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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不是这意思,要治你这个病呢,有两种不同的手段:一种是寻常的方法,给你开几剂清热解毒的方子内服,再外敷一些捣烂的拔毒膏药即可。不过这样做呢,见效慢些,也未必能全治好……”
萧富一听这话更气了:
“治不好你说它干嘛?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我自己琢磨的法子了,顺利的话,估计七日左右,你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萧富一听便喜出望外,可仔细一想,想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要是不顺利呢?”
“嗯……前一个不太顺利的病人呢,叫巴格。”





马过江河 第105章 51.二探白芷
萧富一听巴格二字,头上便开始不住的冒出虚汗来。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孙白芷说:
“我说孙老二,闹着玩你要下死手啊!老子不过就是被鱼鳍刺伤了手,肿的稍微厉害点而已。就因为这么点小伤,你就打算弄死我?”
孙白芷一脸鄙夷的看着萧富:
“看看你那芝麻粒大的胆子吧。我还告诉你说,这两种手法若是都不灵的话,那就是同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
“乐观来说,就是断只胳臂呗。若等这邪毒随着你那血奔了心,那神农再世恐怕都难救喽。”
说完,孙白芷也不等萧富应答,自顾自的从后面柜子中掏出一个皮布包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正是仿照林思忧当年给古戒治伤的那套器具所制。
“老萧,我得在你手背上开一个口子放毒,要不要先把你给绑结实了?”
萧富颤抖着发白的双唇,做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来:
“哪用得着那么劲,不就是开一刀吗?给兄弟搬碗浆子来就行了!”
孙白芷忽然伸出左手死死压住萧富的手腕,笑嘻嘻的说:
“不好意思,家中并无存酒。”
话刚说完,孙白芷的手腕一抖,刀锋便瞬间割开了伤口。伤口破裂之后,刹那间开始不停地流淌出乳白色、夹杂着红血丝的脓液来。孙白芷手脚极为麻利,几下挤干净了脓液之后,又拿起了一些瓶瓶罐罐,就像正在烤肉一般的朝着伤口撒起不知名的棕色药粉来,嘴里还嘱咐着:
“一会去找门口的小伙计,拿上几包我哥配好的祛毒金方。这手一周内不能沾水,扣痂之后等它自己掉下来,就算全好了。”
萧富好奇地看着自己被缠上的左手,嘟囔着:
“要是没好呢?”
“那你就再来一趟呗。”
“干嘛来啊?”
“我帮你把胳膊剁了呀。”
孙白芷打打闹闹之间,便送走了萧富。回到内堂之中拾干净了诊台,才对端坐一旁的卫安恒笑了笑:
“卫大人抱歉了,方才我这……”
卫安恒连忙挥手止住了孙白芷的话,捋了捋颌下短髯笑呵呵的说:
“卫某之前面见令兄,令兄有对在下说起过你。他虽不赞成你的行事风格,可单就你那套独门医术看来,还是颇有些独到之处的。没想到还未到一个时辰,在下就可以亲眼鉴证您那手法的神奇之处了。”
卫安恒虽身受祖荫,但也是自幼便入三北书院念书了,并且拜在牧草阁主倪醒倪安在门墙之下,随这位大儒习学诗书礼仪。所以,卫安恒自身的学识还是过硬的。既入过书院拜过老师,也自然读过医书。北燕的那些落地秀才们,若然谋求不到童蒙学馆教习先生的职位,往往就会去做测字先生或是游方郎中来养家糊口。
因此,卫安恒虽不通医术,但是有关岐黄之道的残存古籍,也都粗略通读过几遍。眼下亲眼得见孙白芷的独门手段,连他这个半开门的外行也有了大开眼界之感。
孙白芷听了他恭维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没再搭话。而卫安恒接过小徒弟斟来的热茶,长长的吹了一口气便放在了接手桌上:
“既先得了太医院正的证词,又亲眼见到了您这医术的神奇,那大长老巴格之死,自然就算不到孙二少爷您的头上了。”
孙白芷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惊:他根本也不相信,自己那位木讷的兄长,在卫安恒面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只凭一个太医一句话,难道还能把皇帝亲自问询的人命案给抹平了?不问可知,他一定还有下话。
卫安恒沉吟了半晌,再次开口道:
“按照那日祭坛的围观百姓所说,二少爷与各家掌柜,都是被一个少年召唤而来的。也就是说,那位少年才是扰乱祭祖大典一事的罪魁祸首。而那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被削爵罢官的中山王郭云松,他老人家的亲外孙——名唤沈归。敢问孙大夫,卫某得到的证词,对还是不对呢?”
孙白芷闻言眉头一皱,因为自己一时之间还摸不准卫安恒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才过了一夜的功夫,原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自己,就被晾到了岸边上。
卫安恒见他眉头紧皱,只是笑眯眯的喝了口茶,而后一改方才的正式口吻,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方才我与院正大人仔细商议过,院正大人也是这个意思。陛下催促的紧,巴格这件案子,也总得有个够得身份的人出面,才可以全盘的抗下来。而那日与孙大夫一起的在场众人,大多都是些江湖草莽、市井商贩而已;眼下唯一够身份,可以帮您把这趟祸事顶下来的人,就是那位萨满教的孙少爷——沈归了。”
孙白芷听完卫安恒的话,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家的那位兄长,那位一向木讷忠厚孙白术,怎么会同意抓一只替罪羊这种手段。于是,他先清了清嗓子,迎着卫安恒诡谲的目光开口说道:
“这……是家兄的意思?还是卫大人您的意思?还是那位……”说到这里,又竖起一根手指,朝上方指了两下,“还是那位的意思?”
卫安恒听完他的话,打开了盖碗观察着水中漂浮的茶叶:
“孙大夫不要怪本官故弄玄虚。这是谁的意思都不重要,若想了解此事,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得通了。”
“按照您的打算,该如何把这场祸事转嫁在沈归头上呢?”
“这有何难?只要您肯出面作证,那其他的事情自有旁人来办。卫某可以保证,此案只要有您出面指认,就一定可以打成一桩永远翻不过来的铁案。如此一来,不光您能借此洗脱嫌疑;卫某也可以了结手上的皇差;就连令兄院正大人,对能对陛下也有所交代了。”
此时孙白芷心中思绪万分:如若按照卫安恒的意思,皆因为自己身陷此案之中,宣德帝便借此事为由,正在向兄长孙白术施压;但是自己的兄长虽然官居四品,但也不过是个负责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宣德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再者说来,自家兄长的性子虽然木讷,但是为人还是极为正直刚烈的,定然不会首肯陷害沈归之事。。
一时之间,眉头紧锁的孙白芷,与悠然自得的卫安恒,就这样不言不语的定在了当场。
幽北皇宫冬暖阁内,颜狩正端坐在桌前吃着便饭。而对面所坐之人,竟也毫不拘谨,挥舞着碗筷上下翻飞,看的宣德帝自己都食欲大增,比平时多吃下了一碗饭来。
“老九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要是不够的话,朕让李清在去御膳房传些菜来就是了。”
与宣德帝同桌吃饭之人,正是如今太白卫的统领,颜狩的表兄,齐王颜复九。
“陛下,您召我入宫,怕不是为了吃一顿饭吧?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是咯。”
颜狩对这位不给自己留下表演空间的表兄,一向都不太满意。之所以会让他打入太白卫内部,并于前些日子执掌太白卫统领一职,也只是因为自己身边可信之人实在不多而已。若按照颜狩自己的想法,齐王颜复九这样的人,只配当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就他那个惫懒的脾性,就连去御马监给自己养马,那都不够资格。
“我说老九啊,前些日子的祭祖大典,朕不是要你去护卫巴格吗?如今这巴格都快过了头七,你这差事是怎么当得呢?”
宣德帝随手夹着菜,用聊家常的口吻与颜复九说着话。而颜复九面对皇帝的责问,也根本没当一回事:
“陛下您把这事儿也想的太简单了。那带头闹事之人可是沈归,我手下的太白卫虽然已经清洗了一遍,但无论军官还是队正,不都是原来的那些中山老人吗?他们个顶个的怀恋旧主,谁能听我吆喝啊?若是真的下命令,让他们去抓捕沈归,恐怕我就要走到巴格前面去了!”




马过江河 第106章 52.下定决心
宣德帝与他的族兄齐王颜复九,就“郭家没有一只好鸟”这个观点,达成了一致共识。宾主尽欢残席撤下之后,酒足饭饱的颜复九,抹着嘴巴挺着肚子出了宫,而瞬间变得面沉似水的宣德帝颜狩,却倒背着手走到了皇宫南面的御马监。
颜狩老远便看见了跪在门口,正开门迎驾的小太监柳执,便朝着身后的总管李清挥了挥手:“你先回冬暖阁吧,朕要在陆监事这里坐一会。”李清应了令,但也只是转了个弯,走到了墙根的拐角处,面色阴沉的盯着御马监的方向。
颜狩与陆向寅说了什么,没有旁人知道。可再次走出御马监的宣德帝,已经一扫方才的颓霾之色,昂首阔步的走了一个虎虎生风。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一直蹲在墙根的李清,哈哈大笑着招了招手:
“哈,让你回冬暖阁你怎么没回啊?也好,你就陪着朕在这皇宫里头走动走动。这么大的皇宫这么多间屋子,可是朕好像也就去过那么几个地方而已。”
“陛下您平时日理万机,没日没夜的把自个困在奏折之中,这才会连自家的宅子都没逛过呀。这二十年来,也没有一日能睡过三个时辰的。如此勤勉克己的君王,真可称得上是亘古罕见呐!”
“是吗?朕睡的有这么少吗?”
“那还能有假?每一夜的时辰,在起居注上都有记录的。最长的一次……哦对,还是您施展雷霆手段,除掉郭云松那回,奴才记得,那一夜您睡了约有两个半时辰。”
颜狩闻言哈哈大笑,自信的目光中带着凛凛杀气,看着不远处的那间炼人房,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估计要不了多久,朕就可以多睡些时辰了。”
柳执刚刚送走了宣德帝颜狩,便走回到御马监的正厅之中。他手脚麻利地拾着桌上的鲜果点心,一边对自己师傅问道:
“师傅啊师傅,陛下来找您说什么了呀?”
他这话,哪怕在市井民间说起来,都是极为唐突、也很犯忌讳的。可是陆向寅却并没有出言喝止,而是眯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向眼前这个忙碌的小胖子回答道:
“陛下他呀,不过是被齐王殿下给惹恼了,嫌他不会办差而已。就像事你平时做错了事,师父也会骂你一样啊。”
“哦……这么说的话,陛下还是很疼齐王的呀!”
陆向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自己徒弟的这句话十分满意。
柳执好了杯盘,又从厨房之中端来了一盆热水,熟门熟路地帮陆向寅洗起脚来,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宫里小太监们都在传的一些流言蜚语。
也不知道陆向寅这个太监中的祖宗,为何会放任自己的弟子,如此触犯宫中当差的忌讳。他只是满目慈祥的看着这个嘴碎的小胖子,就像普通农家的爷爷一般,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宣德帝用过晚膳,便在冬暖阁中提笔落印,给卫安恒下了一道黄绫圣旨,命他在奉京城中公开审理“前中山王郭云松之外孙——沈归,谋害巴格一案。
而后,又暗下一道手书,给祸首沈归写下了几句评语:沈归其人,纠集地痞无赖,扰乱祭祖大典,激起萨满教大长老——代萨满巴格陈年隐疾在先;又暗中杀人意图嫁祸良医孙白芷在后;此子心肠之毒辣、手段之残忍,可谓世所罕见。命尔速速查明真相,给朕、与幽北三路之千万百姓一个交代,以告慰萨满教巴格,在天之灵。
天才刚擦黑,一明一暗两道御笔手书,便已经摆到了卫安恒的案桌之上。卫安恒完成了洗手、漱口、焚香、祭拜这些规矩之后,才敢轻轻的打开了圣旨与手札。待他看明白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来:有这两道圣谕傍身,那将来无论此案的赢家,到底是那按兵不动的丞相李登;还是君临天下的颜狩,都定然不会波及自身了。
而与此同时,相府之中的李登也得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嘴角微微上翘:
“沈归啊沈归,如今这观众坐了个满堂,上场的锣鼓也响起来了,接下来可就轮到你粉墨登场了。就让老夫看看,你这个混世魔王,究竟有几分斤两吧!”
而此时身处风暴中心,却不自知的沈归,正在刘半仙的“监视”下,习学内息功法。
“内息是什么?凡夫俗子说起来,无不是玄之又玄,秘而又秘。但究其内息之根本,也不外乎两样而已:呼吸、吐纳。呼吸,可以映衬本体;吐纳,则感应天地,这一呼一吸、一出一入之间,自身便已经融于天地;而天地,亦是自身。”
刘半仙翘着二郎腿抖着脚,嘴上不住的朝沈归嘟囔着功法要。反观沈归,正在床上五心朝天式——盘膝而坐,双手掐诀闭着眼睛,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半仙,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啊?你让我感受自己体内气息,你却在那边说个不停,嘴里又跟闹耗子似的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我要是就这么个练法,早晚也得步了单清泉的后尘。”
刘半仙听见沈归的抱怨,把手中刚刚磕出来半把的瓜子皮,朝他身上一扬:
“有个天灵脉给你看功,你咋还这么多废话?我刚说完‘天地化己身,己身入天地’,你什么时候听过天地,抱怨过你小子说话声音太大了?自己的心不静还怪得着别人?老叫花子教你那清心诀,都白教了?先默念一百遍。”
“那不是道家典籍吗?可你教我这玩意儿是哪门的呀?这要是练岔了……”
“你小子这是让单清泉给惊怕了吧!没事,让你默念你就默念,老子我教你的内息功法,还能是那种野狐禅?踏踏实实练吧,没事儿!我这门功法荤素不忌!你只要稳得住心神,就算在窑子里练,那都伤不着自己!”
沈归听到他这句保证,嘟囔了句“我信你一回”,而后重新闭上眼睛,默念起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清心诀来。没想到还真管用,还没念过一刻钟,均匀的呼吸之声,便在屋中回响起来——是的,沈归睡着了。
刘半仙抬手便把手里的瓜子,朝地上一扬,起身来到了沈归身后。伸出右掌抚在沈归的天灵盖上。几息时间过后,刘半仙的身上居然出现了一阵肉眼可见的白烟来。
两个时辰过后,刘半仙自他两个鼻孔之中,喷出一团白气来,整个身子也是晃了三晃,才堪堪稳住;反观睡梦之中的沈归,除了呼吸更为平稳顺畅,倒也没生出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来。
次日清晨,五心朝天盘膝而眠的沈归悠悠转醒,刚想下床洗漱,可这一动才发现,此时自己的身体,自腰部以下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完了!单清泉练岔了也不过是伤了宗筋,我这还笑话人家呢;现在可好,我这一练,就直接练成了个瘫子!
想到此节,沈归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朝着门外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刘半仙你个丧心病狂的老骗子!让你闭嘴你偏要絮叨,这回可好了!直接把我给练残了!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再看见你,我非把你那破卦幡给踹……给撅折了!”
刘半仙正在院中打坐,忽然听到屋中传来了狼哭鬼嚎的叫骂之声,仔细听清之后,心中也是一惊:不应该啊!他那身子骨自己早就探查了个一清二楚,无论是皮肉筋骨,还是经脉內腑,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坚韧。何况自己教他的那门功法,最为中正平和,练的岔到姥姥家去,也能落个强身健体。他这才练了一夜,怎么会瘫了呢?
想到这里,刘半仙便走到屋中,一手搭脉,一手抚顶的探查起来,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內腑没什么问题,经脉也都是通的,丹田更是十分饱满……”
说到这,刘半仙纳闷的睁开双眼,看了看正在不停叫骂的沈归,便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床上,胡子都被气的翘了起来:
“这么大个人了,你那脑袋是借来的吗?盘腿打坐睡了一宿,谁的腿能不给压麻了?”




马过江河 第107章 53.巴格命案(一)
满腿雪花点的沈归与刘半仙刚刚吃过早饭,便由门外传来了“回事”的声音。沈归开门一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壮汉:这人身穿官衣、满脸的络腮胡子,腰巾处还挂着一根铁链。不问可知,大清早就有捕头,腰挂铁链来府上拍门,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刘半仙你个老骗子还吃呢?以为骗完人就没事了?这下倒好,赤子入窑了(捕头进窝抓贼了),马前翘啊(赶紧跑啊)!”
出早差的捕头马六宝,听了沈归这句话尴尬的一笑,身处胳膊轻轻一抖:
“沈少爷您误会了,对不住,今儿我是来请您的!”说罢便轻轻晃了晃手中铁链,满脸抱歉的说:“我马家曾受过大萨满的厚恩,但上命所差我也没有办法,您多少得担待着点。我马六宝不敢说‘拿’这个字,但这小链您好歹也挂上点,走在路上也让我脸上好瞧,算您疼我马六宝,帮我完这趟差了。”
沈归明白,他说的虽然客气,但不过只是衙门快班中人的套子话而已。
衙门里的小吏,分快壮皂三班。这快班中人主管缉捕查案,从办案的形式风格上,又简单分为文武两道:
武办,手法粗糙产量不高。主要是以在犯人面前吆三喝五,并把随身带的铁链官刀在手中来回把玩,借着一身官衣差械吓唬犯人以及亲属,目的也不外乎也是想得几两散碎银子花花。之所以胃口不大,皆是因为但凡被铁链官刀吓唬住的,也都是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平民百姓,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
文办,则是如同眼前马六宝一般的和气。无论是嘴上说的还是身上比的,无一不是客气至极。这种办法通常都是对达官显贵,或者土豪乡绅这般有身份的人使的。这路人本身见多识广、交游广阔,也更能理解当差的难处。只要办差时态度和蔼,嘴上规矩,一般都不会受难;若是人再明一些,还总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谢仪规矩”。
沈归被马六宝这一通套话说的有些懵,张着嘴好半天才琢磨过味来:
“抓我?不是抓白家老二吗?莫非才刚过了一天,孙白芷那小王八蛋就全给撂了?”
马六宝被他这反应也给逗乐了,而后四下看看,发现四下无人,低声对沈归说到:
“大萨满林思忧于我马家有大恩,我这当着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既然带着铁链来,那必定是实打实的上命所差。只怕祭祖大典那日。所有的在场之人,此时都已齐聚在奉京府大堂之上了。至于我们家卫大人,这么大动作究竟为的是什么,小人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倒是很反常:我们卫大人一生为官,这么办案子,那可还是头一回呐!”
说完,马六宝挤了挤眼后挺直了身子,把铁链虚挂在沈归的脖子上,冷声嚷道:“沈少爷,跟我衙门口走一趟吧!”
沈归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马六宝拽出了家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半仙,只见刘半仙神色淡然,还朝着自己这边挥了挥手,瞬间心中忐忑尽去,神色坦然的当先而行。
眼下正是巳时初刻,河中大街上的商铺摊贩都刚出摊,还没什么主顾。此时见到沈归脖子上挂着铁链昂首阔步,身后还跟着衙门口的捕头马六宝,不由得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伸长脖子,叽叽喳喳地看起了热闹。
而汇南钱庄门的前堂管事董平,在看清楚沈归的面目之后,立刻面色阴沉地转身上了二楼。同样的,混在人群之中的各路江湖草莽,也纷纷转身离去。一时间,河中大街之上的行人,瞬间少了一小半。
沈归走到衙门口前,抬头看着‘奉京府衙’四个鎏金大字,对身后的马六宝说:“都到府衙门口了,就把这铁链摘了吧,死沉死沉的。沈爷我要是真想跑,你根本都摸不着我的衣裳角!”
马六宝急忙上前摘下了虚扣着的铁链,满脸赔笑的对沈归说:
“我不也仗着您是萨满教的孙少爷吗?这但凡是大萨满调教出来的人,还没有一个不心疼下人的。”
沈归随手丢过去一锭元宝,冷笑着说:
“不用给我扣帽子,沈归就是沈归,与萨满教和中山王府无干。若是看你们卫老爷顺眼,我就听他说几句;若是看他不顺眼,我纵身一走,谅你们也没地方拿我。”
沈归一句说罢,便不再看马六宝一眼,抬头挺胸的走入了奉京府衙之中。
奉京府尹卫安恒,冠带齐整的端坐在奉京府大堂上,三班衙役整整齐齐地列立两边。除了府衙中人,在大堂之上还站着几个闲散人员。
这些闲杂人等,有孙氏医馆的二少爷孙白芷、有渔业总把头萧富、有幽北三路的总镖头回马李、还有骡马行的会长于梁安;当然,还有牙行的代表,齐返的师兄——黄石黄子坚。
卫安恒一见堂上站的这些江湖人,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被沈归纠集,才会出现在祭坛以下,但也算得上是巴格案中,案首沈归的帮凶。可尽管他们身份低微,但还有大批幽北三路的百姓,要靠着他们过活。这些人尽管与沈归身陷同案之中,但定然无法同罪论处。原因无他,若是把他们齐齐下了大狱,奉京城只怕就要大乱了。
因此,卫安恒吩咐之初,便与当初孙白芷一样,用上了一个请字。而捕快们传过去的话,也只说有一件案子,需要他们旁听作证而已。可没想到这些江湖草莽却一点都不客气,站在威严无比的府衙大堂之上互相肆意调笑,言语措辞之间也不了带上些污言秽语,直把个读书人出身的卫安恒,听的是头昏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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