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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云之初
至于内中其余缘由, 却不是能说与皇后听的了。
皇后静默良久, 倏然一笑, 道:“居士果真聪慧,名不虚传。”
她既肯这样言说, 便是默认了太子杀泾阳候世子一事, 但钟意半分疑惑得到验证的释然也没有, 反倒更觉沉郁,心中恻然。
“既然杀死泾阳候世子的是太子,”她抬起头,平视皇后,缓声道:“那为什么,罪名却落到了秦王头上?”
“这都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了,陛下那里过去了,太子那里过去了,秦王那里也过去了,”皇后神情微冷,淡淡道:“居士,你这样聪慧的人,不该自讨没趣。”
钟意莞尔,随即笑意落下,长叹口气:“娘娘,真的过去了吗?”
“陛下不在长安,太上皇与太后并不理事,那段时间,宫中诸事便皆委托于皇后之手,”她平静的看着皇后,道:“事实上,泾阳候世子死后,也是娘娘通传长安,定了秦王罪名的,不是吗?”
皇后端丽的面孔微微泛白,连酒后新补的腮红,都遮不住半分。
可她仍然没有说话。
“娘娘,”钟意半合上眼,心中既酸涩,又有些难言的哀意:“对你而言,这些真的过去了吗?将太子的罪名洗清,加之于秦王身上,你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吗?”
皇后丹朱色的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后,却未曾开口,她合上眼,泪珠簌簌而下。
“太子呢?”钟意恍若未见,继续道:“朝野称赞,惯以仁善著称的太子,便这样心安理得的构陷自己的兄弟,叫他替自己背负那样难堪的罪过吗?”
“泾阳候世子无礼……”皇后勉强睁开眼,凄然一笑,隐有哀色:“太子一时激愤,所以才……”
“可是,”钟意倏然抬声,道:“这并不是将一切罪责推给别人的理由!”
“我知道,太子也很愧疚,”皇后眼泪涟涟不绝,悔痛道:“所以这些年,无论秦王如何相逼,太子都只会忍让……陛下为此事深以为恨,屡有申斥,太子的日子也很难过……”
“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吗,为什么会觉得日子难过?”
“再则,难道太子没有从中谋取声誉吗?”
钟意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忍不住想往外淌,只是她拼命克制住了:“娘娘惯来敏达,不会看不出来——秦王如日中天,太子不过勉力支持,早露颓态,可即便如此,仍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为他赴汤蹈火,走向一条终点极可能是覆灭的死路,娘娘以为是他们傻,没有脑子,看不清局势吗?”
皇后垂泪不语。
“因为太子仁善,孝顺父亲,友爱兄弟,秦王虽屡次越轨,他却从无恶言!”
钟意胸腔里有一股火在烧,烧得她心头灼痛:“隐太子死后,党羽遭受清洗,多少心腹之臣家破人亡,前车之鉴便在眼前,仍有人肯弃秦王而保太子,死生一掷,这是何等忠肝义胆之士,太子扪心自问,可配令其效忠,奉为主君吗?!”
“太子已经在尽力弥补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要同秦王相争,”皇后眼泪绵延落下,沾湿了她面上脂粉,留下两道浅浅沟壑,也打破了她惯来贤淑温婉的含笑面孔:“从小到大,他都很关爱弟弟,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先让给弟弟……”
“这么多年,他心里的煎熬与痛苦,又有谁知道?”
钟意“哈”了一声,复又笑了,目光之中隐有几分讥诮。
她道:“娘娘,太子与秦王都是你的骨肉,为什么你只心疼太子,怜他日子难过,心中煎熬,却不肯为秦王想想?遭受无妄之灾,被迫背负上那样的污名,朝臣弹劾的奏疏堆满了太极殿,最终被赶出长安,难道他便很好过吗?”
“我知道,那孩子嘴上不说,心里是怨我的,”皇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可我也没办法……”
“怎么会没有办法?”钟意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么简单的处置方法,娘娘从来没有想过吗?”
“我想过,可是无能为力!”皇后眼底闪过一抹伤痛,旋即恨声道:“太子是什么人,何等品性,秦王是什么人,何等品性?”
“居士,你还太年轻,不懂世人心思,”她道:“屠夫只需要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这样轻而易举,可好人一旦做了一件坏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也会万劫不复!这是何等的不公!”
“难道我不想同时保全两个儿子吗?难道我是有意要构陷秦王,叫陛下这样痛恨太子吗?”
“居士,你可知道,陛下自东都归京,迎接我与太子的,是何等暴怒?”
皇后泪意暂歇,声气迫人:“秦王自幼顽劣,又是陛下爱子,即便是做错事,也不会有什么,朝臣会非议,但绝不会死抓着不放,而太子呢?国之储君,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能有半分懈怠,更不要说污点!倘若擅杀臣子,你知道天下人会如何说他吗?再进一步,甚至会被废掉!秦王顽劣,长兄被废,也未必有望储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太子被废掉,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是皇后,但也是母亲,”她挽住钟意手臂,倏然泪下,不忍道:“这么做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但两害权衡,我只能这么选……”
“可是娘娘,”钟意拂开皇后的手,在她愕然神情中,道:“太子是长兄,他比秦王年长六岁。”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秦王才十二岁,但太子已经十八岁了。”她心中酸涩难言,眼眶湿意似乎马上便要涌出:“死的人是侯府世子,不是庶民,朝臣上奏,御史弹劾,满城风雨,若非陛下全力袒护,娘娘知道他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他是有些顽劣,但也没杀过人,至少,我没听过那样的传闻。再则,据我所知,当年事发之后,也是娘娘深明大义,亲自上奏,请求加以惩处的。”
皇后面有痛意,含泪不语。
“他或许有些顽劣,但是本性不坏,因为从小被陛下钟爱,从来没吃过苦,后来在天下的非议指责之下,不得不退往封地,其实也很狼狈吧。”
“娘娘,”钟意道:“你真的觉得,太子的歉意与退避,足以弥补这一切吗?”
“纪王出藩时,也才九岁,”皇后嘴唇动了动,勉强道:“他既是亲王,出藩便是早晚的,怎么会有狼狈一说?”
钟意怔然,下意识后退几步,旋即摇头:“娘娘,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皇后拭去眼泪,勉强一笑:“原来居士今日来此,来兴师问罪的。”
话说到了这地步,钟意数次逼问,也极失礼,她竟还不露愠色,坦然相待。
钟意毛骨悚然。
“怨不得呢,”她惨淡一笑,道:“娘娘亲自栽培,太子也这样出众。”
“居士,”皇后却不直面回答,而是道:“这是皇家内部事宜,不足与外人道,我不会对别人提起,也请你到此为止吧。”
恩威并施,果真是天下第一等手腕心性。
“娘娘惯来宽宏,我无以为报,只透一句话给您,”钟意长叹口气,心中酸楚,道:“那夜宫宴之后,陛下遣人给我送了个信。”
皇后心知她说的是何时,微微变色:“敢请赐教。”
钟意平静的看着她,道:“陛下说,我若无事,便可研读《汉书》。”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她虽通晓文墨,然而《汉书》有数十万字,皇帝既叫研读,谁知想说的是那句话?
“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可就在刚刚,忽然想明白了。”
皇后微笑道:“请讲。”
“汉元帝柔仁好儒,与父亲宣帝说,‘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惹得宣帝大怒,”钟意有些嘲讽的笑了笑,道:“宣帝训斥他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过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皇后听罢,倏然变了脸色。
“这些都是治国之道,原不是我这等女子该看、该明白的,可后一句话,无论是娘娘,还是我,都是一清二楚。”
皇后敛颜不语,面色隐约有些阴郁。
钟意恍若未觉,微微一笑,道:“乱我家者,太子也。”





钟意 59.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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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面色由青转白, 眼睫颤抖几下, 终于合上眼去,没有泄露一丝情绪。
半晌,她再睁开眼时, 眼波已经归于平静, 甚至于,还向钟意一笑。
皇后道:“居士果真胆识过人。”
“也没什么,”钟意回道:“有些话在心里压得久了,不知会将自己闷成什么样子,能说出来,其实是件好事。”
皇后静静注视着她,很久没有言语,最终才道:“为什么要来问我呢?你有没有想过, 这样做会给你带来什么?我知道,你同秦王相交很好。”
“因为这对娘娘而言, 原本就无所谓,”钟意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就尘埃落定, 陛下与秦王默许了, 娘娘与太子也不会再提起, 我更不会宣扬出去,自讨没趣。除去今日提及旧事, 坏了心绪, 对您而言, 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皇后忽然笑了,她执了帕子,细细擦拭面上泪痕,又自一侧案上取了脂粉,对镜遮掩面上或深或浅的痕迹:“居士,你也知道自己坏了我的心绪。”
钟意沉默以对。
“那你也该知道,从今以后,你我或许再也不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皇后年纪已经不轻,但常年养尊处优,人又保养得宜,整理妆容之后,恍若三十妇人,她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问秦王,而选择来得罪我?”
“我也可以那么做,但是不想,”钟意道:“人生天地间,原本便是赤条条,坦荡荡,遮遮掩掩,两面三刀,又有什么意思?”
“知晓多年前的内幕,我必然不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对待娘娘与太子,这跟我从谁人处得知,没有任何分别,”她道:“难道我从秦王处得知,自以为娘娘不知道,便能平静以对吗?”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问个清楚。”
皇后默然良久,复又笑了:“居士,你的确是少见的坦荡人。”
“只凭今日一席话,便可称士族女郎之冠,”她轻叹口气,道:“毓华望尘莫及。”
“娘娘谬赞,”钟意起身告辞,含笑道:“时辰不早,我便不多加叨扰了,就此告辞。”
皇后莞尔,唤了外间宫人入内,吩咐道:“好生送怀安居士出去吧。”
……
出了清宁宫,钟意面上的笑意便消失无踪。
她的心底,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皇后说她坦荡,其实不然,方才那席刻意无礼的话中,其实还有另一层试探意味在。
李政真的是皇后所出吗?
说了那么多,她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不是。
后宫之中,确实曾经有过两位皇后。
其次,前世她的死,会不会与皇后有关?
钟意思前想后,得出的答案是:会。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皇后。
一个人的伪装再完美,在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态度。
太子杀泾阳侯世子,对于皇后而已,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事发之后,皇后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将罪过推给李政,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她其实不喜欢李政,甚至于想要除之而后快。
但是在前世,钟意给她做了几年的儿媳妇,竟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就连刚刚,她直问皇后,如此失礼,她也不动声色,甚至于能笑着叫人送她出去。
这是多么深沉的隐忍,又是何等坚韧的心性!
前一刻笑脸相迎,后一刻拔刀相向,钟意相信,杀自己这件事情,她能做的出来。
是她太蠢,活了一世,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看出来。
沉默着走出清宁宫,钟意忽然觉得心中酸涩,有些怅然,还有些难过。
前世直到临死,她都觉得皇后温婉贤淑,颇富母仪天下之态,太子仁善,有储君之德。
而对李政,她虽也心仪于他,却觉他对母兄太过随意,失之敬重,有失体统。
现下回看,错的何等离谱。
她连最基本的识人之道都不明,前世诸多重重,未必没有误会穿插其中。
从前李政断然说他不会赐死自己,那时她尚且半信半疑,现下却已经有了九分相信。
她总觉得他无赖,嫌他霸道,分享他荣光的同时,却从没有试着了解过他的另一面。
他的心酸与委屈,意气风发下的阴霾与苦痛。
而他呢,那么爱胡闹耍痴的人,那些旧事,他的母亲,竟然一句也没有跟她提过。
前世她的死,也未必没有他从头到尾不肯提及,将诸事内中缘由尘封的缘故。
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不是十全十美,但幸在神佛庇佑,还有机会重活一世。
……
许是今日感慨太多,钟意忽然想起前世诸多旧事来。
那时,她刚到李政身边去,满腹怨气,李政自知理亏,也由着她骂,从不还嘴。
后来有一日,也不知为了些什么,钟意生了闷气,随口说了句“怨不得你母后不喜欢你”,李政脸上的惊愕与一闪即逝的伤怀,她到现在都记得。
那时她什么都不知道,见他那般神情,既觉得诧异,又有些痛快,现下回想,真是后悔极了,也难过极了。
已经出了内城,四下无人,钟意扶住路边那株杨树,颓然的半蹲下身。
玉夏见状,有些讶异,下意识想上前,却被玉秋拉住了。
“叫居士自己静一静吧。”她劝道。
钟意半蹲在地上,扶住柳树粗粝的枝干,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哪儿来一朵蘑菇?”李政半俯下身,笑道:“啊,原来是我的阿意。”
钟意听得他的声音,不知怎么,在清宁宫内隐忍着的酸涩尽数涌上心头,霎时间落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李政吃了一惊,慌忙哄道:“阿意,别哭。”
他温声道:“怎么回事,谁给你气受了?”
钟意抬手拭泪,忽又笑了,道:“你。”
“我?”李政诧异道:“我哪里给你气受了?”
“总不能是因为我说你像蘑菇吧?”
李政见她破涕为笑,微松口气,在她身侧蹲下,温柔道:“现在我也是蘑菇了。”
钟意笑着嗔他:“偏你会作怪!”
“偏偏我们阿意,就喜欢这样会作怪的我,”李政用肩头蹭了蹭她,笑道:“阿意,阿意!你看这两朵蘑菇靠在一起,般不般配?”
……
内侍总管邢光亲自奉了茶,皇帝端起品了口,道:“怀安居士从清宁宫出来了?”
“是,”邢光低声道:“据说是皇后身边人送出来的,两方皆是神态自若。”
“皇后不会为过去的事大发雷霆,不值当,”皇帝语气有些讥诮,旋即笑道:“居士的确通透,朕让人提点了一句,她便顺藤摸瓜,将事情脉络理顺了,再将泾阳候世子之死的内幕透几分过去,她便心知肚明了。”
邢光赔笑,又道:“陛下是为了秦王殿下?”
“青雀那孩子,自小便聪慧,只是在男女之情上,太过于执拗了些,”皇帝道:“居士性情和善,注重亲族,先前不怎么中意他,或多或少应与泾阳侯世子之事有关,再则,便该是觉他与母兄有隙,故而心有疑虑,既然如此,当然要对症下药……”
“陛下怜爱秦王,”邢光感慨道:“天下再无父亲,会有这等慈爱之心了。”
“你当朕只是因青雀之母的缘故,才最为疼爱他吗?”皇帝摇头失笑,道:“那孩子也是世间少有的纯孝之人,不过以心换心罢了。”
……
夕阳西下,落日投下金红色的余晖,绚丽而温柔,映得李政原本有些凌厉的五官,也随之温和起来。
钟意原本有些不宁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她抬手抚了抚他面庞,道:“我刚才,去见皇后了。”
李政眉头微动,应道:“她给你委屈受了?”
“那倒没有,反倒是我不得体,”钟意道:“我问她,当年杀泾阳侯世子的人,究竟是谁。”
李政身体一震,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钟意却笑了,凑过脸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委屈我的政郎了。”
李政被她这动作惹得怔住,旋即明白过来:“阿意,你都知道了?”
钟意颔首,心里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心疼,又歉然道:“我此前几次三番说起此事,你怎么从来都不肯解释?”
“都过去了,”李政反倒十分云淡风轻,含笑道:“再则,我答应过父皇,不会对别人提的。”
钟意目光有些复杂,道:“你从没有对别人说过内中缘由吗?”
李政摇头道:“没有。”
钟意想起先前长安对他的非议,以及言官的屡次弹劾,心中酸涩更重。
“那,”她道:“你不怨陛下吗?”
“不怨。”李政轻轻道:“父皇回京时,大局已定,即便知道真相,也无法向世人言说了。”
“他当然可以回护我,但与此同时,却会将太子推到风口浪尖,杀臣,害弟,绝对是会被废掉的,再则,”他顿了顿,继续道:“将皇族内部纷争公诸于众,也同样不好,兄弟阋墙的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再有下一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钟意能明白。
皇帝爱子之心拳拳,但他不仅仅是父亲,也是皇帝,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儿子,也有家国天下。
皇后很了解他,无论她与太子将迎接怎样的雷霆之怒,皇帝都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这消磨掉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情分,无论是夫妻之情,还是父子之情。
从家而言,皇帝是家主,是丈夫,是父亲,却被舆论所制,不得不舍弃心爱的儿子。
从天下而言,他是天子,至高无上,却被皇后与太子胁迫,不得不将爱子遣往封地。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绝对践踏他底线的行为。
皇帝这些年来对太子的冷漠,完全可以解释了。
钟意轻叹口气,目光心疼:“只是委屈你了。”
“也还好,”李政没有说没关系,但也没有诉苦抱怨,最后,也只是笑着说:“父皇也有他的难处,我都明白。”
钟意伸手过去,他略微一顿,旋即握住,送到唇边,低头吻了上去。




钟意 60.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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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人多眼杂, 不是说话的地方, 钟意与李政便相携出宫,上了马车,一道往青檀观去。
时辰已经不早, 暮色渐起, 往城外的路上几无行人,只有马车上的风铃声伴着马蹄哒哒,快速往青檀观去。
钟意垂下眼睫,复又抬起,同他道:“对不住。”
李政有些讶异的看着她,笑道:“今日吹了什么风?你竟也有向我致歉的时候。”
钟意却不直接回答,顿了顿,方才低声道:“皇后……皇后是你的生身母亲吗?”
李政忽然顿住, 目光怔怔落在她面上。
钟意却握住他手,低声道:“是不是?”
李政瞳孔幽黑, 深不见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道:“不是。”
不自觉的, 他们交握住的手掌捏的用力了些, 他温声询问, 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皇后的态度也足够明显, ” 钟意望着她, 轻声道:“还有, 前几日我在嘉寿殿,听见有人提过……”
说着,她便将自己醉后醺然,往侧殿去歇息,却听见宫人们提及这桩内幕的事情说与他听。
李政听得笑了,道:“世间哪有这么多偶然?更别说,是在宫中这样的地方了。”
钟意心中也隐约有个猜测,沉吟几瞬,道:“是陛下?”
宫中曾经有过两位皇后,且是共同存在,这种事情对于何皇后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决计不会向外人主动透露,太后不管事,哪里会理会儿子的后宫,也只有皇帝有这样的手段,也有这样的理由,会为了儿子,主动将其中内幕透露出去。
否则,钟意在探查的时候,也不会这么顺利。
李政颔首,心里感动,复又叹道:“父皇有心了。”
“先前,你曾问过我四个问题,”钟意眸光微抬,轻轻道:“我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不敢说,今日却定了主意。”
李政莞尔,他原就生的英俊,唇角一弯,真有些少年意气,风力倜傥的意味在:“怎么,不怀疑我了?”
“不是你,”钟意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被移开了,阳光照入,微风徐徐,她道:“对不住。”
李政轻哼了声,没好气道:“你之前见了我也没好脸,骂我凶我,后来还几次三番打我!”
钟意给他顺毛,笑道:“好了,对不住。”
“光说有什么用?一点诚意都没有。”李政伸开手臂,笑吟吟道:“叫我抱抱,再亲亲我,要是能早点嫁给我,再生几个胖娃娃,就更好了。”
“你哪儿来这么多得寸进尺的要求?”钟意戳着他额头,顺势把他推开:“你心里憋着那么多话,却什么都不肯说,从头到尾都瞒着我,难道这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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