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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花春想点头:“那些孩子就是我那表妹找来的我知道,容所后面有条废弃的小巷子,叫雨棚巷,容司里那些超出年龄却没生计可谋的孩子,基本都会聚在那里落脚,都是些混混流氓,最多就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别的也没什么,缉安司都懒得抓,因为抓了还得管他们吃住。”
“你怎么……”容苏明无奈扶额。
花春想立马认错,态度端正:“抱歉抱歉,我说正事,不是,你说正事,说罢我听着呢。”
“不说了,”容苏明傲娇地回手,“我饿了,着人给易墨回过信后咱们就用饭罢。”
花春想把信纸装入信封,用火漆封住封口,喊了在小厨房熬药的青荷进来,让她叫扎实往斗仙楼去一趟,给易大东家送信。
容苏明趁机喊随后而来的穗儿进来,想要吩咐她准备暮食,却被花春想起身拦下,“穗儿你也先下去罢,顺便告诉其他人,我和你阿主有话要说,让她们轻易别过来这边。”
穗儿暗暗吃惊,忍不住往卧榻方向瞧来一眼,略有些担心容苏明的人身安全,忙压低声音道:“夫人,阿主现下还病着呢,您不会要动手罢?!”
“……”花春想静静看一眼穗儿,后者默默选择听话离开。
容苏明伤在肋骨,不敢笑出声来,见穗儿夹着尾巴般碎步逃跑,实在有些难忍笑意:“你不会真的要揍我罢?”
“都是读书人出身,动不动就揍人揍人也忒失体面,”花春想缓步过来,在容苏明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坐到卧榻边边,“容苏明,我有话问你,你且与我老实答来。”
容苏明挑眉,两手乖巧无比地贴在身侧,“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熟悉的感觉和回答,让花春想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对我好,不仅仅因为我们俩的关系,是也不是?”
“知道我对你好还这么多问题啊?”有些话,容苏明总有些开不了口。
花春想道:“总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容苏明道:“糊涂是福,人活一辈子没必要过得太清楚。”
她知道小妻想问什么,但她真的能给出清楚的答案吗?
那日被凶徒误劫走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春想肯定会被吓哭的,当她第一次察觉到凶徒的杀意时,她做出所有反应的基础,都是“花春想还在家里等着我”。
在漆黑恶臭又满是硕鼠昆虫的地下排污渠里迷路时,她就在想,若是爬不出去死在这里头,公府草草判了她失踪的结局,花春想是会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还是会在花龄的安排下取掉孩子,再成人家。
她好好想了想,觉得勉强可以接受孩子被取掉,但实在接受不了花春想去和别人过一家。
于是,她手脚并用地在淤泥足足有一小臂深的阴沟里爬啊爬啊爬啊,转啊转啊转啊,忍着胸腔里无法呼吸的疼痛,与鼻腔里无法形容的恶臭腥味,用尽全力地寻找着出口……
这是爱么?不知道,容苏明也给不了答案,她只知道,这些年来,除了妹妹以及祖父母外,再也没有别人对她如花春想般嘘寒问暖,细致入微了。
如果从寻常的两口子关系来说,她的身份和花春想的确是不对等的,很多人都说是花春想高攀的她,但没人知道,她为了能在忙碌一天回到家后听见声“你回来了”,而多么心甘情愿地被花龄花爹利用,甚至对花龄提出的条件统统一口答应。
若是换成别人对她说“你回来了”,她是不会情愿被利用的,她会在知道事情原委后,十倍地把自己被算计去的东西讨回来。
这是喜欢么?她不知道。那这是爱么?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能接受花春想以任何的方式离开她身边,不能……
花春想瘪嘴,撑在身侧的手无意间碰到容苏明的,干脆就勾了勾这家伙的手指,“不说就算了,我慢慢琢磨去。”
“闲的你,瞎琢磨这个做什么,”容苏明心里有几分侥幸,“你名下庄子上个月的账簿都整理好了?排门铺子呢?租钱都起来了?啊对了,昨天纳的鞋底也纳好了?嘶……掐我做甚?”
手指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容苏明笑嘻嘻与掐自己的人对视。
“就你会给人派事情做,看来肋骨是不疼了,”花春想抽出手,起身往那边的小书案走去,“哼,还纳鞋底,往后面排队去罢……”
容苏明躺在那里,静静瞧着花春想坐到书案后翻看账簿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容家主杂芜的思绪终于渐渐变得清晰。
桑田碧海须臾改,玉堂香暖珠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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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大东家:我有点难。
易大东家:我有点方。





云想衣裳花想容 无用相思
容苏明摔断两根肋骨,在病榻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正正错过歆阳四季的暮春和盛夏。
当日身上夹板拆下的时候,容家主乖巧得像个刚刚入学的蓬头稚子,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今时,蹲在门外走廊下等着被主人牵出去溜圈的小狗,正哈哈哈地吐着舌头散热,模样比它主人更是乖巧几分。
乖得花春想都动了去逗耍逗耍它的心思。
奈何她怕狗,小狗那么大一只,如何乖巧她都不敢主动靠近,只能坐在院子的荫凉里等大夫给容苏明拆线。
断掉的那两根肋骨是用过简单的开刀手术接上的,骨头长好后需要把固定骨头的东西取出来,然后再次将刀口缝合即可。
开刀以及缝合的过程在麻佛散的帮助其实并不痛苦,只是过程存在顶大的风险,万幸,容苏明当初开刀后只一连发了几日高烧,最后都硬生生挺了过来。
今次拆完线,这命大的家伙就算痊愈了,想到这里,花春想心情愉悦地把石桌上的牛肉干扔给小狗一块,被小狗准确无误地一口吞下,几乎都不带嚼的。
“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再扔一块过去,小狗的大尾巴立马欢快地摇摆起来。
小泊舟左手举着根啃掉一半的牛肉条,右手捏了小树枝,蹲在主母旁边五六步远的木架子下,正津津有味地在玩蚂蚁。
穗儿新提一壶凉茶过来,给小泊舟到了杯,“泊舟过来喝点水,那牛肉条咸得甚。”
“哦好的……”小泊舟扔下树枝,刚从地上站起来,那边改样就从起卧居里出来,为身后人挑起了门帘。
被改样恭恭敬敬引出来的,正是今日来给容苏明拆线的济世堂医者金大夫。
“金大夫辛苦,”花春想被穗儿扶着站起,笑迎济世堂最擅医筋骨的中年大夫,“真是麻烦您了,快快坐下歇会儿,吃口茶润润——青荷,给金大夫倒水净手,穗儿去斟茶。”
巧样在屋里照顾容苏明,改样忙过来帮主母夫人招待金大夫。
金大夫颧高面瘦,三角眼,颇有架子,抖袖坐到铁信遮挡出的荫凉下,端起茶盏喝下大半盏凉茶,又矜持地抹了抹胡须,“容夫人客气了,拆那点线不足道辛苦。”
穗儿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像金大夫这样的医者,立在主母身后侧没过来给他续茶,改样恭敬立于主母夫人另一侧,在花春想再度开口发出声音的同时,她过来给金大夫添了茶水。
花春想笑问金大夫道:“多谢金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术,只是我家阿主此伤初愈,我们这些外行人,照顾时不知该注意些什么?”
金大夫沉吟片刻,似有犹豫。
于花春想来说,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能继续微笑——近些日子来她圆润了不少,眉眼温和地微微笑起时,让人觉得亲切又和善,“万不会少了金大夫的辛苦钱和诊金。”
穗儿从袖兜里掏出袋沉甸甸的诊金,塞给金大夫。
被客气金大夫了两句,“容夫人真是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们医家本分,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接过钱袋掂掂分量,觉得可以,才继续道:“容家主的伤里外基本皆愈合,外伤注意十五日内莫坐热汤莫泡澡即可,至于肋骨,最好再有三个月的静养。”
“如此,”花春想虽然非常心疼钱,但还是示意了穗儿又给了一袋,“家母老说伤骨头就要补骨头,可这些日子来我家主实在吃腻了骨头汤,是以这吃喝方面,可有何要注意的?敢请金大夫教我。”
这回容家主肋骨受伤,自头至尾都是金大夫在负责治疗,他也当真从容家多捞去不少好处,如今容苏明骨伤已愈,金大夫自然要多捞一点是一点。
两小袋银两卧在两个手里,足足有十几两,金大夫满意,“吃喝也没必要特别补什么,正常即可,”视线扫过容夫人那隆起的肚子,突然话头一转,“容夫人这日子也快了罢?”
“然也。”花春想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穗儿将身挡过来,倒了杯凉茶喊泊舟,“过来端了水去喝,待会儿吃咸了又要吃不下饭。”
泊舟鼓鼓嘴,过来端水喝,小狗瞧见泊舟喝水,博关注般“汪呜”了一声,泊舟果然端着无盖广口茶盏过去喂小狗。
“……”金大夫似嘲似讽地呵笑一声,朝泊舟努了努嘴,“这小奴真有趣,与犬同盏而饮。”
主院门口,方绮梦正好进来,手里提着两只沉甸甸的盒子,“舟舟,你上次在徽客居相中的那套四宝给你买回来了,哦还有别风轩的那套南红玛瑙棋子——哎呀,家里有客人在呀?!”
论演技,方总事万里挑一。
金大夫一脸诧异带疑问,舟舟?徽客居的文房四宝?别风轩的南红玛瑙棋子?容家这小仆倒底是何来头?!
金大夫不由得扭过头来再度仔细打量那小孩,十二三的年纪,加上娘胎里的一年,那就正好是十四年前!!思及此,金大夫微微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莫非是当年……
小泊舟哒哒哒跑去接方绮梦手里的东西,改样亦过去帮忙拿东西,花春想趣道:“绮梦姐莫再拿泊舟消遣逗闷子了,回头要是他真相中了徽客居和别风轩的东西,我看你给他买不买。”
“凭什么我买,你家容苏明挣的钱又没给我,”方绮梦边和花春想说话边迈步过来,直到走近了才“呦”出声来,好似刚看见金大夫一般,面上带了两分意外神色,叉手:“原来是金大夫在这里,来给苏明复诊?”
“呵呵,是方总事啊,老朽来给容家主拆线,不过已经拆罢了,”金大夫慢吞吞起手里钱袋,神色变了变,叉手道:“只是许久不见方夫子了,令尊安否?”
“劳您挂念,家父安着呢,”方绮梦简单回了一句,不待金大夫再寒暄,她便转而看花春想,“苏明还在起卧居罢,我寻她说句话。”
花春想:“刚拆了线,正老实在屋里待着呢。”
“如此,我去找她,”方绮梦顺手捏了石桌上两块牛肉干,“金大夫您歇着,我这儿还有点事。”
金大夫:“您忙着,您忙着。”
方绮梦直接朝起卧居走去,路过小狗身边时,将手里两粒牛肉块一块喂给小狗吃,一块丢进了自己嘴里。
金大夫:“……”
他苦不敢再说方才说小泊舟的话,毕竟他的次子今秋就要参加乡试,如今正在方夫子跟前读书呢!
送走这位架子堪比石公府大的医者金大夫,穗儿没好气儿地翻了个大白眼,“还问夫人是不是快到日子了,如何,我们容家是请不起几位稳婆和产医还是如何,要他来多嘴问。”
“行了穗儿,遇见那种人你也没办法不是,谁让人家有一身医筋骨的好本事呢,”花春想在穗儿和改样的搀扶下缓步往起卧居去,她近来两条腿肿得厉害,自己几乎走不成路,“薛嬷嬷和青荷呢,怎么还不见过来?”
穗儿道:“薛嬷嬷今日早上和老阿主一道去普光寺上香去了,青荷和迦南在厨房做饭,夫人寻青荷有事?您吩咐我和巧样也成的。”
巧样快一步掀开竹条编制的门帘,花春想迈步进屋,“也无事吩咐,只是突然想起来,几乎一上午都没见到青荷她们,就问两句。”
“啧啧啧,这记性呦……”屋里传出熟悉的调侃:“都说一孕傻三年,还好我是买一送一,不然可亏大发了。”
方总事黑起自己来,也是照样毫不留情。
“你这般也算正好了,”容苏明坐在床沿,垂首翻看着手中薄薄的账本,“我们家金豆正好有个姐姐陪着玩,你不是打小就想当我姐么,如今我闺女要管你闺女喊阿姐了。”
“这个听起来还算不错,可以使我暂开心颜,”方绮梦坐在卧榻边的方凳上,翘腿托腮道:“小金豆要认我为干娘么?”
“我是疯了么?”容苏明掀起眼皮看过来,“认你为干娘,要你教她上山打鸟还是教她下水摸鱼啊。”
花春想挺着肚子坐到特意为她新打的、专供孕期之人躺卧的矮榻上,轻轻喘了一口气,“小金豆也可以跟着绮梦姐学如何打理铺子啊,不是只有打鸟摸鱼可学的。”
方绮梦:“……”
“我干脆被你们两口子一唱一和噎死得了,”方大总事捂脸,一副不忍看不忍听的样子,问容苏明道:“簿子看好没,看好了我就让他们都照着这个写了。”
歆阳得珑川新转朝廷旨意,凡记账算账之簿,皆取朝歌最新推行的十六目算法,商号铺子所有账簿,当与公府所用记账方法相同,便捷公府查账查税。
“这一版改得倒还可以,暂时先照此来罢,就是不晓得公府令会否一变再变。”容苏明合上账簿扔给方绮梦,“若如此,可就麻烦了。”
无论做什么行业,最怕的就是朝廷和内阁朝令夕改,不巧这两年皇帝和内阁时常意见相左。
方绮梦随意把账簿抱在怀里,思忖片刻,道:“不然就让各处账房在做新账簿的时候,再按照咱们原来的法子另记录一套?”
容苏明道:“会不会太麻烦?账房如何说。”
丰豫原本就是两套账簿的制度,若再在此上加新式账簿,恐怕账房们会有新要求。
方绮梦道:“加薪资呗,”再摸出个小本本扔给容苏明,“看看罢,这是下头理事们合计出的各项预算……”
这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凑一块聊得条理清晰不疾不徐,花春想歪在矮榻上做绣工,小衣裳才做好半只袖子,容苏明唤了她一声。
“何事?”花春想顺手把针扎到小衣裳上,眼睛有点酸,抬头就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的容苏明。
“无事,”容苏明咬着片苹果,手里端着盘切成块的,放到矮榻旁的小几上面,顺便把放着针线的朱漆扁口笸箩往里挤了挤,“吃苹果呗。”
“嗯,好的。”花春想挪动笨重的身子,动作慢吞吞的,“去给绮梦姐也切一盘啊,都是昨日刚从苹果园送来的新鲜苹果。”
正捧着大红脆苹果吃得咔嚓咔嚓响的她绮梦姐:“哎吃着呢吃着呢,家里有果林子真是好,哎呦这甜脆……”
容苏明无声一笑。
巧样掀帘进来,“阿主,主母,秦大夫来了。”
方绮梦就着自己袖子擦手,嘴里苹果还没嚼完,胡乱七八地拾桌面上的各种簿子,口齿不清,“有钱人除了有钱没别的,济世堂大夫说请就请,走一姓金的就来一姓秦的唔!”
话没说完,方大总事就被人用手肘拐了下胳膊,抬眼瞪容苏明,疼!
被容苏明咬着苹果胡瞪回去,往后边示意了一眼——秦大夫进来了。
晋民尊医,莫说容苏明和方绮梦纷纷给秦大夫叉手,花春想也起身表示相迎。
三两句寒暄过后,秦大夫开始给花春想问胎问脉,方绮梦拾好东西要离开。
容苏明说去送送,秦大夫意外问了方绮梦一声,“方总事是要回家还是?”
秦大夫五十出头,和方家二位夫子都有交情,方绮梦也曾有几次偶遇秦大夫时,被秦大夫托了东西带回家给她爹娘,未敢怠慢,“今日非是十旬休息之日,这就要回铺子里继续上工,您有事尽管言语。”
“也无别的事情,”秦大夫四指按在花春想手腕内侧,时而松动一下某根手指,“只是今日直至出来前,我都没见到瞧瞧去复诊,故而问一声。”
方绮梦一愣,“瞧瞧复诊?出水痘的不是我大姐家的方集么?”
秦大夫微微点头,诚然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花春想扭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容苏明,后者朝她闭了闭眼……
瞧瞧不满三岁,姓娄,是娄沁的女儿,两个月前,娄沁带女儿和方绮梦生活在了一起。
没有六礼,没有宴席,两家亲长互换庚帖后两人同去到公府领下婚书,便成了一家人。
打马回到河畔巷,方绮梦正好在家门口看见正在锁门的娄沁,瞧瞧瘦瘦小小一只,身上披着件小兜帽。
娄沁自然听见了马蹄声,然则此处非是民坊,巷子也临街,车马每日如水往来不绝,她便自顾着锁门。
锁好门,弯腰抱起瞧瞧,娄沁转身下台阶,蓦然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方绮梦。
“孩子病了?”方绮梦迈上台阶,握了握瞧瞧的小手。
瞧瞧仍是有些惧生,搂住阿娘脖子把脸贴了过去,小胳膊弱弱用力,似乎害怕被方绮梦碰。
娄沁安抚地拍拍女儿后背,“出痘,已经发过了,就是今天有些发烧,我再带她去看看,你怎么回来了?”
“去济世堂罢,”方绮梦摸瞧瞧的小脑袋,“要如何去?”
娄沁道:“不远,我们走过去就行,你是回来取东西罢?”
“不取东西,瞧瞧病了怎么也不给我说声?”方绮梦抬手招来一顶停在巷口等生意的代步小轿子,“我陪你们一同去罢——小瞧瞧,”歪头,笑着和小家伙对视,“阿大陪瞧瞧去看病好不好?”
轿子很快过来,打头的轿夫撩起无袖汗衫擦一把脸上汗水,抱拳问:“老板何处去?”
“济世堂,”方绮梦报上目的地,轿夫压轿,她带了一下娄沁手肘,“抱孩子上去罢,这会儿日头太毒。”
娄沁看看轿子,又看了眼方绮梦,轻轻颔首,“如此,多谢。”抱着孩子坐进软轿。
“你我,何需如此客气。”方绮梦低低回了一声,转身去牵马。
待那一马一轿走出巷子,拐上东西走向长街,融进熙熙攘攘人群,易墨缓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一场场厮杀,她拼得伤痕累累,依旧换不来场相扶相济,得不到个相偎相依,结局徒留无用相思。
或许母亲说的没错,天生她在珑川的钟鼎世家,便是有大任要她担扛,而非纠结在儿女情长。
只是,只是。
谁家女儿娇,垂发尚年少。
树下抱香眠,泉边掬影笑。
徘复爱颜色,隔花昵青鸟。
嬉游终日夕,不觉晴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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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按时更新是不是特别气人—_—




云想衣裳花想容 别前一搏
丰豫做大之前,方绮梦没少天南海北跑生意。
说句毫不夸大的话,歆阳城内眉点花钿的姑娘女子,没一个敢拍胸脯说自己比方夫子家三女儿去过的地方多、见过的风物广。
可眼前这块地方,却是方绮梦从不曾见过的壮观——花海,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远衔白云蓝天,近接田垄水溪,风到这里都变得温柔且香甜。
“此地如何,或可比你在陈国所见河岚花田?”身边响起的声音分明带着三分调侃笑意,却实比方绮梦听过的珑川最有名的才女的声音还要温婉动听。
好似只有戏折子里走出来的人物,才能有如此动听的天籁之音。
方绮梦弯腰采下小小一朵紫骨朵,玩闹逗笑搭它在耳朵上,闭上眼,用力嗅空气里既淡且幽的香味,玩笑道:“自然是此地花好、景美,关键人更佳,只可惜蜜蜂多了些。”
侧耳听,花海之上,天空之下,尽是蜜蜂振翅飞动的声音。
身边之人含笑回道:“时节到了便该如此,万若错过,届时蜜蜂无蜜,花苞无粉,两厢损失。”
方绮梦深深觉得,这人肚子里装的大道理,数量之多估计和自己爹娘有的一比。
花海近溪河,流水潺潺,野外无食肆饭店,那人削了木棍下水捉鱼。
捉鱼者分明是知性温婉模样,原以为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孰料下水捉鱼那般手脚麻利,比她方绮梦这个七八岁就打遍书院无敌手的捉鱼小能人还能耐。
从来和朋友们出去玩,都是她方绮梦上山捉鸡下水摸鱼地为众人寻吃食,这还是头一次安静坐着等别人弄吃的来。
当烤好的鱼拿在手里,方绮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宠着的时候,心里甜得快要溢出来了。
她仰起头,回给对方一个极尽灿烂甜美笑容。
“快尝尝味道如何。”坐在火堆对面的人话语轻松,音容却渺渺。
“好啊。”方总事心里高兴,大大一口鱼肉咬下去,却像吃进去一块铁,不及吐出来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然则未及她反应,眼前烤鱼的火堆突然炸了一下,她大骇起身,却见大火冲天中扑过来个面容模糊的人,死死掐住了她脖子,而她奋力反抗却根本无济于事,被人掐脖子掐得感觉眼眶都要胀裂了……
光线朦胧的屋子里,睡梦中的方绮梦被自己憋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时,才发现自己两手正用力握在自己脖子上。
是梦啊。
她扯起袖子擦去脸上汗水,寝衣袖口被沾湿一小片,她愣了愣。
爹娘煞苦心教养二十多年,本想将家中唯一的闺中女儿培养成小家碧玉的闺秀,没承想她最后竟比两位契姐身份的阿姊还要野上几分,身上带的汗巾帕子从来都是摆设,反正没有袖子衣摆擦不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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