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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公子若是满意,那奴家就留下伺候了!”
说完之后,杏眼向后一撇,便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向了门口,把牌子翻成云雾一面,又轻轻带上了房门。
之后,青雪便疾步走到沈归的塌边,伸出纤纤玉手拉着沈归的左臂,环在了自己肩头;而柔弱无骨的身子更顺势向沈归怀中一躺,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
“半柱香之内,门外都有耳朵!”
沈归闻言点了点头,音色如常地调笑道: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绿柳楼的青雪姑娘嘛……嘿,给老何那赏银还真是物超所值,往常若是想要见你一面,就那点银子都不够打发谢三姑的!……哎对了,谢三姑呢?也在这里吗?”
按常理来说,鸨儿娘与烟花女子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貌合神离的;加上眼下绿柳楼已经关门大吉,沈归本以为青雪会顺着自己的闲话随意说上几句,打消门外监听之人的顾虑;可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便让青雪的眼泪顿时决堤。在身子那不住地抽搐之下,已经连正常的发音都很困难了。
如此一来,沈归只好硬着头皮地使劲嘬了几口手背,又故意做出急色的声音嚷着:
“多日不见你这小嘴还是那么甜!现在四下无人,咱们如今以‘成仙为主’呢?还是圆房在先呢?哈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青雪在沈归的怀中不住地抖动哭泣,而沈归也被情势所逼,把自己挤兑的开始编起故事来。而在房外偷听之人,是一个面目普通的矮小男子。他照例听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离去的步伐,落在沈归耳中,终于松出了胸中那一口气。
沈归拍了拍情绪已经趋于稳定,正在紧闭双眼假寐的青雪姑娘,轻声问道:
“你们的鸨儿娘谢三姑怎么了?”
青雪没有再次哭出声来,仍是闭着眼睛强忍悲痛地说:
“被他们害死了!是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让人把谢三姑绑在了一匹高头大马的身后,活活拖拽致死的!谢三姑被他们足足折磨了一个半时辰,才咽下了那最后一口气……”





马过江河 第218章 164.销金魔窟
用马匹把人处死的作法,沈归也不是没听说过,最出名的便是‘五马分尸’这种耳熟能详的刑罚了;可若是按照青雪所言,那谢三姑是被被一根绳子拴在了马尾处,而后便被狂奔的战马活活拖拽致死的。那般滋味,比起一瞬间尸首几分来说,还要更加痛苦。
这谢三姑本就是奉京城里的鸨儿头,也是南北市场公推的头面人物;尽管平日里调教姑娘之时,下手有些狠辣;但所有相熟之人都明白,她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妇人;就算有些‘逼良为娼’的嫌疑,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想要以女子之身混上一口江湖饭吃的话,身上又怎么可能不带点脏呢?
而且无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善还是是恶,把人活活拖拽一个半时辰折磨致死,供一个贵公子观赏取乐,这种行径还是超出了沈归的接受范围之内。
他咬紧了牙关,不再想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矮壮妇女,只是用右手抚摸着青雪姑娘的发丝,柔声的继续问道:
“你们为何会关闭绿柳楼?莫非真是因为没了主雇?”
青雪此时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躺在沈归的怀中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自然也能把话说的更加清晰:
“这事儿只有三姑知道,奴家也曾问过,但她致死也没对任何人透过口风,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那位折磨三姑取乐的贵公子,倒是经常会来这里消遣。就在您进双天赌坊的半柱香之前,他才刚刚离开;而与他同来的一位公子,如今还在琼花坊……就是三层最西侧的雅间之中。”
沈归闻言心中已经有所领悟:不用说,从时间上来看,这位还在琼花坊之中的公子,不是万长宁,便是他背后真正的主子!只是还不能判断,那主子到底是太子颜昼、还是南康谛听派来接替‘黄鹂’的接头之人。
时至今日,那位代号‘黄鹂’的探子,其人来龙去脉沈归已经分析出了一个大概来;沈府中百来号的不速之客、与单清泉窖藏在相府柴房米缸之中的那些人头,都可以证明即便黄鹂已经身死,但太子与南康谛听之间的联络与合作,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以双天镖局如今的敛财能力,也可以看出今时今日,太子所需要的银两,一定是一个更为庞大的天文数字。
沈归本就是冲着万长宁来的,如今既然听到了确凿消息,也就打算直接下手拿人了。他轻手轻脚地把青雪放到在塌上,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说道:
“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全都会过去的。到时候沈爷出掏银子,再把你们的绿柳楼赎回来。那些不愿意回去的,准许他们自谋生路;愿意回去的姑娘就统统带上,咱再把买卖开起来……你呢,还当你的奉京花魁;我呢,让颜青鸿那小子给你们去当掌柜的!”
沈归本是想安慰青雪姑娘,没想到这一句话出口之后,青雪姑娘顿时睁开了双眼。可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眉眼之中,非但没有一丝希望与期盼,反倒满满地皆是死灰与决然……
“奴家相信沈公子有这个能耐,也替所有姐妹们谢您了……只是青雪,却再也回不去了……”
晴雪说着站起了身子,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解开了衣襟之处的盘扣……
想象中那份令人目眩神迷的旖旎与雪白并没有出现。沈归双眼聚焦之后,非但没有一丝羞涩与兴奋,反而紧咬牙关,双目瞪得血红……
青雪原本是她父母丢在育婴堂门口的弃婴。按育婴堂的规矩,若是弃婴年满八岁之后还没人养,便要被发放出去自谋生路。而这个年月下,女童根本就没人要,所以青雪姑娘在八岁那年,便被谢三姑带回了绿柳楼‘学徒’。
若说想在北市场讨得一条活路,还只能算是个人底线问题的话,那么想在南市场挣出一碗安乐茶饭,可就远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按照幽北律法,除开如同邓怜儿一样被‘官卖典身’的罪臣家眷,这些‘自主择业’的姑娘都要在年满十六周岁以后,在‘佣人单位’的管事带领之下,去当地府衙先行报备,得到妓籍身份之后,才能正式‘下楼’见客。
在秦楼楚馆里所谓学徒,本就是‘前辈们’带着一份善意定下的规矩。若是年满八岁又无人领养的女孩被轰出了育婴堂,指望着他们可以靠自己去挣一碗饭一身棉,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些花街柳巷的‘前辈高人’们便立下了一条规矩:若是有自卖自身的女子年龄未满十六无法见客,又确无亲眷好友肯接济于她的话,便许以学徒的方式接入青楼之中。
模样出挑些的,便在鸨儿娘的带领下学些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之类,伺候男人的本事;而外形不济的呢,便做一些擦擦扫扫力所能及的杂活,之后也能当个粗使丫头。可惜的是,他们原本都是平民身份,如此一来便会入了妓籍;但好在也不会落得个冻饿而死倒毙街头,做那些野狗猛兽的饱腹之餐的下场;
而青雪姑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为奉京头牌花魁的。在她挂牌迎客那一天,谢三姑赐她艺名‘青雪’。顾名思义,取的便是‘青丝染墨、肤白胜雪’之意。从这个艺名便能够想象,青雪姑娘的肌肤,定然如同羊脂美玉一般温润剔透。
可如今在沈归眼前未着寸缕的青雪,原本雪白细腻身子已经变成了陈年火腿相仿;原本温润细腻的肉体之上,竟连半块完好的皮肉都再也寻不出来了;那宛如太白山一般高耸滑腻的胸膛,如今就像是没了眼珠的盲人一般,只剩下了凹陷的黑洞,犹如两道无底深渊,正在凝视着沈归;
而她原本勾人魂魄的洁白肌肤,更是布满了新旧伤痕、虬结交错在一起:沈归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看出许多伤痕的来源:有的伤痕是正圆形轮廓,中心凸起一个肉瘤的火疮。这种伤疤定然被烧红的烟袋锅子,直接扣在了皮肤上,烧灼而出的旧伤;还有些是一块块的细小的圆形疮疤,不用问,在这个地方能够留下这样形状的疤痕,那必然就是烟枪通条的杰作;还有些大片皮肤一起消失的痕迹,单从整齐伤口的边缘便可以看出,这定然是被人用锋利的匕首,活生生从青雪身体上割取下来……
沈归的双眼此时已经模糊了一片,他急忙用袖口在脸上胡乱一抹,随即便把外袍脱下,围在了面前这具凄惨悲凉的肉体之上:
“这群畜生,我非……”
沈归刚刚出口了六个字,便被紧紧锁闭住的咽喉生生掐了回去。他不再勉强自己开口,只是无力又机械地摇动着手臂,并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一边。
是的,他根本不敢看青雪那张仍然洁白无瑕,美艳动人的脸庞……
青雪姑娘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自嘲地伸出了一只胳膊,抚摸手臂上面新鲜的一道‘鞭痕’,自嘲地说:
“原本姐妹们还常常讥讽北市场的半掩门,说她们不顾廉耻不知脏净,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手里有银子,统统都可以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可来到了间双天赌坊之后,我们这群金丝雀竟然比她们活的还更长远些……沈公子,您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您能想到,我等身陷这般处境之中,竟然还存有苟且偷生的念头吗?您看,这人呐,甭管沦落到什么地步,终究还是怕死的呀!终究还是怕死的……”
沈归仿佛没听见她这自嘲一般,稳定了情绪之后赶紧摆了摆手,扑上前去一下便把这个受尽苦难的佳人揽入怀中,语气无比坚定地说:
“怕死就对了!怕死才能活着,活着就能看见他们死去的那一天!沈某向你……向你们保证,无论这间双天赌坊是谁的产业都好,三日内,沈某定叫他化为一滩飞灰;而你们,沈某也会一个不少地全部解救出来……”
说道这里,青雪把尖尖的下颌抵在了沈归宽厚的肩膀上。沈归的身量有些高,青雪垫着脚尖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仿佛怕自己有些尖锐的下巴把沈归的肩膀压疼一般,在闭上双眼的同时,还轻轻侧了侧脸……
“青雪,要相信我说的话。”
青雪没开口,只是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你好好等着我,看我怎么把那群王八蛋一个一个地抓到你的面前,再一个个地全部削成人棍!”
青雪又是蹭了蹭他的肩膀,又流出了几滴眼泪,浸湿了沈归的锦袍。
沈归轻手轻脚地把浑身绵软无力的青雪放在了榻上,自己则扯着脖子高声喊道:
“算卦的!”
也未等刘半仙的回应,自己便满腔怒气的出门而去。他如今想的是,三言两语审清楚万长宁这个狗贼,然后再从上到下杀个干干净净,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有刘半仙在,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都阻止不了自己点燃满腔怒火;就算是太子伏诛,也报不了诸位‘花红柳绿’的血海深仇。
沈归刚刚把‘江南水乡’的房门关上,便听见好像屋中仿佛有什么木质物体被破坏一般;一个眨眼间,一楼后花院处便传来仿佛米面袋子落地的闷响……
沈归急忙回过头去,心中同时大惊:
“坏了!”




马过江河 第219章 165.冲冠一怒
毫无疑问,‘江南水乡’之中已经空无一人。而那扇做工巧细腻的镂空雕花窗,如今已经如同柴房中的生火之物一般残破不堪;桌上仍然燃烧着微弱火苗的熏灯一旁,还摆着一枚做工巧、但质地十分普通的玉钗。
沈归来不及细看,两三步便奔到了破窗旁边向下望去:只见后花园之中,正有两个青衣小帽打扮的青年男子,他们一人拽着青雪的一只脚腕,那副模样就像是屠夫一般,拖着青雪的尸身正朝院外走去……
“住手!”
看见此状,沈归的心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两个太阳穴仿佛塞了只兔子一般,随着鼓点一般的心跳声,‘突突’地正在躁动不安。
喊完之后,沈归立刻回身起那支玉钗,而后便右脚踏地,身形向外一纵,整个人折叠着从三楼窗口飞出,稳稳地落在了后院当中。
“把她给我放下!”
这两个青年男子听见大喊,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就连沈归从天而降,都没让他们的眼皮抽搐半分。不过他们倒是也松开了青雪的脚腕,反而抱起了双臂靠在墙上,四只眼睛还不住地朝沈归斜斜瞪去。
就一瞬间发生的事,可弄出的声音却不算小。先是青雪跳楼自尽、以头碰地摔了个红白相间;而后沈归也翻身跃楼而出,又满腔愤怒地暴喝出言,这些响动可就不是‘摔了碰了’就能糊弄过去的。
尽管如此,一楼厅堂之中的赌客们仍然还是嘶吼叫嚷着什么,看模样几家欢喜几家愁,却没有一位赌客,因为后院发出巨响探出脑袋想要看个究竟的。
麻木如斯,虽都还是能喘气的活人,也与死尸也别无二致了。
当然,按照惯例来说,客人不管理所应当,宝局管事的却一定要出面善后。不过这双天赌坊怪事频频,管事之人未曾出现,支客老何反而闻讯赶来……
“哎呦?沈公子啊沈公子,怎么搞成个样子了呢?哦哦哦我明白了,许您是脱了她的衣服受到了惊吓,一时恼怒说了几句气话;这青雪气性又大,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哎,沈公子啊,也别怪小的多嘴,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
沈归本来想的是谁来‘挡横’便取了谁的命,可没想到这老何虽然身在一楼支应,对二人屋中密谈竟然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来。莫非青雪的消息有误?二人之间的对话竟让那些‘耳朵’偷听了去不成?
这杀人也不急在一时,只要有刘半仙在此,沈归心中便特别踏实。索性就顺着他的话,打探一番虚实也好。
“怎么?难道老何你想捉沈某去见官不成?”
老何闻言有些惊讶,随即便呵呵一笑,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
“沈少爷您这可是拿老何我开玩笑,借小的一副天胆,也不敢有这个念头啊!不过您毕竟是个公子爷,若此事传出去呢,对你我两家名声上都有些挂碍;依小人之见,不妨我来居中调停一二可好?”
“你又是怎么个调停之法,说来听听?”
“虽说这青雪姑娘是自杀,但终究还是一桩人命案。若是真闹到了奉京府尹卫大人的堂上,也实在有些麻烦。这样吧,早闻沈公子您,是一位仗义疏财的少年英雄,多少掏出些抚恤银子来,这事打老何我这说,就算结了!日后再生出什么其他的事来,都交给老何我来处理,与沈公子您,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您看,小的这样办,还算妥当吗?”
老何这话一出口,沈归心中除了冷笑之外,也对这个支客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好厉害的老何,好厉害的双天赌坊啊!
他说的没错,无论青雪的死因如何,毕竟都是一条人命案。可这位老何刚一迈进后院,便开口给这事定了个性,分明是在帮自己洗脱嫌疑。按照他的说法,青雪姑娘是被自己言语所挤,所以才羞愤自尽的。
一条人命,凭他几句话,自己再掏些抚恤银子,竟然就化于无形了。
更厉害的,则是这青雪姑娘本就是个弃婴,根本没有什么亲眷挚交;而这抚恤银子,最终也定然也会落到那位太子的腰包之中。似这般滴水不漏又一手托两家的生意,他们竟已经做的这般出神入化、看来这些人手底下,定然有着无数哀嚎悲鸣的屈死冤魂。
“哦?大小也是条人命案,竟能如此简单了解?”沈归故意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对着老何说到:“老何啊老何,你不过是个支客,怕是做不了人家双天赌坊的主吧?而且卫安恒卫大人也是一个清官,只凭你的身份……依我看呐,你还是把赌坊管事叫出来,我与他亲自商量才能作数啊!”
老何一听这话,踌躇半晌之后,又换上了一脸难堪的神情,搓着双手说道:
“嗨,这事儿啊,也怨老何我了!这三楼的客人,一般服过阿芙蓉以后,都没那份心思了。所以这些姑娘们平日里也就是端个茶锤个腿,至多再烧个烟泡就到头了;可方才您赏了那么大一锭金元宝,小的又怎么能不仔细为您挑选一番呢?可瞒谁也瞒不了您沈公子,这三楼的姑娘们啊,原都是南市场的雅倌人出身,平日里唱个曲对个对子还行,伺候人的活他们也都是刚刚接触,手上都有些生疏。小的我挑来挑去都不大满意……最后您猜怎么着?”
沈归看着一脸隐秘看向自己的老何,强忍着怒火没回言。而老何也不觉如何尴尬,自问自答道:
“这位青雪姑娘一听来人竟然是沈公子,便主动毛遂自荐,还跟我说她与沈公子您呐,还有过几面之缘呢!……这青雪是花魁出身,脸蛋自没的说;如今又是调教好的一个熟手,两相权衡之下呀,小的才把她派到了您那里。可坏就坏在这自作聪明上了!平日里那些贵客服过阿芙蓉以后,浑身瘫软如泥,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可小的我忘了沈公子您年少英武,体魄强健这回事了!所以呢,这事全怪小人办事不周,扰了您的雅兴,又哪能让您再摊那人命官司呢?如今就算您可怜老何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帮我垫上这笔抚恤银子!我老何做人,凭的就是良心二字!沈公子对我好我知道,这日后出了人命官司,要杀要剐都冲老何我一个人说了,与您和他双天赌坊,没有半点挂碍!”
这老何不愧是个支客,就凭着这番话,饶是沈归早就知道内情,仍然有几个瞬间,差点被他给糊弄过去。听到这番说辞,沈归心中冷笑,指着被盖上了单子的青雪遗体,冷笑之后说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支客!家师曾经对我说过:这江湖人呐,三分靠真本事,七分靠嘴皮子!当时我还不信;可如今一见老何你,我便深信不疑了!”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老何做什么反应,沈归便抬头向窗口一看。只见江南水乡那扇破碎的窗子方向,正露出一老一少两颗脑袋:
老的是一脸颓败之相的刘半仙,年轻的则是一脸桀骜不驯的万长宁。
沈归向上招了招手,刘半仙伸手一提,二人下个瞬间便已经稳稳站在了沈归身边。再看刚刚感受过‘风速体验’的万长宁,方才那份桀骜不驯已经尽数散去。
“万长宁你听好了,为了对你家恩相有个交代,我也给你机会,也不给你机会。我一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有一句跑题,或者只要我觉得你在说话,那么下一刻,你就能帮我给青雪姑娘带话了,明白吗?”
万长宁冷哼一声,可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之后,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雪染梅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间双天赌坊是不是太子的?”
万长宁点了点头,而一边的老何骤然面色一变,偷偷摸摸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刘半仙朝着沈归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而沈归却摇了摇头。当然,二人这小动作,也落到了遁走的老何眼中。
“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对太子透漏过李家的‘生意’?”
万长宁顿了顿,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开口答道:
“曾酒后失言提起过,传到他耳朵里后,便被猜出了个大概。而我也索性认了下来……”
沈归点了点头,又伸出三根手指:
“你是否出卖过你的恩师李登?”
万长宁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随即苦笑一声,看着沈归说道:
“虽非某所愿,但木已成舟,全算在万某身上也并无不妥之处。”
问到这里,沈归便闭口不言,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青雪的尸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沈归抽出腰间春雨,随手挽出了一个剑花,看向刘半仙方向。
刘半仙仍然还是一脸颓然,极不耐烦的问着:
“到底想怎么着啊你?要活的要死的?”
沈归看着万长宁,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才一咬牙,用剑尖指着万长宁说道:
“所有双天赌坊的男子,包括二楼三楼的客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沈归的话说到这里,万长宁心中的惴惴不安算彻底落了地。他心中暗笑沈归妇人之仁,竟然就因为一个未来的丈人公,便不忍杀掉自己这个叛徒,还真是成不得大事之人呐!
“至于他嘛……”沈归说到这里,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字:“他是相府的狗,总得给李相留个面子。”
沈归话音刚落,万长宁的心中才算彻底踏实下来!




马过江河 第220章 166.败犬士安
沈归反手倒提春雨剑,另一只手提着万长宁的腰带,就这样在奉京城的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李丞相府中。
前脚刚刚迈入门槛,身后不知从哪传来了刘半仙的声音:
“事是办完了……可我还欠了人家双天赌坊三百两白银的驴打滚(高利贷)。这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半仙我不想还钱,才干了这杀人放火的勾当啊?”
沈归心知在江湖上跑的人,有两种银子是从不赊欠的:这第一便是赌账、第二便是花账。如今刘半仙既然已经提起,自己当然要帮他应下这笔账来:
“知道了,三百两银子,找到机会我帮你直接还给本主。”
刘半仙听完便身形一闪,仙踪难觅了。
此时的天色已是漆黑一片,但相府之中却一反往常的灯火通明。花院四周摆满了火盆,正亭的大门也门分两边,露出正厅当中悬挂的巨幅画像,所绘之人正是李家先祖——有‘满仓李’之称的李三元。
从这副阵仗便可以看的出来,这是当代家主李登,亲自开了祖宗香堂。
沈归迈步走到李登面前,离着五步远便站定了步子,把手中仿佛猎物一般的王长宁向地上一扔,对着李登拱了拱手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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