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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在沈归看来,如今巴格之死一事,无论是从苦主萨满教、到经手人卫安恒、乃至当朝丞相李登,都倾向于大事化小而小事化无的解决方法;而那位权利顶端的皇帝,也只能瞪着俩眼干着急而已。既然大家都如此默契,那么在横生枝节以前,自己也就顺着他们的一番美意,充耳不闻置身事外,才是上策。
而刚刚回宫的颜青鸿与颜书卿这姐弟俩的事,虽然看似十万火急,但说到底也,还得看看到底在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的解决之前就已经存在的问题——占问吉时吉日。
这事虽然迂腐又无用,而且从字面上就透出了那么一股子腐朽迷信的味道。但是,只要你还是幽北三路的皇族一天,那么这个封建迷信活动,就是要比律法还要严苛的存在。是的,幽北三路这片土地,自打有人类居住开始,无论是曾经是割地一方的诸侯军阀,还是哪个家族姓氏的族长,都要先得到大萨满的认可,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受。
这便是目前的华禹大陆、乃至海外文明的主流制度——君权神授。
当然,这也是宣德帝颜狩既十分痛恨、又不得不依仗巴格的原因了。他梦寐以求的,就是想要改变现状。他自认是受命于天的帝王龙子,却要整日面对一个代表天地万物之灵的巫师,这不是就等同于要每天面对的萨满教众,都是自己的亲叔一样吗?
如今巴格已经身死;林思忧又远遁南康;而李玄鱼的亲传弟子何文道,也还不足以扛起萨满教的大旗来,萨满教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地步,根本无暇他顾,更遑论为一桩婚嫁之事而开坛卜吉了。原因无他,皆因为目前还找不到一个能够服众的巫师前来主持问卜祭祀。要知道幽北所要和亲的对象——漠北草原人,也都是萨满教的信徒。
这么看来,在帮助萨满教“人为炒作”出一个新的傀儡大萨满之前,这桩和亲之事,也就不可能提上日程;而“婚前恐惧”的颜书卿,就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当然了,沈归是这么想的,宣德帝颜狩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颜狩的爷爷——幽北三路的开国皇帝颜无仇,本是个英明之主。虽然其人资质普通,但胜在心胸宽阔,兼有识人之明,再加上两位结拜义兄——太白飞虎郭云松、关北满仓李三元也俱是彼时豪杰,二人一文一武从旁辅佐,才成就了幽北近百年的基业。
而宣德帝的父亲——文定皇帝颜奇,也是一个普通的众人之资。既不像颜无仇般是个宽仁忠厚的性子;也不像颜狩一般,是个勤奋聪敏的君主。不过,就是这样平凡的人,却为幽北三路的带来了真正的繁荣。皆因为他力排众议,启用青年的李登,并与他一同皓首穷经,研究修改税、制定律法,开垦荒田修生养民。最重要的,则是颜奇亲手打破了祖制,使萨满教这个原本只属于上层贵族的“顾问医疗团队”,布满了幽北三路的每一片山林、每一寸土地之间。
因此,就是颜奇这个普通到甚至略显愚钝之人,带来了幽北三路的中兴时期。然而,在幽北三路发展到最鼎盛的时期,却被东海关前的一位天灵脉者,轻轻挥出三剑,便让幽北军民上下近三十年的努力奋斗,尽皆化作齑粉。在这之后没过多久,颜奇也就郁郁而终了。
而现在的宣德帝颜狩,本名其实是个守字。有句话叫富贵不过三代,而颜狩这个第三代皇帝,便是颜氏——乃至幽北三路的未来与希望了。颜狩自幼便极为聪颖好学,文武两道皆是兄弟里面最出挑的,深受除开兄弟之外的所有亲人喜爱。更难得是,他自幼时便已经明白,什么时候该韬晦藏拙,什么时候该锐意进取。这样的人用沈归的话来说,便是“双商在线。”
如果让他自己来选,也许他并不想知道什么叫做藏拙。毕竟直到今天,他颜狩继位了多少年,就藏拙了多少年。内有李登这样的权臣强仆,外有李玄鱼林思忧这样的“天灵代言人”,自己这皇帝当得,还不如一个土财主舒心呢。
当年在他即位之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先帝赐给自己的一个“守”字,改成了同音的“狩”。由此事便可以看出宣德帝其人,有着锐意进取、继往开来之壮志雄心。如今自己的韬晦藏拙,皆因为时机未到罢了。毕竟一直以来,北燕与漠北两大强敌环伺边境,“一个是草原狼,一个是狮子王,”一步一骑,都是凶名在外。反观自己的幽北三路,家底子薄不说,钱袋子还握在人家李登手里。自己除了做个吉祥物之外,根本无处施展抱负。
不过,如今在宣德帝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巴格一死,宣德帝颜狩表面上悲痛到无法自持,同时也下了死命令,直把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卫安恒,给挤兑的蹦起来咬人了。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李玄鱼死啦!小徒弟回老家啦!大徒弟威望太低啦!就连亲自指定的传人——二萨满林思忧,也失踪啦!每每想到这里,宣德帝颜狩都会徜徉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在他的梦里,自己变成了幽北真正意义上的帝王,神物质一把抓。什么李登、郭云松,什么万长宁、卫安恒,谁敢在回话的时候带上一丝疑问的尾音来,就剁了谁的脑袋。没有了这些人的桎梏,自己定然可以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他想做的,也是他父辈们未完成的事业。他想统一华禹大陆的每个角落;让每一寸土地都插上颜氏的王旗;他要每一个人民见了他都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他要横扫六合席卷八荒;他要劈山填海,他要日月无光。
颜狩困了,颜狩想要睡觉。颜狩觉得如今的自己,只有在梦中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眼前,在宣德帝彻底拢萨满教的大路之上,还横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他已经命令卫安恒这个油滑的蠢货去搬了。但是,宣德帝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卫安恒这条看门狗虽然忠心耿耿,但家中若是进了贼,他也只会‘汪汪’地叫两声而已。若是指望着他冲上前去以命相搏,拼的一死只为撕开对方的喉管,这根本就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
而这块拦路石的名字,就叫做沈归。他不光是郭云松这个老狗的外孙,更是萨满教手中一个活生生的神迹。有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存在一天,自己的喉咙就永远都不可能传出天神的声音。
如今,自家的看门狗搬不动这块石头怎么办?没关系,换一条身强力壮、更笨上几分的忠犬便是了。





马过江河 第103章 49.何曾闻道
颜狩在临行前特意让总管李清给自己系上了一条白巾,临出门前塞入怀中。待主仆二人坐上了马车,李清才开口问道:
“主子爷,您是甚等身份之人?犯得上为一个巫师挂白吗?您如此贬低自个的身份,看在奴才眼里简直比钝刀子剜心还疼啊!”
宣德帝颜狩此时正手执一柄铜镜,仔细的打量着自己那不太清晰的倒影:
“朕的想法岂是尔等可以揣度的?巴格毕竟侍奉过三朝皇帝,死后给些礼遇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番做作,又不是给那个死人看的。在那所宅子之中,不是还有个活人吗?”
李清听了颜狩这一番话,抓耳挠腮的嘟嘟囔囔起来。忽然间,飞驰的马车好像碾过了什么硬物般颠了一下,李清身形不由一晃,立刻双眼神发亮大声说道:
“哦~奴才明白了。陛下是想借此展示君恩浩荡,拢朝中老臣之忠心!奴才猜的对不对啊?”
宣德帝颜狩噗嗤一乐:
“你这说法倒也没什么错,但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朕此次出宫吊唁,是想打探一下护法何文道的心思。眼下巴格一死,最有可能接手之人,便是李玄鱼的亲传弟子何文道了。毕竟,只有这位大护法,才是萨满教中与新旧两派都说得上话之人呐。你啊,比起你师父陆向寅,还差着一截呢。你信不信?此时朕冬暖阁的案桌之上,已经多出一本关于何文道的密折来了?”
李清表面上点头应是,心底却十分不以为然。是的,他明白做为皇帝近臣,最重要的是什么:凡为君者,必定自视甚高。既不喜欢能看透自己心思的奴才,也不喜欢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若想讨得皇帝欢心,平日里只需装傻充愣给台阶,在皇帝钻牛角尖之时适度点破,便自然可以久沐圣眷,简在帝心了。
前面赶车之人,正是陆向寅的关门弟子。上次给李清差点气出心脏病的贪嘴小胖子——柳执。皇帝微服出行,车马自然是御马监来准备。柳执往日只需伺候陆向寅的起居生活,可没想到此次圣旨一下,便被师父打发出来,做了主仆二人的车老板子。
柳执稳稳地停下了马车,口中发出“吁”一声后,便叠指轻叩车辕,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来:
“东家,李掌柜,咱们到地方了。”
车内的东家颜狩一听,立刻拼命地揉了几下眼睛,直到双眼通红,才转过头来瞪着李清:
“怎么样?有点悲痛欲绝的意思没有?”
李清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率先跳下马车,刚挂好了车帘便跪伏在地。颜狩踩着李清的后背,站在了北城门边的这处挂着白枝的庄园门前。颜狩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传入了何文道的耳朵里。
“大长老啊!您走的太早了啊!朕还需要你的辅助,幽北百姓还需要你的指引呐大长老……每每想起您平日对朕的言传身教,倍感您那一片丹心,对朕来说真是如师如父啊……您这一去,怎生不叫朕痛断肝肠……您这一走,朕痛失一位柱国臂膀呐……往后还会有何人,能够时时提点于朕,时时关怀于朕呐大长老……”
宣德帝颜狩如泣如诉的声音,打着弯转着圈的盘旋在奉京北城的半空之中。这宅子周围早已经被御马监伙房的探子暗中清场,他那抑扬顿挫的哭丧之声传出,字字深入人心。传到周围被封在家中的百姓耳朵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眼窝浅的,跟他一起流出了眼泪,口中还不住的念叨着:没想到啊,咱们的皇帝陛下是这么重感情的人。
屋中穿白戴孝守灵的何文道,本来已经无聊的打着瞌睡,此时被宣德帝颜狩这番连说带唱的表演惊醒,整个人都神了许多。再仔细分辨一下‘歌词大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
你颜狩与巴格相见,加起来不超过十面,不知道的人听了这番唱词,还以为棺材里躺着的那位,不是你亲爹就是你干爹呢。朝中大臣私下里都盛传说,陛下为人有些虚伪,如今看来他们说的都不够完整。就冲这个语调、这个唱词、这个情感,只怕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瞎话,最先受骗的就是你自己了。
由此可见宣德帝颜狩,那令满朝文武都纷纷称道的演技,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
何文道是先代大萨满李玄鱼的首徒,原本就是人中龙凤。若不是横空出世了一位南康女子齐灵烟,那接过李玄鱼巫术传承之人,就定然是他了。这样的聪明人,是自然不屑于跟宣德帝一起演猴戏的:
“李总管,陛下如今为巴格长老归天一事所伤,正是痛断肝肠无法自持之时。在下身份卑微,又怎敢冒犯天家威严。先让陛下对巴格长老遥寄哀思,在下就去府门前候着,也可避嫌……”
何文道说完,便朝着李清抱拳行礼,转身便要出门而去。之所以这么急着要走,无非是不愿意看着宣德帝颜狩。他就好像小寡妇上坟一般,嘴里不闲着的连说带唱,手上还有节奏的一下下拍着棺材板。那副窝囊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找的这理由也是十分巧妙:你颜狩不是表演欲强吗?你如今在灵堂中哭的如丧考妣,还能是真心想把面前的死人哭活过来?无非就是“哭鸡给蘑菇看”,谁要是信了你的眼泪,最后也一定会被下了汤锅。帝王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区区一个巫医神汉,又怎好在一边观看呢?若是你这副痛哭流涕的德行,传到了百姓耳朵里,那我才叫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呢。
他这前脚刚迈过门槛,宣德帝抽泣的声音已经从背后传了过来:
“文道你留下,朕还有话对你讲。”
背对着灵堂的何文道,听见此话嘴角一咧:
准知道你得让我留下,咱们赶紧入正题,早完早了。
而宣德帝心中也十分腻味:
“这小子怎么傻了吧唧的?我演的这么卖力气,他这个观众还要先走,难不成我这一出,还真是做给棺材里的死鬼看的吗?”
虽然心中暗恨,脸上的眼泪可一直没有停下来。他用锦帕揉着眼睛擦着鼻涕,胸口还高低起伏的不停地抽搐,直到发现何文道的神色起了变化,才及时止住了这一番余韵:
“文道啊。巴格大长老这一去,对于萨满教来说,真可谓是天塌地陷一般。可咱幽北的日子,总还是得过下去。萨满教,不能没有主事之人呐。当年大长老活着的时候,曾经对朕说过,他希望看到萨满教,能够重回往日般兴盛。眼下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复兴大业,便先一步……先一步而去了……啊……”
说到这,宣德帝又开始拍着大腿流眼泪,过了很久,才拍着何文道的肩膀,故作坚强的说道:
“这萨满教不能群龙无首啊,我幽北民间的通商互市、婚丧嫁娶、春耕秋,渔猎织养,哪样也离不开你萨满教啊。文道啊,你既是先代大萨满的首徒,便有统领萨满教的资格;巴格大长老未竟的事业,也还要靠你来继续努力啊!”
何文道心中冷笑一声:终于说到正题了!你最好把要说的一次性都说完。就这你这“说事之前先起范”的习惯,真是让人接受受不了。
宣德帝见何文道在自己拍打之下晕乎乎的不住点头,心中一喜:这傻小子看来已经上了道,这时候说事才叫恰到好处:
“在你这位新任大萨满上任以前,朕要送你、与巴格大长老一份贺礼!”
说罢,他用侧脸贴着巴格的棺材盖子,幽幽地说道:
“据朕暗中调查,巴格大长老是被郭云松的外孙沈归,伙同众多党羽所杀害的。只要文道你愿意站出来,朕就可以取下他那颗项上人头,以此来祭奠巴格大长老的在天之灵。”
何文道面沉似水,在心中接上了一句:
如此一来,也同时为你掌控萨满教,扫清了道路。




马过江河 第104章 50.自立自强
被幽北天子所惦记上的无业游民沈归,此时正在自家宅中,被天灵脉武者刘半仙,指着鼻子喷着口水教训:
“我真怀疑李玄鱼当年弄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呀?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吃了那么多亏还敢揽事上身的?真不知道身上到底有多大能耐?自己已经被蚊子咬了一身大包,哪来的闲情逸致,还去帮别人挠痒痒?”
沈归一副唾面自干的惫懒模样,无比淡然的说:
“反正已经这样了,多一桩少一桩也没什么所谓了吧?这些问题解决起来,我也无非是动动脑子就行,动手不是还有你们呢吗?”
“老子还能护你一辈子啊?而且就你身边那几块料,说起偷鸡摸狗来,还算得上行业翘楚;可要是硬桥硬马的正面对攻,那就只能竖起大拇指来,赞叹一声废物点心了。”
“老头你不就是天灵脉吗?来个厉害的你就上呗!”
“我多大岁数了?还能跟你耗几年呐?”
见他把话讲到这里,沈归不由仔细的打量起了刘半仙。这位刘半仙,平时便习惯佝偻着腰,所以看起来要比沈归矮上一些,身形不胖不瘦,脸上也是皱纹堆垒,须发皆白。单从模样看来,怎么也得有个七十往上了。
如今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傅忆、齐返这样的“文职人员”。哪怕是老乞丐交到自己手里的那些聋人兄弟——以十四为首的冬至,也正如刘半仙所说,只能做些盯梢暗杀之类的手段;若指望着他们正面搏杀,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毕竟,冬至的孩子虽然自小便受到老包与伍乘风的严格训练,但终究,术业还是需要专攻,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嘛。
这些聋人兄弟们做起这杀手的营生来,的确有着天生的优势:每每于暗中伺机而动,下手之时毫不留情,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被目标人物临死前的花言巧语所诱。听不见声又开不了口,行动起来自然是一往无前至死方休,的确是杀手行业的不二人选。
不过,若是让他们去战场正面搏杀,只怕就算对方在他们背后放起炮来,也定是毫无躲闪的意识,更遑论兵器挥动的金铁破空之声了。
被刘半仙这么一说,沈归也想起了自己最近挨过的打,那位“业余太监”单清泉,还有“替补”十三萨满卫,无论面对的是谁,自己都是毫无还手之力。想到此节,他也是嘬了嘬牙花子,一脸踌躇的看着刘半仙:
“半仙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我是得找一个年轻一点的天灵脉武者护着,您这岁数确实……”
“我呸!”刘半仙一听这话,直接啐了沈归一个满脸花:“你小子怎么总想着让别人保护你?你自己是缺胳膊还是短条腿啊?李玄鱼、林思忧、伍乘风,合三人之力给你打下来这么好的底子,就是让你挨揍的?”
沈归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无奈的说:
“哪里来的好底子?我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可连内息的影子都没摸过呢。现在开始练,什么时候才能成天灵脉……”
刘半仙一听就急了,开口就把沈归说了一半的豪言壮语拦了下来:
“嚯嚯嚯你打住吧你!还天灵脉,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上进心啊?知道为什么要叫天灵脉吗?就因为我们这些人经脉,那个顶个都是娘胎里带的!”
沈归瘪着嘴,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你要是不知道,就别胡吹行么?林婆婆说过,岳海山可不是天灵脉!但是人家那三剑镇北燕的名号,总不是自己叫出来吧?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快别替那黑脸小子吹了,他那叫什么天灵脉啊?剁完了你们北燕大军,不是也没活过百日吗?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听说是大萨满李玄鱼,以自身萨满巫术咒杀的呀……”
“别找骂了,还咒杀……我天天骂你你怎么没死呢?告诉你吧,岳海山的三招剑式的确是无可匹敌,但也是全靠他自己瘦驴拉硬屎,豁出一条性命才勉强用出来的。换句话说,他在东海关那一出手,就没打算继续活着。这种只会以命相搏的粗野武夫,也配的上天灵脉三个字?”
沈归听到这里,也是纳闷的挠了挠头:
“既然岳海山是自己把自己给挤兑死的,那我大婆婆李玄鱼又是怎么死的呢?”
刘半仙咬了咬牙,用指头使劲了戳了戳沈归的脑袋:
“为了你这个废物呗,还能为啥?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直说吧——伍乘风教你那清心诀,虽是道法典籍不假,但也是天下所有内息功法的基础。心不静则神不通,你看看单清泉,他要是知道,习学清心诀可以打下基础,还能给自己练伤了宗筋?你现在经脉未通,但肉身却已大成,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沈归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这代表了你一旦开始修炼,内心便定是纯无比,体内周天循环的速度,也是远非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这天下庸才都认为,若是自小打通经脉,习学起内息之法会事半功倍;可庸才之所以是庸才,皆因为在年少之时,人体骨骼经脉未稳,若是强行以内息或药力打通,那就是把经脉撑到了极限。如此一来虽然内息运转的速度快上不少,但经脉也自然脆的像纸一样了。”
沈归略一琢磨,便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如果把经脉比作公路的话,那么气息便是路上来往的车流。在一辆车都没有之前,伍乘风与林思忧,就穷尽了二十年的时间,为自己平整了土地,拓宽了路面。如今,自己只需要捅破一张窗户纸,便可以飞速奔跑起来了。
“懒得跟你废话了。捡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半仙我先把你那经脉疏理一番,然后再赏你一门呼吸吐纳之法。”
沈归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刘半仙一记手刀敲击在脖颈之处。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在思量,齐灵烟他们到底查没查出,这位刘半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
与此同时,孙家医馆也走入了一位中年男子:此男子身形颀长,面色温和举止文雅,眼神与谁对上,都是微笑颔首,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走到孙氏医馆门前轻咳两声,等小伙计拿着号牌跑出来的时候,微笑着对他说:
“这位小师傅,在下姓卫,并不是病人,只是应你们家二掌柜孙白芷大夫之约,前来赴会的。还烦请您回去通传一声。”
小徒弟没过多久便跑了一个来回,先是朝着卫安恒做了一个引手,而后又对门外排队之人连声抱歉道:
“对不住啊各位,我们掌柜的今日有事,马上就关门了。不过掌柜的说了,各位可以把号牌拿回家去,待明日开馆之后,先为手中有号牌的病人诊治。”
一句话说完又连连鞠躬作揖,待所有病人都离开之后,才插上了门板。
内堂中的孙白芷,此时正在为一个浑身腥臭味的渔夫进行诊治。这渔夫面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有血液流出;他的手臂搁在诊包之上,手背有一块肉眼可见的外伤,已经肿起一个足有寸余高的肿块。这渔夫虽然穿的极厚,身边也摆着一个巧的炭炉,但周身上下却仍然不住打着摆子,眉宇间尽是痛苦的神色。
卫安恒见孙白芷伸出二指,正搭在渔夫的寸关尺上,但目光却十分空洞地看向远方,想必定然是在思索这什么。于是自己也不出言打扰,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观察起来。
孙白芷思索良久,抬头问向这位渔夫:
“我说老萧,你想怎么个治法?”
正在忍受病痛折磨的萧富一听就急了,哆哆嗦嗦的说:
“你是大夫,你问我怎么治法?我知道我还来找你?”
孙白芷放开了他的手腕,拿起铁筷子来拢了拢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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