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文钟
“你的小心肝醒了,”花春想拍开容苏明的手,吩咐院子里的人唤奶妈过来,又使唤眼前人道:“奶妈在厨房吃饭,你不吃饭就先去看看,”视线落在容家主的饭碗里,“呀你吃完了啊,得了你抱孩子去罢,容哥哥。”
最后一句话尾音上挑,撩得容苏明心中微颤,起身时顺手戳了下夫人脑门,“莫跟方绮梦学那油嘴滑舌的坏毛病,逮谁都敢涮两句。”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摇床前,容家主弯腰查看尿布,容夫人从旁边架子上取来干净的递过来,看见摇床里的小家伙哭得脸都红了,虽然声音似没睁眼的小奶猫般,但实在是哭得厉害。
“哭成这样,尿了还是……好臭!”小金豆她娘亲往后半步,只把手中尿布伸过来,脸都别到了一旁去,“闺女你吃什么了,如何这么臭哇!容昭容昭,你快先给她擦擦屁股。”
“软纸呢?”容苏明做这些事倒也不手生,取下脏尿布后,她一手提着小金豆的两条小短腿,一手在摇床里翻找着,“找找软纸放哪里了,摇床里没有。”
“好像在咱们卧榻上扔着,你弄好她别让她乱动,我去找找……”花春想顺手把干净尿布的一角塞进容苏明腰带里,哒哒哒跑去找软纸。
劲找来婴孩专用的软纸,两人开始拾小金豆,奶妈和薛妈妈前后进来时,容家小宝贝刚被拾干净。
薛妈妈进来就捂鼻子,“小祖宗是吃了甚啊,闹得这般臭,该不会是积食了罢?”
“秦大夫给的药仆都有按时喂小主吃的,屋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奶妈接过花春想手里用过的脏东西,并旁边地上的一同拾起来准备往外丢,被随后进来的巧样及时接过去,捏着走出去。
小金豆还在哭,薛妈妈总不放心容苏明抱孩子,伸手过来接,“阿主午后还要上工,老奴抱着小姑娘,您歇一会儿去?”
花春想让穗儿把朝南的窗户开缝通风,打趣道:“嬷嬷可别想跟阿主抢孩子抱,连我都抢不过呢。”
容苏明笑,目光始终落在一天一个样的女儿身上,“知道就好,得跟孩子呷醋——花春想,她是不是饿了呀?”
小金豆刚不哭才没多久,这会儿却又开始挤着眼睛掉眼泪,干张小嘴,哭的无声。
“应当是罢,我看她吃不吃。”金豆娘接过来金豆,坐到卧榻边开始奶孩子。
九月里天气尚佳,小金豆身上只裹着条羊毛织成的小毛毯,这会儿一换怀,毛毯松开,正好让小金豆伸出两手抱住自己的饭碗,闭着眼吃得那叫一个香。
薛妈妈和穗儿过去给宝贝小金豆拾摇床,奶妈的孩子六个月大,此刻正被青荷抱着等在屏风外面,她见此处无事,便退下喂自己孩子去了。
未几,屋里其他人走了个干净,只剩这一家三口。
容苏明蹬掉鞋子滚到卧榻上,隔过花春想去挠小金豆伸出毯子的小脚板板,许孩子太小不知道痒痒,白里透红的小脚趾头虽似有若无地动了动,人却兀自埋头吃奶,没空搭理容苏明。
倒是花春想清楚察觉到女儿的变化——原本小家伙吃着奶就快睡了,容苏明往这边一靠近小家伙就没了睡意。
偏头看见某人在挠孩子脚板,忍不住一巴掌将她拍开,“我正哄她睡觉呢,你别闹。”
“好好好不闹,”容苏明把那只还没她小拇指长的脚丫子握到手心里暖着,枕着胳膊躺了下来,“前几天时候,秦大夫不是说要来给孩子种第二次痘么,今天来没?”
花春想突然发现金豆渐渐长长的头发有些发黄,低下头来细细看了几眼,“上午来的,已经种过了,秦大夫说金豆身体好,今明天可能就会发症,过了热就好。”
容苏明眯起眼,暖热了手里的这只小脚丫子,“我闺女受的这个罪呦,真招人心疼。”
“睡你的午觉罢,”花春想反手把人往里侧推,“你腾个地儿,让我也躺一会儿——哎你……”
容苏明突然爬起来下了榻,自己漱了口又倒来杯水递到花春想嘴前,以气声说道:“漱漱口再睡,秦大夫的医嘱可不能忘,喏。”
花春想:“烫不烫?”
“不烫,正好。”
阿娘就着阿大的手喝水漱口,单脚已经踏进黑甜乡的容小金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叮地睁开一只滴溜溜的机灵眼看向她阿大。
小家伙那斜眼瞧容苏明的神情,像极了抓她阿大阿娘做坏事。
容苏明:“……”
容苏明“哎”了花春想一声,“看你闺女这眼神,这要是会跑是不是就该追着我打了,”低头看向依旧在盯自己的小金豆,似笑非笑道:“我在喂你娘亲喝水漱口呢,又没跟你抢口粮,瞧你这机灵劲儿,倒是知道谁好欺负。”
容金豆松嘴放开自己的饭碗,小拳头正正按在上面,依旧瞅着容苏明,似乎是在努力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容苏明:“……”
花春想吐漱口水到脚踏边水盂里,忍着胸腔抖动咯咯咯大笑起来,“容苏明啊容苏明,这回你算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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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 亲儿肖母
金秋十月里,容家迎来小主子的满月之礼。
按照许太太惯常行事,满月礼定少不了大摆宴席,容苏明在这种应酬事上素不大上心,花春想尚未出月子,也不重内宅权力,宅里大小事情便还是由许太太亲力亲为操办。
席上所邀宾客名单早已定下,帖子亦洒了出去,谁也没料到,容苏明的堂兄弟姊妹们会突然登门来。
容苏明父亲容觉是先容老太爷长子,共有两位亲弟与一位亲姊一位妹,亲姊二十多年前休夫后带儿子远走他乡,十多年前便已是杳无音信,亲妹就是嫁到许家的许太太。
而容觉的亲弟们,也就是容苏明的亲叔父们,便是歆阳城西容家大宅的二老爷容党与三老爷容棠。
这二位老爷多年前因故与侄女容苏明断绝关系,其子女们自然也被家中亲长勒令不得与容苏明往来。
只是,容家孩子们有自己的情分在,愈是渐渐长大,愈是断了骨头连着筋,容苏明和这些堂兄弟姊妹关系也都算还可以,平常该走的礼节都没落下过,能帮忙的也都从没含糊过,今次他们在满月礼前两天突然过来,容苏明自然是忙中抽空将人请到主院明堂招待。
几人寒暄两句暖开场面,又几口茶抿下肚后,排行老三的容显掏出封书信呈给容苏明,乐呵呵道:“昱大哥哥闻你喜得贵女,百忙中从朝歌来信祝贺,你成亲突然,他得知消息为时已晚,这回正好将两笔贺礼一同送了过来,礼单我已叫人送到二嫂嫂那里去了。”
容苏明在族中行二,她堂弟容显口中的二嫂嫂,说的正是花春想,闻此言后她微微颔首,垂眸拆信来看。
容显口中的昱大哥哥,乃是容苏明他们这辈里的老大容昱,容二老爷容党膝下嫡长子,人唤一声容家大爷,正儿八经科举士子,成平十七年同进士出身,三年前官拜内阁众辅,久居帝都朝歌,几年前还娶了朝中二品大员家嫡出女儿为妻。
这位昱大堂兄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平素就和下头的堂兄弟姊妹关系淡淡,与容苏明则更疏远些,他今次突然又是送礼又是写信道贺,容苏明刚接过信便猜到这帮堂亲此来目的。
在众人殷切的期待中,容苏明慢吞吞看完信,叠信纸装入信封,顺带朝着朝歌方向叉了下手,神色与看信前相比并未出现变化,“真真是多谢昱大哥哥和大嫂嫂关心,昱大哥哥居高位,昱大嫂嫂掌内宅,二位能在百忙中书信来贺我得女,昭唯有再谢,也替屋里小儿谢她堂伯父堂伯母挂牵之情。”
容显与容昱一母同胞,他闻言一愣,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心道,父亲不是说大嫂嫂在信里说了给新生儿取名之事了么,怎的昭二姐姐却没有丝毫反应?
以他对他昭二姐姐的了解,这要是放在以前,昭二姐姐不阴阳怪气说两句难听话才怪!眼下这般淡然,难道说是因为门阀豪右出身的大嫂嫂言语太隐晦,昭二姐姐没看出来?
容显心思不深,看不出容苏明未出口的意思,行四的容时却微笑道:“二姐姐此时才得长女,实在是咱们家一等一的大喜事,昱大哥哥再怎么贺想来也不为过,我这小侄女当是咱们全家的小宝贝呢,”
说到这里再将话锋一转,听起来多么自然而然,“二姐姐可想好了给我这金豆子侄女取何名?按照你的性子,想来又是让人择了好字送来,自己再从中挑个好的用,然则这可是小金豆的人生头一大事,二姐姐惯会偷懒,先莫说二嫂嫂会否同意,我们这几个姑姑叔叔可头一个不乐意呦。”
同辈的兄弟姊妹们都知道老二容昭最爱躲懒,这几句促狭揶揄,既调侃了容苏明爱偷懒,又实在说到点儿上来,给接下来的聊天开了个轻松的好头,带任务而来的容家堂亲们各自知晓自己笑中的滋味。
在其他人附和说笑的空档里,容苏明端起茶杯,不动声色打量眼四堂弟,方才自己扔下的小小台阶,对容时这位颍川第一状师来说,迈过去简直易如反掌。
说笑归说笑,行五的堂妹容晗出来把话题往正规上拉,“就是啊昭二姐姐,你到底给我们的小金豆侄女取了哪个字为名,就让我们先听听嘛,顺便帮你再参谋参谋把把关?切莫说取的就是容易的‘易’字啊,忒敷衍人。”
声落,明堂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动静传到离得不远的起卧居,花春想有些羡慕这样的容昭——花家众多堂亲聚在一起时,每每不是争执就是动手,鲜少有说笑时候。
没多久,明堂那边没了声音,容苏明未几就推门进来,脸上笑意带着几分不屑,这让花春想猜测明堂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顺嘴就问了一声。
“其实也甚么大事,”容苏明坐到摇床旁,扒着围栏看女儿睡颜,“就是城西我的两位叔父家里,打发了帮孩子,带着容昱夫妇的书信过来,想借我女儿的满月礼取名和咱们家重归于好,我没同意。”
花春想正在空地处做着秦大夫教给的、助产后女子恢复身体的五禽戏,闻言慢吞吞道:“我只知道城西长辈和咱们家不来往,闺中时曾听过几耳朵这事,道是您容大东家没良心,办事不厚道,为生意而坑害两家亲叔父,他们一忍再忍你却步步紧逼,最终不得已,他们请宗族开祠堂,宣布与你这侄女不再往来。”
容苏明认真把玩着女儿虚握成拳的小手手,单手垫在围栏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是啊,那时候他们没想到容昱会当这般大的官,还娶了二品大员家的女儿为妻。”更也没想到当年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侄女容苏明,如今会拉起丰豫这么个叫人不太敢开罪的大摊子。
“那这回是耽为的甚么?”花春想如今的思维不知不觉中向容苏明靠近,学仙鹤展翅的动作,抬起一只脚却险些没能站稳,“你不总讲无利不起早么。”
容苏明“切”笑出声,极轻,怕打扰到宝贝女儿睡觉,“听说容昱要升官了,盖此事对他孝悌名声有碍。”
朝廷官员升迁标准除却政绩外还有品评之标准,官爵愈高品评类要求愈严格,三年前容昱自翰林院升入内阁,他爹容党就为清正名声而亲手把一位仗势欺人的宠妾及其娘家弟弟送进了歆阳打牢,容苏明非容昱一脉亲族,如今和他家关系好坏竟然也到了影响容昱前途的地步,可见容昱此番将升的官阶之高。
花春想开始做一个类似猿举的动作,闻言扭过头来往这边瞟了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办?既会影响到人家前途,你不同意人家则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是说他们是坏人哈,毕竟这种事是罢,搁在谁身上都绕不过,到头来都得解决,更何况那边是当官的,咱这小老百姓决计惹不起。”
容苏明轻轻摇头,语气有几分冷,神色依旧温柔,盖因正在看着孩子,“这事牵扯到我爹当年之死,那两家脸一抹就想从头来过,是个人都知道那不可能,便是这世道人死王八活,我也要守着我爹顶天立地的清白,要他们请宗族、开祠堂,还我爹生前身后名,即使他们两家在我爹和阿筝坟前上香请罪,不解我心头恶我也未必会答应。”
温暖干燥的手心落在小金豆额头,婴孩头顶最后那点没长全的头骨在她手心一跳一跳,容苏明鼻腔一阵发酸。
这小家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脉,是她和花春想生命的延续,也是她对这无情人间的热爱和留恋,“吾儿,任他风雨雷霆,阿大护你康乐成人。”纵赌上性命又有何妨。
花春想走过来,拍抚妻郎单薄身背,窥见了这人心里不生寸草的荒芜苍凉,和那丝丝见不得人的委屈,“阿昭......”开口不知该如何安慰,便俯身抱住了这个孤独无依的人,千言万语脑中过,都觉表达起来太苍白,最后只剩五个字:“我在,孩子在。”而那些你现在不想说的事情,那就不说罢。
摇床里的婴儿睡得香甜,花春想的怀抱特别温暖,容苏明按按酸胀的双眼,心里生出浓厚的眷恋与依赖,这里是她的家,这两人是她的家人,家人......
“阿主,”改样进门,走到屏风前站定,“姑老爷和铺子刘三军来了,在前厅。”
容苏明吸了下鼻子,眼底有点泛红,捏了捏花春想的手,“姑父估计是为姑母来的,我去前面见见,一会儿就回来。”
许太太总为娘家如此操心,甚至称得上是在为容家搭理内宅事物,许家人多嘴杂人心复杂,难就会有些不中听的说辞传出来,花春想忙道:“我与你同......”
“去”字还没出口,巧样从外面进来,气息有些喘,像是跑过来的,“梁管事派丰过来报信,堂前巷那位......”
“阿主阿主!”小泊舟炮仗样窜进来,打断了巧样的话不说还险些被门槛绊倒,脑门快栽到地面时被改样及时扶住:“小狗在后院咬伤个混进来的妇人,她她,她,妇人说她是小姑娘的亲祖母,要来看小姑娘!”
容苏明看一眼巧样反应,心下明了,起身问泊舟道:“人呢,现在何处。”
泊舟喘着气儿,干咽了口唾沫,“后院,小狗看着呢。”
“如此,”容苏明食指抬到唇前,向泊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怕吵醒小金豆睡觉,“巧样你去寻丰过来,让泊舟带你们到后院把那人弄到竹楼里看管起来,改样留下来照看孩子,将青荷穗儿以及奶妈也喊进来罢,你们陪着你们主母。”
这两天家里乱,青荷穗儿对花春想的吃用之物那是小心再小心,容苏明方才进来后二人便被支使去了小厨房给花春想忙活吃的加餐。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容苏明回视线,正好看见一脸有悄悄话要说的花春想,“你说。”她微微低头靠近过来,让花春想耳语。
“是城西罢?”花春想问。
容苏明一顿,微垂眼角,点了下头。
花春想道:“这些都与那边有关?”
容苏明继续点头。
“女儿这里有青荷穗儿几人守着,我去见许姑父罢,你去见刘三军,”刘三军是铺子里仅次于方绮梦的存在,花春想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跟容苏明咬耳朵道:“铺子里的事情更重要些,况且我一个没出月子妇人的去见许姑父,便是他来势汹汹,对内宅的女人他一时也说不了什么重话不是。”
容苏明下意识摇头,歪起脑袋忍笑道:“那老狗嘴里吐起东西来,可不管你是内宅女子还是中馈男人,至于刘三军,估计就是因事路过附近而被方绮梦那家伙打发来捎个口信,前院的都是小事,待我回来,”揽人入怀,亲昵地碰了碰姑娘的耳廓,声音低得带了几分磁性,煞是能撩人心弦,“你与我同去处理后院那个才是正经。”
那边的改样及时捂住泊舟眼睛,还默不作声把人往屏风外面拉了拉,生怕小孩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如此,”见容苏明胸有成竹,花春想点点头,“那你去罢,我等你。”
容苏明带人离开,与青荷穗儿,以及抱着孩子的奶妈照面而过。
穗儿一进来就怪道:“夫人,迦南怎么带人把咱们院子围了。”
“无事,”花春想看一眼摇床里还在睡的小家伙,唇边漾出浅浅笑意,“是你阿主吩咐的,这两天家里进进出出,怕丢东西。”
奶妈抱着六个月的儿子,小家伙好动,老想下到地上玩,被奶妈抱着不敢让他下地捣乱,“昨天就听给小厨房送米面的人说,大厨房前天丢了十斤白面和两只山鸡,咱们可得把院子看好了,把小主子守好了。”
穗儿健谈,边叠着刚进来的干净尿布,边同奶妈搭话道:“守好孩子自然为首要,不过朗朗乾坤下,还有人敢在人家家里偷孩子么?”
奶妈轻轻晃着怀里孩子,难得脸上浮现聊八卦的专用表情,“可不是嘛,我婆婆以前也在城里给人当过奶母,她说和她主家同箱子的一户人家,就是在给孩子办满月的时候不慎丢的孩子,家户报了案,公府官爷也调查了,最后说就是外地人牙子趁乱偷走了孩子......”
花春想坐在窗户边的软塌上做女工,想想有些不放心,就让青荷去后院,问问竹楼里那位被小狗咬伤的人情况具体如何。
青荷奉命而去,大概一盏茶时间后,她回来说那位只是蹭破了点油皮,连血丝儿都没有,十分不碍事。
奶妈的孩子不哭不闹,就是好动,奶妈生怕儿子捣乱,只好抱着他不放,花春想指指屏风后面那块铺有毯子的空地,对奶妈道:“那处闲置,让孩子脱了鞋子上那里玩罢。”说罢,还让穗儿把做给小金豆的布偶木偶拿去给奶妈孩子玩。
奶妈受宠若惊,叠声道主母万善......
容家前厅:
许老爷吃公府饭,身上虽只有个九品末流小官阶,但因在土地管理之司所供职几十载,出来进去间就被做生意的人巴结阿谀成了许爷。
人心易浮动,时间一久许老爷不就有些飘忽。
自和许太太成亲至今,他就极少登容家家门,因为容觉在世时瞧不起他,容苏明当家后也不大把他这位长辈放在眼里,若不是容苏明有丰豫这么个来钱的铺子,许老爷也是绝对不会搭理容苏明这样一个下九流出身的商贾的。
在许老爷看来,容家敢称儒商不过就是因为容觉和容昭都是碧林书院出身,生意做大了被人阿谀奉承,沾到真正的珑川儒商赵家的光,才有了个所谓儒商的称号,容家从容昭始往上倒三代,容昭祖父不过也就是个下九流的烂匠人,一个靠给别人打箱笼柜床养家糊口的破匠工。
如此一个容家,怎敢使唤他许家的大太太在此掌事打理?!
在许老爷背着许太太朝容苏明打发一通脾气后,容家主端起手边茶盏,轻轻吹散升腾的热气,风轻云淡,“姑父此番的气,来的有些......”后面的话不好听,容苏明低头吃茶。
许老爷骂得口干舌燥,刚想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就被容苏明这句只说一半的话刺扎到了屁股,噌一下从椅子里起身,手中茶盏不由分说杂碎在容苏明脚前,“容家小儿此言何意!是说我许孙培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呵!我许某人为官几十载,还真真是不曾见过似汝这般倒打一耙的厚颜无耻之徒!”
便是如此被人指着鼻子骂,容苏明也依旧眉眼温和,唇边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让许老爷感觉自己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瞧一眼脚下碎片,歪起头慢条斯理道:“近几年来,姑父事业顺遂,家宅和睦,看着您眼红的着实不在少数。”
许老爷重重冷笑,“你这话,当我是三岁无知孩童乎!今与你言你姑母如此年纪还为你打理家宅之事……”
“姑父慎言,慎言呐。”容苏明勾起单侧嘴角,靠在椅子里的那副纨绔样,让躲在正堂条屏后的许太太都想上去捶她两巴掌。
许老爷气得耳朵都红了,刚想要开口再骂,却被正堂隔断后传来的一声“许孙培”给堪堪喝断。
这夫妻两人前半生吵的太多,尤其是在容苏明祖父母双双离世后,许太太腹中还怀着孩子,二人便吵闹到了休离地步,幸好被当时尚还在世的许家老太太及时拦住,才不至于让许太太在父母七数未过就大着肚子与夫离异,近些年来,容苏明逐步将丰豫做大,为许太太撑起母家,加上许向箜成家立业,这才让许太太稳稳坐在许家的当家主母之位上。
许太太对这段婚姻,亦是再起不了丁点心思,若不是需要等到向晴向晚长大成家,许太太早就跟许老爷掰了。
许老爷自认为经人提点好心来此为老妻讨公道,却万般没想到自己一颗好心硬被当成驴肝肺对待,在他们容家遭老妻这般伤人脸面下人台面地呵斥,许老爷不得不端起架子和许太太争吵。
容家本无什么使用的仆下,如今在宅子内里外忙活的,和当初容苏明成亲时在此帮忙的乃同一批人,都是许太太在许家培养的心腹,听见前厅里动静一阵比一阵大,下头人自然都躲着不靠近。
容苏明趁两位吵得热闹,自己抄着手溜回主院起卧居。
花春想等得久,靠在卧榻上打起了盹,青荷穗儿坐在摇床边照顾睡醒的小金豆,容苏明放轻脚步走进来,“夫人何时睡的?”
穗儿举着手里布缝的布谷鸟,气声道:“得有一刻钟了罢,阿主去前院去的忒久,小姑娘都又睡一觉了呢。”
“是么?我家宝贝都等得又睡一觉了呀,”容苏明熟稔地抱起孩子,脸上笑容十分灿烂,“阿大给吾儿赔礼喽,”凑过去亲吻小家伙带奶香的小额头,容宝贝特别给面儿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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