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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还有她哥哥,周川。
一直以来,他们所有人都将她保护得很好很好,好得让她痛苦,让她一想起来,就想流泪。
周瑾在虚影中,望见江寒声和蒋诚一起丢下了枪,朝戚严举起双手。
周瑾嘶声说着:“不许放下枪!”
别再担心她了,别再做出任何妥协,别再为她再受一点伤害,别再,别再——
持续的耳鸣突然消失,如从梦中惊醒,周瑾狠狠喘了一口气。
她咬着牙,片刻后,用只有戚严能听得到的声音,沙哑着说:“戚严,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来给你当人质的……”
她悄悄握住腰间的登山绳,面对已经濒临癫狂的戚严,忽地笑了笑,她说:“我来,替我哥哥报仇!”
周瑾脚下突然发力,后背猛然推压向戚严,戚严没料到周瑾突然发疯,脚步下意识连连后退。
身后,天台的围墙不过一米之高!
所有人,甚至包括蒋诚,在这一刹那间都陷入惊惧。
蒋诚瞳孔紧缩到颤抖,想,她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戚严忽然发觉出周瑾的意图,反手要用匕首割断登山绳,却已来不及,又猛又狠的下坠力将他拽出围墙,整个人往后一掀。
就在所有人僵住的这一瞬间,江寒声的身影如同一阵凌冽的夜风,呼啸着掠过,没有一丝犹豫,紧跟着周瑾跳了下去!
不必思考,也不必恐惧,风去追逐想要到的地方,只是出于本能。
蒋诚在余风中怔了怔,接连听到“扑通、扑通、扑通”震荡的水响,才回神,立刻冲向天台的边缘。
夜里,朦胧的月色铺下,波光粼粼。
蒋诚手指掠过满是冷汗的额头,拨开碎发,让自己将那水光看得更加清楚。
水从四面八方淹过来,汹涌地吞噬着周瑾的意识,她的五感都被水流剥夺了,眼前全是窒息的黑暗。
她身体往下沉,往下沉。
很冷,冷得刺骨。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早就坠在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五年,或许,就要算六年了……
这样长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周瑾疲累到极点,渐渐的,连冷也感觉不到了,所有的知觉都随着力量在一点一点流失。
跟卸下千斤重负一般,她闭着眼,任由自己往下沉。
就当周瑾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从黑暗的水流中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迅速解开她腰上的绳子。
周瑾有片刻的清醒,感觉到自己像是被谁抱住,手托住她的腰,将她从无尽的下坠中捞了起来。
紧接着,冰冷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息,在汹涌的冰冷中,江寒声的一切似乎都在与她相融。
周瑾本能地攀上他的手臂,在这生死一线间,连仓促的渡气都似亲吻般浪漫,相濡以沫,最极致的浪漫。
她想,哪怕下一刻死了,她都不会觉得还有什么遗憾。





钢铁森林 140
雪白的光交错照向漆黑的湖面。
谭史明、白杨等人飞快地围过来,逆着身后的光线,所有人看见江寒声抱着昏迷的周瑾,一步步走过来。
周瑾靠在江寒声的怀中,裙上的红色更加浓艳,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都是泛着冷气的白。
江寒声的衬衫也是这样的白,此时已经湿透,发梢上水珠淋漓,眼瞳越发乌黑。
夜幕下,红与白交织,身后还弥漫着硝烟与烈火。
白杨怔愣地摘下蓝牙耳机,过了片刻才回过神,迎上去接应他们。
“快!快!”
谭史明看向昏迷的周瑾,摆手喊着医护人员快点抬着担架过来。
江寒声把周瑾抱上去,白杨看江寒声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担心地问他:“江教授,你怎么样?”
忽地,湖边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
声音是来自一名年轻的特警,他刚才跳进花园的湖中搜救戚严,很快就将他从水里拖上岸。
刚将他放在地上,戚严自己呛出两口水,突然伸手用绳子死死勒住那名特警的脖子!
在接连的颓势以及毒品的刺激下,戚严的脑海变得混乱又癫狂。
其他特警迅速举起枪,“放开他!”
他这一刻没有想逃,也没有提出任何交换条件,他只想杀人,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杀死手中这条鲜活的生命。
江寒声还没有失去他敏锐的嗅觉,几乎是在一秒钟,他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飞掠,忽然看到后方戚真那张惨白的脸。
戚严目光警惕了一周后,他飞快地抽出特警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抬手,正要扎进这名特警的脖子——!
此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阿严!”
这声音那么熟悉,熟悉到他一下就知道是谁;可又那么陌生,陌生到他记不得上次听到戚真喊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动作僵住,手臂颤抖着,迟迟没有刺下这一刀。
戚真推开江寒声手中的喊话器,哀求道:“让我见见他。”
江寒声抿唇,侧身让开。
简良扶着戚真走过去,谭史明要求他们停在安全的距离之内,别再靠近。
戚真远远望着那个人,她看到那抹凛冽的刀锋,看到特警身后那张惨烈狰狞的面容。
戚严此刻如同一头濒临发疯的野兽。
戚真嘶声喊道:“阿严,别再杀人了,别再杀人了!”
戚严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戚真的身上,他望着她,先是迷惑了一会儿,然后满是鲜血的脸上忽然咧开一个笑容。
“你终于来看我了。”戚严说。
戚真呼吸一下变得颤抖。
他再问:“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我?”
他口吻里带着委屈的诘问,令戚真捂住脸,顿时泪流满面。
阔别这么些年,她跟戚严比陌生人还不如,戚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
可戚严却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他揪着手中特警的后领,推到前方,那副神情简直就像小孩在向跟父母炫耀学校发的奖状。
“我做了那么多事,你看到了吗?你看看这些废物,被我耍得团团转,你知不知道他们多没用!”
看到戚真并不为他开心,戚严又说,“这些年,我自己过得很好。闻鸿盛的家业败了,闻朗死了……但我过得很好!”
他有些语无伦次,更像是在发疯。
戚真说:“别这样,阿严,别让自己一错再错了,你放下刀,放下!”
“好!”他答应得很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听你的,以后,等我出狱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我现在有钱了,很多很多钱……”
戚真听到这句话,本能地往简良身边缩了缩。
简良轻皱着眉,手掌握住戚真的肩膀,轻轻抚摸了两下。
她不易察觉的退怯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寒声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戚严。
叁岁小孩会用敲打东西、发出怪叫来获取父母的关注。
戚严在少年时期犯下连环杀人案,就是他发出的“怪叫”,故意把尸体进行仪式化的处理,除了获取自我安慰以外,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目的——
引起戚真的注意。
他要让戚真为抛弃他的行为永恒地背负上一份罪恶感,希望在罪恶感的驱使下,戚会后悔抛弃他,重新把他接回身边好好教养。
一直以来,他内心深处都有这样的渴望。
然而戚真的那一步退缩,彻底证明他的渴望不过是一场徒劳的妄想。
他体内冲撞奔腾的热血忽然冷了,哪怕是在上一刻,他还没有陷入这种极端的绝望。
戚严低着头,眼窝深陷处尽是阴影,没有了纱布,右眼的伤口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突然笑了几声,仿佛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该杀了你的。”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一把推开身前的特警队员,直直地瞪向戚真。
左眼眶里涌出泪水。
“没错,他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我就该杀了你!”戚严高举起匕首,刀尖对向戚真,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我该杀了你,戚真!”
“别动!别动!”
砰!
子弹从高处破空而来,狙击枪特有的射击声在天际一下炸响!
这一枪准无匹,直接打穿了戚严的腿。
他猛地屈了膝,半跪在地上,子弹造成的创伤顿时血流如注。
戚真被这枪声吓得心脏一震,要不是简良扶着,她几乎都要瘫下去。
“阿严!”
她想要过去,可是简良死死抱住了她,“危险,别去!”
戚严跟不知道疼痛一样,眼睛从未离开过戚真,举起匕首,继续朝她的身边走去。
“杀了你,杀了你……”
江寒声右手藏在身后,冷着脸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砰砰砰——!
特警连续发叁枪,齐齐打在戚严身上。
子弹穿透他的身体,溅出一泼鲜血,终于阻止了戚严的步伐。
他在最后一刻都想看清戚真的脸,他只看到她脸上的惊惧,残忍的是,这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死亡都会有的普通反应。
也不知为什么,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想到了闻鸿盛。
五年前,他听到闻朗被警方击毙的消息,一贯冷漠的脸上流露出极度悲伤的情绪,很长时间,闻鸿盛什么都没说,只是兀自低了会头,又望了望天,忍下泪水。
他捂着绞痛的心口,转身下楼,没想到竟一脚踩空,整个人从高高的楼梯上一头栽了下去。
闻鸿盛是因痛心而死的。
他无法不嫉恨闻朗,无法不嫉恨世上的普通人。
他们的死亡,都有眼泪与鲜花送行,可他的生命消寂在长夜中,到死前最后一刻,都没能从戚真的脸上看到那种为他痛心绝望的表情。
他只是听到一段钢琴曲,弹错了音的,却欢快无比,似乎穿越时空而来,荡在他的耳侧。
远处,似乎有光。
戚真坐在一架破旧的钢琴前,正在弹奏,他哥哥站在旁边静静地听。
两个人回头,都朝他温柔地笑着。
他们问:“回家了,阿严?”
戚严想往那里去,刚迈出去一步,双膝跪下,而后轰然倒向前方,重重摔在地上。
红蓝灯光交替闪烁,特警队的人渐渐围上去,其中一个人蹲下检查了戚严的尸体,回头报告,确认死亡。
这漫漫长夜中,寒风呼号。




钢铁森林 141
淮沙市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光线温软,将一切照得透亮。
周瑾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灿烂的光扑面而来,适应了好一阵子,她才能勉强看清楚天花板。
她闻见淡淡的消毒水,还有阳光晒在被子上的味道。
短时间内,周瑾没有了记忆,甚至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中。
她侧首,看到江寒声就伏在病床边,周瑾能看见他稍微凌乱的头发,宽阔的肩背。他连睡相都是斯文的,似乎也不怎么做噩梦了,呼吸均匀又安静。
周瑾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右手被江寒声握在手里,可她毫无知觉。
周瑾凭借着意念动了动手指,血液循环带来的麻意使她的感觉逐渐复苏。
周瑾一动,江寒声就醒了。
他抬起头去看她,猝不及防撞进她的眼睛里,江寒声愣了愣,忙起身去抚摸她的额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周瑾使了些力气,握住他的手。江寒声被她拉住,重新俯下身来,“怎么了?”
周瑾声音沙哑,“傻瓜,那么高的地方,怎么能说跳就跳呢……”
江寒声唇角浮现一丝微笑,抚摸着她额角的绒发。
因为周瑾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在周瑾跟戚严放着狠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望着远处的江寒声,一如当初她拉着他回家时的那样,她的眼神温柔又坚定。
如此,他又怎么能不去追随呢?
江寒声却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亲吻她的额头,反问道:“这句话该我问你。”
周瑾眨了眨眼睛,说:“我无敌,你可不一样。”
她一下就想到那些录像带里的江寒声,想到他吃过的苦,又看着他现在健康、干净地守在她的床边,周瑾就想流泪。
她似在承诺,说:“江教授,我会好好保护你,以后,我就在你身边。”
她说得正经又认真,江寒声观察再入微,都未发现她有任何哄骗他的意思。
江寒声呼吸乱了,片刻后,才说:“好。”
周瑾说这些话都了不少力气,停了片刻,她疲惫地说:“我真想亲你一下,就目前来看,还有点困难。”
江寒声笑容更深了一些,低头贴在她的嘴唇上吻了吻。
周瑾对他的主动很满意。
她眼睛斜向明净的窗户外,看着那些金粉似的光,轻叹道:“今天阳光真好。”
“恩。”
周瑾又说:“我们还穿了情侣装呢。”
她尾音有些俏皮地往上翘。
江寒声一时迷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又看了看她的,很快就近乎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说:“这种还是少穿吧。”
周瑾忍不住笑出声,喉咙里岔了口气,连续咳了好多下。
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说:“不行,咳咳……不行,笑得我心脏疼。”
江寒声忙按住她,说:“你别笑了,我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给周瑾做了一个初步的检查,确定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就是在坠水时内脏受损,需要再住院休养一阵子。
从医生口中,周瑾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叁天了,忙问江寒声案件的进展的情况。
得知戚严被警方当场击毙,周瑾还愣了愣。
五年来,她从未停止过对“8·17”劫枪案的调查,这俨然已经成了她一种习惯,她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得知主犯戚严被击毙,案子就要结案,她反而有些陌生感。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真是太便宜他了。”
江寒声说:“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沉。
南山别墅的营救行动,除了四名特警队员在爆炸中受伤以外,没有其他人员损失,目前这四个人也已经相继脱离生命危险。
重案组和淮沙的警方正为后续调查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戚真的证词,淮沙方面开始全力调查东升集团的非法交易。
谭史明和白杨等人至少有两天没离开过公安局的办公室了,白杨负责每天打电话来问候周瑾,趁机大声抱怨淮沙警方不做人,天天让他吃泡面。
他想念于丹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还想念周瑾天天给他带好吃的、好喝的,现在他就希望周瑾赶快好起来,然后重案组集体班师回朝,再也不要“寄人篱下”!
周瑾听后笑了笑,很快,突然记起詹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还漏了一个人!詹韦……啊!”
紧接着,她倒抽一口气,一动就又狠狠扯到腿上的伤。
江寒声忍无可忍,简直想把她钉在床上,说:“周瑾,你好不好安静一小会儿?”
周瑾:“好的,好的。”
……
飞机停在航空港,正在准备起飞,空乘人员正在帮旅客放置行李。
詹韦压低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仅露半张脸,顺着人流的方向,在头等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坐下,到底有些不安。
没想到这次戚严竟然输了,明明他有那么大的优势,詹韦不禁在心里大骂他是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如今周瑾还在昏迷,等她醒来,以她的禀性,肯定会像条狼狗一样咬着他不放。她现在手里还没掌握他出卖警队的实证,可警方已经开始调查东升集团,保不定很快就能查到。
他要跑。
来机场的这一路上詹韦都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想着自己真是对不起爸妈,眼见他们老了,以后不能在他们身边伺候;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
至于周川,他没抱有一丝的歉意,他只有恨,此刻也是。
没有他,没有周瑾,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幸好,他比周川还是强的,至少他现在还坐在头等舱中,准备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想到这里,詹韦原本紧张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松弛下来。
他微笑着,闭眼仰在座位上,戴上耳机享受着美妙的音乐。
突然,有谁把他的耳机摘了下来。
詹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支录音笔贴在他的耳边,播放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哥哥怎么死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是我,一枪打死了他!」
詹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抬眼,对上男人极其英俊的一张脸。
蒋诚按下播放键,再次循环了一遍,这下连后方的乘客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奇地张望过来。
蒋诚摘下他的鸭舌帽,戴在自己头上,帽檐一压,将自己半张脸隐覆在阴影里。
詹韦背后已经出了层冷汗,却看见蒋诚正对着他笑,笑得时候露出半颗尖尖的虎牙。
他问:“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让我请你下来?”




钢铁森林 142
周瑾在医院里又躺了一天,神恢复得差不多以后,才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
江寒声还没有把淮沙的事告诉周家二老,想等周瑾醒来,让她自己去说。
周瑾简直喜欢死了他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
她在外吃苦受累也好,有生命危险也好,都没有关系,可要是连累爸妈担心,总是让她最痛苦的。
周瑾给家里打电话里,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哥哥的案子破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们。
周松岳叹了一声,一时没说什么;林秋云却是痛哭出声,因为不想在女儿面前展露太多脆弱,她放下电话,贴着衣柜忍声哭泣了很久。
真相总是残忍的。
他们用了半生的心血,去教养周川成为优秀的孩子,教他正直,教他宽容,教他善良,还教他拥有幸福的一生,没想到如此,这些却成了累他致死的原因。
纵然晓得詹韦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为人父母,又怎么能不自责懊悔?
周松岳低声道:“我应该教周川做事圆滑一点的。爸明明心里知道,他性格有棱有角,日后总要吃大亏。”
“那样就不是他了。”周瑾说,“爸,从小到大你对哥哥都很严格,这时候他肯定希望你能以他为荣。”
因为周川不是死于卑劣,而是死于荣耀。
“他一直是。周川,一直是我的骄傲。”周松岳红着眼眶,低头道,“还有你,周瑾。”
“爸……”周瑾眼泪淌下来。
周松岳性格刚硬,不擅长说太多煽情的话,低低唉了一声,说:“好了,好了。”
挂下电话,周瑾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深深呼气两回,把鼻尖的酸涩全都散出去。
江寒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瑾,周瑾躺下,边啃苹果边说:“我爸刚刚夸我来着。”
江寒声看她小腿翘起来荡啊荡的,知道她很得意了,微笑道:“这么开心?”
“那肯定啊,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奖比我考试拿第一都难。”周瑾问,“你跟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江寒声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道:“他们出国了,回来再说吧。等会儿,我想去看看老师。”
周瑾举手说:“我跟你一起去。”
江寒声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不用,病房外有护士敲了敲门,提醒江寒声记得去楼下拿体检报告。
江寒声道了一句谢谢,起身,叮嘱周瑾:“别乱动,等我回来。”
江寒声走后,周瑾继续啃苹果吃,随手翻着手机信息。
重案组“福尔摩斯探案群”里发来白杨一连串的哭嚎,“这里的饭堂难吃死了”、“我刚刚把诚哥从派出所里捞出来”、“太能打了太能打了”、“游戏联赛能不能请他当外援”、“周瑾,你好点没有”……
最后跟着于丹一句语音消息,“小白杨,你好吵!”
周瑾笑着,又纳闷白杨说“把诚哥从派出所里捞出来”什么意思,刚想问,病房的门被敲响,紧接着蒋诚就进来了。
周瑾一眼就看到他脸上挂了,问:“你怎么了?”
蒋诚拉着凳子坐下,浑身冷冽气还没消失,说:“詹韦要跑,我把他送回来了。”
周瑾盯着他淤青的嘴角,心想绝对不仅仅是送回来这么简单。
蒋诚左右看了看,问:“江寒声呢?”
“下去帮我拿体检报告了。”
“好先生啊。”蒋诚哼笑了两声,转头看见周瑾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说,“头发又长了。”
周瑾抬手捻了捻颈后的头发,也不太习惯这个长度,说:“回海州就去剪掉。”
蒋诚说:“不是打算办婚礼了吗?长头发挺好的。”
他说这句话不是凭空想象,以前周瑾跟他曾经去试过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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