乡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高架子
第十六章 女鬼
我从明灭的烟头、拍打只能低空飞舞正处于最后疯狂的秋蚊子的“啪啪”声及高谈阔论低语叙说判断出,此时近旁远处还有许多睡大公路的,这让我心里对黑夜的恐惧减轻了许多。是的,只要不是冬季、雨天和雨后地湿的那几天,每天都会有许多男女老少睡在公路上,人多、热闹、安全、坦然、防蚊……
我知道大多数人家里是没有蚊帐的,只能用被单将全身裹住,以毛巾包头……或是在屋里的瓦罐泥盆内熰一些半干的柴草,以烟熏之……
俺们家倒是有蚊帐,可蚊子总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缝隙钻进去住下来,毫不客气地叮咬、吃喝……吃饱了喝足了还不走——其实想走也走不了,它们在肆意吃喝后,原本细长的肚子已像熟透的山葡萄一样紫黑滚圆……自己把自己回去的路堵死了;或者说压根就不想走,这儿多好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饿了就吃、渴了就饮,把俺们弟兄三人当成了皮薄、馅多、汁丰的灌汤包子了……
每当我半夜时分被蚊子咬醒,愤恨地抓挠拍打时,就想这实现那实现的,就不能实现一个灭蚊方法,将这种比苍蝇比地狗子比金牙虫坏十倍百倍的东西统统消灭一只不留!
当我感觉到头发、毛巾被有些潮湿的时候,蚊子就不见了踪影,肯定是躲到哪个石缝里、草下面、树叶后敛翅休养——以此避免轻薄的翅膀被露水打湿、跌爬在地面上,让人畜活活踩死;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后,饱饱地吸足一整天的热能,于傍晚时分振翅飞舞叮咬喝血……
仰躺在公路上,时而也会冒出一些怪诞的想法:如果这时候地震该多好,自己肯定能活,并且毫发未伤快乐地活,学校没了课不用上了,好吃好喝的慰问品肯定是少不了……听说,地震专家李四光先生在中国曾预测了四个强震区,已经震了三个,只幸存枣庄一个。
既然注定要震,那就趁我在公路上睡觉的时候赶紧震吧!还听说,大震之后百年再无大震,那么我这辈子再不用为地震担惊受怕了——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号唐山大地震后第一个冬季,由于俺们家没搭防震棚,于是我和俺哥就借睡在大奶奶家用麦穰、高粱秸、棒子杆和木棍树枝搭成的三角形低矮草屋里。
人多地方小翻身困难,最要命的是防震棚前面、东南方向三米远的地方是一口位于俺家菜园边、淹死过人的水井。
死的人是三家换亲后嫁到俺们村的新媳妇——她嫁给三十多岁的王金刚,金刚的妹妹嫁给杨庄的老光棍,光棍的妹妹再许给她的哥哥……看似皆大欢喜,却埋下了巨大惨烈的祸根。
成亲那天,我挤过闹洞房的人群,看到身体瘦小、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她,裹着一件肥大的红棉袄,斜坐在婚床上,一句话不说,像画中人一样宁静端庄。
听说,当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新房里闹得动静很大,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撕又是打又是骂,折腾了好久。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在身上绑了块青石跳井死了。谁也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自此后,先是女的各回各家,再是男人各抢各的,然后是刀枪棍棒火拼,明里经法、暗里下黑手,在不到三年时间里,这三家陆续因跳井、喝药、上吊、被杀和枪毙,一共有十一口人死于非命……
她是怀着巨大的疼痛、悲伤和彻底的绝望才跳井自杀的,所以她的鬼魂肯定特别活跃凶猛,极具危害性!
一天夜里,我被尿憋醒后,在睡意朦胧中双手摸索着从堂哥堂弟和俺哥的大腿胳膊间的缝隙,向防震棚外爬行。
到了门口,我胆怯地掀开为遮挡风雪而垂挂在外面的麦杆苫子。尽管已憋得小肚子胀痛,可还是决定先将头探出去观察瞭望一番再去尿——外面月朗星稀如同白昼,连正对面菜地边上矮墙上的圪针都瞅得清清楚楚。
银白的月光给了我银白的胆量,我提了提棉裤腰正要钻出来,最后还是放胆向井沿看了看——这口水井应是一口古井,连七十多岁的俺大奶奶也说不清此井由何人挖于何年何月,可因紧邻于俺家菜园西边,应该说就是俺家的井——旱季深不见底、雨季盈满、平时水位在井沿下一米左右……井口粗广,可以同时容下两头大黄牛。井壁是由大小不一的红砂石砌成。但不知缘于何故,井壁上的石头砌得参差不齐、凹凸不平。在旱季水位低时,取水者在向上提水时,虽尽量伸直胳膊,但还是不时有二鼻红泥水罐摇晃着磕碰碎裂在井壁上。直到后来换成铁皮洋桶,才避免此类事情发生。但这样的井壁,却是紫红色的花斑长虫——井龙——的天堂——我曾亲眼看到三条一米多长的“井龙”,同时探向水面饮水解渴、吐信游戏……
另外,由于水位时常位于井沿附近,不仅提水省时省力,还常被当作“浸狗”的首选之处——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初期的高架子大队,别看社员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好,可几乎家家养狗,都是正宗的“中华田园犬”——本地土狗——毛色杂陈,有麦黄、炭黑、雪白……有野兔一样的速度、七八岁孩童的智商,还有非常高的情商和极好的忠诚度……个头比泰迪熊大,比狼狗小;性情比沙皮狗暴烈、凶狠,比藏獒差……
虽常言道:一鸡、二鸭、猫三、狗四、猪五、羊六……其实,狗从怀孕到出生,只需二十天,如果非要算成“四”,那就应是白天是一天,黑夜也是一天。所以,狗先天具有的强盛繁殖力,无可避免地致使公狗、母狗随时随地频繁地交配——俺当地都称之为“拴秧子”——真是佩服这个词语的发明者——两条交配在一起的骚狗,腚对腚不就像两棵邻垄的芋头秧吗,紧紧缠在一起,生根发芽,孕育出一串精巧粉白嫩小的“秧芋”——
社员们也因此受到启发,在狗“拴秧子”时,就用翻芋秧子的木棍,从公狗、母狗两腚之间横向插入上抬,使其分离……这需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才能完成——公狗的尕子像膨胀螺丝一样紧紧嵌在母狗的身体里。
有时上抬也不能使其分开时,就将两条狗从中间抬着拖向俺家这口井。来到井边,然后喊着号子,一齐发力扔进去,让井水的清凉和狗求生的**,来中止这次交配——
这个过程对本性所为的狗是残忍而痛苦的——本来都正好好地俯首弓背、双眼流萤、呜呜低吟着相互帖耳恩爱,并在享受的过程中来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可经此一翻折腾后,浑身尽湿,淡黄色瞳孔上覆上了一层血色,腰硬如被植入一块钢板,四肢绷直如木棍,又是呲牙又是咧嘴哀号不止,不知从此后,它们在心理上会不会对交配留下阴影,阴影的面积有多大不管怎样,此法的确有效。
尽管现在看起来,此法有些野蛮,缺乏人道,可在当时,有些家庭的狗确实已多得养不起,卖又不舍,杀又下不去手,也没有合适的使狗避孕的方法,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由此,对于在鏊子底下烧烤狗崽子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浸狗可怜可笑,淹死人却是可怕的——可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的东西越要看,越是怕鬼却偏喜欢听鬼故事,明知鸡糖栗奇臭,可沾到手上后却偏要凑到鼻尖闻闻……
一个穿大红棉袄的娇小女人,细长的小脸白亮透明,连头发也白亮透明,撑着一把白亮透明的伞,站在黑咕隆咚的井口上——我现在才知道,这口井不仅通向幽深的地下河,还通向神秘恐怖的阴曹地府……
我赶紧转身爬了回来,抱紧俺哥的大腿盯着透出几线银白亮光的苫子缝隙,夹腿攥拳拼命憋住,才没尿到大奶奶的防震棚里,自此再也不敢晚上多喝水。
第十七章 地震
说起地震,我又马上联想到枣庄地下黑亮的煤炭先是被日本鬼子用火轮船运到了本土,现在是到了电厂的锅炉和村民的灶里,下面肯定已是无边无际的大空洞,如果震了肯定是天塌地陷。
怪不得一个日本地震专家说:十年之内,我一定可以乘坐大轮船去枣庄钓鱼——枣庄是一个以丘陵为主的地区,只有大会战时期挖的几座中小型水库,哪里能盛得下大轮船,这不是在暗示俺们这个地方将在地震中塌陷成湖成江成海吗。
如真那样,别说我睡在公路上,就是爬到树上也得被淹死!看来还是不震的好,千万别震永远别震,我这个“非农业”还要到城市去上班、去工作、去娶妻生子享受幸福辉煌的生活呢!
……二郎神奉玉帝的旨意从大西北挑山填东海,谁知挑到咱这儿的时候,后面的紫金筐子漏了撒了,于是就有了连绵不断的岩湖山、许庄山、老牛山、张庄山、东泰山、尖子山……
这时,二奶奶的嫂子像一位正卖力吹奏唢呐的老艺人,双手抱着卷成烟筒形状的黑色煎饼,歪着头鼓着腮帮子,边大口啃着煎饼、边吸溜着嘴、边撇着外八字脚向这儿大步流星走来……
隔着四五米远我就闻到了呛人的大葱味和沁入心脾肠胃的香油味——她肯定是在芋头干煎饼中间卷了整整一根大葱,然后在煎饼里的一头滴上几滴香油,再赶紧倾斜,让香油顺流而下,以便让最少的香油滑淌至煎饼大葱的那头……
“老二家的,喝茶(吃晚饭)了吗”大奶奶边啃着不舍离嘴的煎饼、边向二奶奶招呼着。
“嫂子,喝过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二奶奶问道。
“俺那两个贼羔子天天不着家,俺一个人天天凑合,哪还分早晚,饿了就吃点。”说着,大奶奶腚很沉很重地坐在了二奶奶的苫子沿上。
“咱俩都是苦命人!”二奶奶不由悲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升起——“他弟兄俩倒是阴间结伴、逍遥快活去了,就留咱姐俩拉扯一大家人活受罪……”
大奶奶嗡声嗡气地回道:“活呗,活一天是一天,难道说还能学他弟兄俩,也弄瓶芋头干子酒喝死——”
大老爷是从西南方向一里外的小庄子村孙景杰(高架子水泥厂电工)家喝了一斤多芋头干子散装酒后,当晚走到俺大队生产二队水库时,遭遇了一个在此因洗手溺水身亡的十多岁的小女孩变成的“淹死鬼”——
据说,她在洗手时,突然看到水面上漂着一个似乎伸手可及的称砣。她想拿回家自用或卖掉的话都是挺不错的。可她一伸手,称砣就往里挪一点。她下到水里一点,眼瞅着要拿到的时候,称砣又向里漂了一些。于是,她就跟着往里走,等终于抓住称砣时,才发现自己已身陷深水污泥处,求生无路了……
所以老年人常教育俺们小孩说:水里如果漂着称砣千万不要去拿,你们想想,称砣都是生铁做的,如果没有“淹死鬼”在下面用手托着,它能浮起来吗——
她成鬼后幻化成“鬼搭墙”——前面本有路,可她却能用鬼法让大老爷误看到前面是一堵拦住去路的无法通过的黑色的墙,而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幻化成一条笔直光滑银亮的公路……酒后的大老爷毫不犹豫地就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这也不能全怪女鬼心狠手辣招数高明,只因命里注定她只有在此水库里再淹死三人,才能投胎转世重塑一个美丽完好的新生。
大老爷被人发现于水面下一米多位置,悬浮的身体呈趴伏状态——男人淹死后,都是脸向下,女人都是脸向上,是因为女人骨盆较宽大的原因。
匆匆赶来的钱明合说:人淹死后,只要上浮就没救了……大老爷被人用抓钩子从水库挠上来时,我从大人的腿隙间看到,他穿着黑衣黑裤的身体**像一块从灰堆里扒出来又放在伏天大太阳下暴晒的荤油,脸膛和脖子像被涂了一层猪血,红得发紫发黑;灰白的舌头堵住了半张的嘴;两眼微睁,露出青白色的眼球;双手向前向上扎晃着,似要推开或掐住什么东西……
这时,三先生家的三奶奶挤到大老爷尸体旁,轻轻卷起他的两只裤角,赫然发现他伸得笔直的两条腿脚踝处均有几道深深的紫黑色的勒印,经过她仔细辨认,最终确定为“鬼手”所为……
二奶奶突然做了一个与她五十多岁年龄极不相符的动作,背部像被粗大的弹簧顶了一下,猛得折身坐了起来,将嘴附在了大奶奶柔软的耳垂上。我马上明白,她俩要拉私密话。我尽管趴着没动,可已将耳朵偷偷定位定向……
“俺家那口子又回来了——昨天傍晚,俺烧开汤后到门口东边杏树林找二燕回来喝茶,正好看见他正从东北方向大踏步急急忙忙往这赶,就像以前下班似的。他还是戴着深黄色的火车头棉帽,穿着军绿的大衣,翻毛深黄大皮鞋,这都三年了,还是这一身,大衣上好几处拳头大的破洞里露出了白棉花……他看到我后,在二庆门口距我二十多米的地方站住了,停了一会,甩了一下大衣下摆后,急转身又大踏步向东北方向走了——嫂子,不是说烧了周年后过世的人就会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吗!你说他这都过世三年了,怎么就不能明白这个理呢!”
大奶奶想了一会:“可能老二还是放心不下您娘仨——他大衣都穿三年了,也旧了破了该换新的了,明天到周营街用上好纸张,扎件军大衣,再扎几件换季的衣服,一块到他坟上烧烧,对了,别忘了再烧半刀纸,听说那儿也处处花钱——”
第十八章 告密
天当被,地作床,天马行空,自由奔放。凉风习习,月光如水,水像无岸的河流,随意漫溯——不仅有故事,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绳营狗苟,还会起祸端——
俺大说:大约是在一九六三年初秋,在清凉夜露的滋润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在各种小虫浮躁地唱响时,在胡侃乱拉、畅所欲言的氛围中,当时年近六十岁、在太阳底下跟人说话、打招呼总是眼瞅着自己脚尖、声音含糊像含着一颗青杏的“香”他大——“香”是韩帮进的小名——一个男孩为什么叫这个小名呢
从俺大处得知:是因为他是在他娘上茅厕屙屎时生下的——看着刚从毛坑拎出来、一身红黄屎尿的臭儿子,这个初为人父老实巴交的农民,突然想到了爬满院中榆树枝干、有小指甲大小、灰色盾形、随时能放出刺鼻臭气的扁平虫子——明明是臭虫,可它却有一个美丽响亮的名字——九香虫——
三先生介绍:有钱人吃鹿茸,没钱人吃臭虫,它是一种物美价廉、有壮阳滋补的中药材,与鹿茸功效相似。至于吃法,他也曾详细描述:先放入盛温水的盆里的让其放屁,待屁尽虫亡后,再倒入烧热的铁锅里翻炒,炒至出油后,就成了黄酥酥、香喷喷的美食了——于是他就幽默了一下,说小名就叫“香”吧——
穿着大红花裤衩,仰面朝天,跷着二郎腿的香他大,一时得意忘形,竟响亮清晰地说出了一个惊天事件:“当年,运河支队副支队长邵剑秋正带人在跟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俺跟着队伍抬担架,仗打到哪俺就跟到哪……在大孙庄那场伏击战,俺从战场上抬下来一个小腿受伤、戴眼镜的游击队员……由于后面有数不清的戴着闪光犁铧帽子的日本鬼子跟着腚躖(duan),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又喊又叫又骂……俺跟前面的那个人一递眼色,胳膊一翻就把他和担架一块掀到了路旁沟里,跑回家了……”
第二天,经人举报,香他大被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民兵,五花大绑押到了周营公社武装部——正巧周营公社那段时间正遵照中央《关于严厉镇压反革命分子运动》的指示,开展了镇压反革命运动——全公社大逮捕——在案的七十八名逮捕七十六名,漏网两名,后又查捕。事后,在周营召开万人大会,当场执行枪决三人……
碰上“严打”的香他大,当天正是集日,适逢几个脖子上挂着牌九、麻将的“赌博鬼”游街。于是,押送的民兵就把盛放普滕牌无过滤嘴香烟的纸箱子拆开,在灰黄色纸板上用掺了水的墨汁草草地写了几个大字:现行反革命分子。
然后,解下香他大的鞋带穿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在民兵的推搡中游完街,几个赌博鬼在每人交了三十块钱罚款后,于当天晚上就被放回家警醒去了。但香他大因是“重罪”,当然不能像对待“赌博鬼”一样——他被绑在武装部门口的电线杆子上,并且还专派了两个民兵持枪看守,准备第二天要严加审问。
当时,正任大队长兼民兵连长的俺大听说后,赶紧叫上大队书记褚庆机,到周营公社武装部找由侦察连长转业回来的武装部季部长说情。
俺大跟季部长是枣庄四中的初中同班同学。俺大诚恳地说:“季部长,香他大就是吹牛皮,胡扯乱咧,担架队那么多人,并且战士都拿着枪,他想不抬就不抬,想扔就扔,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也没这个机会呀!”
季部长侧转身体,左手扶着红绸布包裹的“五四”式手枪,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由俺大刚递上的两毛七分钱一盒的微山湖牌香烟,黑瘦的脸板得像一块铁……当大半根香烟化成蓝雾从漆黑的齿缝间反复出进多次后,他终于吐了口:“你说的有道理。俺也审问了,他就是一个字也不说,俺看像是吓傻了!人吗,暂时可以带回去,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回去要组织个批评会,彻查一下,发现问题要及时上报,绝不能姑息。如果不是上面刚说:对“反革命罪”要谨慎,别的公社已在这方面犯了错误……再者如果不是最近的任务多责任重,就凭他这几句话,足够定他个“反革命罪”,送到石料厂劳动改造个三年五载……”
俺大跟褚庆机同时忙应声:“是,俺俩这就回去组织社员好好开一个批斗会,将他彻底改造好!”说完,两人眼神一碰,不言自明:批斗个屁呀,如果连吹牛皮也批斗,俺们还干不干别的了。
谁也没想到,脸色灰白的香他大,自始至终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回家后倒头就睡,水不喝、煎饼不吃,到了半夜,香他娘竟发现他已经挺直了身子,**凉丝丝如一块刚破下来的新鲜榆木板……香他大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死得窝囊死得不值。从此后,高架子大队多了一条谚语:吹牛皮不光要税,还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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