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水天光
风白摸了摸自己脸蛋,退后数步,感叹道:“女人打起架来可真狠。”
“小白,性格冷清的和活泼的,你更喜欢哪一种?”清瑶想了想,换了个自以为委婉的方式提问,“或者说,你更希望娶哪个回家呢。”
“我更喜欢你这样的。”风白脱口而出,顿了顿,又狡黠笑道,“谁让你挖坑了,把自己埋了吧。”
“确实把自己埋了。”清瑶喃喃。
风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黄裳清影忽然不管不顾,拼着内伤也要将手中铃铛砸向蓝衣清影,打伤对手之后,她眸光一转,袖中铃铛直接砸向清瑶。
“小心。”风白一把推开碧衣女子,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小铃铛。
“你对我动手?”蓝衣女子一脸不敢相信,眼中氤氲渐浓,抹着眼泪转身跑远。
青石板上,蓝衣清影踉跄着爬起来,不理会众人,冒着风雪走出院落。
“你们在这儿等着。”风岫交代完,追着雪中蓝衣身影离开。
随着三人的离开,包裹在冰雪中的琉璃世界归于一片寂静。
风白走到古梅树下,望着枝头晶莹剔透的淡黄花瓣,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数着花瓣的黄裳小狐狸,不由问道: “瑶瑶,你说,我真是风白吗?”
少年眸子亮晶晶的,似泉水般清澈,清瑶歪头打量片刻,这样的二狗子,会辜负那只小狐狸吗?
不被狐狸戏耍嫌弃就算烧高香吧。
她默默起自己想法,摇了摇头:“不会啊,传说中的大师兄,没你话多。”
没你话多。
这算夸人还是损人?他嘴角抽了抽,继续多话:“如果一个人偷偷喜欢你,你会嘲笑他吗?”
“喜欢一个人,希望给对方最好的关心和爱护,这原是世上最美好又独一无二的东西。这样的美好,又怎忍心去嘲笑?”她想起梅花枝头的黄衣清影,似看到曾经的自己,眼眸染上几分湿气,“如果一个人偷偷的喜欢我,我会很感激很开心的吧。只是,若是不能给予同等回报,也会有一点点心疼。”
心疼吗?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过,自卑过,患得患失过,才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吧。所以,她真的很喜欢风珏吧?小白寻思着,心底不经有些酸涩:“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清瑶愣了愣,想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他比自己还高,不由讪讪回冻得通红的手,不满道:“你是不是傻,人家明明是一位温柔的姑娘。”
温柔吗?
是不是他理解有误?小白认真询问:“你确定你说的温柔是温柔的温,温柔的柔吗?”
“二狗子!”
“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白雪与落梅齐飞,暮色悄然降临,幽冷灯光亮起,影影倬倬。
黑暗里,几只幽魂四下飘荡,寻寻觅觅。
清风谣 走失的秘密
石拱桥上,白雪纷飞,风岫头发高高束起,积了一层落雪,利落又骄傲,他抱剑望着来人,淡淡道:“你受伤了。这幻境古怪,还是莫要乱走了。”
“让开。”女子神色清冷,蓝衣轻纱融入茫茫夜色,淡的近乎白雪。
风岫冷笑:“你究竟何人,强占清影师妹的身体,到底意欲何为?”
“与你无关。”
她说完,目不斜视地塌上石拱桥。
虹桥两岸,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空无一人,两边店铺灯光慢慢亮起,一只只暗黑影子飘出,不急不徐地朝着石拱桥飞来。
不到片刻,二人被围困在石桥中央,桥两岸尽是黑压压的鬼影。雪花轻轻飘落,一朵朵穿过鬼影身体,无声无息,不留一点痕迹。
风岫剑眉蹙起,退到女子身旁,低声道:“这笔帐回蓬莱再算。你现在还行吗?”
“死不了。”她说完,利剑出鞘,一道白光划过,几只黑影瞬间灰飞烟灭。
风岫利落斩下几只黑影,一回头,发现身后女子身形踉跄,似体力不支。他手中□□扫过乌泱泱的影子,劈出一道出口,拉着清影便走,伸手却捞了个空。
“你先走吧。” 清影回胳膊,擦了一把唇边血迹,又砍倒两只黑影。
你先走吧,这几个字如此熟悉。
他心中一恸,碧海崖上,灼灼火焰燃烧,他也曾对一个握住他手的人说过同样一句话。
那个傻子,淡笑对他说:“你若先走,以后你下的挑战帖,我应下三成。”
“一半。”他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激动坏了。
天资卓越如他,自认为还算勤奋,远远甩其他修仙弟子一大截。可惜,那人身为蓬莱大弟子,永远压他一头。人家也只比他利害那么一点点,仿佛只要他稍加努力,下回便可以超越。可是,无论他多么努力,永远无法超越这个人。在蓬莱仙岛,一直是千年老二。他心中不甘,时时寻机挑衅,处处抽空挑战,那人却完全不当回事,十次顶多应一次,令他大为光火。
一半,一半又如何,他以前一日挑战个十次八次,以后可以一日挑战百次千次,三成与一半,又有何区别。
他轻嗤,真是个傻子。
“成交。”傻子笑得云淡风轻,一把将他甩了上来,自己却跃入灼灼烈焰。
傻子一去不复返,他如愿成为蓬莱大师兄,各项修行令其他弟子望尘莫及,再也不是千年老二,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想,自己不开心,一定是因为那人消失了,而他还没有赢过一次。
女子淡蓝纱裙被鲜血染红,明明妖媚的长相,却透着一股坚毅。风岫忽然觉得,眼前这姑娘,某些方面有点像曾经的自己,一样的自傲自我、好胜心强却不近人情。
长街尽头,一群黑影齐齐飘往北边巷子,对二人视而不见。
“不好,他们去往的是风白与清瑶的方向。” 他心底一惊,不顾清影反对,连忙背起她穿过长长巷子,赶回腊梅盛开的四方小院。
北风呼啸,雨雪阵阵,黛瓦覆盖一层厚厚积雪,梅花冷香越来越淡,风白与清瑶在屋内点起火堆,望着劈里啪啦的火光发呆。
寒风刮过屋顶,呼啦作响,小白拨了拨面前火堆,火星四溅。他抬起头,面前女子面庞被红色火光映得温暖,犹疑着询问:“如果下回,你遇到成魔之后的风珏,他不留情面,欲……欲对你动手,你会不会伤心……”
清瑶困得上下眼皮打架,揉了揉眼睛,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喂喂,你别哭啊,他要是不喜欢你,那我委屈一下,勉为其难的装作喜欢你呗。这样你也不算太丢人,对不对?”风白急忙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嗯,这样也不行。无论他是否心悦你,都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那我岂不是……”
他想了想,一脸大义凛然道:“这样吧,若你没有修成仙,又七老八十的,年老色衰,没有什么东西愿意娶你,那本狼君我呢,再勉为其难,将就着娶你好了。”
“不用你勉为其难。”清瑶咬牙切齿说完,放下手中柴枝,跺脚跑出屋子。
庭院幽冷,几盏孤灯散着昏黄的光,在风雪中摇曳。廊下,漆黑影子越来越多,飘来飘去,一间间屋子里寻找着什么,空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淤泥腐臭味,还有风吹门窗吱呀的声音。
她吓得脸色煞白,一脚退了回来,拉着风白躲到床底。
没过多久,那些影子来到窗前,朝里瞄了瞄,无声无息穿墙而入,飘在空中晃来晃去。
那些影子,没有腿。
一只脑袋忽地探到床下,黑色长发触底木地板,无神目光幽幽扫视一圈,那张脸,俨然白日桥头卖杏花的小姑娘。
她脸色苍白,眼中空洞无物,长发兀自滴着水,雪白的手指僵硬摸了摸地上的散着恶臭的水,有似强撑着自己飘起。
清瑶吓得屏住呼吸,死死捂住自己口鼻。
影子似没有看到他们,晃悠了一圈,又幽幽飘荡着离去。
月洞门口,风岫背着清影赶回来,正好撞见撤退的幽灵部队,无奈动起手来。
清瑶风白对视一眼,配合他们前后夹击,拔剑攻向那些幽灵,四人汇聚到一处,且战且退入屋中。
风岫进屋之后,迅速在门口布下阵法,乌泱泱的黑影无法入内,只得四下徘徊,空中恶臭扑鼻。
“啊,救命……”女子尖叫声传来,声音与白日银铃般笑声如出一辙。
糟了,黄衣清影还在外面,几人对视一眼,面色大变。风岫起身,持剑走向门口:“我去接她进来,你们呆在阵中,不要出来。”
“我与你同去。”风白心中隐隐不安,面上略显苍白。
清影捂住胸口,一贯清冷神色隐隐透着焦急:“不要去。”
“你留在门口接应。”风岫对风白说完,又看向清瑶,“清瑶师妹,好好照顾师姐。”
“好。”清瑶轻轻颔首,扶住勉强站起的清影,按住她袖中双手,“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让师兄安心应付外面那些家伙。”
“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影跌回塌上,眼底忧虑甚重。
这人遇见什么都面不改色,何时如此失态过,清影心中不解:“那些游魂虽然人多势众,但以师兄实力,带人安然脱身不成问题。师姐,你在担心什么?”
清影欲言又止,抬头望着漆黑的窗台:“但愿我多虑了,天亮了就好了。”
她想问为何天亮就好了,忽觉恶臭愈来愈浓,屋外风声脚步声愈加急促。
“开门。”
一阵冷风夹着雨雪扑面而来,风岫拉着黄裳女子进屋后,风白迅速关好门窗,复原阵法。
“夫君。”黄裳女子泪水涟涟,痴痴望着风白。
风白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退两步,直到后背贴到墙上,退无可退,只好一脸真诚地望着面前姑娘:“姑娘,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你一定是他。”女子目光灼灼,近乎贪恋地盯着眼前男子,泪水似断线的珠子, “你曾经说过,若有来世,你为妖我为仙,你当女子我作男子。”
风白心中蓦地抽痛,强压下不知所起的愧疚,毫无底气地反问道:“即便如此,忘记你的我,还是你思慕之人吗?”
她摇了摇头,一脸悲痛之色,睫毛水光颤动:“夫君,我心悦你,比古往今来的所有人都要欢喜你,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呢?如何可以忘了我呢?”
屋内恶臭味令人作呕,风白心头一窒,连呼吸都急促,抱着头,慢慢沿着墙壁蹲下去。
这气息,好熟悉……
清瑶心中大惊,喊道:“小白,小心,她是怨灵。”
话音刚落,黄裳女子冷笑,身后生出九条雪白尾巴,三条分别袭向屋内三人,另外六条齐齐将风白裹紧。
柔软的狐狸毛,此时一根根冻成冰渣子,似千年寒针,迎面袭来时,带来刺骨寒风。风岫忽地想到什么,寒声质问:“水灵珠在你手中?是你将这个镇子变成这般模样。白日里那些冻干的尸体,还有夜里这些怨灵,都是你利用水灵珠之力造成的,好令他们形魂皆供你驱使?”
“哼,将这些怨灵留在这里,总有一日,好管闲事的仙界或神界一定会发现。夫君若知晓了,也一定会过来。”她一边说着,一面目不转睛盯着被狐狸尾巴裹得紧紧的风白,眸底一片深沉,娇媚的声音薄凉如冰,“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说,这笔账该算到我头上,还是你头上?”
“什么都记不起来,没有思念,没有愧疚,没有自责,岂不是太便宜了?”
狐妖说着,一只尾巴卷起一枚丹药送往风白嘴边:“吃下去,你就可以忆起前世了。”
风白将头别到一边,心中愧疚褪去,愈发怒发冲冠:“臭狐狸,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么臭,还不快滚,从哪儿来滚哪儿去,我才不吃你破东西。别说想起前世,便是天下女子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的……”
狐狸脸色越来越白,他心中得意,越骂越起劲:“反正,我这辈子不会娶你,下辈子不会娶,下下辈子更不会。看,你看见那个绿衣小姑娘了吗,你来迟了,我已经是她的童养夫了,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清瑶双眼睁大圆溜溜,一时惊得忘了反应。嗯,主要忘了揍人,便被狐狸尾巴揍到一旁,包粽子似的捆住。
“你以为不吃下去,看不到,便可以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便可以毫无愧疚么?” 狐妖冷笑,吐出一只泛着幽幽蓝光的珠子,“我偏偏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
水灵珠晶莹剔透,似圆月悬在屋中,银辉笼罩着众人,隔断屋外风雪,带来黄粱一梦。
清风谣 又赢了一场
漓水之畔,桃红杏白,绿柳新裁,清风泛起层层涟漪,小船儿轻轻荡漾。
船中隐隐传来女子啜泣:“王郎,不必再说了,我……我断断不会与人作妾的。”
沉默了一瞬,男子柔声哄劝道:“怜儿,这是族中亲长……还有母亲的要求,我……我也莫可奈何。怜儿放心,即便作妾,我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定会一直宠你一人……”
“王郎,可……万一呢?”
见女子神色似有松动,男子声音微微抬高:“怜儿,难道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抵不过一个名份?怜儿难道忍心让我忤逆亲长,左右为难?你若心中有我,自不会计较这些世俗看法,也不会愿意我难做,对不对?”
“你……”女子静默了半晌,颤抖着声音问道,“若我心中放不下名份呢?”
“若你还是计较,便是不将我放在心上了。” 男子加重了语气,似赌气般道,“既然你并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又何必在意你为妻还是作妾,有名抑或无份,左右不过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罢了。”
“再说了,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你,你要我怎么办,我可以怎么办?”
柳梢枝头,一只白色小狐狸伸了伸爪子,打了个哈欠,灵动的黑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飞身窜入船舱,一时间船只摇晃,水波潋滟。
扑通一声,女子惊声尖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白衣仙人飞身一把捞起水中男子,余光瞥见人群中乱窜的小狐狸,忙追了上去:“妖孽,哪里跑。”
小狐狸窜得飞快,却依旧无法逃脱,后颈被人拎起,雪白的脖颈上套了一只捆妖铃,害它无法现出真身。
士可杀不可辱,这是把她当作狗辱啊,她怒气冲冲:“那男子薄凉自私,为何不能教训。你这个泯顽不灵的老头儿……”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默默把后两个字咽了回去,气势稍减:“总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哦,在下原以为是青丘狐族,没想到是只野鼠。”白衣仙人剑,淡淡道,“凡人自有凡人的运势,何况那人罪不至死。你这样蓦然插手凡人之事,有妨公正,更损自己修行。”
“你才野老鼠,你全家都是野老鼠。”小狐狸粉色爪子扑腾,口中呜咽不清。
仙人摇了摇头,将其丢在一旁草丛中,小狐狸逃窜离开。
她愤怒地握着粉嫩小爪子,气恼自己身为青丘九尾狐族,却被人如此羞辱。与其它妖族不同,青丘灵气充沛,狐族素有慧根,与九重天上的神界和仙门各派交好,也不与魔界妖界为恶。如此两面讨好,一直是仙界拉拢对象。
她狐假虎威,借助狐族族长爹爹的关系,成为蓬莱仙岛神女含光座下唯一弟子。含光看出她志不在修仙,一直放养,正和她的心意,反正啊,她来蓬莱的目的乃是找那风白一血前耻。
风白身为蓬莱掌门的大弟子,素来待人温和,行事稳妥,心性亦坦荡。不知何时开始,他觉察到总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这日晨练结束,他一把揪出躲在树后的家伙,居然是只皮毛雪白的小狐狸,脖子上还系着那只铃铛,粉嫩小爪子还使劲扑腾,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蓬莱灵气旺盛,这只狐狸能够来此,可见也算有仙缘的。他心生恻隐,便豢养起小狐狸,偶尔被狐狸小爪子挠挠,却并不计较,细心帮它搭窝,喂它吃饭,给它修指甲……
小狐狸心中欲哭无泪,这铃铛不是她可以取下来的,索性呆在风白身边,乘机挠几抓,报复报复。
大约过了半年,青丘狐族族长胡休路过蓬莱,想探视一下在蓬莱修行的小女儿。师尊尚在闭关,风白负责接待青丘的客人,忙命人前往水月峰寻找清影,却遍寻无获。
正一筹莫展之际,小狐狸自屋内窜出,一跃跳到胡休怀中,双眼水灵灵的,口中呜咽不清,脑袋还亲昵往他身上蹭了蹭。
胡休俊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长长胡须哆哆嗦嗦:“小女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还请仙长给个解释。”
“前辈说的,是这只小狐狸?” 风白大吃一惊,只道捡了只青丘野狐狸,没想到这么大来头。
“爹爹,他欺负我……”小狐狸一解开铃铛,摇身变为十七八岁的少女,明艳娇俏,如同二月枝头凝着晨露的花骨朵儿。
欺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胡休低头看了眼花骨朵儿一样女儿,又望了眼外表俊逸洒脱素来口碑良好的风白,见女儿俏脸微红,似乎明白了什么,顺了顺长须:“仙长,我们青丘没有女儿外嫁的规矩,不如将你师长找来,寻个吉日择个良辰入赘才好……”
风白面色僵硬,不知该如何接话;清影气得满脸通红,偷偷掐了自己爹爹几把。
胡休忍住疼痛,见一旁风岫笑得合不拢嘴,暗暗寻思,自个儿应没有说错什么,顿了顿,旋即善解人意地表示:“自然,贤婿年少有为,不能长居青丘,也是能理解的。你与小女婚后,可以半年歇青丘,半年住蓬莱嘛……”
风白忍不下去了,硬着头皮解释:“伯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啊,爹爹误会大了。”小狐狸忙拉着胡休逃离现场,不顾身后风岫笑得前俯后仰。
听完女儿详述,尤其详述她来蓬莱是为了教训风白之后,胡休气得后仰前俯,扶稳颤抖的长须,一拍桌子道:“明日便随我回青丘。”
“老头儿,要回你自己回。”
父女两吵了一晚,次日,清影送走恋恋不舍的老父亲,长长舒了口气。
小狐狸日日盯着白衣仙人,不知何时,柔和白衣在眼前晃多了,渐渐融化了眸底警惕,化作一抹煦暖春意。
天高云淡,海风湿润,树影摇曳,黄裳小姑娘蹭到风白面前,灵动的眼珠转了几转: “大师兄,漓水岸边,谁阻止我打那负心汉?”
“我。”
“大师兄,你喜欢蓬莱吗?”
“喜欢。”
“大师兄,看,这像什么?”她掏出狐狸形状的糖画。
“小狐狸。”
“那你连着说一遍?”
“我……喜欢……”风白蓦地怔住,微风拂过,只觉面颊发烫。
“说呀。”她神情专注,急切催促道。
“师妹,别闹了。”
风白转身,继续翻着手中泛黄的书页,心却如头顶树叶,微微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书本,发现小狐狸已然离开,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大师兄,书本好看吗?”
清脆的声音忽地从头顶树梢传来,他脱口而出:“好看。”
“小狐狸好看吗?”
“好……”他不假思索,蓦然抬头,光影斑驳中,黄裳女子明艳娇俏,正笑得狡黠。浅黄色身影在树梢穿梭,如一朵浅黄云朵,轻盈地飘来飘去。
小狐狸每日都有很多问题,一开始,他耐心解答,到后来,渐渐有些无力招架了。
风岫天天寻他比试,见得多了,实在不满这只耽误他比试的狐狸,习惯性抱怨: “你是不是傻子,没看出来她故意纠缠你?”
“师弟,蓬莱最忌同门不和。”风白笑得慈眉善目。
清影被风岫嫌弃,吃亏多了,一见这人便躲到他身后,委屈巴巴道:“大师兄,风岫师兄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要多想,他对谁都……都这样……” 风白认真解释,一脸包容。
“你才对谁都有误解。”别以为改口有用,风岫气得左眼狂跳,对小狐狸扬了扬拳头,气呼呼地离开。
夕阳染红天边,云朵层层叠叠,平凡的一日又逝去了。这样的日子里,总有一些鸡毛蒜皮的计较,还有无人诉说的烦扰。
只是,当重大变故来临时,才发现有心情去烦扰这些小事,有时间去体味淡淡惆怅,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含光背叛神界,自斩魔台劫走沉非,令蓬莱受到仙神二界指责。雪上加霜的是,联通六界的扶桑神树消失了,维系天地平衡的五灵珠也下落不明,导致神界魔界二界与其他四界隔绝。蓬莱仙岛将功补过,担起寻找灵珠的重任。
风白等人前往碧海之底寻找含光与沉非,她送别的时候,笑嘻嘻调戏道:“传闻碧海之底有蓝色珍珠,你若遇到了,拾一对儿送给我当耳坠子好不好?”
他无奈笑了笑,看样子并未放在心上。
风白离开后,她百无聊赖,一半时间与朝阳峰上的清欢一起捉弄捉弄黑心肝的风竹,却总以惨白结束,另一半时间在水月峰上修习灵力,心里不知道希望他们找到名义上的师父含光,还是不希望找到那两人。
“小影儿。”
声音如此熟悉,她的心似漏了半拍,回头便看见风白站在门口,正含情默默地望着她。
千年铁树开花了?
她心跳得飞快,脸颊也发烫,头晕乎乎的,傻笑着道:“大师兄,早啊。”
“嗯,天刚黑,是挺早的。”那人笑了笑,如风过竹林,似月映幽兰,又像羽毛拂过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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