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丁丁冬
“大老爷问起二老爷内眷,知府大人摇头,出事后她们连夜搬走,我也爱莫能助。老爷去了三位姑娘家,太太在三姑娘家好好的,二太太的行踪却没人知道。”老赵流泪说道,“各个铺子里的掌柜账房伙计,府里的管家下人,老李带着我们一个一个去找,有的死了有的进了大狱有的不知去向。”
“我母亲的大丫头巧珍呢?也没了踪影?”乔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颤声问道。
“也去她家了,就住西河直街,她家爹娘哥哥也在找人,去了那么多家,就她家有良心,硬要留我们吃饭,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她爹一个劲安慰大老爷,说二老爷和二太太是大善人,不会有事。”老赵哭得呜呜咽咽,“这次去杭城,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后来呢?大伯父怎么决定回来了?”乔容跌坐在大伯父床边,一只手颤巍巍碰到她的手指,扭脸一瞧,大伯父正流泪看着她。
她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大老爷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胡二在旁说道,“昨夜里,我已经把这些日子的事都告诉了大老爷,大老爷了很大劲,在我手心里写一个忍字。”
“大伯父,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我会忍着,总有一日,我要回到杭城去。”乔容紧抓着大伯父的手。
大伯父的眼皮动了动,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乔容用力抹一下眼泪,嘴角翘起浮出几丝笑容,她说道:“大伯父,你不要激动,我都明白,我会想法子的。”
大伯父闭了双眼,两手犹在簌簌发抖,门外有人说郎中来了,她忙忙站起身迎接郎中,胡二说道:“姑娘放心,这儿有我,后门外僻静,姑娘与老赵可到那儿去接着问话。”
她点点头出了书房后门,老赵忙跟了出来,接着对她说道:
“大老爷去牢中见到了二老爷。老奴也见着了,二老爷瘦了些,不够神很好,他笑着跟老奴打招呼,二老爷说杭城已然这样,大老爷呆着也是白功夫,他催促大老爷回来看护好四姑娘,大老爷答应了,大老爷问二老爷,怎么不见金二太太,二老爷笑说,大哥放心,她自有她的去处,我如今也只有她和容儿了。于是,大老爷听二老爷的话,让李伯在杭城多方寻找金二太太,并打听松大少爷的下落,自己则匆匆赶回徽州。谁想上船就中了风……”
父亲母亲都安好,她略略放下心,如今只求照顾好大伯父,只求松哥能早日回来。
她劝勉老张几句,递给他一角银子,回到大伯父房中听郎中如何说。
郎中正在开方,胡二大略对她说道:“郎中的意思是,大老爷因多日焦虑以致中风,如今只需安心静养,再辅以用药针灸,会慢慢好起来的。”
待郎中开好药方,乔容又仔细问过大伯父的病情,并拜托鬼片针灸之事,送走郎中后吩咐好谁去抓药谁看着熬药,刚吩咐妥当,里老闻讯而至。
他疾步走进,站在大伯父床前,含泪说道:“启正,你好好养病,我会照料四姑娘。”
大伯父艰难眨一下眼睛,乔容会意,来到里老面前恭敬福身下去,恳求说道:“请闻伯父为我主持公道。”
里老点头:“胡二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拖着时日就为等你大伯父回来,没想到他病成了这样,走,咱们到正堂去,为你讨回公道。”
到了正堂,里老居中而坐,天井内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乔容一一看过去,素华不在,绣珠不在,大伯父病着,胡二在照看大伯父,胡妈妈在厨房,她见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在,乔柏乔桐也不在,在场的人,几人虎视眈眈,几人冷眼旁观,更多的人因有热闹看而兴奋。
她指甲掐在掌心逼着自己冷静,一脸沉着看向里老,解下颈间一块玉珮递了过去,大声说道:“这块玉珮本是一对阴阳鱼,阳极在唐公子那儿,阴极在我这儿,是父母为我们订亲的信物。”
人群中响起嗡嗡的议论之声,里老接过去点头:“四姑娘来的那日,西安将军唐晋昌麾下一位姓叶的小将军曾来见我,托我看顾好四姑娘。”
“那么,叶小将军可曾提过,四姑娘和唐公子有过口头婚约?”人群背后有一人朗声说道。
里老犹豫一下,歉然看向乔容:“那倒没有。”
“就是说,此玉珮是否信物,全在四姑娘一面之词。”那人又道。
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说话的人昂然而进,是一位衣饰考究威风凛凛的中年人,里老一见站了起来,恭敬行礼道:“草民见过知县大老爷。”
原来是县太爷,听他刚刚的话,是敌非友,乔容警惕看着他。
美人靠 反击②
县太爷居中坐了,又客气让里老坐在右侧,微笑看着乔容道:“这些年乔财神为乡里做了许多事,本县理当为她的千金主持公道。”
乔容客气称谢,县太爷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延公子的亲事,有你嫡母的亲笔信,又有你父亲的名章做为凭据,说明这门亲事他们是赞同的。乔大太太所作所为只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嫡母的亲笔信我认,可父亲的名章我不认。名章人人可刻人人可用,不一定是我父亲的本意。大伯父在杭城狱中见过我父亲,可他如今口不能言,若是知县大老爷认定这名章就是我父亲的本意,小女子不服。”乔容冷静说道。
县太爷笑着看向大太太:“乔太太的意思呢?”
“延家已三媒六聘,明日就是吉期,西安唐家只有一块辨不清真假的玉珮,亲事是哪家的,全凭知县大老爷做主。”乔太太脸上带着仰慕的微笑。
县太爷点头:“本县做了这样的主,需要担着很大的风险,万一唐将军来找本县的麻烦,本县可就大祸临头了。不过呢,乔四姑娘的亲事既在本县治下,本县也只能冒险断之。”
“等等,等等再断。”人群背后有人喊道,“我这儿有证据。”
这声音似乎听过,乔容惊疑看过去,那人已扒开人群冲了进来,浓眉大眼身强体壮满头大汗,手中举着一封书信。
“宝来?”乔容又惊又喜,大声喊道。
宝来没有理她,冲到县太爷面前将书信递过去,气喘吁吁说道:“这是乔财神的亲笔信。”
县太爷大略看过,递给里老,里老看着书信,激动得两手发颤:“知县大老爷,是乔财神的亲笔,他说大太太对四姑娘心怀歹意,不许她插手四姑娘的任何事,自然也包括亲事在内。”
县太爷嗯了一声,站起身对乔太太拱拱手:“乔财神的字,本县也认得,事已如此,爱莫能助。”
大太太嗷得一声叫,扑过来一把揪住宝来衣领,摇晃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家的好事?”
宝来身子一拧躲开她的纠缠,大太太扑跌在地,呼天抢地哭了起来:“松儿,我的松儿,你就白死了不成?”
乔容又喊一声宝来,宝来看向她:“你是谁”
“咱们在山神庙里见过,戴着帷帽的那个就是我,旁边是绣珠。”乔容带泪说道。
“是你?你也姓乔?你是乔财神什么人?”宝来扑闪着大眼睛。
“我是乔家的四姑娘,我叫乔容。若不是这封书信,我明日就得被逼着嫁人。”乔容说道。
宝来挠挠头刚要说话,里老对围观众人道,“都散了,别再这儿看热闹了。”
“闻伯父,松少奶奶和绣珠还不知下落。”乔容忙道。
“都藏在财神客栈,你放心吧,这就派人去接。”里老看向宝来,“这位小兄弟渴得厉害,请进偏厅喝茶去吧。”
乔容忙说声请,带着宝来进了偏厅,
宝来坐下就着壶嘴喝一壶茶,抹抹嘴看向乔容:“原来你是乔财神家的四姑娘,难怪那日在山神庙对孙小公子那样好,对秦来宝那样凶。”
“不提那日的事了。”乔容叹一口气,“宝来,你怎么拿到书信的?你见到我父亲了?”
“自从听到乔财神下狱,我得空就得狱房周围转悠,见人就说想去探望乔财神,没人理我,有几次险些挨了打,阿大跟我说,你得有银子,还得有许多银子。我开始设法借银子,没有人肯借给我,几个月学徒赚了两贯钱,我拿去赌,赌得光。”宝来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
乔容说个你字,想说赌字不能沾,却感动得鼻头一酸,紧抿了唇压抑着想哭的冲动。
“我气得险些不想活了的时候,到了母亲的家信,随信的还有一块帕子,母亲说这帕子上是梵文,她找人问过了,乔财神家的四姑娘有危险,在向人求救,让我送到乔府去。阿大跟我说,乔财神结交甚广,你去狱房门口等着,听到是探望乔财神的,就求人将这帕子递进去。我得空就去等,等啊等啊,一个探望乔财神的都没有……”宝来叹口气,“阿大跟我说世态炎凉,可这也太凉了。”
“后来呢?”乔容吸一下鼻子,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块帕子竟被二妞捡了去,宝来的娘因为感激父亲,多年诵经拜佛,认得几个梵文,看到帕子引起了注意。
宝来感叹着又笑了:“好在十多天前,我终于见到一个人,你猜哪个人是谁?”
“是谁?”乔容含泪问道。
“秦来宝。他特别威风,昂首阔步到了狱房门口,拿出一块铁牌子在门官眼前一晃,那门官跟他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连声说请。我心想,他这么威风,让他给乔财神捎个信准行。我就喊了起来,我喊秦来宝,秦来宝,他没搭理我,我想兴许他当着那些差官的面有意摆谱,我又喊秦公子,秦公子,他还是不理我。喊得多了,那些差役就拖着棍子过来赶我走,门官跟他说,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小叫化几乎每天都来,乔财神都下大狱了,还想着打秋风呢。他哦了一声,抬脚就要进去,我一边抱着头躲避追打,一边喊,秦来宝,我是张宝来啊,徽州山神庙里的张宝来,你给过我好喝的茶,还送我一本舆图册,我也没亏待你,我给你吃两个烤芋头……
我喊啊喊,他不理我,我就骂了起来,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假装不认识老子是不是?你这会儿威风了,就不认得山神庙里的朋友了?他嗤一声笑了,踱步过来抱臂看着我笑,他说来宝,你身手够敏捷的啊,他们追着打你,一下都没打着,我就说,这几位差大哥早就认得我了,他们是吓唬我,从来不真的打我,其中一个就说,这小子每天都来,嚷着要见乔财神,小小年纪够义气,我们不忍心打他。秦来宝笑道,想见乔财神是吧?跟我来。
他带着我进了狱房,我一路上骂他,你就看着老子挨打不吱声,可太不仗义了。他啊了一声,我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姓秦,再说了,我得看看你究竟什么来头,说起来,咱们只在山神庙避雨见过,彼此并不知根知底。我就说,那你在山神庙门外分离的时候,还舍不得走,他就笑,舍不得的是你,别人都飞一般赶路,就你哭哭啼啼,骑着毛驴来来去去,嘱咐了这个嘱咐那个。
我跟他说着话,到了乔财神的狱房前,他老人家的狱房很僻静,里面拾得也干净,他老人家盘膝坐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刮得溜光,跟我想象的犯人不一样,我趴下就给他磕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乔容的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宝来说声别哭,接着说道:
“我磕过头看着他老人家,笑眯眯跟一尊佛似的,他问道,这两位小公子面生,是谁家派来的?我抢着说道,我是徽州晓源村的张宝来,我弟弟张天来的命是清风堂救的,我们家穷,清风堂一个铜钱也没有,我早就该来给你老人家磕三个响头。乔财神笑了,他问我,天来如今几岁?我说七岁,他又问,跟别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吧?我说比别的孩子还要顽皮一些,乔财神点头,那是天来的造化。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家里的事,他含笑听着,不时点头说好。后来秦来宝不耐烦,踢了我一脚,让我闭嘴。”
宝来委屈得瘪一下嘴,“我那些话是藏在心里多少年,要跟他老人家说的,秦来宝一丁点儿也不知体谅。”
“探狱是限制时辰的,你的话说不完,他就不能说话。”乔容替秦来宝解释。
宝来点点头:“就算是吧,乔财神看我不说话了,扭脸看向秦来宝,秦来宝又拿出那个铁牌,乔财神点点头,你父亲可好?秦来宝说好,他说多谢伯父挂念,父亲只是被革职赋闲在家,如今西边内忧外患,小侄觉得复起只是早晚的事。秦来宝说着话单膝跪地,早就该来看伯父,怎奈家父那儿事务缠身,如今方得了空,您老人家放心,小侄很快救你出狱。伯父也请放心府上的四姑娘,我一路护送她到的延溪,到了后又多方安顿确保无虞,直到听说父亲出事,才匆忙离开。
乔财神说道,多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父亲,当初怕连累他,便没有声张。秦来宝说道,父亲说四姑娘是伯父最在意的人,让小侄务必护她周全。乔财神说,只要她好,我便是死了,也能放心。
我在旁边喊了起来,我说,你老人家可不能死,四姑娘她不好,我连忙掏出那块帕子,乔财神接过去问道,这是什么?我说是梵文,秦来宝说我瞧瞧,乔财神递给他,他竟然都认得,他一字一字念了起来,乔财神听罢脸色苍白,他张皇道,我竟将容儿送进了虎口,她大伯父如今还在路上,该怎么办?我也有些乱,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秦来宝很冷静,他说伯父写一封书信,让宝来尽快送给延溪村的里老,揭穿大太太,可解四姑娘之危,乔财神照办了。
从狱房出来,秦来宝没让我回住处,直接将我送到了船上,我问他去不去,他说要留下解救乔财神。
他把他的腰牌给了我,他说里老职权有限,大太太娘家兄弟在县衙为官,若是里老救不了四姑娘,你也不用找什么县太爷,直接找徽州知府。
就这样我回来了,我到了深渡,就听到别人议论乔家的事,说四姑娘的亲事惊动了县太爷,我搭一段牛车骑一段毛驴又跑了一截,总算赶上了。”
乔容点点头,带着泪笑了。
宝来说完又仰脖子喝一壶茶,看着她道:“原来你就是四姑娘,原来咱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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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男主算不算出场呢?算呢还是算呢~年夜饭喷喷香~美人们除夕快乐~
美人靠 反击③
十月初四本该是乔家嫁女延家娶妇的日子,可整个延溪村静悄悄的,天气晴好远山悠悠,红叶掩映着青瓦白墙,像是一幅画。
在里老的主持下,乔家又恢复昔日宁静。
绣珠抱着乔容哭了一夜:“没有我侍奉着,姑娘总算是全须全尾的,若是少了半根汗毛,我可不活了。”
“我的五姑娘也受苦了。”乔容拍着她肩背安慰。
“一点儿也不苦,只要不离开姑娘,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绣珠哭道。
“乖,你先睡会儿,我瞧瞧嫂子去。”乔容摁她睡下,来到隔壁素华房中。
兰香迎面从素华卧房出来,看到她忙小声说道:“昨夜里一宵没睡,刚刚熬得受不住,睡着了。”
乔容隔窗瞧着,素华酣睡如婴儿一般,问兰香道:“为何一宵没睡?”
“闹着要听笛子。”兰香摇头,“那笛子吹得多难听啊,少奶奶倒听上了瘾。”
乔容挠挠头,干咳一声道:“你照看好少奶奶,我瞧瞧大伯父去。”
进了书房,大伯父靠坐在床上,老张给他拾得干干净净,口眼似乎没有昨日那么歪了,嘴角流涎少了许多,胡二正弯着腰笨拙喂饭。
乔容说声我来,接过粥碗坐在床边,大伯父吃力抬起手臂,手指摩挲一下她的鬓发,又颓然放了下去,她含笑说道:“大伯父放心,大伯母在绣楼上好好的,有马婆子照管一日三餐。谷婆子和周婆子心术不正,我打算给些银两,将她们撵出去,大伯父觉得可好?”
大伯父手又抬了起来,乔容忙道:“大伯父是不是想二哥三弟了?这就打发人去叫他们回来。”
大伯父手指搁在她掌心,一笔一划艰难写了个杭字,乔容试探问道:“大伯父是让我回杭城去吗?”
大伯父眨一下眼,乔容说道:“我是要回去的,可这个家需要有人来主事,待素华嫂子好些,我就回去。”
大伯父再想抬手,乔容一把摁住了,笑说道:“先吃粥,大伯父的病快些好起来,我才能放心回杭城去。到了杭城找到母亲和松哥,待父亲出狱后,我们一起回来,以后我们一家人在延溪好好过下去。”
大伯父又眨一下眼睛,眼眶中渗出眼泪,乔容拿帕子擦拭着,又为他擦拭口水,笑说道:“关在绣楼这些日子,我明白了许多事,大伯父放心吧,我能应付。”
她一口一口耐心喂着,喂到小半碗,有人冲了进来,大声嚷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随着叫嚷,人直奔床前,伏在大老爷膝上就哭,乔容唤声三弟,乔桐抹一下眼泪抬头看着她:“四姐姐,都说是你害的。”
“别听人胡说。”乔柏随后走进,看着大老爷道:“父亲放心,只要安心静养,会慢慢好起来的。”
大老爷手指在乔桐背上轻叩,乔桐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咽咽说道:“母亲怎么被关起来了?”
乔容抿了唇,乔柏又说话了:“我到绣楼上看过母亲,她有些癫狂,关起来才不会出事。”
乔容诧异看向乔柏,乔柏接过她手中粥碗,拍一拍乔桐道:“你有功夫在这儿哭嚎,不如喂父亲用饭。”
乔桐爬起来接过去,哭着说一声好,勺子递在父亲唇边,孩子气得啊了一声,示意父亲张嘴。
乔容忍不住笑,大老爷唇角一歪,嘴里发出嗬得一声,也是在笑的模样,乔柏摇摇头,对乔容道:“四妹妹借一步说话。”
乔容随他到了外间,他站定了,郑重作了个揖,乔容慌乱摆手道,“二哥哥这是做什么?”乔柏叹口气,“怪我,乔桐总嚷着想家,想回来看看,都让我给拦住了,若是我能早些回来,不会让你被困绣楼二月有余,父亲和兄长不在家,理当我来主事,害你如此,终归是我之过。”
“二哥哥在学堂里专心读书,怎会想到家中有这样的事,怪不了二哥哥。”乔容忙说道。
“此事确实是母亲的错,先让她在绣楼闭门思过,只求四妹妹允许她以观后效。”乔柏恳切看着她,带着些央求。
“将大伯母关在绣楼是里老定的,如果大伯母能有悔过,里老自会准她出来。”自己这话似乎在搪塞二哥,乔容想一想,又道,“我心里还有些猜疑,只愁没有实证,这实证应在大伯母房中,我自己去不太妥当,二哥哥陪着我可好?”
乔柏迟疑着点了点头,勉强说一声好。
二人进了大太太的卧房,其中摆设金碧辉煌耀眼夺目,乔容看了都不咋舌。乔柏也有些不自在,胡乱指了指道:“四妹妹随意。”
“我不看别的,我只看往来信件。”乔容说道,“谷婆子说,床头暗格中有一个檀木箱子。”
乔柏打开暗格,抽出一个两尺见方的箱子,打开来,其中整整齐齐都是书信。
一封一封看过去,落款处都是杭城乔府聂氏。
“母亲和聂二婶娘来往如此密切吗?”乔柏惊讶道。
乔容心中猜疑几乎证实,她指指外间一张紫檀木嵌大理石的大桌子:“烦劳二哥帮着我,按时间先后分开。”
二人一个从前往后,一个从后往前,很快排好,信件很多,足有二百多封。
乔容从头拆开了看,最早的是二十二年前,看信中言语,应该是大太太赴杭城给三姑娘办满月酒,归来后给弟妹写信,聂太太的回信却言语寥寥,只是些客套话。
其后信越来越长,话越来越多,聂太太说自己病了,生产后半年已过,却不能与丈夫同房,一碰就疼。
后来又说请了多名郎中,有一名妇科圣手断言,她此生再不能有孕,那一封信上泪痕斑斑,足见其心痛。
再后来每封信必提到金二,她说启广本来怪她多事,娶了金二进门,如今弄得妻不妻妾不妾的,实在尴尬,启广跟金二说,给她银子让她走,金二不肯,金二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启广不怎么搭理金二,可金二伶牙俐齿见多识广,做事又极周全,启广忍不住背地里夸奖她。
新任知府刁难启广,金二给启广出主意,说知府大人最宠爱红姨娘,我帮着老爷攻下内眷,知府大人就不为难老爷了,这个蠢女人,她太想讨好启广了,竟然敢对生意上的事多嘴。
金二的法子竟然行得通,启广当面夸她是女中诸葛,金二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启广看着她笑。
启广如今回到家中,她若不在就打发人四处寻她,她若在就跟她说东说西,他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启广生辰,金二打扮得妖一般,启广看着她直笑,笑着喝了许多酒,他仗着酒劲在花园里拉住她的手不放。
启广越来越喜欢她了,可他对我心怀愧疚,还没有碰过她,我利用他的愧疚,夜里不许他离开半步。
启广总看着她发呆,有时候还会脸红,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我心里很慌乱,他是不是对她动了真情?
我跟启广说,再为他纳一名小妾,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我以为他会很高兴,他却急了,他赌咒发誓一般,说此生绝不会再纳妾室,这是他头一次跟我发脾气。
我逼着问金音,为什么不肯走,原来几年前在钟家,有一位公子醉酒后调戏她,别的人坐着看笑话,只有启广站出来护着她替她说话,她这些年一直对启广念念不忘。
我听了你的话,我话里话外敲打她,她假装不懂,我只能直言让她走,我说乔家如今不需要你了,她依然厚着脸不肯离去。
启广从苏州回来了,我瞧见他就哭,启广问我怎么了,我哭得更厉害,气噎喉干说不出话,启广急得在地下直转圈,二丫头跑进来说道,金姨娘欺负人,如今这家里上下都听她的,没人听我娘的,启广没说话。她听说启广回来,兴冲冲跑过来见他,启广托辞不见。夜里的时候她打发巧珍来请启广过去,说有要紧的话说,启广不悦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启广在家中呆了五日,一直没有见她,就那样冷落着她。还是你有法子。让我不放心的是,启广常在睡梦中喊她的名字,他喊她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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