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淡墨青衫
“当然。”王直笑着反问道:“刚刚那方少群说完北伐的话,你是什么感觉”
“刘知远疯了,”邓文俊摇头道:“无可救药的疯狂。”
“就是喽。”王直道:“方少群的意思相当明显,刘知远疯成这样,我还要和他合作么”
……
王直在等候徐子先的时候,徐子先正轻松愉快的步入大宗正司。
韩国公徐安吉对徐子先很是亲和,毕竟是近支血亲。同时也很符合厚道长者的形象,废话不多,只是对徐子先的过往经历略为打听,然后很随和的夸赞了几句。
宗正司里的吏员是普通人,官员则多半是远支低阶的宗室,或是国姓世家出身的官员。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见王直
“咦,明达你不是打算奏请留京”徐安吉皱眉道:“听说是右相老人家的主意,打算叫你留京任职,已经给你挑了枢密院都承旨的官职,张广恩那里,听说已经答应了。”
徐子先吃了一惊,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威胁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使得他汗毛倒竖,差点儿就下意识的将手按在腰间的障刀上。
枢密院都承旨是从五品文官职,徐子先此前的团练守捉使是正五品,但从五品的文职官员是位高权重,而团练使还不是地方上的经制之官,如果徐子先真的能任此职,等于是飞速提升了七八个品阶,实在是罕见的提拔升迁。
打个比方来说,若是福建路制置使韩炳中在任期内很有功劳,在朝中又有大佬相助,其能调入京师,也就只能是从三品制置使,来任这个从五品的都承旨!
一般的新科进士,多是任八品的下县县令,在京任职的则是秘书郎,太常博士,太学傅士,秘书正字,直秘阁,太学监丞,京府判,京畿县丞等正八或从八品的官员,从五品的枢密都承旨,不仅是中品官员,还在枢密院掌握实权,再上一步,就是各殿阁侍制,卫将军,一军副都指挥,或是直任都指挥,可为文职,亦可转武职,进退自如,如果徐子先真的留京,这个官职简直就是替他量身定作。
“五爷爷说笑话了……”徐子先强作镇定,笑着道:“按制,近支宗室不得留京,侄孙不能这么点规矩不懂就算侄孙不懂,右相他老人家也不能不守规矩。前几天右相倒是见了侄孙一面,不过也是夸了一通,问侄孙的志向,当时侄孙就说,愿回福建扫平群盗,右相他老人家当时也很赞许……”
“徐子诚不是想留京”徐安吉皱眉道:“他在朝廷运作,想留在京师任燕京府判。”
“这不合规矩。”徐子先一字一顿的道:“若是侄孙当面再遇着他,定然会劝他不要这么痴心妄想,留京或出外,都得出于圣意和两府的堂札,我等身为宗室,还是近支宗室,更要畏惧和遵守朝廷的法度才是。说实在的,侄孙同他,原本也不是一路人。”
“这倒也是。”徐安吉点头一笑,说道:“他是我三兄的孙儿,你是四哥的后人,按说我都该一体对待,不过,从性格,禀赋,能耐来说,真要有人能留京,我也只会选你。”
徐子先苦笑道:“五爷爷莫要说笑了,侄孙恨不得明天就考试,后日就离京……”
“京师是有些不安稳。”徐安吉笑了,说道:“也不是龙潭虎穴,你就算想留京师,也不是什么罪过,有右相支持,也不是不可能。”
“侄孙恨不得现在抽刀出来,断指明志……”徐子先道:“不知道谣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昨天晚上听到的风声。”徐安吉深深看了徐子先一眼,说道:“明达你要真的不打算留京,还要早点设法,打消这股谣言风声才是。”
“五爷爷的好意,侄孙领了,此恩容后再报。”徐子先不敢再耽搁,谣言肯定是有心人放出来的,是要把他和右相,还有徐子诚那蠢货捆绑到一起。
一旦被实权人物利用,不管是左相韩钟还是刘知远,对徐子先来说都是灾难性的后果。
现在徐子先要做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查出来到底是谁放的风声,是何用意。第二,用最快的办法来解决流言。
徐安吉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这个侄孙有风险,所以特意点拨。
“嗯,我和吴国公也说起这个话头,他倒是兴致勃勃的和我说留京之后的安排……”徐安吉含笑摇头,就差当面骂徐子诚是个蠢货了。
“我现在也是急着想见他了。”徐子先眼中隐隐有杀气,徐子诚自己找死,这原本和徐子先无关,但现在有人将他和徐子诚联在一起,这件事就和徐子先有关,而且大有相关了。
……
“王直”徐子先一征,说道:“他找我有什么事,说了没有”
“没有直说。”张虎臣道:“是一个叫卢七的过来送口信,说了地址,现在人还在宗正司外的街口等着。”
徐子先隐隐觉得,王直的会面请求,很可能和当前的局势有关。
宗正司在千步廊的右侧,也是朱雀大街的东段,这里除了有宗室司外,还有光禄寺,太仆寺,大理寺,还有刑部和兵部等国家刑诛法司和主管用兵的衙门,枢密院就在前方不远处,拥有过千间房舍的枢密院旁是进奏院,然后对面是太学和文庙,再往西走是礼部等诸部,政事堂在两侧大道的终点,正南面方向,与宫城遥遥相对,影
约间有一种与君王对视,平礼相待的感觉。
这里是大魏中枢所在,举目看去,街道宽大整洁,两边俱是各大官衙气派非凡,行走的人群非官即吏,能进入皇城中枢可不是简单的事,当然也会有一些平民进入,多半是给各衙门打杂的工役。
到处是青袍,蓝袍,还有红袍官员的身影,在福建当然是看不到这样的情形,这里是大魏的中枢所在,是统治亿万生民的核心,也这个国家的大脑,而真正的主人,不管是两府还是六部,或是殿阁大学士,太学学生,名儒谋士,都是在为深居九重之内的大魏天子所奔走效力。
那个位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甘心
“可惜刘知远有人告诉他这个计划太疯狂,不可能成功,当今天子的话却是没有人能说,说了天子也不会听,更没有制衡天子的力量……”
徐子先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徐夏商提起的最高层面的大议会,由宰执,当朝大臣和宗室中的杰出之辈组成,这个制度只存在太祖的想法之中,并且刚在试图实施的时候太祖就是崩逝了,虽然留有遗诏,但并不是铁碑上的那些不可更易的祖制法度。后来的帝王们,包括仁宗和宣宗在内,都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个大议会的构造和实施。
这种作为也是可以理解,大魏前期的几位帝王,不管实际的施政水准如何,比如宣宗皇帝,以刚毅严明著称,也曾亲征漠北,被称为最酷肖太祖的皇帝,但在宣宗年间尽弃辽东故地,放弃经略安南,都是极为昏聩的昏招,越是英明神武的君王,大约都不想被人牵制住手脚,开言路,不杀上书人,宗室要有为,这些祖制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贯彻和遵循,而太祖在司法,舆论监控,地方势力和中枢制约上的一些设制,在当年就受到了很大的阻力阻挠,以太祖之智和开国君王的权力威望,居然迟迟不能推行。
待太祖有意强行推行时,却是已经因伤病侵凌而逝世,结果当然是令人扼腕叹息。
如果刘知远的计划是交给朝廷公议,几乎是没有可通过的可能。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感觉这个北伐计划的荒唐可笑,但王直笑不出来,徐子先也笑不出来。
这个计划虽然疯狂,但天子就喜欢这种大到赌国运的计划,天子即位十几年了,国势江河日下,越是这样,天子就越是沉不住气,他期待一次决定性的大胜,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
刘知远疯狂,但是不蠢,他知道小打小闹的北伐计划得不到天子真正的支持,只有这种疯狂到叫人觉得不可能实施的计划才能真正的打动天子,然后天子会出手替刘知远扫平一切障碍,只是为了这个疯狂的,不顾一切赌上国运的计划。
徐子先的感受比王直还要深沉,但他略有奇怪,看来历史在自己的记忆中发生了一些偏差,北伐是在这一年进行,也是在这一年刘知远彻底压住了韩钟,后者在一年多后不得不黯然辞去相位。
但记忆中的那次北伐没刘知远现在计划的这么大,这么疯狂。
也就是二十万禁军和十万厢军沿着辽西走廊去打,被东胡兵合围攻击之后,退回关内平州的兵力不足五分之一,二十多万将士葬身关外,成了东胡人的刀下之鬼,自此之后,大魏一蹶不振,对境内的反乱无力弹压,数年之后便亡国了。
沿辽西稳扎稳打,在徐子先的记忆中一样惨败,但对当时的人来说还算是能接受的方案。
能把东胡主力吸引到辽西平州故地交战,总比东胡人随意从边墙入侵要合算的多,这个方案更容易得到朝官和地方文武官员的支持,而刘知远的计划就是彻底的疯狂,绝没有成功的可能,一旦失败,亡国就近在眼前。
王直对徐子先的想法不感兴趣,他很直接的道:“方少群是聪明人,知道将刘知远的北伐计划一说,我定然不会再追随。但我当时还很奇怪,刘知远怎么能确定绕过韩钟,将北伐之事推行开来天子怎会冒朝堂大乱的风险行此事后来此人又点出你来,我恍忽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够明白……这事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引子。”徐子先沉声道:“刘知远是要把我和徐子诚捆绑在一起,与韩钟勾连上。左相,右相一起联手,留我二人至今谋储君地位,一旦确立,必会侵削天子权柄,甚至废帝!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天子连宝座都坐不稳了,他当然会全力支持刘知远!”
“原来是这样!”王直目光炯炯,两手紧握椅把,说道:“可是谁都知道,你是右相扶持上来,和左相关系不睦,甚至有相当大的仇怨。”
徐子先呵呵一笑,说道:“和左相那点争执冲突,相对储君大位如何况且我是和林斗耀有冲突,与左相并没有直接翻脸成仇,一旦以储位相诱惑,天子会相信我真的一心想回福建去吗”
王直沉声道:“还真是横逆之来,无可抗拒啊。”
王直倒是奇怪眼前这个年轻的南安侯的态度,不急不徐,沉稳中还带着轻松神色,如果换了徐子诚这样的宗室子弟,被点明有眼前的大风险在,怕是早吓的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了。
宗室子弟天生就是政治人物,不可能没有一点政治上的敏感性,愚蠢如徐子诚其实也会明白谋求留在京师的风险极大,但其和刘知远一样,被未来的巨大收益冲昏了头脑而已。
徐子先对王直道:“大将军将何以自处”
王直道:“我只能回海
上,继续为盗了。”
话语中不乏苦涩,但这是最佳选择,要知道王直被招安是刘知远一力主持,其北伐之议成功就是韩钟失势之时,但王直怎么可能再追随其后刘知远就算获胜也只是一时得利,其后必定被清算,王直也跑不掉。
如果刘知远失败,韩钟获胜,王直还是落不了好。
这种情形之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抛掉身上的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的官袍,回到大海之上,虽然不必再处于夹缝之中,可此前的努力也就全浪费了,而且王直将死于平岛,没有可能回明州养老了。
&n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见
韩钟出政事堂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刘知远在几个门下舍人的陪伴下,至内东门小殿面圣的消息。
一般来说两府的宰相和执政们不会奏请独对,这是祖制中的一部份,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宰执不独对渐成传统,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违背。
这是为了防止某个宰执违背政事堂的集体决断,单独将重要国政上奏天子,这是文官与皇权的较量之下,形成的一种默契。
当然在现在两府内斗的情形下,刘知远不尊守这种规定也不算太出格的行为,但毕竟消息不通,令得韩钟心生警惕,大感不安。
在韩钟身边仍然是大量的官员围绕着,象是一大群苍蝇,嗡嗡飞舞,令得韩钟心烦意乱。
但韩钟还是面带笑容,对这群“苍蝇”和颜悦色。
左相的权力基础就是对朝官们的控制,进而影响到整个朝廷的运作。
天子久欲换人,而投鼠忌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钟一个人的进退影响到整个朝廷的运转。
韩党官员在朝堂之上有近半人数,只能逐渐换人,等韩钟自行退职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刘知远独对去了”政事堂东侧不远处就是枢密院,下值的左相和枢密使张广恩“凑巧”碰到了一处,按礼制张广恩退让一旁,由韩钟仪卫先过,两位宰执在路上当然要寒暄几句。
这也是除了派人送口信或是写信之外,张广恩和韩钟最好的见面办法。
“这几天风声不对。”张广恩掀动白眉,说道:“我总感觉心中惴惴不安。”
“你有这种感觉,就说明真有不对。”韩钟面色平缓,只有眼角深处亦有紧张之色,他道:“昨晚开始,天子数次召见几位侍中老臣,再召门下舍人,这还算好,今晨起,召中尉李健,午前,召金吾卫卫尉石遇吉,郎中令陈常得,左郎,右郎,俱奉诏入宫。刘知远请独对,天子立刻驾临内东门见面,你知道是谁领刘知远入宫”
“谁”
“期门令徐子威。”
“果然是不对……”张广恩道:“真的是对咱们磨刀霍霍,要杀过来了李恩茂昨晚到我府上,说北伐之争到眼下这种地步,会不会有什么不测,我还训斥了他一通……”
“枢密副使陈獾已经持符召见各厢都指挥。”韩钟闭一下眼又睁开,说道:“说是要商议计较北伐京营禁军出兵之事,各厢都指挥和军都指挥都奉命至卫尉衙署,就是刚刚的事。”
张广恩眼中显露杀气,但很快又颓然闭眼。
天子若是明显介入,双方的力量对比是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为臣子的,除了束手待死外,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我真不信……”韩钟终于显露出了痛苦之色,他道:“我替朝廷算是当了十年的家,诚然错失很多,奈何就能走到今天这步”
张广恩道:“何不上疏赞同北伐,以破此局”
“现在不光是北伐的事。”韩钟道:“此次刘知远奏请独对,怕是还有别的事情,可惜内东门锁了,根本听不到消息传出来。”
“怕是传出来就晚了。”
“也只能等消息。”韩钟道:“我倒不信,天子能令京师内乱,弄到燕京血流飘杵”
若是刘知远有什么举措,张广恩和麾下禁军将领自是能理直气壮的站在韩钟一边。若是天子也和刘知远一起动手,张广恩想想也是气沮的很。
当下抱一下拳,张广恩道:“若相公不测,我只能与相公同赴黄泉,到时候路上再说吧。”
话语中不乏悲观,失望,但也是事实,如果真的是以兵变方式解决韩钟,六部寺卿中韩系官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和韩钟交好的张广恩也是事实上的政治同盟,到时候当然是非死不可,没有被赦免的可能。
张广恩自己也是心乱的很,大政潮引发的兵变往往难以控制,很可能弄到玉石俱焚,全家被杀也并不奇怪,为今之计,只有将几个年幼的孙子赶紧送出去,放在关系较远的亲戚家里,这样可以避免被屠戮一空,断了家族血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