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森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弃吴钩
……
审讯到了后半夜,过程进展得很顺利。
谭史明召集人去会议室,于丹来宿舍喊周瑾。她没想到江寒声也在,推门进去,打开灯,就见周瑾躺在床上,早已经睡着了。
江寒声坐在桌边,托着下巴也在休息,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下就醒了。
“江教授?”于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江寒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指了指周瑾。
于丹意会,揶揄道:“看出来是新婚了,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开吧?”
他们交谈着,周瑾翻了个身就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等看清楚是于丹,又登时完全清醒。
周瑾匆忙穿着鞋,问:“审完了?”
于丹点头:“小孩儿一个,比赖三好对付多了,一问就全撂了。”
黄毛本名黄松,高一在读的学生,单亲家庭,他母亲独自将他抚养长大。
黄松因为家境不好,在学校很受排挤,逼仄窒息的社交环境让他很难适应学校的生活。
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读书,经常翘课,在校外跟社会上的一些青年鬼混。
一次偶然的机会,黄松将高中的女生介绍给赖正天做援交。
赖正天很满意那次生意,事后专门让人把黄松带来ktv,请他喝最贵的酒。
赖正天夸黄松这小子有胆有识,还给了他两万块钱当中介。
对于一个出身贫寒的孩子来说,这两万块钱是黄松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数额,可赖正天随随便便就甩手扔给了他。
黄松吓得不轻,不敢随意接受。
赖正天还笑他:“这算什么?你刚刚喝得那杯酒,一瓶都要十三万。”
看到赖正天,黄松才知道“混社会”应该混成什么样——至少要像他,有脸有面。
因为他,黄松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从此以后,他就死心塌地跟着赖正天混。
赖正天让他干什么,他都干,就是为了不辜负赖正天当初那句“有胆有识”。
问到关灵的案子,黄松老实交代,说:“关灵是赖哥手下的妓女,最受客人欢迎。可是她不老实,好像有拿到赖哥的把柄,赖哥说她是烫手山芋,要尽快处理掉。”
小赵记录口供时,皱皱眉,说:“把话说清楚,‘尽快处理’是不是指杀了关灵?”
黄松赶紧摇头:“本来没想杀她。因为,因为蒋诚回来了,赖哥忌惮他,不敢下手……”
据黄松交代,蒋诚是个有本事的人,头脑聪明,做事利落,贺武很欣赏他的才干与手段。
贺武将他留在身边做事,公司里一些核心的生意,也会交给蒋诚去做。
只不过,蒋诚跟赖正天从一见面就不对付,他们为了公司的事,还打过好几回架。
贺武见这两人实在没办法同在一处共事,权衡再三,选择留下来他的亲表弟,将蒋诚调到外地,去恒运物流的分公司做事。
直到最近,蒋诚给公司签订一笔大的订单,做了恒运的大功臣,贺武才又将他调回海州。
蒋诚的“凯旋”,很快就让赖正天坐不住了。他怕蒋诚回来,早晚抢夺走他的位子,更不敢在贺武面前出一丁点的差错。
偏偏在这时候,关灵握住了他的把柄。
要是按照赖正天以前心狠手辣的风格,就是整死关灵也不在话下。
可这关灵和蒋诚从前是情人关系,赖正天要是真朝关灵动手,一旦蒋诚追究起来,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赖哥跟我说,蒋诚以前做过条子……不是,是警察,要是真整起他来,能杀人不见血。”
谭史明眉头也拧在一起,质问:“你是说,凤凰火酒吧里的那个蒋诚,以前是警察?”
他听到这里,才似乎觉出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蒋诚是谁。
黄松点头:“听说犯了纪律,被革职,之后就跟着贺老大从商了。”
小赵心里冷笑,“从什么商?混社会的说那么好听,当我是三岁小孩?……还他妈警察,真是行行出渣滓。”
黄松抬头,看了小赵一眼。小赵敲敲桌子,喝道:“看什么看!继续说!”
黄毛弓起背,缩在椅子里,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他继续回答:“所以,赖哥就答应关灵,说给她一笔钱,算是这么多年的辛苦,然后让我叫辆车,把她送回红岩老家,早点息事宁人。”
小赵说:“后来呢?赖三为什么又开枪杀人?”
“因为她傻!她嘴巴贱!”
黄松眼圈通红,他年纪那么小,出来混社会,见到最厉害的场面也不过就是打架斗殴,没想到赖正天说杀人就杀人。
黄松手指伸入头发里,抓紧,用疼痛缓解惊恐,低吼道:“赖哥不就是在她面前羞辱了蒋诚几句吗?平常赖哥怎么拾她,她都不叫,结果一提蒋诚,关灵就发了疯!”
钢铁森林 21
那天的天色特别阴沉。
尚悦宾馆308号房间里,没有开灯,音乐在浅浅荡漾。关灵依在窗户边,弯腰,脱去黑色丝袜。
她知道怎么脱衣服才够风情万种。
慢慢地,一点一点溜下去,露出腻白的皮肤。她动作慢地让人有些心急,忍不住要去一把撕烂。
等脱掉丝袜,露出修长细瘦的腿,关灵有些小心地抬起眼睛,看向门口灰色余光里的男人。
她端详他的脸,他的神情,想知道他喜不喜欢。
男人表情没有变化半分,脸的侧影立体深邃,轻抿起唇,显得有些冷淡。
关灵咬了咬唇,摆着腰爬上床去。她背对着男人,挺起圆润紧致的臀,手探入裙底,一点一点勾下自己的内裤。
站在男人的角度,能看见紧身裙包裹着的细腰,白臀,若隐若现的私处,以及挂在她纤瘦的脚踝上,轻荡着的黑色蕾丝内裤。
淫艳性感,充满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肉欲。
关灵再去解裙子的拉链,拉开到一半,男人的手覆盖上来。
男人的手掌比女人大许多,按住关灵的腰时,有些微的温暖,隔着衣料传到皮肤上,仿佛烫到一般,关灵的呼吸忽然乱了。
她反过手,去摸男人的脸,眼色迷离地用后背挨蹭他的身体:“诚哥。”
她去勾引,手滑到他的小腹上引诱。
然而很快,拉链被重新拉好。蒋诚帮她扯了扯卷起的裙边,遮住裸露的臀肉,往她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抚小女孩。
关灵脸色苍白。
蒋诚站得远了些,倚着墙壁,叼起一根烟,默默地抽。浓烈的烟草味在房间里弥漫,他不说话,关灵也不敢,她坐在床边,有些难以面对这样的压抑的沉闷。
终于,蒋诚声音低低的,问:“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些事?”
“不行么?”她有些想哭。
蒋诚笑:“恩,不行。”
关灵不甘心,站起来去扯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仿佛急切地想证明什么。
她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要我?你说过,你是我的男人。”
……
两年前,蒋诚陪她出来逛商场,没想到碰见一个熟客。
那男人从前想要包养她做小三,她不肯,拒绝过很多次,那男人很没有面子,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从此再没有找过她。
那天碰巧,让这男人看见她跟蒋诚走在一起,他故意上前挑衅,当着蒋诚的面说她脏,说她做鸡做成头牌。
还没等他骂痛快,沉重的购物袋噼里啪啦砸了那男人一脸。动手的是蒋诚,他冷着眼站到她身前,肩宽腿长,背影冷峻得像山一样,将她跟对方隔开。
“滚。”他警告。
男人捂着被划伤的眼角,大骂:“你他妈谁?”
任何一个人都要对她这种女人避之不及,可那时候,蒋诚站出来。
他扬了扬下巴,嚣张又强悍,说:“她男人。”
……
关灵眼眶通红,但凡是想起,嘴唇就忍不住地颤抖。
她就像是垃圾堆里的破烂玩具,被蒋诚翻山倒海地找出来,他张开手,不经意地往她心脏上轻轻一握,关灵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
她紧紧抱住他,不断地流泪,“诚哥,你知道我喜欢你。只要你肯要我,以后过什么日子都行,我跟你一辈子……”
“关灵。”
蒋诚声音很低,听不出恼怒,然而仅仅一声就呵斥住关灵。
他趁空档,握着关灵的肩膀将她推开,想要说几句训斥的话,也说不出来,就叹了口气,问:“傻不傻?”
关灵脸色更加难堪,丢了魂一样坐回床边。
“你是不是嫌我脏?”
蒋诚笑了声,继续抽着烟,回答她:“我又能是什么好人,还嫌弃你?”
他好像提到这个就烦躁,随手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将烟掐灭,对关灵说:“行了。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要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关灵忽然唤住他:“等等!”
关灵抿唇,从包里翻出来家门的钥匙,上面挂着小企鹅仔形状的钥匙扣,她接下来,强硬地往蒋诚手里塞。
“这是我的护身符。”
蒋诚诧异地看了眼企鹅胖胖的圆肚皮,做出评价:“你这护身符看起来不怎么样。”
他在开玩笑,可关灵很认真:“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能扔。”
蒋诚见她那么在意,敛起轻佻的眼神,将它在掌心,郑重其事地答应她:“好。”
……
他离开后,宾馆房间里仅仅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关灵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泪水顺着脸往下淌,湿了一片枕头。
渐渐至黑夜,手机铃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屏幕没有来电显示,等接听后,她才知道是黄松。
黄松问:“姐,你不在家?”
关灵:“恩。”
黄松说:“司机已经来了,但他还要去通河那边接人,等不了太久,我先把你的行李箱放车上了。”
关灵反应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赖三真放我走?”
“真的。”黄松说,“不过赖哥说让你带上他要得东西,到时候就在通河见面,等拿到手,他才会送你上车。”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赖哥让我警告你,别耍花招。”
关灵讥笑,满脸嫌恶,说:“他赖正天还有怕的时候?”
黄松问:“你究竟拿到他什么把柄?”
关灵问:“你少知道得好。”
黄松“哦”了一声,半晌,他叹悠悠地说:“其实我还挺舍不得你的。在这些人当中,你是第二个真心关心过我的人。”
关灵轻声笑了笑:“你喊我一声‘姐’,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我快走了,临走前再唠叨你一句……”
“好好上学,好好念书,别再跟着赖哥混了……”他腔调拉得很长很长,耳朵快起茧子似的,说,“这些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
关灵说:“不是这句。”
黄松说:“那是什么啊?”
关灵抱膝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说:“对你妈好一点儿。”
黄松:“…………”
关灵说:“我想我妈了。她要是还活着,知道我受过那么多欺负,肯定心疼死了。”
黄松:“姐?”
关灵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抹掉眼角的泪,唇上又有轻快的笑:“不过她在天上肯定保佑过我,所以我才有好运气,能遇到蒋诚……”
“你跟诚哥告别了吗?”
“没有。”关灵说,“他不说,其实我也知道,我身子脏,配不上他。”
“……没有的事。”黄松干巴巴地安慰她。
“蒋诚以后会更好,我不挡他的路。黄毛,赖三那种人不会长久的,早晚要捅破篓子,跟着他,还不如去跟诚哥。”关灵叮嘱,“把我的话记在心上。”
黄松点点头,随意敷衍:“得了,我们通河见。”
钢铁森林 22
“我们就在约定好的地点等。”
审讯室,黄松呼吸越来越沉重,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他缓了片刻,继续说:“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快十二点的时候,关灵才来。赖哥本来就喝了一点酒,等她等得烦了,情绪很不好,所以一见到关灵,就没给她好脸色。”
“说重点。”小赵敲敲桌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赖三拔枪杀人的!”
黄松说:“本来关灵很提防赖哥的,怕他报复,所以那天根本没有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她想等自己安全回到家以后,再把东西交给他。赖哥一听就很生气,让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关灵也不怕他了,就威胁赖哥说,如果他再不客气,就把那东西交给贺老大。”
“两个人开始争吵,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提到诚哥——就是蒋诚,赖哥本来就讨厌蒋诚,说早晚要搞死他,让蒋诚给他磕头求饶什么的……关灵一冲动,就把赖哥以前的事搬出来说了……”
“以前的什么事?”
黄松脸色有些难堪,唧唧歪歪半晌,才小声回答:“一年前,在郭山福宁街,赖哥被一伙人打断了左手。他很忌讳别人提这件事,贺老大本来说要给他报仇,赖哥都不让,说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其实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然后呢?”
“连贺老大都不能提的事,关灵说了,赖哥一气之下,就拔出枪……我,我都没反应过来……”
几乎毫无预兆,“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响。
鲜血残酷迸溅。
黄松看见关灵一下就倒在地上。
倒地的沉闷声响,在浩瀚的雨夜里显得那么轻,轻得像花瓣,因经不住风雨,最终飘飘落在地上。
黄松痛苦地捂住脸,“就是这样。”
小赵再问:“你当时在哪儿?在干什么?”
黄松:“我在车上。我、我被吓到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小赵:“赖三呢?”
“赖哥杀了关灵以后,很久都没有反应,我猜他是知道把事情闹大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他才回到车上。他让我去取钱,想立刻拾东西潜逃到外地去……”
“可当时车就停在马路边,我怕再有人经过,事情会变得更麻烦,就跟他说,先别着急,至少要藏一藏尸体……”
两人冷静下来,这才有了之后抛尸通河的行为。
小赵停止记录口供,冷笑道:“你他妈的倒是聪明,没想到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黄松缓缓垂了下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
在会议室,小赵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做了初步的案情简报。
小赵说:“正是因为那天有黄松的协助,赖正天杀人抛尸后,就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甚至还放弃了潜逃。”
有人神色痛快:“这孙子在审讯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真当我们警方永远掌握不了证据抓他呢。现在好了,证据齐全,不怕他不认罪。”
小赵说完,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渐渐有了些明朗,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周瑾还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警枪的事,黄松有交代吗?”
“他不知道来历。”小赵摇头,“就要看赖正天认罪伏法以后,愿不愿意为争取减刑再跟我们警方合作了。”
说是这样说,小赵面上有着不容乐观的神情。
他犯得是故意杀人罪,加上组织卖淫罪、寻衅滋事罪等数罪并罚,且证据确凿,赖正天心里跟明镜一样,他知道就算供出警枪的来历,自己也不一定能换来什么好结果。
一旦跟警方说了,反而有可能招致对方的报复。
小赵能想到的,难道周瑾会不知道吗?
谭史明看到她眼眶红了,微微一叹气,又将目光投向安静端正坐在一旁的江寒声。
“江教授,你这边还有什么意见吗?”
听到谭史明点名,江寒声才将落在周瑾身上的目光回。
他沉吟片刻,说:“还少一样物证。”
“什么?”
“关灵手中,握有赖正天把柄,这样东西现在还不知去向。”
小赵对这个方面做了一下补充,说:“我问过黄松,关于这点,他也不知情。不过就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也足够结案了。”
周瑾说:“白天我申请搜查令,再搜一搜关灵的住处,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我们一起去。”小赵朝周瑾举了举手,“黄松交代,他从司机那里取回了关灵的行李箱,现在还保存在他的手上,一直没有处理。”
“好。”
谭史明做最后的调查部署,临散会前又交代了一句:“对了,两天后,你们要见一个老熟人,到时候都给我打起神,可别让我丢脸。”
“谁呀?”
“你们的老组长,姚卫海。”
于丹一听,眼前一亮:“姚组长要来了?”
“现在改叫姚副局了。”谭史明笑笑,“当年他是‘8·17’专案组的组长,这次过来,也是指导一下我们今后的调查工作。赖三的这条线虽然难往下摸,但如果没人查,它永远都会是积案。”
在场的人一同点了点头,而后陆陆续续走出了会议室。
类似的会后闲谈,江寒声没有听入耳,他的心思还放在关灵被杀一案。
他看着会议室屏幕上的取证照片,手骨抵着下巴,凝神沉思了半晌。
虽然现在种种证据指向赖正天,他的杀人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江寒声隐隐觉出哪里不对……
不对。
杀人抛尸的过程,完全不对。
周瑾见江寒声还在会议室,她进来,将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说:“累了吧?不然你先回家睡。餐盒留下,等我洗好再送回去。”
江寒声眼里的光温柔深邃,微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带回去就好。”
“我说了算。还有,下次真的不要再来送饭了。”周瑾也不跟他商量太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白天还得去查查关灵的家,先去睡会儿。”
江寒声抬手,握住她的腕子,周瑾诧异回头,顺着力道的方向,朝江寒声弯下腰。
他抬头在周瑾唇上亲了一下,仅浅浅地从她唇上掠过后就离开。
江寒声神色没有任何异常,理所当然似的讨了个吻,又非常自然说:“去吧。”
周瑾:“…………”
她离开会议室,没走出几步,就屈起手指,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周瑾不禁发笑,一切果真很自然,要是江教授不会红耳朵的话就更自然了。
深夜。
江寒声没有离开,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他面前竖着一张白色书写板,上面画着人物关系图,人名下分别贴着照片。
关灵、赖正天、黄松、贺武、红云、司机、尚悦宾馆经理……
以相关疏密程度向外散射,形成完整的关系网。
还有角落里,蓝色墨水书写得醒目的“8·17”,周围没有任何标记。
江寒声仔细翻看着案件的证据,又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了“郭山高中女生强奸案”,连线指向赖正天。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来会议室中做案情简报时,提到蒋诚的名字,周瑾的呼吸就那么轻巧地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蒋诚。蒋诚。
江寒声轻轻抬起下巴,深黑色的瞳孔有冷冷的光,视线在人名间游走,最终他抬手,在关系网的正中间写上蒋诚的名字。
有力笔直的线条,连上关灵、赖正天、贺武、红云,笔锋顿了顿,最后,再指向黄松。
江寒声倚着桌边,重新审视关系图,侧脸的线条越发冷峻。
锐利的目光盯向角落里,但却始终不应该忽视的“8·17”大案。
他拿起蓝色的笔,笔尖划过白板,发出轻微刺耳的声音,从“蒋诚”出发的箭头一路指向“8·17”……
笔被丢在桌上,打了个两个旋儿才停下。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冻结一般,好久,江寒声才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住额角一抽一抽疼痛的地方。
太狼狈了。怎么一对上蒋诚,他永远都是输家?
钢铁森林 23
小杨自己在科室,将三把椅子并在一起当床,凑合躺下,抱着胳膊很快就睡了。一直到凌晨的时分,清脆的敲门声将他叫醒,小杨以为又有任务,忙拉整衣服去开门。
抬头竟见是江寒声,他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苟,但似乎极其疲惫,脸色愈发冷而白。
小杨:“江教授?”
“你好。”江寒声伸出手,他尽力回忆,“杨……”
小杨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回握住江寒声的手,回答:“技术员白杨。”
江寒声说:“抱歉打扰你休息,我想再看一看黄松的审讯录像。”
因为谭史明提前交代过,如果江寒声在办案方面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违反规定,重案组全程为他开绿灯。
“大家一起做事,江教授太客气了,何况你还是我们重案组的女婿。”白杨一边打趣,一边忙将江寒声请进来。
白杨坐在电脑前,调取录像,随口问:“为什么要再看审讯录像?是还有什么疑点吗?”
江寒声对此保留意见。
在会议室听案情简报时,江寒声就觉察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黄松描述得杀人抛尸过程,存在着一定的不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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