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云之初
钟意迟疑了。
……
李政走了, 这晚钟意再没睡着,天色未亮,便起身更衣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紧急关头,宰辅有权调用折冲府军,此乃事急从权,然而事后,却要将内中缘由说的清楚,上达天听。
钟意近日事多,提心吊胆,直到今日,方才得空,自去书房研墨,提笔写了奏疏,将自己一行人遇上苏定方,再到进入银州,遭遇追杀,揣度出崔令造反内幕,种种诸事写于纸上,又请皇帝体谅擅调折冲府军一事。
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自觉无碍,方才盖上印鉴,折了起来,吩咐人送去驿馆。
不只是钟意要向长安上疏,苏定方亦要入京申辩,不日便要动身。
钟意此次出京,便是打着往绥州去看表姐的由头,结果变故一桩接着一桩,直到现在都未曾如愿,眼下诸事了结,也该去走一趟了。
当日晌午,苏定方便往钟意住处,同她辞别。
钟意有些诧异:“这么急吗?”
“章将军已经擒得王文度,今日晚间,便可抵达银州,”苏定方笑道:“我会同王文度等人一同入京,在陛下面前申辩。”
钟意听他如此言说,莞尔道:“恭喜。”
背负污名,于谁而言都不是好事,苏定方少年得志,经此磨砺,心性只怕会更上一层楼。
再则,前番高昌大败,皇帝失了颜面,此次得知其中另有内幕,终究好看许多,为了弥补,想必会格外加恩苏定方。
苏定方不过淡淡一笑,躬身施礼,道:“居士大恩,我永志不忘。”
“何必再说这样的客气话。”钟意不以为意,又叫玉夏将书房里仔细收着的那卷农书拿来:“我还要往绥州去走一遭,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长安,劳烦你带回去呈交陛下,早些传好消息来,告于陆老先生。”
崔令原是打算将陆实农书夺为所用,求个功绩,谋取肃州都督的,不想钟意先行一步截胡,只能痛下杀手。
也是上天庇护,他也怕钟意一行人将那农书遗失,又或者失了几页,只叫人看管住陆家人,却不曾加以杀害,待到知晓钟意身份,折冲府军动身,便慌忙逃窜,更顾不得这些小事。
陆家人被拘了几日,虽是受了惊吓,人倒还平安无恙。
苏定方自玉夏手中接了书稿,郑重其事道:“居士安心,我必定不负所望。”
钟意笑着道了声谢,又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之前此前事多,你一直不得空,今日倒是便宜。”
苏定方道:“什么问题?”
“那日崔令安排人袭杀我们,”钟意道:“你是如何发现那行猎户不对劲儿的?”
“哦,其实也简单,”苏定方微微一笑,道:“猎户捕猎,是要养家糊口的,猎物的肉值钱,骨头值钱,皮毛更值钱。除去致死的伤口之外,他们不会在猎物身上造成更多的伤痕,因为皮毛每坏一点,价格便会跌落好些,可那日那些猎户,却将猎物皮毛糟践的不成样子。”
钟意恍然,道:“是我见识太浅薄了。”
“那倒不是,居士长于富贵,当然不会知晓这些底层人的谋生法子,”苏定方道:“我进入军伍之前,也是如此。”
钟意面带敬意,笑道:“定方是真正的英雄。”
“居士,”苏定方垂眼看她,半晌不语,忽然低了声音,惯来坚毅的面上,也少见的有些踌躇:“城中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钟意不解道:“什么传言?”
苏定方深深看她一眼,道:“便是那些,说居士与秦王殿下……”
他停了口,没再说下去。
钟意顿了顿,眼睑微垂,半晌才道:“半真半假吧。”
她没说哪一处是真,哪一处是假,讲的语焉不详,连神情都是暧昧的,苏定方心却微微沉了,旋即笑道:“原来如此。”
“是我问的冒失,”他低下头,道:“居士不要见怪。”
钟意莞尔,道:“无妨。”
……
钟意的表姐澜娘,比她大六岁。
越国公府只有她一个女儿,小时候倒还好,略微大些,女孩子便同男孩子玩儿不到一起去了,那时候,便是澜娘照看着小表妹,彼此之间的情分,不比亲姐妹差多少。
“你也真是胆大,”澜娘叫乳母抱了儿子华英过来,叫钟意抱抱他,又轻声责备:“我听夫君说起银州叛乱,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钟意安抚道:“快别说我了,玉夏玉秋一人说了一遍,赵嬷嬷也说了一遍,等我归家,阿娘阿爹那儿不知还有多少话等着念叨呢。”
澜娘生的端丽,眉宇间还有些少妇的娇妩,闻言笑她:“你活该。”
“华英生的倒是俊俏,长大了必然是美郎君,”钟意毕竟也曾做过母亲,将那小娃娃抱起,仔细端详他眉眼,又道:“不像你,倒像姐夫。”
澜娘的丈夫李崇义,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长子,出身宗室,皇帝尚且要称呼李崇义一声堂兄,倒也是桩好姻缘。
“男孩子还是像父亲好,”澜娘闻言笑道:“若是像我,怕会有脂粉气。”
钟意笑而不语,澜娘却遣退左右,低声道:“你同秦王殿下的事,是真的吗?”
钟意心中窘迫,闷闷道:“银州也就罢了,怎么连绥州都知道了?”
澜娘咯咯直笑,道:“再过些时日,我怕天下皆知了。”
钟意惯来同这表姐亲近,也想找个人倾诉,倒不瞒她,隐去前世不提,将二人之事大略说了。
“我的傻阿意,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澜娘听罢,诧异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对你百依百顺,又是天潢贵胄,你这都看不上眼?”
在别人嘴里,怎么她倒成了不识好歹的人了。
“他那张嘴忒讨厌,”钟意闷闷道:“你也是,不帮我,却帮他。”
“我自是站在你这边的,”澜娘原还想说和几句,再想起表妹出嫁身份,那说和的心思便淡了,改口道:“不成也好。”
钟意道:“怎么说?”
“你既出家,哪里是能再嫁的?他又是皇族亲王,不可能终身不娶,届时我们阿意算什么,他的外室么?”
内室里有年幼的小郎君,还有身娇肉贵的夫人女郎,那炭火也烧的热,澜娘执起一把团扇,随意扇了两下,又停下,道:“倒不如豢养几个年轻郎君作陪,既自在,也欢畅,想听什么好话,他们都说得。”
钟意满脸诧异,道:“表姐!”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澜娘笑道:“孤身出家,又有宰辅身份,有钱有闲,再豢养几个美貌郎君,真是神仙也不换的日子,你若愿意,我真想同你换。”
钟意隐约察觉出几分什么,低声道:“姐夫待你不好吗?”
“也还成,他四个儿子,有三个是我生的,还有一个也养在我这儿,女儿也一样,算是过得去了,”澜娘打着扇,漫不经心道:“就是前几日有人送了个几个粉头来,忒没规矩,大半夜弹琴,吵得我耳朵疼。”
钟意道:“姐夫怎么说?”
“他那晚往军营去了,不在府中,”澜娘慵懒的打个哈欠,顺势拿团扇掩口,道:“我叫人把弹琴的卖了,又淘换了几个逗趣玩意赔他。”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不知道,剩下那几个粉头吓坏了,前日我叫她们来唱曲儿,弹琵琶的手都在抖,调子也乱了。”
嫡庶有别,妻妾泾渭分明,时下主母,倒没有想象中在意妾室。
长安勋贵之中,妾室生下儿女之后,皆会交与主母照看,嫡母便是母亲,嫡母的娘家,便是他们的母家。
尊卑如此分明,是以大多数主母,都不怎么将妾室放在眼里,如同澜娘这般随意发卖掉的,也不在少数,彼此缔结婚姻,多半是门当户对,主母娘家强盛,当然也能硬气,不会弱了气势。
钟意出身不低,前世两次出嫁,皆是做了正室,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侍妾之流,她也觉得膈应。
父亲没有纳妾,只有母亲一人,她从小见着,也希望自己能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
既然是一心一意,怎么能再有别人呢?
她闷闷道:“我若是嫁人,可受不了他还有别人。”
“你就是活的太清楚了,”澜娘道:“人啊,总有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
“不过也还好,你出家了,也免了嫁娶麻烦,”将怀里的儿子放回摇篮,她笑道:“高门把持官员入仕权柄,多少寒门士子不得志,以你的声望,若是愿意,只消招招手,便有人心甘情愿拜在门下。”
钟意窘迫道:“有李政在那儿横着,谁敢啊。”
“只看你这张脸,也多的是人敢,”澜娘目视着表妹那张秋水凝神般的芙蓉面,笑道:“男人里边,有的是愿意牡丹花下死的。”
“你笑话我,”钟意闷闷道:“以后再不跟你说了。”
“阿意,”澜娘忽然靠近她些,低声道:“你是不是动心了?”
钟意道:“什么动心?”
“对秦王殿下,”澜娘道:“动心了吗?”
钟意面上一热,口中却道:“他那么讨厌,我才不喜欢呢。”
澜娘只是看着她笑,笑完又道:“他受伤了,现在很不好,写信过来,想见你一面,你既不喜欢,我便打发信使走人,叫他死了这条心。”
钟意面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澜娘细细看她神情,挑眉道:“你又不喜欢他,在意这么多做什么?”
“阿姐,”钟意心急如焚,唤她道:“你快别戏弄我了。”
“信刚送到,”澜娘自袖中取出,道:“你要去见他吗?”
“去。”钟意神情几变,辗转反复,终于定下心,道:“我即刻动身。”
“你啊。”澜娘原还笑吟吟的看着她,待她说完,忽然轻叹口气,握住她手,嘱咐道:“一路顺风。”
钟意 51.发糖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钟意最新章节!
李政此时, 正在丰州。
越临北境, 天气愈见严寒,身处内室之中,便觉屋外朔风凛冽, 呼啸迫人, 更遑论出境作战了。
几日不见,李政面色似乎惨淡几分,精神倒还好,几个校尉在侧,绘制丰州至呼延都护府的地图,无人言语,忽有人来报:“殿下,宗政长史到了。”
李政微露喜意, 道:“请他进来。”
宗政弘乃是秦/王府长史,正是李政肱骨, 先前他偕同王府一众属臣入长安,宗政弘便留在于封地,待诸事了结, 方才动身往丰州寻他。
宗政乃是复姓, 始祖乃是汉景帝之子河间献王刘德, 刘德曾任宗正,后代便以官职为姓氏, 于“正”字之侧加“文”, 是为宗政。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汉朝距今已经隔了不知多少代,昔日的刘汉后裔,今朝也已为人臣子。
李政年少,府中属臣年岁也不大,即便是众人之中最为年长的宗政弘,今岁也不及而立,自南而北一路赶来,他面染风霜之色,人也有些憔悴。
李政知他体弱,亲自起身相迎,请他到身侧火炉落座,又道:“先生怎么来了?”
宗政弘谢过他,方才道:“来向殿下道喜。”
李政问道:“何喜之有?”
宗政弘冰冷的手掌前凑,感受火炉带来的温热,轻笑道:“得偶之喜。”
李政眉头微动,旋即明白,宗政弘也听闻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些话了。
“先生,”他摇头失笑:“你也来调侃我。”
宗政弘只是微笑,却不多说,目光一转,瞥见他腰腹间隐约透出的血迹,道:“殿下伤的严重吗?”
李政确实伤的不轻,只是他年轻力壮,恢复的也快,半靠在塌上,以免压到伤处,神态也颇轻松,道:“还好。”
“西突厥毕竟不同于东突厥,想要克敌,绝非一夕之功,不必穷追不舍,”宗政弘道:“天气回暖,征夫运送粮草也便宜,殿下挥军至瀚海都护府,便是功成,即可返回长安,不必过多纠缠。”
李政颔首道:“我也这样想。”
“太子因喜好儒生,固为陛下不喜,然而毕竟系出嫡长,若要易储,便要有压倒性的优势才行,”宗政弘道:“陛下尚在,仿玄武门旧例是不成了,可将来如何,殿下总要早作打算。”
他们开始言语,帐中其余人便尽数退下,李政笑意微敛,垂着眼睑,道:“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太子睿是你嫡亲的兄长,而你此时尚未娶妻,膝下无子,”宗政弘身体孱弱,即便回暖过来,面上仍有些不正常的惨淡,他顿了顿,道:“说句冒犯的话,假若殿下后继无人,从血统论,令太子睿之子承嗣,朝臣与天下都不会有异议。”
李政静默片刻,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我倒很喜欢怀安居士,”宗政弘一笑置之,又道:“父族出身关陇门阀,母亲又是出自天下士族之冠的博陵崔氏,宿儒敬重,士林爱戴,以口舌之力劝退突厥,深受边军钦佩,连陛下都屡有称誉,实在是世间无二的上好人选。”
“最难得的是,”他转向李政,道:“殿下也喜欢。”
李政则笑道:“我钟意居士,并非因她出身声望,只是钟爱她这个人而已。”
“那也无妨,”侍从送了白水过来,宗政弘喝了一口,淡淡道:“殊途同归。”
二人略说了几句,宗政弘便起身告辞,他身为王府长史,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李政负伤,又要兼顾战局,或多或少积了些军政要事,正好交与他处置。
宗政弘走了,李政半歪在塌上,沉思良久,复又摇头,正待唤人入内,却听侍从在外回禀:“殿下,怀安居士到了。”
“阿意?”
李政心中欢喜,赶忙躺下,狠下心在自己伤口处按了下,叫血色渗出,有气无力道:“请她进来吧。”
钟意匆忙赶来,一颗心都悬着,入得门去,便见李政歪在塌上,心下一沉,再看他脸色,微生诧异。
李政尤且不觉,长吁短叹,好像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颤颤巍巍的伸手过去,低声道:“阿意,我终于等到你了。”
钟意顺势握住他手腕,把脉之后,便知他是阳火过盛,又兼身有伤处,流血过多,并无性命之忧,见他如此惺惺作态,在想起信中颇有不久于人世之言,气道:“你不是要死了吗?”
李政知她颇通医理,怕是看出自己破绽,也不再卖惨,坐起身,觍着脸道:“阎王不要,又救回来了。”
钟意看他脉象,着实是受过苦的,不无心疼,然而他既无性命之忧,自己却巴巴的赶过来,倒像是不打自招一般,微有窘迫,站起身道:“你既无事,我便回去了。”
“走吧走吧,”李政竟不挽留,而是道:“不过走之前,我有话问你。”
钟意心知他要问那四个问题的答案,羞恼交加,道:“我不想说。”
“你就是喜欢我。”李政抱住她腰身,欢喜道:“你不承认我也知道,哼!”
“李政!”钟意信中羞窘,给了他一手肘,不想,他竟顺势歪倒了。
“怎么了?”钟意心下一慌,赶忙扶他坐下,低头一看,便见他腰腹处渗出血来,既愧疚,又心疼:“对不住,我没注意到,要不要紧?”
“要紧!”李政半靠在她身上,毫无男子气概的道:“好疼!”
钟意心慌的不行,道:“我叫人来给你重新包扎。”
“别闹大,我是主帅,仔细乱了军心,”李政一脸委屈,道:“阿意不是颇通医道么,你来替我包扎便是。”
他这话当然有卖乖的意思在,钟意却也无暇计较,冬日衣衫厚重,尚且能渗出血来,便可知他伤的有多重,出血又有多少了。
“你先躺下,不要乱动,”钟意将他按到塌上,李政不得不离开她肩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直哼哼,钟意便说他:“你听话。”
“嗯,”李政乖得很,老老实实的躺好,两手交叠在胸前,道:“我最听阿意的话。”
他伤的不轻,药膏纱布等物皆可在室内寻到,火炉上还有水在烧,钟意唤了玉秋玉夏入内,吩咐她们取些热水来,自去拧了帕子,又叫玉夏帮李政把衣服解开,稍后帮他擦拭。
玉夏作势伸手,却被李政躲开了,他满脸不满,道:“你做什么?我的身体,连阿意都没碰过呢!”
钟意听他这么嚷嚷,真是丢死脸了,压着声音喊他:“李政!”
李政也很委屈:“阿意!”
钟意气他计较这点小事,气完又觉得好笑,末了,还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就像澜娘说的那般,这样的男人,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好了,你们出去吧,”她莞尔一笑,道:“我自己来便是。”
玉夏玉秋跟随她多年,听她如此吩咐,便知她于秦王并非无意,偷笑着对视一眼,屈膝施礼,退了出去。
李政躺在塌上,望着她笑,却不说话。
钟意脸有些热,轻推他肩头一下,道:“你合上眼,不许看我。”
李政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倒真的按照她意思,将眼睛合上了,仔细想了想,还用手将脸遮住了。
钟意同他做过一世夫妻,他身上什么没见过,再见他遮住眼,倒也平静下来,将他腰带解开,外袍一掀,便见里衣已经被血沾透了。
她看的心尖一颤,温声责备:“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不说。”
李政坦言道:“想叫你心疼我。”
“糊涂。”钟意说他一句,又道:“忍着些,我将里衣和纱布揭开。”
李政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常年骑射使然,浅麦色的腰腹处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满是男人特有的雄性强健之美。
那伤口似是被剑刃所伤,非常狭窄,却又很深,若是再用些力,怕会伤及内脏,大概是过了几日的缘故,已经不似最初那般显眼,但皮肉外翻,也足够骇人。
钟意用热水浸泡了干净巾帕,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拭身上血痕,李政用手掌盖住脸,一声也不吭。
“你又何须这样拼呢,”她忽然有些心疼,闷声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战场上刀兵无眼……”
“哪有军士厮杀,主将安享太平的道理?”李政道:“应尽之责而已。”
钟意轻叹口气,不再言语,取了药膏,动作轻柔的为他涂抹,就听李政问:“阿意,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钟意道:“嗯。”
她答得这样痛快,李政反而有些难以置信:“你说‘嗯’?”
“你伤的是腰腹,”钟意没好气道:“难道连耳朵也聋了?”
李政惊喜道:“阿意,你能完整的,将方才那句话说一遍吗?”
素来果敢刚毅的秦王,竟也有这幅模样,叫别人瞧见,指定是不可信的。
钟意有些好笑,还有些说不出口的触动,拿剪刀剪了纱布,却见他覆在脸上的手掌不知何时分开,五指之间露出两个缝隙,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满目期待的盯着她看。
景宣跟景康都像父亲,那双丹凤眼尤其像,钟意的心软了,也柔了,注视着他,轻轻道:“以后少做这样冒险的事,我会心疼的。”
李政目光倏然亮的吓人,他握住她手掌,肩臂用力,猛地将人带到塌上,自己翻身在上,压在她身上。
“阿意,”他将她手指送到唇边,一下下亲吻,道:“你心疼我了?”
他动作迅捷,气力不弱,伤口却再度裂开了,鲜红的血顺着腰腹缓缓流下,却混不在意。
钟意在心里叹口气,道:“嗯。”
李政道:“那你以后,不会不理我了吧?”
钟意道:“嗯。”
李政又道:“你其实也心悦我,是不是?”
钟意道:“嗯。”
“阿意,”李政有点不高兴了,闷闷道:“你只会说这一个字吗?”
钟意莞尔,忽然吻住了他的唇。
李政怔住了。
钟意则笑道:“当然不是。”
钟意 52.长史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钟意最新章节!
“阿意, 阿意!”李政抱住钟意腰身, 脑袋在她肩头蹭个没完,道:“我可喜欢你了!”
钟意但笑不语。
“等我回长安,就叫父皇赐婚, 今年准备, 明年成婚好不好?我要给你全长安最隆重的婚礼!”
李政满面春光,只是想想,都双眼发亮:“后年生景宣,大后年生景康,你要是喜欢娃娃,我们就多生几个,好不好?”
“不好,”钟意啼笑皆非, 道:“我几时说过要嫁给你?”
李政顿住,道:“阿意, 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是真的,”既然说开了,钟意也不扭扭捏捏, 抬眼看他, 道:“可一时半会儿, 我过不了心里那个坎。”
他问她的那四个问题,钟意没法否定, 但前世结局使然, 她也没办法痛痛快快的应声“是”。
“我能理解。”李政静静看着她, 半晌,又温声道:“你能走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钟意轻轻抚摸他面颊,微微笑了。
“可是不嫁我,也不能嫁别人,”李政眼珠一转,又道:“无论是沈复,还是苏定方,还有其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钟意嗔他一眼,道:“你管的可真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