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与娇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了之
霍留行压下心中惊天骇浪,笑着说:“去听听边关传回的消息,看西羌的旱情如何了。”
一听是要紧事,沈令蓁自然放了行。
霍留行阴沉着脸回了书房,刚要进门,恰好听见京墨说:“瞧着确实不像作假……”
接下来是空青的声音:“我早说过了吧!方才那一出,再不能说明少夫人爱慕郎君,我就给你表演吃砚台!”
霍留行“砰”一把推开房门,冷声道:“吃,现在就给我吃。”
霸王与娇花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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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霍留行摇着轮椅进来,这孟夏的天,莫名像下了一场霜,透心的凉。
空青笔挺挺指着砚台的那根手指不听使唤地一抖,缩回到衣袖里,瞪着眼干咽下一口口水。
京墨拿手肘杵杵他,示意他问问怎么回事。
空青苦着脸不敢吱声。
两人服侍惯了霍留行,知道他的脾气远没有旁人看来的温和,一看这架势,料定必是有人捅了大篓子,眼下谁都不愿上赶着找骂。
可眼见霍留行把眉头拧成个“川”字,似乎不止是生气,还有一丝大惑不解的意味在里头,两人又不好视若无睹,不替主子排忧解难。
在一场长达半柱香的——“你问”“我不问,你问”的激烈对视之后,空青苦哈哈地干笑了一声,躬着背觍着脸道:“郎君,小人方才说错话了吗?”
霍留行缓缓别过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拧眉。
空青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开始了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
从溜须拍马开始:“郎君,小人心知您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居安思危,高瞻远瞩,足智多谋,神机妙算……”
再渐入正题:“所以一直认为,经圣上与镇国长公主授意嫁来霍府的少夫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您如此见微知著,明察秋毫,居安思危,高瞻远瞩,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这么些日子以来,您可曾发现少夫人露了一丝一毫的马脚?”
“您没有!”空青义正辞严道,“那么,如果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清楚您当下所有的困惑,您为何还迟迟不肯相信它呢?连京墨都动摇了,您也别多虑了,少夫人就是爱慕……”
“闭嘴。”霍留行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打断了他。
这世间的俗事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当人死活不肯相信一件事的时候,它越看越像是那么回事,可当人好不容易决定相信一把,它却又跳出来给你当头一棒,告诉你,你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还有另一个答案,可以解释清楚全部的疑点,”霍留行指指桌案上那个砚台,“你把它吃了?”
京墨听出不对劲来:“郎君,您可是从少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
霍留行沉出一口气,把沈令蓁口中那个错认救命恩人的故事大致讲了一遍。
虽然这故事听起来一样玄乎其玄,可这样一来,从沈令蓁最初在庆阳城外隔门喊出那句“郎君”时的性急,到青庐拜堂时对他超乎寻常的观察留意,到洞房花烛夜那句“我看郎君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时的试探,再到扒他衣襟、偷看他沐浴、对他那把佩剑与伤疤的稀奇态度,以及奋不顾身跳河救他一举——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印证与解释。
霍留行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比所谓的“爱慕”更令人信服。
也正因如此,方才听完沈令蓁支离破碎的三言两语,他迅速拼凑出大致的前因后果,当机立断,冒名顶替下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决定暂且将错就错地稳住她。
只是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空青愣道:“可少夫人怎会凭借您的佩剑与伤疤错认了人?难道那位真正的救命恩人,与您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佩剑与伤疤?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霍留行的那把佩剑,是旧时河西一位铸剑大师为其量身打造,自然世间独一无二,若是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必是有人刻意仿制。
但这把佩剑,霍留行仅仅曾用以战场杀敌,并未在汴京招摇过市。如若有谁能够精确仿制,多半是如今霍府的人。
再说他锁骨下方的那块伤疤,除了当年与他一同身在西羌战俘营的将士,应都不清楚内情。然而那时候,偏又只他一人逃出了战俘营。
也就是说,能够仿制这块疤的,也只可能是有机会近他身的人。
两相对照,无不说明,霍府出了内鬼。
可奇就奇在,这个内鬼如此大费周章地扮演成他,却换来一个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结果,让原本立场不分明的沈令蓁成为了他这边的人。
这么说来,这个内鬼,当得还挺用心良苦?
看看毫无头绪的霍留行,又看看同样满腹狐疑的京墨,空青叹了口气。
自从少夫人嫁进来,他们正经事不做,天天光顾着猜谜了。
想到这里,他提议道:“小人觉得,既然少夫人亲眼见过那人,她那处应当还有更详尽的讯息,不如郎君去打听打听?”
*
这个提议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但这所谓的“打听”说得轻巧,做起来却十分不易。
按现在的情形,霍留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绝口不提当时勇”,否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稍有不慎,这冒名顶替的行径便很可能败露。
届时,沈令蓁没了报恩的必要,又痛恨他不知廉耻地鸠占鹊巢,无疑便将视他为敌。
他的腿还不到站起来的时候,在那之前,亲密的枕边人成了死对头,于他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烦。
只是既然这鸠占了鹊的巢,必然也将付出相应的代价。麻烦来不来,并不全由他说了算。
夜间就寝之前,霍留行照惯例坐在几案前读经书,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对沈令蓁而言,今日却是两人彼此坦诚交心的大日子,待沐浴完毕,便忍不住捱坐到他旁边,叫他:“郎君……”
霍留行一看她这模样,便猜她要提那救命的事,心头肉一跳,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天不早了,你不困?”
她诚挚地摇了摇头:“我想和郎君说说话。”
霍留行掩了掩嘴,打出半个呵欠:“行,那陪你说会儿话。”
“好呀。”沈令蓁双手撑腮,笑嘻嘻地凑近他,“我有些话想问郎君很久了,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霍留行一噎。这丫头惯会看人眼色,怎么这时候就瞧不出他困了?说好了要报恩,这点体恤之情都没有,算什么知恩图报?
他在心里沉重地闭了闭眼,收起经书:“那你问吧。”
“郎君那日是怎样晓得我被人抓走了,又是怎样找到我的?”
霍留行此前了解过桃花谷的事,这个问题倒不算难应付。
他道:“白婴教教徒三不五时作乱,边关一带也受此波及,我当时恰好一路暗查到汴京桃花谷。”
沈令蓁恍然大悟,笑起来:“郎君一面将这腿的秘密瞒着天下人,一面又顾念苍生,冒险为百姓惩奸除恶,实在叫我钦佩。”她转而又记起另一桩事,“那郎君披氅里那块帕子又是怎么回事?阿娘担心我将那披氅和帕子带来这里惹人误会,所以将它留在汴京了,要不还能还给郎君。”
“……”没人告诉他,这事还有披氅和帕子的戏份。
霍留行作回想状皱了皱眉:“帕子?你说怎样的帕子?”
“郎君不记得了吗?就是那块两面各题了一首词的天青色绢帕,一面是我的字迹,另一面不知是不是郎君的。那词写得前言不搭后语,我实在看不懂。”
他低咳一声:“哦,你说那个……”
“嗯?”
“那是我在追踪白婴教教徒时得来,随手就放在披氅里了。”
“原是如此。那另一面的题词,是郎君的字迹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既然对方已经仿制出了与他的佩剑和伤疤,那么字迹多半也是一致的。霍留行有理有据地认为应当搏一搏:“是我的字迹。”
“那就奇怪了。白婴教为何要给我和郎君编造这么一个离奇的风月故事?”
霍留行眨了眨眼:“我当时杀机缠身,没来得及仔细读,你若还记得那两首词,写下来给我瞧瞧?”
沈令蓁过目不忘的本事派上了用场,当即应“好”。
霍留行为了安抚她,在旁亲手替她研磨,待她以一手清隽的梅花小楷写成两首词,微微蹙起了眉,一字字念道:“不若长醉南柯里,犹将死别作生离,醒也殷殷,梦也殷殷?”
沈令蓁点点头:“殷殷是我的小字。”
“哦……”这词倒是把他编得挺痴情。
“郎君觉得,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沈令蓁搁下笔,撑着额问他。
她这话分明是在问,伪造她和霍留行字迹的人究竟安了什么心思,可霍留行哪来的头绪,眼见她一问接一问的“为什么”“是什么”“怎么办”,只得偷梁换柱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笑了笑,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不傻?这意思自然是在说,我心悦你了。”
沈令蓁因他这含情脉脉的眼神与似假似真的语气一愣,心跳止不住地砰砰砰快了起来:“郎君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霍留行笑着把嘴凑到她耳边,放轻了声道:“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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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沈令蓁耳垂极薄,比一般人更为敏感怕痒,霍留行这个动不动就要咬人耳朵的习惯,实在叫她招架不来。
她捂上耳朵,远远躲开去,耳边却还一遍遍沙沙回响着他方才那句暧昧不明的“你觉得呢”。
她神情闪烁地思索着道:“郎君应当……应当只是在说词吧?”
霍留行未置可否,悠悠笑着,不疾不徐地拾掇起笔墨纸砚,这才轻轻抛给她一句:“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沈令蓁一口气被吊了半天,好不容易得到答复,却依旧没个着落。
她被这捉摸不透的态度搅得心神震荡,霍留行趁势抢过话头,打探起来:“我那披氅与帕子,眼下还在国公府?”
她点点头。
“我救你一事,可还有旁人知情?”
“郎君放心,此事内情只有我与阿爹阿娘知晓,就连皇舅舅那里也瞒着呢。”
霍留行似乎从中嗅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笑着问:“为何连圣上也瞒着?我道长公主与圣上兄妹情深,应是无话不说的。”
沈令蓁也曾这样认为,但彼时不论如何也搜寻不到救命恩人的踪迹,她提议不如请神通广大的皇舅舅帮忙,却被母亲驳回了。
母亲说,此人身份或许非同寻常,倘使皇舅舅得知了,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沈令蓁将这话复述了一遍。
“身份非同寻常?”霍留行面上笑意不变,掩在袖中的手却掐紧了。
沈令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心道他的兜鍪堪比大将军规制,叫曾凭借大将军一职称帝的皇舅舅知道了,可不得刮一场血雨腥风吗?
她说:“郎君那兜鍪上的徽记,难道还不够非同寻常?”
“……”这事还有兜鍪和徽记的戏份。
霍留行有心继续打听,但兜鍪不比绢帕,他绝无理由说自己不记得了它的模样,叫她画上几笔,只得含糊道:“倒也是。”
“不过郎君为何要戴那样一个不合规制的兜鍪?”
她问他,他倒是问谁去?
霍留行避无可避,心生一计,忽然耳朵一动,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即指指窗外,似是意指隔墙来了双耳朵。
沈令蓁赶紧捂紧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了。
僵持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她朝霍留行挤挤眼色:人走了吗?
霍留行点了点头。
她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自然忘了追究兜鍪一事,小声问:“难道是四殿下派来的探子?”
霍留行毫无歉疚地把这口黑锅扣给了赵珣:“你倒是识人颇清。”
沈令蓁惆怅道:“可我见大姑娘似乎未曾识破四殿下的真面目,郎君不提醒提醒她吗?”
“是我告诉她,茶楼那夜,四殿下不惜己身救了我,她才与他如此和睦相处。提醒了她,岂不反倒坏事?”
沈令蓁一愣之下明白过来,赵珣必然看中了霍舒仪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刻意与她相交,企图从她嘴里套出关于霍家的讯息。
倘使这个节骨眼告诉霍舒仪,赵珣对霍家不安好心,她定将在他面前露馅。
只是这样一来……
“郎君倒是顾全了大局,可大姑娘事后知道真相,难道不会伤心你欺骗利用了她?”
“那怎么办?”霍留行看着她那双懵懂的眼睛,“你去瞧瞧汴京城,从文武百官到皇亲国戚,但凡立足于朝者,哪个不是步步为营?想做好人也可以,只是活不长罢了。”
原本沈令蓁是绝体会不到这些的,可接连经历了两场无辜浩劫,她深知霍留行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想到这里,不免垂下了眼。
霍留行噎了噎。
这怎么倒像是他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拉到了尸骸遍野的战场上,逼她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世道多不堪似的。
他低咳一声:“也没这么严重。”
沈令蓁抬起头来,眼色疑问。
“我是说,这里不比汴京复杂,四殿下也许很快就走了。”
“郎君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为,他有办法让赵珣走了。他这次如此被动地挨了一场打,不可能不加倍奉还。
只是这种事,原本绝无可能透露给沈令蓁。是他失言了。
霍留行笑了笑:“猜的罢了,京中事务繁多,他也不是闲人。”为免她再问东问西,他转头熄了油灯,“好了,时候不早,睡吧。”
沈令蓁心底还思量着赵珣的事,六神无主地摇着轮椅跟他到榻边,正打算像前几晚一样单脚挪上榻,却见他径自站了起来。
她立刻又去张望四周,担心他的影子会否投上窗门,刚放心确认完毕,忽觉身子一轻,人已被一把打横抱起。
沈令蓁缩在霍留行的臂弯里低低“啊”了一声,惊骇地盯着他。
霍留行把她抱上床榻,拉过被衾,替她仔细盖妥帖。
沈令蓁这才明白他只是为了帮她上榻。
她蜷在角落,重又记起他此前那句“我心悦你”,一双手紧紧捂着那颗跟屋内烛火一样跳得七上八下的心:“郎君小心隔窗有眼,不必为我这样冒险,我一个人可以。”
霍留行笑着在她身边躺下:“这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嗯?”沈令蓁一愣。
“是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
沈令蓁呼吸一窒,睫毛扑簌簌颤动起来。
霍留行偏头看了看她,见她当是再无余裕胡思乱想赵珣的事了,便安心阖上了眼,哪知所谓过犹不及,这撩拨过了头,却也要招惹来麻烦。
他这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一声“郎君——”。
这姑娘,真不可以常理衡之量之。
霍留行一口血淤在心间,纹丝不动。
“郎君,你在装睡吗?”
“……”
沈令蓁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霍留行刚预备缴械投降,却听她自说自话起来:“郎君,我仔细想了想,你的意思,我大致清楚了。”
“?”她倒是清楚了什么?
“郎君今夜表意表得如此明白,如若我还因羞怯逃避,故作懵懂,实在有些对不住你。我想,我于情于理应当给予郎君正面的回应。”
“?”等等,他表意了吗?
“郎君对我抱有如此情谊,我很感激,虽然我此前一心报恩,对郎君并未作他想……”
“……”这是表意被拒了?
霍留行有心“醒来”解释,却又听到一个转折:“但我记得,郎君白日里曾暗示我,天下之人皆为利来利往,若不图利,便是图情。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应吝啬回报,既然你图我的情,那么我也愿意努力对你生出情来投桃报李。只是我常听人说,感情之事不可勉强,所以须请郎君耐心等一等我。”
“……”
霍留行活到这个岁数,自认待人接物向来游刃有余,兵来便拿将挡,水来便以土掩,这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左右为难。
睁眼否认不是,装睡默认也不是。
结果为难到最后,被沈令蓁善解人意的一句“原来郎君真的睡着了呀”解了围,当真装睡装到了后半宿。
翌日清早,半夜难眠的两人齐齐醒迟,直到被蒹葭和白露叫起,偏头瞧见对方,没来由地一阵尴尬。
大眼瞪小眼间,沈令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郎君昨夜睡得好吗?我见你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霍留行跟着睁眼说瞎话:“嗯,是这样不错,你呢?”
“我也睡得极好,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沈令蓁说罢,爬到床尾绕过霍留行,匆匆下了榻,“我先起身了。”
蒹葭与白露对视一眼:一沾枕就不省人事的少夫人如何知道姑爷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白露努努下巴:那还不简单,姑爷先沾枕,少夫人后沾枕呗。
蒹葭皱皱眉头,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少夫人和姑爷间奇异的气氛,像极了她从前听过的一出话本。
那话本说的是一位书生向他爱慕多年的红颜表了意,结果这位姑娘并无此心,从此便与书生陷入了尴尬,连知己也做不成的故事。
蒹葭和白露前脚伺候好沈令蓁的穿戴洗漱,陪同她去外边用早膳,空青与京墨后脚进来服侍霍留行,却见平日这个时辰素来清醒的郎君今日却有些萎靡。
空青瞧着他眼下那一圈青黑,奇怪道:“郎君昨日莫不是暗夜出行了?”
霍留行瞥他一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倘若有天晚上,你原本只想生火驱驱寒,却不小心添多了柴,让那火燃得旺到足够烤熟旁边一只全羊了,你怎么办?”
空青一愣:“那就吃只全羊呗,难道是全羊不好吃吗?”
“可那羊不是你该吃的。”
“都是羊,怎么还分该吃不该吃呢?那要是真觉得不该吃,就把火灭了呗。”
“但那羊看到火这么旺,都打算好被你吃了,你突然灭了火,它岂不是很失望?”
“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心的羊?”空青瞠目,“不是,郎君,可您为何要在乎一只羊的想法啊?”
霍留行“哦”了一声,点点头。
是啊,他为何竟在意起了一只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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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令蓁用过早食不久就听人说,赵珣准备回京了。俞宛江留他吃午膳,他却推辞说京中事务繁多,不宜耽搁,当即便要动身。
沈令蓁心道霍留行真是料事如神,竟连这说辞都预想得一分不差。
贵人离府,霍家人自然依礼前去送行。
霍府门前聚拢了一大家子,霍留行和俞宛江说着客套的场面话,沈令蓁也跟着努力虚与委蛇,嘱咐赵珣一路当心,只是心里却担忧着,她这个表哥这回借送亲之便,将庆州与霍府探了个底朝天,也不知回去以后,会不会对霍家不利。
若非传信不稳妥,她倒想与国公府打声招呼,让家里人帮着留心朝中动向。
赵珣似是临时起意回京,阵仗并不大,随从仅仅寥寥十数,霍留行因此提出派一队府卫随同保护他。
霍舒仪见状主动请缨,说因兄长腿脚不便,不如由她领着府卫代为相送。
沈令蓁心知她是因误认赵珣为兄长的救命恩人才如此,害怕赵珣借此利用她做什么,于是悄悄从斜后方,戳了戳霍留行的腰。
霍留行恍若未觉,朝赵珣拱手:“既如此,便由舍妹代劳护送殿下至城门口,留行失礼了。”说完才在暗处捏了捏沈令蓁的手指,暗示她放心。
赵珣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转头出了霍府。
霍舒仪作儿郎打扮,穿一身简朴的劲装短打,踩着马镫轻松上马,跟着绝尘而去,一路护送至城门口,下马朝赵珣行礼告辞。
赵珣高踞马上,垂眼看着她,称赞道:“霍大姑娘一身骑术堪称一绝,叫我等男儿亦心生钦佩,如此武艺,想是承自舒将军?”
霍舒仪本名“舒仪”,赵珣此刻口中的“舒将军”,正是指她和霍妙灵的生父,也就是俞宛江的原配。
提到过世多年的生父,霍舒仪难免有些低落,垂着眼点点头:“舒仪确是自幼跟随父亲习武。”
“舒将军生前随同霍节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与其肝胆相照,实可当得起一声‘英雄豪杰’,却可惜十年前,为从战俘营救出我那表妹夫,不幸葬身西羌……”
赵珣说到这里,幽幽叹出一口气。
霍舒仪点点头,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赵珣感慨地摇摇头,似是不愿再多提这些勾人伤情的陈年往事,转而道:“庆阳此地亦不太平,你勤学武艺是件好事,若碰上杀机也可有余力自保,可别像我那表妹一样弱不禁风,被人轻易掳了去。”
霍舒仪一愣,抬起头:“什么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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