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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驴子正在树上大幅度的晃动胳膊,众人在这个手势之下立刻全部绷紧了神经——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手势就代表着在暗中,还有另一波人埋伏。
直到沈归举酸了两条胳膊,马车周围也没有任何异常出现。他放下了手臂,小心翼翼地转头观察起来,总觉得周围的平静之中透出一丝诡异。
就在沈归准备偷偷离开之际,从东面大路上走来了一队黑衣蒙面人,他们露出的双眼紧紧盯着沈归,不紧不慢的朝着马车方向走来。
沈归只好停下了动作,又把双手举过头顶,嘴里还嘟囔着:
“非得等小爷要走你们才出现,都是这么爱演的人,才能做的了坏人吗?”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的下场不过就是束手就擒,而后被抓到某个大佬面前,聊聊家常再谈谈生意而已,自己也没招谁没惹谁,理应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可没想到的是,这一队黑衣人走到半路途中,便纷纷从腰间拔出钢刀,随后便绕了歌圈把自己与身后那辆马车围在当中。先头一人举起长刀,雪亮的刀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来。
这人用刀尖指着沈归的鼻子,开口说道:
“把你背后的长剑丢在地上。”
此人的嗓音极为诡异,把埋伏在林间的飞熊军众人,直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位坐在树上的驴子听得最清楚,直把他恶心的身形一晃,差点滚下树来。
但这副声音听在沈归的耳中,居然有种别样的熟悉感。沈归哈哈大笑着说:
“哈哈哈,单清泉啊单清泉,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就凭你副特殊的嗓子,蒙着脸也一点用都没有啊!”
是的,这手执钢刀的蒙面男子,说话声音与单清泉如出一辙,既带着孩童一般的奶声奶气,又格外的尖锐刺耳。
可这“单清泉”却把刀尖向旁边一让,用刀身拍了拍沈归的侧脸:
“我不认识什么单清泉。再说最后一次,把你背后的剑丢在地上,不然我可要亲手取了。”
沈归感受到刀身传到脸上的寒意,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是啊,单清泉平时虽然惯于蒙面,但比起眼前这个人,从身量上看就要高出不少;而且单清泉的惯用兵刃,也不是这种寻常铁匠铺就买得到的大路货色。
如此仔细想来,眼前这个人的确不是单清泉。而与单清泉一样的人,整个幽北三路,也就只有剩下那座皇宫里才有了。如此看来,这些人背后的主子,八成就是御马监的监事——陆向寅!
沈归想到这里,便把身后的剑连鞘握在手中。这蒙面太监见他这个动作,以为他准备丢剑,也把刀身移开了些许。
沈归仔细打量着这把,原本属于李乐安的白鞘长剑——春雨,喃喃自语的小声念叨着:
“我是在什么时候惹的陆向寅呢?好像没有啊……不过算了,反正我沈归这条小命,在他们眼里也定然如同蝼蚁一般,不需要什么理由。引颈受戮之时,也必须面带微笑吧……不过,在本“蝼蚁”临死以前,也得让这些阉货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爷们……”
话说到这里,沈归左手紧握剑柄,一剑横扫而出,划出半个弧形,直接斩在这蒙面人抵挡的刀背之上。
“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这黑衣太监先是在惊慌之中,抽刀挡住了横扫而来的长剑,之后再向沈归看去,发现这位懒洋洋的沈少爷,再不复方才高举双手那般无能,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眸中,闪出了无比坚定的光芒。
这黑衣太监是出自御马监,主管行动的伙房之中,是陆向寅门下的得力干将。在自己记忆中,曾经许多次见到过,如同沈归现在这般的眼神。这种眼神中传达的含义,也十分简单直接——那就叫做困兽之斗!
“小子,死到临头想拉个垫背的是吧?不过可惜的是,你打错了算盘。我们是来拿你的,但是活是死也都无所谓,因此……”
说到这里,那人一挥手,四周环绕的的黑衣人便一言不发地挺刀迈步,一拥而上的架势,便是要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沈归沈少爷,于乱刀之下剁成肉泥。
这些太监们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但是由于身体有残,力道较寻常汉子自是无法比拟的;但这天地中的得失之间,永远是平衡存在的。净身之后的他们,在柔韧性与速度上,自然也有了些寻常男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沈归紧握了手中长剑,心中默默念起了清心诀,而后挺起手中春雨长剑,刺向包围圈的北面。
之所以他会选择北方进行突围,皆因为官道北方之处是一片深林,对于他这个自小在林间长大的人,钻入深山老林里,有着绝佳的地理优势。
可是沈归不知道的是,深林之中,还有着一箭射死车夫的颜重武,带着他的百余飞熊军锐亲卫,正在守株待兔。





马过江河 第111章 57.节外生枝(一)
这些御马监伙房的太监,在看见沈归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他会反抗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们对这趟的猎物沈归,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在众人出发之前,那位对沈归开口说话的黑衣太监,已经去御马监中,主管打探情报的草料房里,翻看过沈归的资料了。根据草料房的情报记载,沈归虽然是经李玄鱼祈灵而来,由林思忧抚养长大,还曾跟丐神伍乘风厮混过一段时间,但身手却是十分普通。而且平素为人胆小怕事,也没有身怀天地灵脉的迹象显露出来。唯一可怕的,便是他在穿梭于深林之间的本事,以及对于危险的超常感知能力。
沈归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如今经过自己一行人的证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个伪情报了。
而如今这个沈归,无论是呼吸频率还是勇气胆色,也不能用胆小怕事来形容了。他在面对己方重重包围之下,瞬间便找准了最合理的突围方向,并且在敢于抢先出手,虽然是徒劳的困兽之斗,也仍然令这位伙房太监心生敬佩之感。
敬佩归敬佩,可沈归这人,该杀还是要杀的。
这蒙面太监瞄准了沈归腋下的一个空门,以身形上的动作隐蔽了出手的角度。探出的刀尖犹如毒蛇的牙齿一般,无声无息的闪着寒光,直奔沈归的腋下而去。
这直奔腋下而来的一招,看似是用掩过出手意图后的一招直刺,但真正的杀招却并不在这。这十分隐蔽的一招前刺,在对方反映及时之下,都会或闪或退,刀尖定然是刺在虚空之上的。只等对方让过了这一招前刺,自己立刻手腕一翻,瞬间就可以变招,由前刺变为横斩。
说起来简单无比的一次变招,但是在这位蒙面太监手中使出来,多年以来是无往而不利。其实也没什么神奇之处,皆因为太监的身体本就比常人柔韧许多,招式上的变化,发力方向的改变,经他们之手用出,也自然较常人更为迅捷隐蔽了。
这手前刺的虚招,对方一旦即使反应而让过刀头,身形定然是已经使老,而后再变招为一式横斩,便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反应快身法好的人,还可以落个皮肉外翻,保得一条活命;若是稍微笨拙一丝的庸手,这一横扫接在实处,定然是直接被剖开胸腹,一命归西了。
这招没名没姓的刀法,是经过他多年经验汇聚而成的,主要在于后手反击,攻击对方不得不防的招式空门;而如今他面对的是,身手普通又胆气不足的沈归,便先行使出杀招,只为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毕竟眼下还是烈日当头的晌午时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多少还是会心虚的。
沈归身形刚刚一动,余光便瞧见,由对方的左手腋下有一道寒光刺出。这一刺,在他左臂的遮掩下,出人意料的准迅速。他条件反射的想要侧身让过,可就在这般电光火石之间,还是抽空看了一眼对方的肘尖。这一眼看过之后,下个瞬间的沈归,居然直挺挺地迎上那道直刺而来的刀光……
“噗……撕拉”
二人一错身的功夫,发出了两个声音,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当中。下个瞬间,沈归身形微微一晃,便抬起一脚,踹开了身形有些僵硬的黑衣太监,眼看着下个瞬间,他便要冲出包围圈,进入深林之中、远远遁去了。
早已摸到了林边看热闹的飞熊军众人,都睁大自己的双眼,看着场中交手的二人。可万没想到,只一个错身的之间便分出了胜负。大伙纷纷惊的张大了嘴巴。驴子也瞪大了眼睛,满怀不解的转头看着自家那位不要脸的统领——颜重武:
“怎么回事?老颜你看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你们看看那小子的右肋。”
颜重武说着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远处又被太监再次合围的沈归。驴子伸长了脖子打量着沈归,嘴里还嘀咕着:
“没什么问题啊……哦……衣服破了?不对,他流血了!原来是被那阉货的刀尖刺进伤了!”
颜重武摇了摇头,语气极为凝重的说:
“没那么简单。刚才二人一错身之际,不知为何,沈归是强行扭回的身子,自己撞到刀尖上的。他们身形交错之时,沈归倒提着那柄长剑,借右肋被刺的力气原地转了半圈。他这一转,是借着自身与对方两者之力,所以速度极快,抬起左手倒提着的长剑横举在胸前,就这么旋转着向前一抹,瞬间便割开了那黑衣太监的喉管。”
他这么一说,驴子也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位黑衣太监,正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止不住的鲜血由他指缝间流淌而出。眼看着,便已经不行了。
“沈归他这打法,不也是两败俱伤吗!人家多少人他多少人?用这种以伤换命的打发,若是三两个人,兴许还能奏效;可如今眼看着二十多个黑衣人,一人一刀,光放血就能把他给放死!真是蠢的像猪一样啊!”这驴子想了一番,便用可惜的语气说着。
“不仅是这样而已。沈归方才割开黑衣人喉咙的招法,根本就不是剑招!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擅使匕首或者短刃之人,惯用的抹喉,也叫封口,讲究快速而隐蔽,为的是不让对方发出声音。他放弃手中长剑的优势不用,反以匕首招数迎敌,这才招致了肋下之伤。不过,单说这份以伤换命的胆气与决然,还算有些他外公——太白飞虎郭老王爷的影子。”
正在远处观察的颜重武与驴子,自然是不会理解沈归方才那一错身之中的凶险。那身死的御马监伙房太监,手中钢刀探出的角度与时机,都十分刁钻,也是恰到好处的。沈归经过药泉与萨满秘药的调教,身体的协调与感知能力早已达到放自如的状态。因此在他发现对方暗藏的刀锋之时,身体便已经闪开了一半。以对方的出刀速度来看,哪怕是他再快上一倍,也定然是伤不到沈归分毫的。
可是,就在他身体条件反射避开的同时,脑中突然想到老乞丐伍乘风曾经告诉过自己,对阵用刀之人有个诀窍:单刀看肘,双刀看走,大刀看挽手。
这单刀使出,无论是缠头裹脑的滚手刀,还是大开大合的散手刀,都是要靠手肘调整着力角度的。因此对方无论使的是何种派别的生僻刀法,其招式意图都会在肘尖之处一览无遗;
而双刀刀法,则主要是靠调整自身步伐的速度与节奏变化,来带动招式与身法之间的衔接,与刀法节奏上的变化。因此,但凡惯用双手刀之人,下盘便定然是踩着游身步的。只要自己能参透对方的步伐落点,便可以在半路截之,以便破开对方的刀势;
而九尺长刀,大多都是出现在战场之上的。使用大刀之人大半都是身大力猛的武将。以长刀为兵刃,对阵临敌之间,必须活用全身之力,以臂膀后背之力,带动刀锋方向,以手腕腰腹之力,调整刀尖角度。因此无论马上步下,凡与大刀临阵对敌之时,通常只要盯准对方手腕的活动,便可以做到料敌于先了。
至于颜重武说沈归“以剑代匕”,这点倒是一点都没错。原因无他,自小沈归用的便是古戒赠予的惊雷短剑;长大之后又整日与十四与冬至的弟兄们混在一起,平日练习把玩的,也都是他们那些黑漆漆不反光的短匕。在自己的情急之下,十分自然地便用出了自己最熟悉的招式。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沈归虽然与李乐安交换了武器,把自己惊雷短剑换成了她的春雨长剑。但他本身对于剑法一道,还是一窍不通的。
方才沈归看见那黑衣太监肘尖一晃,便已经猜出了他暗藏杀招的意图。之所以会主动向前,以身体右侧迎上刀剑,来一个以伤换命,只是想让对方无法用尽全力的同时,也更容易欺近对方的身体内围。
二人一错身发出的两道声响,一道是被沈归自己撞歪了刀势,挑破自己右肋皮肉所发出来的;而另一道,则是沈归左臂的春雨长剑,割开蒙面太监喉管之时,所发出的声响。




马过江河 第112章 58.节外生枝(二)
当然,前来这里截杀沈归的御马监探子,并不只有这一个人。所以在沈归割开那位领头的喉咙之时,自己背后也添上了四五道刀伤。而且这些刀伤,还是在沈归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神刻意闪躲之后,避无可避后才硬扛下来的。
驴子说的没错,以沈归如今那种打法,最多也就再挺过三到四次的突围,随后便会流尽体内鲜血,最终被众位黑衣人一拥而上,剁成一滩肉泥。
这场面上看来,倒有点像是一群人在林间围猎野猪的样子:围而不攻,以小伤换大伤,旨在减小伤亡的同时,把凶猛的猎物慢慢耗死。
此时身陷阵中之人,想朝哪个方向猛攻,整个包围圈都会随着他突围的方向顺势而动。尽管在沈归的以命相搏之下,总有重伤或死亡的黑衣太监倒地不起,但沈归每杀一人,自己身上也不了添上一些新伤。
原本那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如今在围杀之下,周身上下都披上了一层暗红,动作身法也开始渐渐走型,进攻与防守之间的衔接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漏出了更多的空门。
沈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舌头咬在牙齿之间,一直用疼痛来刺激着自己继续挥动长剑。尽管如此,但是他的目光还是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脑中传来了阵阵眩晕,大腿手臂更是酸软胀痛,连握剑都已经十分困难了;而他的大腿上也被开了几道隐可见骨的伤口,正随着沈归的用力游动吗,一股股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沈归心里明白,只怕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躲在林间看热闹的飞熊军统领颜重武,此时也握紧了腰间刀柄,语气颓然,也不知在跟谁说着:
“这些阉货真不是娘养的,要不是……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两方生死对立,本该各安天命,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可他若是以这样的方式,交代在这群狗杂碎手里,那真是种莫大的侮辱。”
他身后的亲卫听见自家将军咬牙说出的这番话也深以为然。这些汉子都是多年跟着颜重武征战沙场,每个人都是从幽北边境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上个把人命在他们眼中看来,本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军中士卒一向信服英雄好汉,单凭沈归那副不要命的战法,已经深得在场飞熊军将士的敬重。如今沈归这副已经有些踉跄的身形,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刻了。
“当啷!”
终于,沈归躲闪不及,背后被结结实实地砍了一刀。这斜斜砍来的一刀,由他脖颈以下一直落到了后腰之上。沈归原本就是勉力在辗转腾挪,如今也在这一刀之下戛然而止。他整个人感觉后背一凉,硬挺着被动的拔高了半截身形,而后左手一松,长剑春雨脱手,摔倒在官道之上。沈归这一倒,所有黑衣人也就停下了手中钢刀。
沈归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顾不上被吸进入嘴中的泥土,贪婪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快意的、有后悔的;有现在的,有从前的;不过奇怪的是,对于死亡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惑与期待。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次拥有未来了。
已经看得睚眦尽裂的颜重武终于扭回了头,亲卫们朝他看去,只间那个黑熊一般壮实的汉子,握紧双拳紧咬牙关,恶狠狠的说:
“只要沈归一死,我们就杀出去。那些黑衣人一个不留,全给老子宰了!宰了!必须抢到沈归的尸首,我要亲自把他送回郭老王爷身边。”
场中还能动弹的黑衣人,还剩下二十个左右。他们起了钢刀,便围在已经被所有人都判了死刑的沈归身边,有一个子很高的三角眼太监走了过来,先是抬起脚来,把落在地上的春雨剑踢到了一边;而后又用脚尖轻踢了两脚沈归的脑袋:
“沈少爷,上头发话了,只想见你的脑袋。没办法,我也只能听命行事,割下你的头颅回去才能交差。不过,在下敬沈少爷你,虽然年纪不大,但称得上是条汉子,所以,在割下你的头颅之后,我会按照你们萨满教的规矩,把尸身焚为灰烬,让您的魂灵得以重归苍天怀抱之中。”
说罢,这人把手中的钢刀挽了一个刀花:“沈少爷,您闭眼,我这就送您上路咯!”
他高扬起右臂,一道刀光璀璨而下。深林之中的飞熊军纷纷扭回了头,不愿亲眼见到这样一条好汉,身首异处的凄惨场景。
“嗖!”
一把呼啸而来的飞刀,正中这位三角眼的心窝之上,他也没多挣扎,身形一滞,随后便瘫倒在地,手中的钢刀虽然已经落在了沈归的身上,但失去了三角眼自己的力量,也只是浅浅地割开了一道伤痕而已。
已经开始展望来生的沈归,听见耳边传来的破空声响,立刻睁大了眼睛。鼓起不知从哪而来的力气,高声大喊起来:
“十四你他娘是来尸的吧?来的早点了吧?”
而远处,也传来了傅忆的应答:
“以后能不能少这没用的劲?就算你管十四叫爹,他也听不见啊!”
沈归面色蜡黄,嘴唇苍白,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再次合上,努起最后的力气喊道:
“傅忆你个王八蛋,老子现在这是回光返照,血都快流干了!”说完刚想睡去,又强撑着喊了句:“我没胡说八道啊,快点来,要死!”
这三角眼一死,旁边有个胖子立刻挺刀上前:
“有埋伏,先杀沈归!”
“嗖!”
又是一柄红绸飞刀,极为准地扎在了这胖子的心窝上!而后傅忆那懒洋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被阉掉的是耳朵吗?没听见来救兵了?都别动啊!谁动就在谁心上扎一刀。就算要挠痒痒,也得先经过老子同意。”
他这句赤裸裸的威胁,让所有的黑衣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也只来了三个能做主的带队官长,如今都已经死透了,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忆的身形从远处飞奔而来,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沈归:他衣服上都是灰尘与血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一层泥甲,头发散乱的披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若不靠着落在一旁的长剑春雨,傅忆还真认不出来这条死狗到底是谁。
傅忆神色一凛,急忙快跑了两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棕色的丸药放入口中,嚼成一滩糊状吐在右手心里,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跪下身子,把右手放在沈归的嘴边:
“吃,刘半仙的药。”
沈归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傅忆手心里的一滩糊状呕吐物,又把脸扭到了另外一边。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嘴?直接放你嘴里,你还有力气咬吗?找噎死呢?赶紧吃了!”
说完,傅忆扭过沈归的头颅,使劲捏开了他的嘴巴,把药糊全抹了进去,又抬着他的下巴,拿手指头在他嗓子眼上使劲一杵。沈归被这呕吐感一催,喉咙立刻大开,不由自主的便把那药糊吞了下去。傅忆一放手,沈归的头便再次垂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
傅忆见他吞下了药,这才长出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用脚尖踹了踹沈归的屁股:
“行了,你先睡会。等十四他们把这些阉货处理干净,再把你这条死狗给拖回去。”说到这,他见沈归的右手不住的动着,略微想了想,便捡起落在一边的春雨剑,还剑入鞘,掖进沈归身下。
眼看沈归沉沉昏睡过去后,傅忆转头看向十几个面面相觑的黑衣太监:
“现在说说咱们的事吧。你们御马监把我们沈少爷给伤成了这个鬼样,究竟为的是什么呀?谁第一个说出来,谁就能留条活命。现在开始!”
傅忆选用的这个审问方式本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在奉京东城门之外,除了土地便是森林,也没什么刑具可挑的。
但就是这事没什么问题的“抢答审问法”,在场的众位黑衣人却都互相看着对方的,谁也没开口多说一句话。
傅忆先是十分惊讶,而后仔细想了想,自己先乐了。




马过江河 第113章 59.节外生枝(三)
傅忆想起,自己用的这个粗糙的审问手法,原本是在傅野还在中山路任一路总督之时,为了帮老子审案时常用的。对付一些流寇马匪,倒是能无往不利,但如今面对的可是陆向寅的门徒,个顶个都是太监中的锐,阉人之中的阉人,又怎么可能被自己这等粗糙手段给拿下来呢?
想通此节的傅忆也没打算换一个“致”的手段,因为地上还有一条趴着的死狗,再不及时施救的话,只怕就真的要凉透了:
“也罢,毕竟你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我呢,也就不跟你们多废话了。咱们彼此各为其主,自然是只看成败,谈不上对错了。那么,下辈子再见吧。”
说罢傅忆便转过头去,准备给埋伏在远处的冬至发斩杀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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