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哦,知道了。”方少群不以为意的道:“回头墙角的钱你拿十贯去。”
老何闻言大喜,再次抱拳道:“每次都得方先生赏赐,小人真是惭愧。”
惭愧归惭愧,钱当然还是要拿的,方少群在刘府的幕僚里是最怪的一个,前几年方子野重病离世,方少群就更有点愤世嫉俗的样子,刘知远送他的钱,从不拿出来使,不投给商行工厂,也不买宅买地,开始还放柜子里,后来柜子放不下,干脆就堆在地上,老何扫一眼,知道最少有五六万贯,这等于是一个知县十年的收入了,方少群就是这么不以为意的堆在地上。
当然也不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方少群是刘知远最得力的幕僚,聪明精细的令人害怕,他的钱可没有人敢擅取一文,随随便便一道锁就阻断了多少人的梦想。
老何喜洋洋的取了十串钱过来,沉甸甸的黄色铜钱在昏黄的灯光下简直熠熠生辉,老何喜滋滋的道:“这姓蒲的还真是财神,每一次过来就是大撒钱,咱们府里的人可都喜欢他过来。”
方少群道:“按例来说,他每次上京,给宰相一万,枢使五千,咱们大参也是五千。这一次好了,听说韩相那里十万,徐相三万,枢使三万,副使两万,御史中丞五万,若干御史都是一万,咱们这里,直接放二十……”
老何听的瞠目结舌,他拿了十贯钱就欢喜不禁,哪里想到这些大人物,一拿就是十万贯
“十万贯,怕是一间屋子堆不下……”
方少群是自言自语,倒不是指着老何回答,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当然不可能是现钱,是钱庄会票为多。”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收钱。”方少群笑道:“枢密副使李国瑞没要这钱,御史中丞和大半御史也回绝了,老相国也没有要。就算是韩钟,他拿这钱也多半是拿出去贴补他麾下的官员,京师开销重,房价高,韩钟这钱就是过一下手,他要是留下这钱,名声就坏了。”
老何道:“那咱们老爷的二十万贯,是为的什么”
方少群道:“你仔细说说,蒲寿高到底和大参说了什么。”
“先是寒暄,然后放了张二十万贯的钱票,老爷吃了一惊,说是太多了。”老何回忆着道:“然后蒲寿高说,一者是要请老爷和大中丞打个招呼,放过林斗耀失职一事,另外就是有一件事,他突然想到的,想和老爷参详一下。”
方少群警惕起来,说道:“到底是何事”
“后来他们把门关上了,我听不大清楚。”老何是刘知远身边的长随,也是方少群拿钱买通之后才会通报消息,当然也就是方少群,换了别的人,老何再多十个胆子也不敢。
刘知远对方少群既有忌恨,提防的一面,也是有倚重的一面,大参府中十几个幕僚,方少群肯定不是最心腹最被信任的一个,但绝对是最被倚重的一个。
老何也是知道,就算自己不说,最多耽搁几天,刘知远还是得把方少群叫过去商议,所以提前报个消息无伤大雅,当然刘知远会是什么想法老何就不去管了。
“就知听徐子先,徐子诚那几个名字……”老何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什么韩相叫他们留京,可以从这方面设法的话头,实在是听不清,想来老爷会叫方先生过去商议,到时候你就全知道了……”
“哦,我知道了。”方少群强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说道:“你去吧,这件事不小,千万别和人喝酒吹牛,说漏了嘴。”
那二十万贯并不是送给刘知远的,正常交结宰执一万贯到五千贯足够了,而且宰执们不一定会收,得有一定的交情和关系,才会视情形看收或不收。
比如几个枢密使和副使,这钱就多半不会收。
这二十万贯,是拿给刘知远打点宫中内侍和中郎,侍中,给事中,郎中令,卫尉,当然还有门下舍人,中书舍人等近侍内臣们用的!
其意昭然若揭!
待老何退出去之后,方少群猛的站起身来,在室内急促的绕起圈来。
方少群有一个习惯,一旦思索重要且急迫的大事时喜欢走路,身子活动时脑子也在剧烈的思索着,蒲寿高的来意他原本不太清楚,但老何随便几个词就叫方少群已经明白过来了。
徐子诚不知道受了谁的怂恿,已经上奏请留京任职,这事原本就是个笑话,犯忌的同时,那点可怜的小心思简直就是笑话,谁会把这个年轻的吴国公放在眼里宗室纨绔,未谙朝政,不懂世事,走到哪儿都是摆出近支宗室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令人生厌。
老相国徐夏商已经明言反对,下堂札令徐子诚迟快离京,这事已经从类似笑话成了一个真正的笑话。
谁不知道徐子诚的那点可笑的用心
当今天子无子,而且传闻中身体不是很好,这就给了很多野心家理由。
哪怕是酌金事件清扫了一轮之后,还是有徐子诚这样的蠢货跳出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就算此次被徐夏商按下去,天子心里也定然有一根刺,等徐子诚再跳出来作死的时候,就是吴国公一脉被彻底清扫的时候了。
拉上徐子先,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身为南安侯世子,原本徐子先的份量还不如徐子诚,但自从徐子先连续立下战功,得到了右相徐夏商的交口称颂之后,如果徐子先留京,意义就是和徐子诚完全不同。
得到了右相的支持,原本就加大了份量,连天子也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徐夏商在权力布局上肯定远不及韩钟,也不及刘知远,但其以七旬高龄,五十年间获得的在宗室和朝堂,还有民间舆论的重大威望,不要说韩钟和刘知远,就算是天子也远远比不上。
简单来说,就是当年成宗胡闹时,徐夏商已经是三朝老臣,能当面喷成宗一脸唾沫,除了徐夏商,还有哪个老臣有这个资格,或是有这个胆略
武宗年间,徐夏商是青年进士,宗室中的英才,文宗年间已经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狂士
朝天驿里热闹非凡,穿青袍的吏员,蓝袍的低品官员,朱袍的一方大员比比皆是,偶然还会发现一个穿紫袍的大吏在元随的簇拥之下,前来拜会某路的重臣,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就立刻会引发一阵骚动。
馆舍很大,从正南门的南熏门入京城,经过仁和门,一路从南北御街而行,到内城的朱雀大街的东北侧就是朝天驿所在。
一路上到处是两层或三层高的商行,酒楼,热闹非凡,虽然是初春时节尚在苦寒之时,客流量还是多的惊人。
进京应试的举子中,不乏官绅世家,他们也是有兵部的勘合,混水摸鱼混进朝天驿居住,省下来的客房钱,拿出去到外头的酒楼里追欢买笑,加上那些住客栈,会馆,乃至寺庙的举子们,三千多举人加上为数不等的仆役,京师里骤然增加了过万人的购买力,市面一下子大为繁华起来。
几千举人可不是几千几万的流民能比,能中举来应试的,口袋里好歹是有几十串上百串的铜钱在身上,加上那些官绅巨商世家的子弟,一掷千贯不在话下的豪富举子也是极多,这一阵子,朝天驿外几乎所有的酒楼都是爆满,那些卖名贵衣料的商行和金作银作的金银首饰店也是赚的盆满钵满,那些豪客买上等衣料和首饰为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亦在所不惜。
开年之后,来京师办事的外路官员也是显著增多,特别是北伐议起之后,京师的外路官员明显增多,一种压抑和紧张的感觉笼罩着京师官场,当然,也是和韩刘相争的大局有关。
京师这潭浑水被搅动的加速旋转,有心人恨不得赶紧离开,只有那些对未来完全懵懂无敌的人们,还在轻狂的挥洒着金钱和可贵的时间。
在大片的青砖碧瓦笼罩的一个个院落之中,王直住的也是最偏的一个。
原本按王直的意思,就想在邻近的巷子里找个三进的小院住下,带的从人也住在四周馆舍和民间里就行了。
相比于朝天驿的精美华贵大气,王直反而更喜欢燕京的这些巷子和那些小院落,斑驳的院墙,低矮的院墙,四周的邻居住的很密集,小孩子们在老槐树下嘻笑打闹,王直一直想着能回明州老家居住,过一下他少时的田园生活,可是他知道,不将京师官场的纷争摆平,他想回家养老就是痴人说梦。
归附只是第一步,解决各种麻烦才是第二步,第三步是挑好合格的众人服气的继承人,将平岛基业和舰队交托出去,所托得人,才能使自己安心在明州养老。
这种生活,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但朝廷体制相关,王直在只能在朝天驿内,挑了一个偏僻的大院子住下来。
朝天驿内有金明池的一部份水面,波光潋滟,水域面积极大,与宫城的金水河相连。
再过两个月,春光日暖的时候,皇室会在禁苑内的西苑举行射柳大会与金明池龙船比赛,划船,射柳,骑射战法与水战演练并举,到时候会放百姓进西苑,几十万百姓摩肩擦踵的进入皇宫禁苑,在草地和柳树下野餐看赛龙舟,这是除了上元节灯会之外,京师百姓最为期盼的又一场盛事。
现在天气尚冷,不少河面还没有化冻,冰层很厚,王直的仆役经验很丰富,他们在冰面上凿开了一个水桶大小的圆孔,王直百无聊奈的坐在河边,用钓竿将那些冰层下的河鱼给一条条的钓上来。
“入京前可没想到是这般情形。”护卫首领卢四往冰面上吐了口唾沫,裹紧了自己的羊皮袄子,一脸怨恨的道:“进京好几天了,居然一个拜会的官员也没有官家也迟迟不见咱们……”
“你急什么”邓文俊也很郁闷,不过他对卢七道:“又不是不知道原因现在韩钟和刘知远斗的厉害,两边都红了眼,这几天听说韩钟撒了不少钱下去,刘知远的人还是在咬林斗耀……嗯,这麻烦是徐子先捅出来的,估计这事也快完了,林斗耀罚俸,那个叫韩炳中的制置使革职,还有一个军都指挥,革职拿问。”
“啐,他娘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王直满是皱纹的脸又紧皱了一下,京师的情形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此前王直去刘知远府邸拜会过一次,双方谈了不到一刻钟,刘知远话说的很满,说是叫王直万事放心,因为万事有他。
结果接下来的这几天,朝堂上毫无动静,似乎是所有人都把这个刚招安的大海盗头子给忘记了。
官员们都红了眼,北伐的事撕成一团,天天奏折如飞雪般飞向进奏院,双方阵势分明,彼此都已经快直接攻击下三路了,加上福建路林斗耀也成了一个小战场,这几天上奏的官员人数超过百人以上,几乎所有的御史都出手了,加上各殿学士,中书舍人门下舍人,够资格上奏的打手小弟,乃至六部尚书侍郎寺卿都有赤搏上场的,每天在进奏院外摇头晃脑看奏报邸抄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王直一直以为自己份量挺重,在此之前就招安之事也是引发朝堂的大争论,最终靠天子驾临一锤定音才将事情定下来。
然后王直受封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成为实权藩镇紫袍大员国之重臣,谁料想到了京师才知道,此前王直招安于否只是一个引子,双方战罢了之后又有北伐这个大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安侯
方少群得意洋洋的道:“这是大参亲自计划,一举中兴大魏的大手笔,大文章,北伐之后,大魏疆土超过汉唐,当今天子功过汉武,大将军若不信,金先生可证实之。”
金士奇心里不妥的感觉更强烈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称是,并且也着实劝说了王直几句。
“铲除奸相韩钟一党,主持北伐,大参的功业也超过历代名相,我等追随于其后,也能成就千秋功业,大将军勉之。”
王直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看金士奇和方少群已经起身告辞。
“听说大将军入京时与南安侯世子徐子先有过交往,”方少群略显骄狂的道:“此子不仅恶了韩钟,也得罪大参,大将军不宜与此人交集,嗯,他离倒霉不远了。”
王直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身为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海上积威有年大海盗头子,当然不必理会这个骄狂书生的警告。
金士奇这时反不觉得不妥了,王直牵连到徐子先的事里没有好处,其确实是刘知远布局海上的重要棋子,当下也跟着道:“此子看似得意,但右相也保不住他,大将军不宜与其纠缠过深,这两天就在驿馆不要外出,静观其变可也。”
“好,老夫省得。”
两个幕僚至此起身告辞,王直令人取了四十贯钱来,送到门口,两个幕僚也不太认真推辞,他们的眼界,一人二十贯只是礼节性的馈赠,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厚赠了。
到馆舍门口时,金士奇略作不满状的道:“王直这老狐狸,身家何止千万贯,上京带了几十万贯钱财打通关节,近来各处官员几乎都是几百贯,上千贯的送,给咱们就二十贯,也实在是太小气了些。”
方少群无所谓的道:“他私下里给大参的必定不少,另外离京时,肯定还会有一份正式的馈赠,今天不过就是给点跑腿钱,二十贯不少了。”
金士奇试探道:“小方你不是说北伐太危险,当面和大参顶撞过,怎么适才又是这般模样,令我有些意外。”
方少群冷笑一声,说道:“当面奉承大参是你们的事,我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到了外头,当然是要鼓动王直之辈,参与和支持大参,否则不是更没戏了。”
这厮果然还是那逼狂生嘴脸……金士奇被这么一刺,气的直翻白眼,不过心里隐隐的不安感了倒是消失了不少,看来方少群得到大参倚重也不是由来无因,最少今天的拜访在金士奇看起来是相当的成功。
“蠢货!”方少群用眼角扫视了一下金士奇,在内心对身边的同伴下了一个相当准确的判断。
……
“姓方的太傲气了。”卢七在院门口对着两个青袍幕僚啐了一口,转头回来还是一脸怒气,他对邓文俊道:“大帅要招安,你最赞同,现在看来怎么样我看还不如留在海上逍遥自在,最少不必受这种鸟气。那姓方的,若是在海上叫我遇着了,一顿鞭子抽下来,管教他叫老子爷爷。”
“你知道什么”王直面色异常的冷峻,说道:“要出大事,姓方的是要借我们的嘴,把事情告诉徐子先。”
“能是什么事”邓文俊皱眉道:“我也觉得事情非比寻常,但一时想不明白,姓方的若有所指,但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们想不明白,徐子先能。”王直断然道:“我们在外头不是有个小院,紧急时藏身用的我一会就出去,卢七你到睦亲馆去,不管什么时辰一定要见到徐子先,然后将他请到我们藏身的院子里来。”
“好,”卢七遇到正事时还是能靠的住,当下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现在就去办。”
“文俊留在馆舍里头。”王直道:“将弟兄们拢起来,外松内紧,一旦有事可以立刻有所反应,但也不要弄的太风声鹤唳。”
“我知道了。”邓文俊很沉稳的点了点头。
“早知道……”卢七出门前还要照例抱怨几句,王直这一次打断了他,说道:“留在海上是一辈子见不得关的海盗,这一次事情虽大,倒是难得的契机。”
邓文俊问道:“大帅觉得是什么契机”
“这,我还说不上来。”王直笑了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其实没有太多紧张之色,这件事对王直来说机遇大过风险,他道:“不管怎样,进则能成功脱身,败则就没有什么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了,倒是趁了卢七的意。”
邓文俊道:“大帅的意思是刘知远靠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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