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水天光
紫衣女弟子领着清瑶下船,冷不防被冲过来的妇人一把抓住:“女儿啊,过去是娘亲对不起你,不该把你一人丢在那里的。娘亲后来还打听过,林家庄被烧毁了,哪里知道你还活着……”
“我不是您女儿,快放开。”紫衣女子眉头蹙了蹙,想甩开又怕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女儿,你不能去蓬莱啊,否则那恶鬼会杀了娘亲的……”妇人并不放开,只自顾自念叨。
“放开……”紫衣女子淡淡瞥了林清瑶一眼,目中似有怜悯,又有些无奈。
后者心里一个咯噔,无奈上前: “您认错人了。这位师姐不是您要找到人,我才是林清瑶。”
那妇人忙松开师姐,迅速抱紧她的胳膊,嘤嘤哭泣道:“瑶儿,以前是娘亲不对,你随娘亲回去好不好,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望着陌生的妇人,那个丢在人群中也认不出的便宜娘亲,不由好笑道:“我为何要随你们回去?”
“娘知道你恨娘,只是那厉鬼给娘托梦,说你要去蓬莱,如不加以阻止,我们全家的运道会被你一人吸走,会让我们死无葬生之地啊……”妇人说到动情的地方,不由得拿着帕子抹着眼泪。
她没有提,那厉鬼还说,瑶儿是有仙缘的,只要他们一家好好待她,自此便福泽绵延。
“厉鬼是谁,长什么样,为何只给你们托梦?”
“我们哪里晓得他是谁,长什么样,当时吓得看都不敢看的呀。何况,厉鬼一般不只敢给凡人托梦么,你们仙家仙气那么盛,厉鬼也不敢近身哪。”妇人身旁的男子上前解释道。
林清瑶想了想,心情愈发烦乱,不动神色地想抽出胳膊,那只手却捏得更紧,她忍痛蹙眉道:“抱歉。您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请回吧。”
妇人眼中满是失望:“瑶儿,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恨着娘?”
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妇人眸底一亮。
“于我而言,你们都不过陌生人罢了,不该有期待,更谈不上爱恨。”
她望着面前比她略矮的妇人,见其眼中光芒黯了下去,心中到底不忍,又解释道,“世道本艰,人生实苦。在那样的境遇下,您做出的选择,我能理解,并不怪您。不过,虽然能理解,却并不认同。您有自己的选择,我亦有自己的抉择。我尊重您的选择,也请您尊重我的意愿,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妇人泪盈于睫,半晌不能言语。
男子见状,上前冷声指责:“清瑶丫头,你母亲十月怀胎才生下你,你竟然如此不孝,抛弃至亲,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听说蓬莱招年幼弟子,得征询父母同意,没有你母亲同意,瑶丫头,你休想入蓬莱。”
他恫吓完,语气又缓了缓,柔声道,“何况,都是一家人,大家也别闹得太难看,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不是?”
听到外面的声音,船内新老弟子们走了出来,码头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男子目光扫过人群,随即推了一把妇人,妇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立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瑶儿,娘亲是真的想着你,才来找你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有不爱孩子的爹娘?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的骨血,我,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地生下来……”
路人指指点点,她心绪烦乱,索性别开头去,冷冷道:“十月怀胎,与我何干?被生下由不得自己选择,可是,生与不生,你却可以选择。”
“你可以说命运弄人,你也不想这样的。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若真的爱,为何不给彼此体面,各自相安,互相体谅,永不相扰?你们来寻我,不过为了自己不可明说的目的罢了。”
夕阳起最后一道光,乌云渐渐聚集,她低声恳求:“如果我可以让你们不再做那个梦,是否可以让我一人去蓬莱?”
指指点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男子心头一急,大声指责道:“瑶丫头,你这些话实在太令人伤心和失望了。大家都来看看,这样的人,如何得道成仙?我定要在漫天神佛面前诉说诉说,说说你如何抛弃亲母,不顾弟妹的。你母亲一直放心不下你,我也念着你是她的骨血……”
“好啊。”
林清瑶扫了几人一眼,泪水在眼中打转,强扯出一个笑容,“我随你们回去。”
“这就对了嘛。”男子眯了眯眼,“听说今日落选的弟子都能领到不少蓬莱仙药,那些拿出去卖可价值千金呢……”
“千金又有何难,你们随我来便是。”林清瑶说着,便转身朝岸边走去。
天渐渐黑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剩下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各自回去吃晚饭,夫妇二人带着三人返回居住的客栈。
“掌柜的,上些好酒好菜。”男子一进客栈吩咐道,径直大堂中央的桌上,见碧衣女子眼都不眨一下,心中更是高兴。
“系上这个,不会再有恶鬼找你们了。”
林清瑶给他们一人一只锦囊,接着又掏出身上所有钱财,“这些给你们路上做盘缠,日后也可以做点小本买卖。”
“瑶瑶,你不与我一同走吗?怎么不见仙药?”妇女翻了翻几个锦囊,有些担忧道。
“我为何要与你们一起走?”直到此刻,她忽然觉得好笑,爷爷从未短过家中花销,是以她刚刚掏出来的钱,几乎可以够普通百姓家过数十年了。
男人啪地一声搁下筷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失望:“你这个臭丫头,刚刚不是说有千金的,怎么现在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你不知道,你娘身体不好,弟弟妹妹还小,这家还要过日子呢……”
“以前没有我,你们日子怎么过照过便是了。”
“瑶儿,怎么能一样呢,你到底是娘的女儿……”妇人泪水涟涟,拉出身旁两个小孩,“快叫大姐姐和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姐姐……”两个孩子眼神怯怯的,声音也如蚊蝇,木讷着不敢上前。
“说来说去,不过一身骨血。”林清瑶退后几步,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切入自己手腕。
“如你们所愿,这一身骨血,还了便是。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步入夜雨中。
一灯如豆,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夫妇们呆愣了片刻,来不及反应,两个小娃娃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妇人喃喃,孩子们嚎啕不止,她又手忙脚乱,再顾不上什么了。
男人一边吃酒一边骂骂咧咧:“雨下这么大,走不远的。哼,看你生的好东西……”
夜雨浇在脸上,林清瑶低头拨出匕首,伤口那么深,竟没有血流出来,心头忽然有些失落,到底算还了还是没有还,这戏会不会不够啊。
许是为了省钱,客栈离蓬莱仙舟停泊的码头甚远,她穿过一条老街,走进一片树林,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夜里,雨越下越大,又如盆泼,低洼处积水快满上膝盖,她不知往哪个方向走,索性选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休息。
树林漆黑,不见一个人影,入耳只有阵阵雨声和哗啦流水身。
春寒料峭,衣服湿透了,紧紧贴着身子,她咬紧牙关,只觉骨头都咯吱咯吱作响,抱紧自己也瑟瑟发抖。
那对夫妇肯定无法指望,小白贪玩,风珏才认识不久,蓬莱同门刚打了个照面,彼此并不熟悉,估计都不会来了,她一一清点完,才发现自己如此孤独,心里又想着,若是爷爷在就好了。
爷爷一定会来寻她的。
若是爷爷找到她的时候,只见到她的尸体,该有多伤心。
可是,谁让他们不早点来寻找呢,她又迷迷糊糊地想,他们也不知道啊。这样想着,不知睡着了几回,也不知醒了几次,只觉黑夜太漫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船舱里了。
“师妹,你终于醒了。” 那名叫清欢的紫衣师姐正端着药进门,帮忙穿戴好,又一脸欢喜地通知小白与风珏。
“抱歉,麻烦你们了。”林清瑶望着一脸疲惫的几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欢坐到塌前,笑着安慰道:“这些事也不是你想发生的啊,不需要对我们道歉。何况,受伤的人是你,不要再伤心了。”
林清瑶望了眼窗外,似已过了正午,踌躇着问道:“他们……那对夫妇有没有再来?”
“估计不会再来了。大师兄告诉他们,你那夜去客栈后,一直未返仙舟,下落不明。何况,你当着他们的面……”清欢说着,轻轻瞥了眼风珏。
林清瑶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太偏激了,若换一个人,会不会换个法子应对?”
“那你可曾后悔?”风珏淡淡问道。
林清瑶摇了摇头。
风珏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不是想努力寻求圆满的解决途径便找得到这样的途径,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哎,凡人的事情,就是烦人。”小白满脸无所谓,“所谓覆水难,有些过错经过再漫长的岁月也无法弥补,有些遗憾永无可能消除。所以,与其自己眼睛哭肿,不如先将别人气吐血,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何况,偶尔任性一下没有关系,偶尔哭一下也没关系,偶尔不坚强也没什么的。”
泪珠在眼中打滚,林清瑶低头,嘟囔道:“小白,忽然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会呢,我待你永远不变。”
小白静静盯着面前人,说得格外真诚,“你放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身后。”
“然后趁你不备,变着法儿推你下坑。”
“二狗子!”眼中泪珠子被气得掉了下来,她怒吼,瞬时为自己刚刚心里生出的细微感动感到可笑。
“说了不许再这样叫我,得称呼一声大师兄……”
……
天蒙蒙亮时,前往蓬莱的仙舟终于开动,红彤彤的太阳在海天之际探出头,散出万丈金光。
船舱背后,林清瑶瞄了一眼那一动不动的白色背影,心中莫名惆怅,他又是为谁风露立中霄呢?
不知过了多久,似感觉到身后目光,风珏回头,却看不到一个身影,无奈摇摇头,淡淡道:“出来吧。”
林清瑶自窗后走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便问出心底的疑问:“给那对夫妇托梦的厉鬼,到底是谁?”
为何会如此了解蓬莱,为何会知道他们的行踪,为何阻止她入蓬莱,可又不似要害她,这几天,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始终不敢相信。
“我也问过,他们也说不知道。不过,一般仙家身负功德,即便去世,也不会沦为厉鬼。”风珏望着面前女孩儿,目光复杂,寻思道,师叔消失于海面,这么久都未出现,恐怕凶多吉少。但又如何能告诉你这些,不过徒增烦忧罢了。
太阳完全升了起来,光明万丈。
他转身看着金灿灿的海面,忽然觉得,小白那句话没错,有些过错经过再漫长的岁月也无法弥补,有些遗憾永无可能消除。也因此,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带着满身心的伤,在新的生活中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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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谣 梦里花落尽
仙舟在海上行驶了数个时辰,穿过重重迷雾,满船人欢呼,“蓬莱到了。”
行舟速度渐缓,岛上几座山峰伫立,云雾缭绕,在夕阳映衬下闪闪发光。
蓬莱四周环海,岛上有五座山峰,据东南西北中方位分别命名为朝阳、千焚、凌云、水月和太辰。朝阳峰以玄和为首,擅木系法术。南峰唤千焚峰,现任蓬莱掌门玄同为主,于控火。凌云峰为最高峰,奇险诡谲,四周布满结界,道行高深之人方自由进出结界。从玄尘离开蓬莱后,蓬莱上下唯有风珏一人任意出入凌云峰,他也成为凌云峰唯一主人。自上一任神女含光故去,北方山峰水月峰唯其弟子清影一人。而前任蓬莱掌门玄一仙逝后,太辰峰以风岫为首,带领众多弟子。
新入门的众弟子由掌门分配到除了凌云峰的四峰修行,四峰诸人谁能通过凌云峰结界,便可自主选择是否入凌云峰。其中,林清瑶成为唯一被分到朝阳峰的弟子,心中颇觉意外。抱着远离风岫的决心,小白如愿入了千焚峰,正式名风白。
一行人兴致勃勃随着师兄师姐游览岛上景致,欢声笑语未歇,憧憬着未来。
水月峰上,神女清影一袭浅蓝轻纱裙,长裙摇曳拖地,臂间青白纱帔摇曳,面容姣好,似一尊唯美冰雕,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她开口,声音也清冷似冰珠:“清瑶师妹,扶摇琴本属水月峰之物,还请交出来,物归原主。”
所有人目光注视中,碧衣小姑娘瑟瑟退后两步,埋到人群中,轻声道:“抱歉。扶摇琴乃祖父所赠,不可转让。”
神女闻言,一步步逼近人群中的小姑娘:“哦,这样说来,朝阳峰非要独占扶摇琴?”
“清影师姐也说了,扶摇琴本属神女之物,师姐却也并非神女。若要公平,不如容我们先回去请教师父,由师父做主。”风竹浅笑着站出来,青衫似修竹,拦在二人之间。
与千焚峰和太辰峰相比,朝阳峰极为冷情。除了清瑶外,玄和只有两名弟子,大师兄风竹与师姐清欢。此刻,清瑶心中一松,果然有人护着,就是不一样。
“你以为搬出你们师父,我便怕了吗?”她说完,一跃而起越过风竹头顶,一掌袭向人群中的清瑶。
众人猝不及防,纷纷避开。迅猛掌锋迎面而来,碧衣女子避无可避,后退数丈,直至山顶悬崖。
“师姐/师妹,住手……”
无视同门告诫,清影面无表情,冷冷道:“小丫头,识相的话,赶紧交出扶摇琴。”
崖下碧海波涛汹涌,清瑶望了一眼,静静迎着对方无波无澜的眼眸,壮着胆子威胁道:“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谁说我要杀了你?”清影冷笑,拎着她碧色领口丢到地上,“就这点本事,凭什么拥有上古神器?扶摇琴关乎六界安定,二十年那场大战,在场的不少都还记得吧,难道你们真的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黄毛丫头手中?”
风岫与小白同时拦到清影面前,风岫冷冷睥了一眼,风白忙退了下去。清瑶踉跄着爬起来,目不转睛盯着清影:“你要如何?”
对方拂袖转身,一脸无所谓道:“不如来场比试,谁胜出,扶摇琴便归谁。”
清欢跳出来质问道:“这不公平,小师妹今日才入师门,师姐难道想被人说以大欺小?”
“敌人可不会放过新入门的弟子。或者,你入门早,你替她比试?”将对方气得脸面涨红,她看也不看,径直走向一身狼狈的碧衣女子,居高临下道,“不如这样,给你一年时间。一年过后,我只用一成功力,若你能胜我,扶摇琴便归你。”
一时间,众人面色几变。
清瑶心中纠结,清影作为神女含光唯一传人,自天资不凡,实力在这一代中实属拔尖。她虽自小得爷爷指点,现在却连对方衣角都摸不到。一年之后呢,和现在会有什么区别?与只余一成功力的清影对决,若胜了,也胜之不武;若输了,却更加丢人。
她想了许久,一字一顿道:“我不同意。”
清影似不觉意外:“哦?”
清瑶咬唇,良久不言。风珏想了想,上前道:“清影师姐可保留全力,一年之内,师妹与你谁先破凌云峰结界,便算谁胜。这样可好?”
人群之中不知谁嚷嚷:“若都没有破除凌云峰结界呢?”
“若都没有,便按照清影师姐刚刚的提议比试。” 清瑶闭了闭眼,握紧拳头,不会都不入的,至少她一定会入。
事情就这样定下,众人看完热闹,游玩兴致已经耗尽。带着满身疲累,对未知生活的忐忑,还有对这场比试结局的好奇,各自散去,成群结队地回到住处。
人群之中,风珏独属凌云峰,一朝西峰方向行去。幽冷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带着些莫名孤寂。
就这样一人回凌云峰吗,为何觉得如此寂寥,林清瑶望着那长长影子,忍不住喊了一声,“风珏师兄。”
这一喊将自己也吓一跳。
温柔月色下,风珏含笑望着刚入门的师妹。
林清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师兄,爷爷让我将这乐谱赠与师兄。”
风珏接过那卷名为《子夜歌》的乐谱,有礼又疏离道:“嗯,多谢师妹。”
都不问为什么吗,少女心里隐隐有些的失落,这人待所有人看似温和有礼,却又淡漠疏远,为何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哀愁,明明如此风光霁月的公子啊。
风珏云淡风轻地离去,林清瑶若无其事地转身,几个原以为可以看到风月热闹的闲人失了兴致,继续探寻岛中新奇物事。
时光静静流淌,树荫斑驳的叶子也摇摇晃晃。
三日里,玄和总有两日宿醉不醒,剩下半日望着东方大海喝酒,半日指点弟子们修行。小徒弟第一日上岛时,他淡淡交待了几句风竹与清欢,要照顾好小师妹。
许是对教导有什么误解,风竹忙于烹茶酿酒,清欢忙于听八卦看话本,各自对对方的喜好嗤之以鼻,强行想拉她入伙……
“掌门师叔说,每峰出一人,一起组成五人小队,调查碧海幻境一事。听闻但凡过往行人,无论仙神人鬼,但凡进了碧海之底,便再也没出来。”风竹熟练地将蒙汗药倒入酒坛,摇了摇酒坛子,一脸淡然又无比熟练地放回桌上。
此人相貌堂堂,生得人模狗样,底子里尽是黑的,清瑶想起师姐清欢的评价,暗叹了一句准,亦一脸淡然地询问:“师兄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说你,每隔几日便去凌云峰结界闯一番,你自己受伤也就罢了,害得我和那缺心眼的傻欢儿还得去背你回来。虽然风珏生得与我难较高下,你也的确有与清影有比试约定,但也没必要去得这样频繁。”风竹叹道,颇有些怒其不争,无奈摇了摇头,“你知道千焚峰与太辰峰现在都在传些什么,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么明显的吗?”清瑶心中一慌。
“女追男,隔层纱。于我们男子而言,你的表现足够明显了,不,是十分明显了,明显到连清欢那榆木脑袋都看出来了。”风竹抿了口茶,撇了撇嘴。
长着榆木脑袋的清欢身着绯色纱衣,倚在岩石上,正把玩着一枝桃花,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闻言却如老母亲般叹了口气:“我原没看出来的,今儿个有两千焚峰的小师弟偷偷问我,我逼问了几句。他们说,清瑶师妹疯了,不顾身体强闯凌云峰结界,不是因为对清影的恨,便是因为对风珏的爱。小师妹,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寡居在水月峰的清影与孀居在凌云峰的风珏可以凑成一对,两尊冰块,在一起过冬,也不怕夏天了。你来了之后,话本子更加纷呈,三角恋的爱恨情仇啊……”
“师姐,寡居和孀居不是这样用的……”清瑶小心提醒,默默咽下想说的话,人家寡居孀居,你们呢……
“不必拘泥这些细节。”绯衣姑娘大方挥挥手,说得语重心长,“小师妹啊,在咱们朝阳峰丢人没什么打紧的,不过呢,出了门咱们还是得把脸面拾起来的。”
“师姐说的是。” 清瑶点了点头,开始用心听着。
“一年之内,破凌云峰结界于你而言实在太过艰难,打赢只用一成功力的清影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咱们可以另辟蹊径啊。”
清瑶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赶紧凝神细听,恨不得掏出小本本记上一笔。
嗯,虽然天赋不行,态度总是要的。
清欢颇为受用,咳了咳道:“比如说,把人家冰块夫妇拆散,顺便招个上门女婿,组个双玉夫妻……”
“风珏与清影也要去碧海呢,咱们朝阳峰的脸面,可全托付于你一身了。” 清欢越说越觉得能成事儿,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小师妹,义正言辞道, “喜欢一个人,无需卑微,更无需觉得卑微。世上倾慕都是美好的,本不是丢人的事。旁人的说法,你不必介意,只需做自己想做的,日后不后悔便成。”
师姐在这方面总是……独具天赋啊,清瑶诚心求教:“可是,若该做的都做了,那人还是那人,如何不后悔?”
“咳咳,尽力了,便不言悔。”清欢清了清嗓子,一脸慨然,将玄和平日里的腔调学了个十成十。
一直独自品茗的风珏忍不住笑出声:“傻欢儿,你若不学着师父的语气,我便敬你是条好汉,咱们可以升堂结拜了。”
清欢不屑轻哼,谁稀罕结拜。
尽力了,便不会悔么?
可是,蓬莱上下都知道了呢。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来回走动:“怎么办啊,全岛都知道了,好丢人,明日可不可以不出门,可不可以装病啊……”
清欢一脸恨铁不成钢,风竹无不遗憾地道: “装病?咱们朝阳峰决议派你前去碧海,师父知道了,总得指点指点的。师父一指点,总喜欢请来很多人观摩切磋,诸如风珏、风岫,风白……”
她一头栽到花枝中,哀叹道:“惨了,哪里还有脸见人……”
风珏起茶盏,了然笑了笑:“每次清欢一哭鼻子,师父就没有法子了。”
“谢谢师兄。”
“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您什么都没有说,我都明白了。”
清风谣 冰雪琉璃镇
夜风习习,玄和踉踉跄跄走过来,伸手提起风竹刚刚下了料的酒,清瑶眼睁睁望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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