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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虽然他们喷的是一个比一个响亮,但这包围圈的规模、却在潜移默化之中,逐渐扩散开来……
结果就是这场群架才打起来没多久,竟然就从原本是一拥而上的混战乱战,变成了丢手绢一般的集体舞;以圈中五人的身手来说,若是他们想要突围而出,早就可以脚底抹油了;然而沈归却根本不打算走,他本就是想甩开了膀子抡开了家伙,好好跟这些个端起碗饭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苗巫人讨一个说法来!
不过双方心里都十分清楚:这场仗要是就这么个打法,那此时此刻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大奸大恶之人、则必有大智大勇;别瞧这吉迪力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同样也是个一等一的明人!他除了心黑手狠、于计算之外,对于敌我双方的实力判断,也是向来都是极为准的!单凭他当年跳脚拍桌子地支持小阿妈出兵攻伐西羌族,就显示出了此人卓越的野心与耐性!
如此明阴狠的一个老者,在没有后备强援的情况下,又怎敢贸然与竹海剑池之人为敌呢?
吉迪力一见苗巫寨儿郎开始踯躅不前,划着大圈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斗,显然是已经被人家那匪夷所思的功夫吓破了胆子,全员士气丧尽;不过他这一记当头炮,不过就是为了向外人展现苗巫寨的诚意而已,根本也没必要豁出命去;如今诚意已然展示完毕,也就到了主演粉墨登场的时候!
其实无论是乌尔热还是沈归、竹海剑池还是白文衍,这些人跟苗巫寨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若不是为了那些富甲天下的南康盟友,他们究竟是死是活,苗巫寨才懒得理会呢!
“各位也都亲眼瞧见了,这五个人的武功过于高强,如果一味让我苗巫寨的儿郎强攻的话,死伤的数目一定非常的惊人!眼下春耕时节就要到了……一旦伤亡的人数过大,影响了来年播种的话……”
吉迪力的言下之意,已然表达的十分清楚:我们能做的事,如今已经都做完了,乌尔热夫妇被你们亲手给弄死了、小阿妈被废也是迟早的事;就连这五位手段硬扎的江湖人,我们苗巫寨也上去比划了两下,已然是够意思了!如果你们这些个主角儿仍然作壁上观的话,那么耽误了今年象谷的成,可就与我们苗巫寨没有半点干系了!
如果乌尔热在天有灵的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眼下在寨老楼后身的这百余人,正是方才参与截杀自己的谛听杀手;而且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位,身手修为都与自己不分伯仲!
可有些奇怪的是,这群人中唯独少了那位亲手刺死乌尔热的中年剑客;看来,那人在出手杀死乌尔热之后,就彻底离开了巴蜀道这个是非之地……
如今这群南康杀手之中的领头者,乃是一位身穿道袍,脚踏云履的修道之人。他听了吉迪力几句软中带硬的威胁之后,一甩手中的拂尘,神态安详地缓缓答道:
“不肖吉迪居士心了,我等身负重任,而且已然来到了贵宝地,当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诸位苗巫寨的居士皆可散开、只需帮山人我压住了阵脚即可,千万不要让这些猎物跑入大山深处也就是了……福生无量天尊”
随着尊号诵毕,这位道人一抖怀中拂尘,轻声说了一句:
“去罢……”
二字出唇、身后的百余位奇人异士立刻腾空而起!这种群魔乱舞的场景,惊的吉迪力差点把手中的拐棍给甩出去!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丛林深山里穿梭的苗巫族来说,像这种平地一蹬、便立刻飞到半空之中的武林人士,以往只在上古传说之中曾经有所耳闻,但今日这一出现、竟然足有百位!尽管此时夜色漆黑,但光看那百余条穿梭在黑夜之中的身影,便已经足够震撼了!
像他们这等身手之人,即便只有一位、也可以屠戮一个数百人的小部族了;看如今这个壮观的规模,横扫巴蜀道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更何况这些人的对手,还只是五位跟他们同等级数的武林中人;粗略的换算一下,最终结果就犹如一百个普通人对上五个普通人那么简单、那么没有悬念……
“吉迪寨老无需担忧,在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对方根本无力抵抗。不如趁这个空闲时间,我们来谈一谈生意上的事可好啊……”
“……是…是…麒麟君的手下个个都是锐不可挡的战神,小老儿我本没有可虑之处!不过,既然麒麟君想要谈些生意上的事,那么按照族中规矩,需要小阿……需要四位寨老共同协商榔议才可以做出决定,老汉只是吉迪族长,没有办法代替其他三家做决定啊!依小老儿之见,还是等这场厮杀过去之后,咱们再另行商议如何?”
这位被他称为麒麟君的道人听完之后,眉头一皱眼角一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珠一转之后、反而叹出了一口气来:
“哎……吉迪族长,你我双方结盟已有多年,生意上的合作也还称得上愉快二字;不过如今贵方家遭巨变、之前还有小阿妈可以代你们做主;如今没了小阿妈,日后关于那些生意上的事,我谛听又该与谁商议呢?”
“……自然是四……四位寨老共同做主……”
“非也!常言道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谛听无意操纵你们苗巫寨的决策方式……但这种四个人共同做主的办事效率,实在是过于低下了!若是因为贵方决议的拖延而影响了生意的进程……只怕会对你我两家之间的合作关系,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啊……”
“是……是……麒麟君言之有理……有理。老朽我……我会再思再想……再思再想……”
这位叫做麒麟君的道人、一见这个吉迪力如今只顾着哆嗦与害怕,担心他领会不了自己的话中深意,于是便又补上了后半句话:
“当然,说句你我私下的心里话。今日之事,对于吉迪寨老来说,不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天赐良机吗!”
藏身在寨老楼以后的二人谈起了生意;而刚刚跃身而出的百余位江湖顶尖好手,却已然包围了由五人构成的刺猬战圈;与此同时,在这个好戏即将上演的紧要关头,天灵脉者白文衍也及时赶到了战场中央!
这百余位谛听高手虽然个人的外形样貌都千奇百怪、年龄跨度也非常悬殊;但从他们的步伐与呼吸频率之中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有真功夫傍身的一流高手。或许挑出一个来,肯定比沈归与姜小楼稍逊半分;但对于左丘梁与洪峰师这一对儿兄弟来说,却已经不是他们随意就能抵挡的程度了!而那位娇媚羞涩的刀客丁雪饮,若是单对单还能勉强支应;可一旦这近百位高手一拥而上,他也同样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沈归!你小子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梗着脖子抖着大腿、坐在床上骂这个卷那个的!怎么如今一见他们人多,你这一张小脸也见绿呢?那么多人尽心力教导了你足有二十年,结果还是只能在普通人的圈子里逞威风是吧?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这屁股啊,老夫就顺手帮你擦了吧!”
说完之后,白文衍极其夸张的深吸了一大口气,随即字正腔圆地吼出了一个滚字,喷出了一股肉眼不可见的螺旋气劲,裹挟着路上的碎石落叶,直奔那百余人的队伍轰去;而刚才还在与吉迪力谈生意麒麟君,却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突然出现在队首位置;他紧咬着牙关、双手也奋力向前推出了一股力道……
‘嗡……!’
两股无形的力道正面相抗,竟然传出了犹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嗡鸣之声,顺着每一个人的毛孔,直接荡入了心灵深处……





马过江河 第565章 173.隔空兑子
就如同每个出色的武者,都会有来源于自身习惯的战斗特点一般;即便强如天灵脉者,也如是一样。就以那个彻底销声匿迹的老骗子刘半仙来说,他的风格就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三个字:快、狠、准!而这位有衍圣公之称的白衡白文衍,落在沈归眼中的直观感受就是两个字——随意。
在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在具体的表现着一句话: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天灵脉者与凡人交手,无论是沈归这样的凡人顶峰,还是一招不会的三岁顽童或是八旬老翁,都是最单纯的实力碾压。但唯独白文衍的碾压方式,显得是如此的随心所欲,如此的目空一切:他举手投足、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可以轻易抹杀掉所有被他认为不该存在于世间之人。像是这样的手段,虽然在视觉冲击力方面比不上刘半仙的简单粗暴;却能给其他人造成极强的压迫力!
看刘半仙杀人,沈归还觉得只是自己的硬实力有待提升而已;可最近看过了白文衍出手之后,他已然认为双方的实力差距,上升到了物种差异的问题上!
回头再看那位正面抵抗天灵脉者一声暴喝的麒麟君:尽管他的皮肤正在不停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但他竟然还能勉强的站在那里!
这麒麟君到底什么人?竟然可以正面抵抗天灵脉者一击不死,而且看样子神智还非常清醒!光是这一点,就足矣让沈归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心!因为他心里清楚:白文衍方才这一声吼叫,看似只是装模作样的随性而为,但他也至少用上了三四成的真力!
白文衍此时见那位麒麟君正面硬抗下自己的一击之后,竟然还能留下一口气,心底也涌出了考教对方的一番兴致来:
“没想到一向行事偷鸡摸狗的谛听,竟然也出了你这么一个命硬的后生!好小子!再试试我下面这……”
“白文衍!你不能再动手了!”
其实麒麟君如今也是摇摇欲坠的情况,不过尽管双耳一片轰鸣,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但他看到了白文衍打算再次出手、急忙尽力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吼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要说他这话是在求饶呢?口气是不是也太横了一点?要说这是一句威胁的话呢……他都已经这副模样了,又拿什么去威胁白文衍呢?要知道人家白衡不光是一位横勇无敌的天灵脉者,而且如今最少也有个两三百岁了!即便他原本有着家人、朋友这些软肋存在,如今也早就全都死光了,还有什么能让谛听抓住的把柄呢?
“不能?……沈归,他喊的是不能吗?”
“……对……怎么着?你把自己也给震聋了呀?”
“听是听清楚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记得上次听见这两个字,还是在西疆,跟一个做饭的大胡子要肘子吃的时候…!”说到这里,白文衍伸手在眼神茫然的麒麟君面前晃了两下:“嘿……嘿!我先留你半柱香的命,你来仔细跟我说一说、为什么我就不能动手了?”
刚才那一个滚字,毕竟是天灵脉者吼出的音波;麒麟君虽然生生扛了下来,但瞧他如今这副尊容,恐怕没个两三天的功夫,听力也根本就缓不过来……沈归还是有着与听障人士交往十几年的经验,如今便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翻译……
当他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阵、却没有到半点效果之后,这才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人家麒麟君原本就是正常人,根本就看不懂手语!
“问不出来不怪我啊,这人本身就是个文盲!我反正是没辙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要是没多大的好奇心呢,你就直接弄死他了事;好心重的话呢,你就再给他一巴掌,看看能不能给这傻子的听力重新扇回来……”
“要不然还是你来吧,我好歹也个天灵脉者,要是一巴掌给他扇死了呢……”
“我才不去呢!而且这道士跟咱谁家沾亲啊?扇死就扇死呗,你还打算给他披麻戴孝是怎么着啊?”
白文衍听完之后觉得十分有道理,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地走上前去,一边走还一边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想要增加手掌与对方脸部的摩擦力。由此可见,此人的卫生习惯极其差劲!
“白文衍你不能动手!我们家君上有言在先:若是你今日对我等出手,便等于逼迫着君上亲自向沈归出手,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过如果你能够袖手旁边的话,君上便允诺永远不会亲自出手为难沈归。究竟该如何抉择,你可要自己衡量清楚了!”
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反馈之后,说话的腔调也会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但即便如此,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也看见了白文衍脸上露出了一副为难之色……
任谁心里都十分清楚,像谛听这种树大根深又富可敌国的私人组织,显然不可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那点家当而已。根据南康的坊间传闻:这谛听本就是某些南康大员共同扶植起来的组织,而且时至今日,与这个组织有着利益纠葛的人,已经牢牢把持了南康王朝的半壁江山!
随着谛听的触手,逐渐遍布于华禹大陆的各个角落,包括幽北三路与北燕王朝在内,已经全都被他们视为了掌中物、盘中餐。以谛听组织的底蕴与实力,显然不是那些靠着血脉族亲组建来的家族地域性商团,可以相提并论的存在!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胜利果实,也比任何人都懂得该如何在一片陌生的土壤上面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如果只靠这些技巧性的手段,还并不足矣把谛听组织带到如今这个繁荣昌盛的地步;他们最核心、也是最根本的竞争力,其实与那三个顶尖的江湖门派如出一辙:天灵脉者。
所有的江湖人心里都清楚,谛听肯定是有天灵脉者坐镇的!但同时也谁都不知道,这位天灵脉者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是男是女、甚至到底有几位天灵脉者坐镇,也都是众说纷纭的未解之谜。
不过这些谜团也许可以瞒住所有人的眼睛,却无法逃过同为天灵脉者的那一双慧眼……
这些人的圈子就这么大,同一时间在世的天灵脉者也都是有数的,谁有能不知道谁呢?
白文衍心里当然清楚这位君上的身份,也相信此人有着随手抹杀沈归的能力!即便他是纵横数千里、上下几千年的天灵脉第一人,如果真的对上这位谛听君上的话,也不敢轻易断言胜负几何…
别看此人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战绩流传于世,也从未有人声称见过此人的庐山真面目,甚至老百姓与那些普通的江湖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这些却并不能代表此人的实力如何!
不过这位君上也有些奇怪之处:他好像除了做生意赚银子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喜好!所有的业内人士,提起这位自闭症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他身为天灵脉者,根本就没有用钱的地方,还攒那么多银子干嘛呢?
天灵脉者也是人、既然是人就各有其好:像是刘半仙这个老骗子喜欢算卦相面,李玄鱼喜欢学习鬼神之术;而白文衍则喜欢四处游览、玄虚道君喜欢炼丹修道等等等等……也许这位谛听头目,就是单纯的喜欢金银之物反射出的光泽呢?
不过无论如何,白文衍也被他这句略带威胁的话,给彻底僵在了当场。他本人当然不怕麒麟君,也不怕他背后的守财奴了!但如果被一个天灵脉者暗中惦记上的话,他沈归即便是长出一百个脑袋来,也早晚都有被人剁完的那么一天!而自己眼看着沈归这小子、一步步地走到了谛听的对立面上;时至今日为止,双方已然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那么也就是说,沈归与守财奴之间,必然有着一场死战。
如果自己如今能与这个守财奴进行一次兑子的话……起码可以拖住他无法亲自向沈归出手!那么凭着沈归本身的能耐,与整个谛听正面相抗,也就算不上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了!
在者说来,大不了一会场面上逐渐失衡的时候,自己再出手救人呗!反正他白文衍又不需要戳杆报号闯码头;那些江湖风评、正义邪恶之类的破事,对他一个天灵脉者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打定了袖手旁观的主意之后,白文衍朝着沈归一挑下颌:
“嘿!行吗你?”
沈归白眼一翻: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人家随便一句话就给唬住的!”
夏虫不可语冰!像是白文衍这么高的身份、也实在犯不上跟他一个狗屁都不知道孩子置气。而且不提沈归与伍乘风的师徒名分,就单说黄贤和乌尔热夫妇、都是受他所累才丢了性命,于情于理,他沈归也该去向谛听寻仇。想通了这点之后,白文衍苦笑着摆了摆手对他说道:
“行行行,既然沈少侠自信满满,那就趁着有老夫在这里给你撩阵,亲自去龙潭虎穴里闯上一闯吧。”




马过江河 第566章 174.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惜字如金这个习惯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避言多语失这个惯性错误的发生。虽然以白文衍为首的这些天灵脉者,已然在武力上凌驾于众生之巅;但凡人日常会犯下的小错误,他们这些半仙之体也一样都避不了!白文衍这一句话说完自觉有些意犹未尽、紧接着又补上了后半句话:
“另外啊,一会与人动手的时候抽空想一想,老夫在竹海剑池的那一招掌风,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你这孩子底子不错,天赋也足够出色,就坏在了与人动手的时候、脑子经常会不太灵光!以寡敌众,能随便就去搏命吗?留好了你脖子上顶的这颗脑袋吧!乌尔热的尸骨,可还等着你这个当徒弟回来敛……”
“……乌尔热……的……尸骨?……我师娘是怎么死的?”
白文衍听见沈归那略带颤抖的重复声音之后,也立刻察觉到了自己失言;但他转念又一想,也觉得此时告诉他这个噩耗,也未必就全都是坏事……
“呃……被他们绑在柴堆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咽气了。这妮子也真够硬气的,身负足足一百多道入肉半寸的剑伤,右侧小臂更是齐肘而断;尽管如此,她仍然还是双眼圆睁、紧咬着牙关的怒视前方……据伤势判断的话,她应该是流血流死的,算不得遭受了太大的痛楚……”
沈归听完之后,闭上了双眼沉默半晌,随后才轻轻的应了一声:
“知道了…”
话音一落,本是低垂的春雨剑、剑身骤然亮起了一团白色光晕,在色浓如墨的黑夜衬托之下,显得极其耀眼……
纵观乌尔热的一生,曾经有两个青年男子,在她的面前单枪匹马、仗剑孑立的对抗整个世界。
曾一位破衣烂衫的少年乞儿,怀中抱着一柄破剑、终日坐在长安城中的钟鼓楼以下;他就靠着那一副略显削瘦的身躯骨肉,接连战败了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少年侠客、无数早已功成名就、开宗立派的武学宗师。无论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是手下有真实本领的武林名宿,都先后败在了这位少年乞儿的剑下;而当时正处于豆蔻年华的苗巫女子乌尔热,也同样败在了这个乞儿的手中,败在了他那股桀骜不驯的风骨、和与所有人为敌的胆气之下……
其实年轻时代的乌尔热,心中也有着如同伍乘风一般的叛逆火焰;只是她性格里的锋锐与力量,早已经被苗巫先祖定下的族规,深深地掩埋了下去。她也曾无数次的想要离开苗巫寨族群,但终究还是被血脉亲情压塌了脊梁,委曲求全地咽下了那一条条带着腐烂霉变味道的族例家规……
肉体虽然可以被消灭,但人性的自我觉醒,却绝对无法阻挡的必然发展。自从乌尔热选择了背弃族人、与那个心爱的少年乞儿远走高飞之后,本该是对故土血脉亲情的怀着难以割舍的眷恋,但她心底泛出最强烈的感觉,竟然是解脱之后的畅快与自由!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切身实际的感受到了天空的宽广、大海的深邃、飞鸟的翩然、游鱼的畅快……她觉得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得丰富多起来,她可以不再终日推着族中的手工货物、常年往返于芙蓉城与长安城;她可以与任何人交谈、也可以与任何人为伍;那些曾经束缚她的牢笼,也彻底从生命之中消失了……
她并不是嫌弃为族人贩货的工作辛苦而乏味,她只是不喜欢别人以各种理由、强加给她的任何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这份工作。
其实,华禹大陆还是那片华禹大陆;但当时的乌尔热,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眼中只有青山竹楼的乌尔热了。这可能就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的意思吧。
不过当最初几年的新鲜劲一过,已然嫁做人妇的乌尔热,却从心底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当初那纠缠自己最深刻的痛苦,乃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苗巫寨这个腐朽的牢笼;可如今苗巫寨的束缚已然消失,自己好像也只是换到了名叫伍乘风的新牢笼之中而已。自己虽然迷恋于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江湖气,但乌尔热终究是乌尔热,并不是那位血里有风、脚下生轮的伍乘风。她不知道叶公好龙这个成语,放在自己身上算不算合适;但她却开始懂得了喜欢与适合这二者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区别
尽管自己有了一处极其安稳的落脚点,但没有伍乘风在的地方,也终究称不上是一个完整的家。在最难挨的那几年时光之中,乌尔热始终都在期盼着伍乘风回家的身影、一颗心也都在为他的消息所牵挂……像是这样没有自我的所谓新生,与当年被束缚在苗巫寨的日子,究竟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之后她嫁给黄贤,成为黄家醪酒铺的内掌柜,当然是负气别扭的成分居多;但在她的心灵深处,仍然还是有着一丝的茫然、与再次解脱之后的轻松。
自从她成为了黄夫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伍乘风这个人了;但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之中,仍然保留着那个曾经仗剑孑立、独斗天下的少年乞儿!这就犹如凡人向往天上的飞鸟、飞鸟则向往水中的游鱼一般;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对伍乘风余情未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对黄家不守妇道;但是她却可以笃定的坚信一点:
只有黄贤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酒痴,才能给自己一生都在寻觅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自由。
至于第二个在她面前独斗世界的少年,就是如今拎着一把长剑、磨牙棱眼蓄势待发的沈归沈太初了。虽然如今乌尔热已然魂归九霄天外、但沈归这个历来都把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明人,也的确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自愿被搅入这场不死不休的乱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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