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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刘半仙看着沈归强行睁开的眼睛,随手弹了一个脑瓜崩:
“闭上眼,你现在身受火石之伤,若是调养不好,日后是会落下病根的!”
一句话说完,刘半仙按在沈归印堂处的拇指突然发热,一道纯的气息顺着印堂而入,游走在沈归的四肢百骸之间。
“据说楚墨一脉,千百年都是一师一徒、二人传承的;也就是说只要老乞丐不死,你小子就没法徒弟了!”
“呸,谁想徒弟啊!”
“闭嘴,静静调息身体,听我说!据江湖传闻啊!我也不知道真假,早年间江湖上有这样的说法,不过你听听就好,若是真想知道个真假,等日后你自己去问老叫花子……”
“能不能直接点,别铺了……”
刘半仙皱了皱眉,身处左手来在沈归的喉结处轻轻一抹,屋中便安静下来。而坐在床边双手托腮听故事的孙白芷,在他回头一瞪之下,也连忙双手捂嘴,连连摇头。
“据说那位青芒剑神岳海山,年轻之时便是老叫花子选定的楚墨传人;而那时他手中的惊雷短剑,也是老叫花子所赠。之后不知这俩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已经闯出了‘黑月老’之名的岳海山,自废内息叛门而出,在南康的钱塘岸边观潮二十载,之后又不知从何得来一柄三尺上古神兵,名曰青芒,更于东海关前三剑斩退幽北大军,名震华禹大陆。
说完之后,刘半仙又挥手一抹,沈归立刻问道:
“也就是说,那位传说中的青芒剑神岳海山,竟然是我师兄?”
“……这是你们楚墨的家事,算不算的,日后你自己去问老叫花子呀!”
沈归在听完了这些墨门往事,心中只生出了一个念头:原来小爷的出身,还真不简单啊!
原本沈归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母早亡、父不详’的倒霉孩子,可如今看来,自己的出身简直不要太显赫!
外祖郭云松,乃是幽北三路的‘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时至今日已经被夺爵罢官,远遁南康颐养天年了,但自己也可以预见,只要他老人家的王旗一挥,那个摇摆不定的裴涯立刻就会成为一个被架空的光杆司令;而皇宫之中已经不堪重用的两千太白卫,也会重新换上一副胆子来!
而在自己年幼之时,幽北三路的大萨满李玄鱼对他有着祈灵活命之情;而二萨满林思忧,更是对他有着抚养哺育之恩;今时今日,萨满教虽然已显呈破败之像,但是信徒却仍然遍布华禹大陆,并且都以萨满教的兴起之地,也就是幽北三路的萨满教为尊。以自己如今在教中的地位,与当年的林思忧和李玄鱼相比,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自己的恩师伍乘风,本以为就是个花子头而已,最多兼个外门武术家也就到头了。可万没想到,按今日刘半仙所说,他竟然还是楚墨的唯一传人!而且就连那传说中的天灵脉武者——青芒剑神岳海山,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如此一来,那老叫花子手里的秘密与宝物,自然是数不胜数了。而且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那些玩意儿,肯定都是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里,还在疼痛煎熬之中的沈归情不自禁,闭着眼睛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两声笑,把站在一旁‘偷听贼话’的孙白芷惊出一身冷汗来:
“半仙半仙,您这……把他脑袋给弄坏了吧?这两声怪笑也太吓人了吧!”
而刘半仙见沈归这副德行,自己也是一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经脉之后,挥手照着沈归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鬼笑什么?又不疼了?”
沈归虽然挡不住疼得冷汗直流,但睁眼看见刘半仙,却笑的更加诡异了:
“半仙啊半仙,我第一个师傅只是个叫花子,师承来路都这么神秘;那您这天灵脉的身份,又是个什么出身啊?若是有什么远古传下来的宝物神器之类的,送给徒弟我防身也好啊!”
明白了沈归在打什么鬼主意的刘半仙,被他那点小心眼给气乐了:
“想得还挺美!半仙我家世普通,我爹就是个开小布庄糊口的裁缝,我娘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老刘家族谱往上查十代,也没有一个江湖人,更提不到什么武术家了!你啊,还是趁早断了那个脏心眼吧!”





马过江河 第216章 162.忠奸难辨
就在沈归唉声叹气,遗憾自己‘继承遗产’的美梦破碎之际,厢房的大门被门分来开,门外是李登带着李福、还有拄着一根木棍的单清泉,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李福才刚刚进门,就上前伸手打算掀开沈归的被子,想仔细查看一下沈归所受的究竟怎样的伤口。没成想他那只手还没摸到床边,便被坐在床前的刘半仙伸出一只食指,轻轻地按在了手背之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李福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就连他的半截身子,都被手背传来的巨力给压低下来,整个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蹲在了刘半仙的脚边。
“嘿嘿嘿我说,怎么回事啊?你这老头怎么上来就掏人家被窝呢?难道你们相府就这规矩啊?”
李福提起一口真气,本想以内息崩开手背之上那如山如岳一般的食指,没想到真气刚刚从丹田游走出一丝来,便骤然化于无形了……
李登一见二人这架势才刚要开口,刘半仙便已经抬起了手指,随即一指单清泉:
“你知道我是谁吧?”
单清泉一语不发,脑袋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你倒是他也说说啊,省的老夫事!”
单清泉极听话的把拐杖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一条残腿爬到了李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这一老一残连忙行了个礼,互相搀扶着夺门而逃了。
李登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心中也对这个相士打扮的老头多了几分警惕。
“李福知道你在书房,加上他身上也有伤,就没露面……而清泉被他们围住,刺到了大腿无法动弹,也好在对方的目标是老夫我,所以情急之下也没对他痛下杀手。沈归啊……你的伤情如何了?”
沈归立刻掀起了被子角,紧接着又掀开了中衣,龇牙咧嘴地说:
“您自己看吧,还好那刀条脸手潮了点,只让铁弹丸擦掉了一块肉,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就可就真的悬喽!”
沈归这‘枪伤’虽然经孙白芷及时清理,但仍然还带着些焦黑;创口处的皮肉还在有些外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看也知道,此时的他定然是在忍受煎熬。
李登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亲自坐在了沈归床边为他合上了被子。
“你就在这踏踏实实的养伤,那双天赌坊嘛,老夫亲自走一遭便是。”
“此举不妥,您这么尊贵的身份,这相府内外、明里暗里的眼线和桩子肯定也不在少数,您亲自去双天镖局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还有很大可能会再次遭遇刺杀;况且,只怕您前脚才刚迈出相府大门,后脚那些报信的鸽子便已经飞到双天赌坊的后院了。”
李登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双手一搓,语带愧意地对沈归说:
“方才听清泉说,你第三次登相府大门,问的是士安身在何方,想必是你已经不信任他了;而多年以来老夫为了避嫌,摆在明面上能办事的人,也就只有士安一个而已;而若是眼下为了这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便启用一条暗线,又觉得有些可惜……呵呵,可笑老夫谨慎了一辈子,本是为了避嫌,可如今这个紧要关头,手底下竟连个能办事的人都没有。”
沈归听到李登的感慨,倒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您这么做本没什么问题,不然他们颜家父子也不会坐视你身居相位、又手握财政大权多年;毕竟在他们看来,您手中的银袋子,可要比我外祖手里的枪杆子重要得多;而且话又说回来,头面若是立多了,他们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变鬼,谁又能说的好呢?”
李登只当沈归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就这个问题过多纠缠,反而问起了万长宁的事:
“那你又为何会怀疑士安呢?他待我如师如父二十余载,自小便是在我的教导之下长大的,而我与其父更是故交好友,连他的后事都是老夫出人出银帮忙料理的;这相府上下,除了李福之外,老夫最信任之人便是他万士安了……”
沈归一摆手,指了指刘半仙说道:
“自我走后,沈府上大大小小的刺客杀手来了不下百余人,多亏有我师父坐镇,才保得阖府上下之人的周全。而在我回京前夕,御马监的少监事柳执更是亲自出手,趁夜来到我府上,意图刺杀正在寒舍养伤二皇子颜青鸿。据他招认,此事应该是太子在背后指使……听到这里,您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李登听到这里并未显得如何惊讶,只是伸手捋了捋颌下长髯,语气平和地说道:
“趁着幽北三路内外乱作一团,除掉他继承帝位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这般作法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从手法来看也是我那个外甥的行事风格;而你之所以会怀疑士安,据老夫猜想,你应该是认为北兰宫的那场天火,也应该是御马监所为:你觉得,他们先杀掉兰妃娘娘,是认定只有兰妃才可以改变漠北人的态度,能给颜青鸿在朝堂上博得一场天大的功劳,获的人心与民望更是无法计量……而士安身陷其中的原因嘛……老夫明白了,你认为是士安向颜昼泄了底,才导致颜昼先火焚北兰宫,后又派遣柳执料理颜青鸿这个‘尾巴’。不过,在下定论之前,老夫倒是想先问问你:如今你的手里,可有什么确凿证据吗?”
李登这番话出口,也自觉有些失言。不过他也并没再次开口解释,反而说完之后,自己先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刘半仙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晃了晃腰,不耐烦地说:
“我说李登啊李登,你不嫌烦吗?怎么说你也是当朝宰相,又是东幽李家之主,这些鸡零狗碎之事,有没有证据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方才一见李福吃亏,李登便明白这个开口说话的相士,手下到底有多少份量。听了他这略带不敬的指责,也只是叹了口气:
“嗨……我这个丞相听起来,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贵差事;但其实,却远没有世人所想的那般轻松。老夫年幼之时便已有些许才名流传于世,无论是南康还是北燕,都曾许老夫高官厚禄,乃至以王侯之爵相邀;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一切,回到了这个化外苦寒之地为官;而这般舍近求远,又所图为何呢?皆因为老夫想要亲手改变幽北这片土地,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让整个幽北三路的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有令可循、有法可依,变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沈归啊,年轻时候的我,可比如今的你更锐利许多啊!我甚至想让幽北三路,变得比南康更加富足开明……时至今日,几十载弹指一挥间……嗨,蹉跎半生,幽北三路仍然还是在泥潭里辗转反侧,未得寸进呐……”
对沈归表白完心迹,李登又看着刘半仙说到:
“若是如您方才所言,我如今已执宰相之身,便可以无视规矩依心而行,此话也不算妄言。如今的李登,是定然有这般能力的;可若是连我都这个丞相都不依律行事的话,那么由我亲手制定出来的那些律法条令,也都自然成为一纸笑谈。哎,不过如今看来,这幽北三路从上到下,仿佛除了老夫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傻子会把那些‘废纸’上写的东西当成一回事了……穷半生之功,皆化为尘土啊!不过即使如此,老夫也不能开这个先例,你们就当是我这个老迈昏聩之徒,在为自己已经破碎的美梦守灵吧!”
沈归怎么也没想到,李登这个被众人视为幽北三路最大阴谋家的宰相,此时竟然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而李登心中的梦想,更是充满着古典主义的浪漫情怀:他竟然想以一己之力,在这样一个封建时期下,亲手缔造出一个乌托邦似的理想国来!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下,沈归半晌无语。他穷尽了心力,也找不到能够安慰李登的角度和话语,最终满腔烦闷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沈归长吁一声之后,掀开身上的被子与中衣:
“看来啊,这个坏人还是得我来做!不过若没你们这些老字辈的庇佑保护,恐怕我沈归画像与海捕公文,早已经贴满幽北大小城门之上了!孙老二,你来帮我把伤口包紧一些,我亲自去太子爷的那间铺面走一趟!”
李登还没开口,刘半仙先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好脾气!你们都不用紧张,这一趟宝局子呀,半仙亲自陪他去走上一遭!老夫倒是也想看看,幽北三路这一滩混水里,到底藏了个多大的妖!”
半个时辰之后,刘半仙扛着卦幡,与沈归肩并肩地站在了双天赌坊门口。
“沈少爷咱们又见面了!嘿,这有缘就是有缘,上回您风风火火地走了,老何我都没拦您!知道为什么吗?皆因为此时此刻,奉京城里能耍乐消遣的去处啊,就只剩敝小号独一家了!不来这玩,您还能去哪呢?怎么着?这次您又打算玩点什么?咱是一楼找些乐子呢?还是二楼玩点新鲜的呢?”
这位满嘴客气话的中年人,正是上次沈归没想起来的‘故人’老何!如今见沈归去而复返,更是热情非凡!当然,这自称老何之人,其实从来都没跟沈归打过交道;之所以会这般自来熟套近乎,完全是因为这赌坊之中的规矩:谁引来的客人,谁就能在对方的‘赌金与消’之中,抽出一笔不小的佣金水银。
而他的那番说辞那番做派,自然也全都是买卖话、江湖道而已。
沈归见他这般热情,也是极为客套的哈哈一笑,又用右手比出一个六字,以大拇指搭在嘴唇,小指高高翘向了天上……
这老何一看沈归的手势,也是暧昧地一笑:
“没想到沈少爷您,竟也喜好此道,那真算是找对了地方!若是旁人寻来,小的我问都不问,就直接轰了!可您沈少爷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又是个一等一的大豪客,瞒谁也不能瞒您啊!这全幽北、乃至全华禹最好的阿芙蓉,可就在我们双天赌坊的三楼雅间!咱们这就进去吧,小的在您前面引路掀帘子!”
老何说着客套话,又伸手让过了衣着华贵的沈归。之后,立刻把脸一沉,劈手挡住了身后扛着卦幡正在往里闯的刘半仙:
“去去去,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就没点数吗?直眉瞪眼地就这么往里闯……我们这可是赌坊!没人算卦!”




马过江河 第217章 163.双天三层
被沈归拉着袖子刚刚走进双天赌坊的大门,刘半仙便被门口的骰宝桌给绊住了双脚。单等对方一局结束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块散碎银子,迈步挤入人群之中,随手便丢在了豹子的方格之中。沈归也好整以暇地凑近前去,抱着膀子看起了热闹。而那位支客老何也不出言阻止,反而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双肩抱笼地等着。
这,就是大赌坊中支客们赖以为生的眼力价了!尽管自己手中这条大鱼,被一楼的小赌桌给绊住了脚,但他心里也十分明白:沈归这条大鱼,可是奉京城里最有名的豪客之一了!出手之阔绰,不说是第一,也能算是第二了!既是为了那口嗜好而来,就绝不可能在一楼多耽误功夫!
当然,这奉京城中,另一位能够跟他相提并论的豪客,便是二皇子颜青鸿了。
凡是宝局赌坊,无论明暗大小,迎门第一桌必是骰宝局!别小看那不起眼的几粒骰子,它可是开局频率最快、同时能够参赌人数最多的热闹玩法;把这局玩意儿放在门口,还能以赌客的叫嚷之声、达到招揽过路客人的目的。
眼下,刘半仙不就被人家招过去了!
沈归只看了几局,刘半仙怀里的那几两散碎银子便全都输了出去。沈归眉头一皱,贴在他耳边大声嚷道:
“您一个天灵脉高手,连听‘隔盅听宝’的耳力都没有吗?”
刘半仙正在浑身摸着下一局的赌资,头也不转地说:
“这就是消遣啊,跟老夫当街算卦一样,还真为了银子不成?老夫这是在享受乐趣!你不懂!嘿,给我这放点银子,你自己去办你自己的事吧。遇见危险喊一嗓子就行!”
沈归点了点头,掏出了几张大额银票,随即一看身边赌客的打扮,又放回了袖口之中。之后便掏出了几锭银元宝,塞入刘半仙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半仙!注意分寸,注意分寸!”
一句话嘱咐完,沈归便挤出了人群,迎着老何那热情的目光,用下巴朝楼上努了努,二人便一齐消失在了一楼大厅之中。
打着‘销魂’旗号的沈归并不着急上三楼,反而先把二楼从头到尾参观了一遍。头回来到这里,自己本是怀着闲逛的心思,结果却被恶心了个透,只进了第一间房门,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而这次却不同,沈归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亲眼看看这个‘以人命取乐’的赌坊二楼,到底都是些怎样的玩法。
在老何的热切介绍之下,沈归还真是大开了眼界。除了楼口第一间那下流龌龊的赌盘之外,其他每间房中,取乐之法都‘各有千秋’:有做人肉沙包的、有角斗厮杀的;有投壶取乐的、还有蒙眼飞刀的;这些玩法看似都平平无奇,但其中的关键,便是双天赌坊的‘服务人员与赌具’,都已经换成了南北市场搜罗来的烟花女子。如此一来,这些寻常把戏,就彻底变了一种味道。
以这般玩法来看,那些烟花女子每日被玩弄致死致残的人数,定然令人触目惊心。
老何是人靠察言观色吃饭的江湖人,自然从沈归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不忍与愤怒来。但他转念再一想,便想起了沈归与颜青鸿平素一向交好,也都是留恋于南北市场的多情种子。应是看见了这些烟花女子受难心有不忍,这才会生出愤怒之情。如果自己不及时开口,这到手的大鱼,恐怕会有溜走的危险……
“沈少爷,这些女子都是出自北市场的流莺贱妇,来我双天赌坊为奴,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何况她们还额外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赎身银呢!对于此等贪财贱妇,您不必过于挂怀。老何我也知道,沈少爷您是个惜花爱花的雅士,既然对这二层的乐子没什么兴趣,不如咱们还是……”
说完,老何也做出一个烟枪的手势来,又指了指三层楼板的方向,面带询问之色地看着沈归。
沈归也是点了点头,调整好了心绪与神态,头也不回地迈上通往三层的台阶。
与二层相比,这双天赌坊的三层阁楼,除了装潢与陈设更为雅致奢华,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奇怪的是,在三层的每间房门之外,都挂了一个木质的小牌子,有的牌子上刻着不同的花卉图样,有的牌子上刻的是云雾一般的卷曲线条。
这挂着云雾木牌的房间,定是房间之中已经有了客人正在吞云吐雾。而这花卉木牌嘛……就不知代表的是一间空房、还是别的什么花样了。
“你们这双天赌坊的三层,又是怎么个玩法呢?”
沈归如今被让进了一间江南水乡风格的雅间之中,对正在泡茶点灯的老何问道。
“沈少爷,你我二人这缘分呢,就只能到这里为止了。您不嫌弃老何丑陋腌臜,老何还怕辱没了我们双天赌坊的名声呢。有什么话啊,您一会问问来伺候您的姑娘就是喽!”
老何忙完了手头的一切,转身欲走,却被沈归‘嘿’的一声喝住。他心领神会地转身扬起右手,又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做派来,扬起的手却稳稳地接住了那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来:
“哎呦沈爷您太客气了,小的也没伺候您什么,无功受禄这心中实在有愧啊……这这这……罢了,沈爷您这么给小的脸,老何我也得识趣。小的这就用您的赏钱,去后面仔细打点一番,保证让他们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那……小的这就爱财了……”
老何嘴里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退出了房门以外。
尽管这间屋中的摆设与装潢已经算是极尽奢华了,但在檀香味道的掩盖之下,仍然还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味道。这股子怪味极易分辨,曾给老拐亲手烧过烟泡的沈归一闻,便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间双天赌坊贩售的阿芙蓉膏,要远比当初老拐吸食的好上许多。老拐的阿芙蓉膏闻上去,仿佛许久没有刷过的尿桶一般刺鼻;而这间屋子之中的怪味,却远没有那么呛鼻。就在沈归还在感慨于这害人玩儿的改良速度之快,那两扇被老何关闭的房门却响起了敲门之声。随即,便有一个纤瘦的女子,端着一个红漆木质托盘,侧身低头走进屋中。
这女子把托盘放在桌上,自己则飘飘下拜,跪在了来自大食国商队的地毯之上:
“客官对奴家可还满意?”
沈归听着这个温婉中带着几丝柔媚的声音,只觉的耳熟无比,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熟人。只好硬着头皮,照着颜青鸿所授的‘老手惯用手段’调笑道:
“爷还没看见美人的那张俏脸儿,又怎会知道满意不满意呢?抬头,让爷我……卧槽!”
这女子应声抬头,沈归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高喊出声:别说!这位姑娘还真是个老熟人!她原本奉京城南市场头号堂子——绿柳楼里的头牌,名唤青雪!
这一见之下,不得不让沈归感慨世事无常。在颜青鸿栽倒在自家义姐——铁怜儿的石榴裙下之前,这位青雪姑娘便是颜青鸿最喜欢的老相好。终日都被绿柳楼鸨子头谢三姑养在深闺,极少出阁见客,过堂出局之事更是闻所未闻。当然,这也是全凭颜青鸿那二皇子的名头、与他那如流水一般散出去的银子维持。
就是这样一位头牌花魁,如今竟然在这双天赌坊的三楼,伺候起一群大烟鬼来,这怎能让沈归不惊讶!又怎么能让故人重逢的青雪姑娘,不会触景伤情呢?
青雪姑娘一抬头,看清沈归的脸庞之后,眼泪便顺着香腮滚落于地面之上。而她见沈归仿佛要有所动作,顾不上难过,急忙抢先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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