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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自从幽北三路暗流涌动之初,即便那些曾经都是手眼通天、老而弥坚的风云人物,也全部遵循了沈归这个后辈的安排,转移到了建康城定居避祸。凭着齐灵烟掌中的华延商帮、与前任萨满卫队长齐格奇率领的海商团,供养起这些老人的日常生活,根本就不值一提。
刚刚来到建康城之初,闲不住的林思忧就干起了老本行;她与双山村的村长包钦,一起开了一家百草堂医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由于他们是刚刚在建康开馆行医,再加上南康医道纷杂、从业者众多,所以他们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平民百姓与街坊邻里;再加上林思忧开馆行医,也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所以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清闲恬静……
而老叫花子伍乘风,就没他们这么好的运气了!在普通人的心目当中,只有每逢大灾大祸之年、或是贪官酷吏盘剥搜刮的赤贫危城,乞丐与流民才会泛滥成灾;可实际上,只有像建康城这种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才是令天下乞丐最为趋之若鹜的行乞圣地。
因为往往在赤贫之地行乞要饭之人,都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任何活路,才会投身花子门、拉杆要饭的;对于这些人来说,乞丐是可以延续自己生命的一种身份,而获得这种身份的代价,就是彻底放弃体面与尊严。
而对于那些盘踞在鼎盛繁华之地的叫花子来说,乞丐则变成了一种可以发家致富的偏门职业。所以凡是出没于经济高度发达地区的叫花子,大半都是以讹诈和耍无赖为生的恶丐,也就是花子门里的武乞!
这些恶丐虽然在行乞方式与职业的道德上,都颇有些指摘之处,但也同样算是花子门里的正统分支。由于乞丐的社会地位极其卑微,大半的门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便是身染重病或躯体有残的伤病人士;再加上他们往往得不到朝廷律法的保护,所以经常会出现不仅要不到食物、反而还被那些欺善怕恶、心如蛇蝎的人,随便找个理由暴打一顿,发泄自己生活当中的不满;甚至虐杀乞儿取乐之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往往在这个自举无门、官不愿纠的情况下,就是恶丐展示自己存在价值的时刻了!
不过这就犹如食物链的自然平衡一般巧妙,每个地区存文丐与武丐的数量比例,都需要有着严格的制约与调控。文丐多武丐少,自然就会受到恶人的凌辱虐待、官府的肆意驱逐;若是武丐多文丐少,那么这个地区的乞丐就会彻底消失,全部变成一群横行街面、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
文丐们往往说尽了好话、磕破了头皮才能讨来一碗馊粥、或是一块硬干粮;但那些武丐却每天靠着富户和店家缴纳的份例银,喝的烂醉如泥、吃的脑满肠肥;这两条道路摆在新入门的乞儿面前,会如何选择,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而这座建康城,在伍乘风到来之时,就已经彻底见不到文丐的踪影了!
如此看来,不光是普通乞丐难以抽身,即便是伍成风这个花子头想要退休,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今日,伍乘风才刚刚拢了盘踞在画舫附近的一伙恶丐。深夜子时一到,他带着两个小乞儿回到了一间破瓦寒窑之中,才刚刚闭上眼睛打算睡觉,耳边便传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这声音好似一个没有变声的儿童、正在闭着嘴不断打嗝一般,只把人听的烦躁无比……
“小川啊,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哪叫啊?要是虫子的话,你就给它逮住扔的远远的,老祖乏了,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伍乘风闭着眼睛躺在干草堆上,朝着身后的一位小乞儿吩咐道。
“老祖啊,这可不是什么虫子啊!我看着它好像是个……对!是个会飞的猴儿…,正站咱窗户上呢!”
伍乘风听了小川这句胡话,立刻被气的睡意全消!他一股脑地爬起了身子,指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小乞儿训斥道:
“你这孩子是没见过猴儿、还是没听过猴儿叫唤啊?这他妈能是……”
伍乘风一边数落着小川,一边顺着这孩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右手边的破窗棂上,还真就站着一只大脑袋,小身子的白脸猴儿……伍乘风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再一看……
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白脸猴,而是叫做夜枭的,也就是猫头鹰。
这下伍乘风就更好奇了!他早年间走南闯北、几乎踏遍了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对于夜枭这种怪鸟,当然也不算陌生。不过枭鸟一般都只出没于华禹大陆的西南边陲;很多自幼生长于江南腹地的人,如果不是赏鸟的行家,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还没等伍乘风琢磨出其中的奥妙来,这只乍看如同猴儿一般的夜枭,脖子一边鼓动着发出怪异的声响,两只如同龙眼核一般的黑眼珠,则死死盯住了伍乘风;双方对视三息之后,这只夜枭竟然眯起了双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可爱而温暖的笑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怪异瘆人的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
未等神色错愕的伍乘风缓过神来,另外一位小乞儿手中拿起一根破木棍、飞速地奔向窗口;他嘴里一边发出恫吓的声音,一边奋力地比划着那根木棒,立刻把这只夜枭惊得身形一个踉跄,急忙转过身子、轻扇了几下翅膀之后,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当中……
“狗娃你这……你吓唬它干什么呀?”
“老祖啊,小时候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哦,按照你爷爷的意思,这只夜猫子今天来爬老祖的窗户,是有事要说?什么事啊?”
“啥事?白事!”
“…狗娃啊,你这孩子糊涂啊!…老祖都多大岁数了?爹妈早就死了,还又是一个孤老头子,无妻无儿的,能有什么丧事可报的呢?咋?你小子才入了几天江湖,就敢跟老祖这卖上‘钢口’了?要不要再给你个几两银子、破个灾煞呀?好的你学不会,学起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瞧把你给机灵的!都给我睡觉!”
伍乘风压根也没把狗娃的话放在心里,教训完了两个孩子之后,刚转了个身想要睡下,突然心中没来由地传入一阵剧痛,随即他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而屋中那两个小乞儿,一见老祖沉沉睡去,自己便背靠着火堆取暖,缓缓坠入了沉睡之中……





马过江河 第560章 168.狂躁症
乌尔热这一记闪电般准迅猛的肘击,正如她所预料那般、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对方的膻中穴之上!然而肘尖传回来的触感反馈,却既不像是击碎了躯体胸骨的一般爽脆、也不像击中了金石铁板一般坚实……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乌尔热只觉得自己那搏命一击的十足力道,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击中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包之后,便彻底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这就犹如翻海蛟龙、携滔天之势猛击海面,竟然没有激起半朵浪花一般诡异。
习武的本质,乃是改变自身不良的反应习惯;而主动出击的力道不可用足十成,便是习武之人的初级法则;然而这个法则也有一个可以无视的特殊情况,那便是自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确定已经捕捉到了能够一击必杀的重要破绽!
而实战派流派那种以伤换命的赌徒式打法,核心理念便来自于这个原则的灵活运用;如果能在自己的手臂被人划开的同时、一刀捅入对方的心窝,那还需要留下一成的余劲、用于防备敌人接下来的反戈一击吗?
这也是实战流派只擅长单打独斗、而正统流派还可以兼顾独斗群狼的原因。
而乌尔热也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判断,算到对方已然无法避开这一击之后,这才会迅速改变战术意图、变虚招为实招,以肘尖前刺代替肩膀冲撞,同时也运上了十成的力道……
可正是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对方挺胸硬生吃下以后、便消弭于无形之中,连半点后退的迹象都没有……如此出乎于意料之外的反应,也让乌尔热即便想要出手追击,也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脚步与重心点……
“哎……”
那中年男子见乌尔热如此不知进退、顿首发出一声叹息;接下来,他左手向前一攀一顺、瞬间锁住了乌尔热的左肩头;同时抬起自己的左脚向前踢出,脚尖瞬间蹬在了乌尔热无法招的左侧腋窝之下……
随着他的左手一松、仅凭着这一记毫无杀伤力可言的蹬挑,直接把这位体重不足百斤的老太太挑飞在了半空中……
接下来此人右腕一挽、重新调整了手中长剑的平衡点之后,迈出右腿前踏呈前弓步、同时左手向后平举维持平衡,右手攥住那一柄削铁如泥的三尺长剑,剑尖便以肉眼不可见的出手速度、无比诡异的不停刺向半空之中的乌尔热!
他这一手剑法,单看剑路姿态的话,似极像是南泉禅宗的韦陀灭魔剑。在这套韦陀剑之中,有一招很出名的仙人指路式;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仙人指路式,乃是弓步向前、平刺一剑;而这位中年男子的剑术,则是一记弹踢把对方挑飞在半空之中,再向斜上方连刺数剑……
就是这样一招快到看不清剑尖的野路子,只把个已然失去右臂的乌尔热、生生定在了半空之中!除了剑尖不断刺破皮肉又拔出体外的声音、还隐隐传来了酒瓶拔出木塞的‘嘟、嘟’之声……
也不知道这剑速快过血液流速的鬼魅身手,算不算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
就在众人万分惊异的目光之中,此男子转腕抽剑、身体同时也向后一跃;原本停滞在半空之中的乌尔热,此时失去了外力的支撑,也直挺挺地向地上落去……随着噗通一声闷响,这位可怜的苗巫寨老人,终于绵软无力地拍在了沙土地上,再也没有站起身来……
乌尔热落在了地上好一会之后、身下才开始缓缓流出鲜血;也不知是不是光照度过于昏暗所致,这一摊血泊在众人眼中看来,竟然要比寻常的血色来的更加鲜红!
直至此时,那位功力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极为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弯腰拎起地上的皮大氅,轻轻拍打了两下浮灰之后,才用低沉的声音,随意地吩咐了一句:
“沈某的份内事,此事已经作罢,你们……随便谁都行,抬上这位老人家的尸体,送回苗巫寨交差去吧!”
与此同时,苗巫主寨的一间吊脚竹楼当中,沈归手中正握着一柄惊雷短剑,随意地架在小阿妈的咽喉之上:
“平时看你们这些个老江湖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江湖上的那些个傻……傻子也把你们吹的山呼海啸的;可一到了紧要关头,连屁大点事我都指望不上你们!白文衍,你不是什么天灵脉者吗?纵横数百年,至今未逢敌手,怎么让俩玩毒虫子的小……老娘们给耍弄的团团转了?还有你左丘梁,就凭你这狗屁身手,哪怕出去蹭个霸王餐、都容易让撩高看店的伙计卸了你的大胯!就这点斤两还好意思执掌竹海剑池?怪不得座下八百弟子全都要造你的反呢!洪峰!你在那瞪着眼睛瞅啥瞅?小爷我都不稀说你……”
沈归刚刚听完这一路之上的曲折离奇之后,凭着他那点脏心眼,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他随手先是控住了小阿妈,腾出了功夫便点着所有人的鼻子尖、连带着白文衍一起全都喷了个狗血淋头!
是的,自打他恢复了神智之后,便立即陷入了狂躁期!即是由于被白文衍打出了内伤、也由于这些个江湖名宿全都是猪脑子,竟然让两个苗巫女子当成了猴子耍弄!
“刚才不是都觉得自己挺占理的吗?现在咋都不说话了呢?还有啊,你们不是还说有一个叫姜……爱姜啥姜啥吧,人呢?哪去了?丢了啊?啥时候丢的呀?丢了不知道找啊?”
从沈归如今这个咄咄逼人、失去理智的状态就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定然已经慌的不成样子,就仿佛是一个严重的低血糖患者,坐立不安、浑身出虚汗,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能稳定下来的部件……
沈归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一声极其微小的异响。以这声音的细微程度而言,在场众人全都包括在内、也仅有沈归与白文衍听在耳中,其他人全都恍如未闻一般……
‘嗖!’
如今的沈归正处于癫狂暴躁的状态之中,不停颤抖的大腿与胳膊,已经无意中把小阿玛的脖子割开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所以他脑中这高度敏感脆弱的神经,根本就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撩拨。
如今异响入耳、沈归连问都没问、直接朝着声音来源方向一扬手、射出了那柄抵在小阿妈颈边的惊雷剑;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迅速接班、扣住了人质的咽喉、还出言恐吓起了根本纹丝未动的小阿妈:
“我告诉你啊毒娘们儿,别以为没家伙在手、我就弄不死你了!你要是敢乱动一下,小爷我立刻捏碎了你的喉咙!”说完之后,沈归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嘟嘟囔囔地续上了半句废话:“这娘们都没长着喉结,掐起来的确是不太方便啊……”
沈归虽然处于失控状态,但经他手中射出去的惊雷短剑、却仍然迎面飞向了刚刚推门而入的这位倒霉蛋!
此人看模样大约四十岁的年纪,身形颀长,五官中等偏上,虽然也能算是一表人才,但也顶多是个中人之姿。他身穿一袭白衣,右侧的脖子被惊雷剑割开了一道浅痕,一股股地鲜血正从他的指缝当中涌出,如今已然染红了半边身子……尽管只是一道皮肉伤,但他这副模样可真是太吓人了!
这位惊魂未定的倒霉蛋,正是那位失踪的竹海剑池复兴之光,姜三爷姜小楼!
被沈归骂了一个臊眉耷眼的白文衍,如今是真的陷入了震惊当中!
“我说小姜啊,我们这念叨你了一路、你都没露上一面;怎么沈归这小子才刚提了一句,你就立刻现身、还直愣愣地往人家刀口上撞呢?……哦……我明白了!沈归这小子到底是个萨满世家子弟啊!小姜肯定是你暗中做法、给生生拘过来的对不对!你这是怎么拘的啊?也教教我呗……”
半红半白的姜小楼,此时也非常郁闷!幸亏沈归方才射出的暗器是一柄短剑,真要是一柄普通飞刀的话,自己能不能侥幸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逃得一条活命,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当然,姜小楼的身手本不是沈归可比!之所以他如今混成了这副模样,除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今时今日的沈归,已经远远超出了姜小楼的固有认知!
他并没有先开口询问罪魁祸首,反而是瞪大了眼睛质问起了白文衍:
“你……把他的灵窍开了?”
“说什么呢?这孩子可是李玄鱼的阵物!人家的灵窍打出生的时候就是开的……”
“那就是你把他周身要穴全部破开了?”
“他的四百零九道大穴,也早就被破开了!”
听完了白文衍的话之后,姜小楼也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反而是贸然出手伤人的沈归、此时却不依不饶的追问起来:
“姜三爷是吧?你不是跟着我们一路来的吗?怎么到了苗巫寨附近、你却偷偷溜了呢?咋?偷着会老情人去了?”
姜小楼听到了沈归的问题之后眉头一皱,随即摆了摆手,先坐在了左丘梁的身边,任由他借着灯火的光亮给自己疗伤,自己则对沈归说起了自己突然失踪的原因……
原来姜三爷随着众人来到苗巫寨境内之后,突然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独特香味。这种香味的原料十分罕有、价格也极其昂贵;据他所知,整个江湖上的人,也只有自己的一位故交,才会随身携带此种味道的香囊。但他的那位故交却远在姑苏城,又是当地一个名门望族的纨绔公子,对家中的生意更是向来不闻不问,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南边陲之地的巴蜀道呢?
于是他便寻香而去,终于在今日捧到了这位游历江湖的老友;二人共饮了几杯叙旧,这才会耽搁了些许时日!
而随着姜小楼的话音一落,原本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的苗巫寨,突然变得人声嘈杂起来!




马过江河 第561章 169.算无遗策小阿妈
屋中的众人立刻敛了一切声息,瞬间屏息凝神地互相对起了眼色。左丘梁刚刚才给姜小楼涂上了用于止血的三七粉,如今一听寨中有异动,立刻朝着正在不住抖腿的沈归摆了摆手,示意他捏紧小阿妈的脖子,不要让她发出声音;而自己则先是吹熄了那盏昏暗的油灯,随后才蹑手蹑脚地凑到了窗边向外观瞧……
左丘梁缓缓从窗角处弹出一只眼睛,只见深夜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条‘火龙’,在这条长队的正前方,还有四位身形高大的力士、一起托举着一个不知的物体,带领着身后之人共同朝着寨老楼的方向缓缓前进……
其实这座苗巫主寨的结构分布极为简单,乃是以寨老楼为中心点,向外画圈辐射开去;除开最外层有几间吊脚楼可以供人居住以外,其余的建筑大半都是以功能性为主;就比如说坐落于主寨正中的寨老楼,就是苗巫寨的正式会议场所,平时都在此处商谈决议族中的大小事物、举行一系列的庆典祭祀、以及调节苗巫寨所有的内外纠纷等等;简单说来,这寨老楼的功能,与中原村落的衙门公堂极其相似。
而围绕着寨老楼这个中心点、建立起来的最内圈吊脚竹楼,主要的用处就是祭祀祖先以及诸位天神。由于苗巫寨的信仰本就脱胎于萨满教,所以当然也是以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为主体;背西向东的阳面竹楼,便是供奉历代女性先祖的祠堂;而背东向西的阴面竹楼,便用于祭祀男性先祖;以这一座向阳、一座背阴的两间祖先祠堂为子午两段、另外两侧竹楼供奉的神明、便是苗巫族信奉的男性神与女性神;而最重要的正南正北两座神祠,供奉的便是男性战神——蚩尤、与女性美神——仰阿莎。
再外围一层的竹楼,便供奉各行各业的神明与祖师。就比如说天地山川、季节气候、纺织种植、蛊虫医药等等等等……由此可见,这一座苗巫主寨,平时除了小阿妈与一些被族人刻意疏远的蛊师之外,根本就很少有人迹出没;更何况如今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时分呢?
由于双方距离过远、再加上队伍两侧还有着一群吹鼓手在敲敲打打,临时哨卫左丘梁实在是听不清楚,这些人口中到底都在议论些什么;于是他只得转回身来,小声对众人汇报起了外面的情况。
听完他的回复之后,白文衍也屏息凝神地聆听了一会,最终也是摇了摇头说道:
“有夜萧、有芦笙、还有铜锣和皮鼓,声音实在太乱太杂,根本就听不清整句的话;而且,即便是我勉强听清的那几个字,也大多都是他们那种叽里咕噜的苗巫语,我根本就听不懂……”
沈归听完眼珠一转,紧扣在小阿妈喉咙上的右手也轻轻松开一些,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爷这身子实在抖得太厉害!我也不管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孽,这事儿也全都冲你说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出来个办法给我彻底解决了,否则的话……”
小阿妈晃了晃僵硬的脖子,侧过脑袋向后一瞥,眉梢眼角勾勒出不符合她少女相貌的风尘与妩媚,竟然略带挑逗性质的向沈归撒起娇来:
“否则的话,你又能拿奴家如……”
“啪!”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沈归面对这位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小阿妈,竟然连一句整话都不等她说完,直接就抡圆了膀子甩了她一个大巴掌!这一记耳光抽的极其响亮,直听的左丘梁都开始觉得自己右脸发麻;而遭此重击的小阿妈,要不是再次被沈归的虎口掐住了脖子,恐怕早就打着转地飞出去了!
“不好意思!小爷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道德底线也没有苏醒,实在没什么心思跟你磨牙!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小忙你到底帮……帮你大爷啊帮,麻烦死了!算了算了,不就是有点哆嗦吗,反正其他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不起就是帕金森前兆呗,就不在你身上瞎耽误功夫了……”
沈归也被自己抑制不住的抖动弄得非常烦躁,如今连半点耐心都没有了。他放弃了与小阿妈继续沟通,回手便摸向了床铺之上的春雨剑,打算索性割断了小阿妈的脖子,然后在挺剑出去杀一个痛快!
在他想来,反正自己身边有一种的江湖顶尖高手,还有一个正牌天灵脉者、一位疑似天灵脉者;如果再算上乌尔热这位本地向导在外接应,即便前方的恶犬再多,又怎能拦住象群前进的脚步呢?
随着沈归放弃向自己求医问药,小阿妈也真正开始乱了阵脚!
她作为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当然知道其中的一切因果!她自以为找到了解决苗巫寨难题的最佳方法,也清楚自己请来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南康强援,自然也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如今听寨中声音杂乱,显然事情的发展与自己事先计划好的一样——乌尔热这位苗巫寨、谛听两家叛徒,如今已然束手伏诛了!
不过其中还有一些细节之处,与自己揣摩的发展路线略有出入!
首先,便是这一行人的具体身份,的确与谛听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却唯独多出了白文衍这么一位纵横天下无可匹敌的天灵脉者;不过毕竟隔行如隔山,由于沈归的怪病有求于苗巫寨,所以即便自己真的束手无策,至少也在局面上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既然如此,又何惧他一个天灵脉者呢?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够狠够凶,那就跟它比游泳不就好了!
至于说竹海剑池的这三位二代弟子,在她看来个顶个都是徒有虚名之辈,真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留在世上也不过就是给岳海山丢人显眼的废物而已。不过为了维护苗巫寨的发展空间,自己也并没有打算顺手拾掉这些废物,甚至还有帮他们重新建立门派的想法!毕竟如果有一个竹海剑池挡在苗巫寨以北,定然可以大大牵制住北燕王朝与江湖人士的注意力;而他们苗巫寨,就正好借着剑池的掩护,偷偷的闷声发大财。
虽然小阿妈是个土生土长的苗巫人,但她也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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