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漾清月
“这里太太平平的,比重庆好多了。”乔若初感慨,又对他没早点接她过来耿耿于怀,“你干嘛不早点接我过来,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的安全。”她不停地数落他。
林君劢耐心地受着她的埋怨,但笑不语,随身的唐谷副官提满了各种小东西,吃的用的玩儿的,应有尽有。
“军长不是不想接嫂子过来,他是怕武汉的日军突然袭击宜昌,他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没法取舍。”唐谷调侃道。
他一向是个话不多的人,乔若初头一次听他开林君劢的玩笑,理由找的还真是那么回事,气消了大半,摇着林君劢的手说:“还江山和美人,当自己是帝王呢,你就是个讨厌的丘八。”
“若初,”林君劢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头,惹她痒的笑起来,“这小子的话你也信。”
她朝唐谷看去,见他正对自己奸笑,知他刚才是瞎说,自己却当了真,好不傻气。
“那你究竟为什么不接我过来?”乔若初转头气鼓鼓地瞪着林君劢,不依不饶地问。
“我怕别人嫉妒我娶上位这么美貌的夫人。”
“正经点儿。”
半生娉婷 第141节
乔若初小女儿态地跟他杠上,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林君劢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问:“非要知道?”
“嗯。”乔若初大声点头。
“小点声。”
林君劢拽着她的手往前面快走几步,把唐谷甩在后面,压低声音问:“我的腰有问题吗?”
“你的腰?”乔若初重复了半句,忽然明白过来,羞红着脸在他胸膛上捶了一顿,“臭丘八,讨厌。”
骂完她蓦地双眼噙着泪,想到昨晚她摸到他腰上拳头大的一片疤痕,红紫刺目,凸凹不平,她心疼地问是不是中了炮弹。
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是打伏击的时候被虫子咬的,感染溃烂,只是表皮受了破坏,不要紧的。
现在看来,昨晚明显是在骗她。
“伤的位置不好,恢复之前我哪儿敢接你来。”后面的话他憋在嗓子里没敢说出口,接来她在他身边守活寡,他还算什么男人。
“你……”
林君劢往后看了一眼,见唐谷知趣地和他们保持一段不小的距离,才哄着她说:“夫人,不要生气了。晚上我给你洗脚,算是赔罪好不好?”
“谁要你给人家洗脚。”乔若初才不吃他这套,啐了他一口。
“军座。”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迎面而来,魏同生从上面跳下来,匆忙和乔若初打了个招呼,焦急地向林君劢汇报:“薛岳司令来电话找您。”
“出什么事了?”
林君劢问。
“听说长沙那边打的艰难,不知道是不是要调咱们过去支援。”魏同生担忧地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 羊入狼口
乔若初见着他们端肃的颜色,手抖了一下。
还好,薛岳只是让林君劢的部队执行一个小任务,没到参战的地步。
她和他,都深深地松了口气。
好像要把之前辜负的时光弥补过来似的,林君劢一有空就回到狭小的军营宿舍,和乔若初呆在一起。
他总是傻傻地看着乔若初,几次早上刮过胡子,把脸伸到她眼前忐忑地问她:“若初,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一场一场的战役打下来,他觉得自己鬓角染了不少风霜。
乔若初扳着他英俊的脸庞看到不好意思,才逗他说:“是老了不少。”
林君劢听了紧张地问:“你不嫌弃吧?”说完又婆妈地追加:“男人老了稳重,更会体贴夫人。”
乔若初故意把头撤到一边,撇嘴说:“我嫌弃,我嫌弃。”
林君劢笑着把手指穿入她的秀发,“我可是英俊年少的时候就跟了你的,不能因为色衰就爱驰啊。”
“噗嗤。”乔若初笑开来,上前捏着他的脸颊,“你真是老了,脸皮有城墙这么厚。”
转眼已是十二月。
乔若初体寒,每晚都贴在林君劢的怀里才能暖热手脚,这天夜里,她忽然觉得床上是凉的,睁开眼睛,身边没了丈夫的踪影。
“去哪儿了呢?”乔若初自言自语。
她等了好久,都不见林君劢回来。
乔若初披上衣服拉开门,一股冷空气劈面而来,刺激的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人已经落到林之江手里了,她的姘头向咱们的人求救,愿意拿出五万块作为报酬。”她正要关上门回去,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咱们在上海还有几个可靠的人?”
接话的是林君劢的声音。
“五六个。”陌生男人回答。
“据我说知,林之江心机很深,你们想从他手里打捞到人,很难。”林君劢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低沉清晰。
“试一试吧,不成咱就撤人。”
“你既这么说。我也不阻拦。不过我这里没人可调给你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
乔若初听到他不过是和从前的下属商量事儿,心神定了定,关好门重新回到床上。
刚才被冷风一吹,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忽然很好奇:他们来找林君劢要救谁?
谁落到了汉奸特务林之江手里。
听那人提到了姘头,应该不是什么作风正派的人吧,可为什么又落入汉奸手中呢,这种人和汉奸特务,不应该沆瀣一气吗。
“若初,若初。”林君劢忽然轻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
乔若初的思绪被打断,蓦地侧过身来,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散发着水晶般的光泽,“君劢,怎么了?”
“你刚才起来了?”林君劢问,他刚才听到屋子里门开关的声音,猜是她发现他不见了,起身找人。
应该是听到他的声音后又进去了。
“嗯。我听到你在外面说话。”乔若初诚实答道。
林君劢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将她冰凉的纤足放到自己温热的腿上捂着,“不是我不救她,实在是太远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谁?”
乔若初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辜家大小姐。”林君劢叹了口气,“我以为夫人都听到了。早知就不和你提了。”
乔若初一惊,“辜婉珈落到了林之江手里?”
“嗯。大约是因为些色欲之事。他的相好谢咏明找到我的兄弟们,愿意出五万块把人救出来,我的人贪钱,特地从上海跑来找我借人。”
林君劢缓缓解释道。
“色欲之事?”乔若初侧了一下身,后背紧紧地贴在丈夫的胸膛上取暖。
林君劢阖上眼睛,漫声说:“睡吧,与我们不相干。”
乔若初蹭了他几下,认真地问:“辜家的人知道吗?”
林君劢摇摇头,不知道是他不了解情况还是辜家不知道辜婉珈落入了日伪特务林之江的手里。
上海法租界文宜坊的一栋两层小洋楼里。
谢咏明面目憔悴地在电话旁踱来踱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日前,辜婉珈外出做头发的时候,被日伪特务林之江的人“请”走,至今被困在他的一栋别馆里,脱身不得。
从一年多前林之江见了辜婉珈之后,就开始对她纠缠不断。
谢咏明每次出面维护,林之江都以他和辜婉珈只是同居关系而冷嘲热讽,甚至指使人对他拳脚相加。
逼的辜婉珈无法,只好准备和谢咏明到国外去,谁知道他们还没来的及走,欧战突然爆发,欧洲各国狼烟一片,现在到那边去危险重重,他们只好搁置去欧洲的计划。
谁知林之江越来越明目张胆地骚扰辜婉珈,谢咏明无法,只好辞掉工作,收拾细软,和香港那边熟人联系,只等那边一安排好他便带着辜婉珈悄悄走掉。
谁知临走的前几日,辜婉珈非要出去做个头发,结果出去两个多小时还没回来,谢咏明急忙去找,理发店老板告诉他,辜婉珈一进来,林之江的人就到了,把他们店的理发师傅都一同“请”去了。
谢咏明大惊,立刻找到林之江的别馆理论,却被别馆看门的士兵打了一顿扔出来。
别馆里面,辜婉珈从窗户看见谢咏明被一群虎狼一样的日伪汉奸踢倒在地上,吓的花容失色,哭着乞求林之江不要再打人了。
林之江勾着她的下巴,色迷迷地狞笑着说:“只要你从了我,那小子就死不了。”
辜婉珈听着外面让人心惊肉跳的打骂声,无力地跌倒在地板上,眼睛瞪的像死鱼一样:“你放了他吧。我从……”
听了她的话,林之江朝门外挥挥手,烦躁地喊:“住手,让他滚远点,别妨碍爷爷的好事。”
弄走谢咏明,林之江解了裤腰带,吩咐手下的狗腿们关门,他垂涎辜婉珈美色,此时不享受,更待何时。
“哒哒哒。”
一阵张狂的东洋军靴的声音搅黄了他的美事。
林之江败兴地从辜婉珈身上爬起来,紧盯着女人胸前白花花的肉不甘心地骂道:“欠宰的,谁这么没眼色。”
“之江君,你在家里做何贵干啊?”
近卫文茂在他家的大门口高声喊道。
“近卫太君。”一听是日本人,林之江马上换上乖孙子的表情,“欢迎欢迎。”
隔空寒暄完,他对着地板上哭傻的辜婉珈恶狠狠地说:“穿好衣服找个里间躲起来,别出声,否则老子送你到日本人那里当慰安妇。”
“近卫太君,您有事叫人过来召唤一声,鄙人立刻到您府上去候命,何必劳驾您到我这偏僻的别馆来呢?”
林之江亲自到门口迎接近卫文茂,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比见到亲爹还要恭敬。
“之江君是不欢迎鄙人到家里来做客吗?”
“不敢不敢,太君阁下到来,荣幸至极,荣幸之极。”
“之江君,周似海市长被暗杀的事,你这里有进展吗?”
近卫文茂嗅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双细小的眼睛冒着精光,目光四处瞟移。
“近卫太君,周市长被暗杀,一定是重庆的军统特务干的,绝对没错。”
林之江睁大浑浊且满布血丝的三角眼,狗腿样儿十足地说。
“之江君,听说军统培养了一大批貌美如花的女特务,周市长似乎就是中了美人计啊,呵呵,男人嘛,总是抗拒不了漂亮女人的魅力。”
近卫文茂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扫了林之江一眼。
他得到情报,林之江在别馆里藏着一个美貌的女人,这女人有可能是为重庆方面效力的特务。
第二百三十四章 黑名单
半生娉婷 第142节
“军……军统特务?”林之江拭了一把汗。
“之江君啊,你可不要再步周市长的后尘啊。”近卫文茂重重拍着林之江的肩膀道。
“近卫中佐,看您说的,我家里放着个母老虎,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勾搭外面的女人呐。不敢,绝对不敢。”林之江对近卫文茂用起正式称谓,语气非常郑重,像发誓一样。
近卫文茂双手抄进军裤的口袋里,围着林之江转了一圈,小山羊胡子翘起来说:“之江君是个明白人。”
林之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腿脚发软,只一个劲地低头哈腰念叨:“不敢,不敢。”
近卫文茂哈哈笑了几声,告辞出去。
林之江等他走远了,才原地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日本人的差不好当。
周似海在日本的扶持下,才当了几个月上海市的市长啊,就被军统给干掉了。
一顶上汉奸的帽子,不仅重庆方面暗地里架个枪口给你,各方都把你当过街老鼠,恨不得马上打死啊。
缓了一会儿,林之江猛然想起卧室里还藏着个女人。
奶奶的,先办了她再说。
林之江踏进卧室,看见辜婉珈娇媚容颜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兽欲……
“刚才那个日本中佐近卫君,是我弟弟的朋友。”辜婉珈一改之前的反抗,任由他的手上来撕开她的旗袍。
林之江头脑已经完全被色欲支配,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他浑浊的眼珠猩红突出,猥琐无比,转眼就在她面前脱的赤条精光。
“近卫文茂,是我辜家的朋友。”辜婉珈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她打起精神又重复一句。
只见林之江脸上的肉抖了一下,重重地压到她身上,“小娘儿们,你说什么?”
辜婉珈趁他说话的时候,慢慢从身后抽出了剪刀。
“婊子。”
刀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林之江察觉,腾地从她身上跳起来,反手将剪刀夺下,狠狠地甩了女人一个耳光,口中咬牙切齿地骂道。
就在这时,窗户上一条黑影蹿过,林之江愣神瞬间,“嗖嗖”两声,左右两支飞镖打了进来,他避之不及,腰部和大腿被钉上,杀猪般的鬼哭狼嚎起来。
辜婉珈迅速整好旗袍,朝窗户奔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林之江的人听到喊叫端着枪破门而入,将她团团围住。
“弄……弄死……”林之江跌倒在地,身上血流如注。
两名汉奸将辜婉珈反手押住,他的人是不敢在这里开枪的,公馆周围住着很多日本人,听到枪声,肯定会有宪兵队上门来巡查是怎么回事。
“去医院。”林之江肥胖的肉体痛苦地在地上蠕动。
“沈左镖!”
有汉奸惊呼。
辜婉珈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难道是他们。
她瞟见林之江中镖的一条腿发青变粗,蓦地想起沈家和前夫沈约来。
清末名震江南的淮军将领沈左,早年出身绿林,以一支毒镖行走天下,武林界称“沈左镖”,所到之处令人闻风丧胆,莫敢与之争锋。
沈左的后人沈儒南,当年雄霸浙江的时候,左手明枪,右手暗镖,一人敌五六十个,不在话下。
沈约也是会的,只不过学了点皮毛,但是打伤人绝对是没问题的。
“先别动她。”林之江的副队长有点心虚,老大真是活腻歪了,这女人,不仅是相城四象之首的辜家大小姐,还曾经是沈儒南的儿媳妇,虽说现在离了婚,但人家也不至于放任她被欺凌吧。
“大姐。”
林之江的人把辜婉珈关到暗室,她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喊她。
辜婉珈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人轮廓渐渐变的清晰,“辜骐。”她激动地喊,继而控制不住地抽噎开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哈哈哈。”辜骐身后,近卫文茂拍手大笑着道,“让辜小姐受惊了,林之江有眼不识相,等他出了院,让他爬着给辜小姐谢罪。”
辜骐皱了下眉头。
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他们辜家是商人,中日战争爆发后,他们避居在上海的美国租界之内,独善其身,不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斗,谁料林之江日伪汉奸之流竟找上门路欺侮,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和近卫文茂寒暄一番,辜骐亲自把辜婉珈搀扶出来,“大姐,回家吧。”
这几年,辜甫芳坚决不见这个女儿,甚至都不让人在家里提到她。
要不是这次出事,谢咏明怕沈家的人行动不力,双管齐下的情况之下找到他,辜家的人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辜婉珈这个女儿。
“送我去文宜坊。”辜婉珈虚弱地说。
辜骐犹豫了下,挥手让司机往文宜坊的方向开车。
二人走后,近卫文茂对身边的人说:“盯着这个女人和她的姘夫。听说辜家的长子在重庆政府手下效力,他和谢咏明是莫逆之交?”
“是,中佐,据了解,辜骏和谢咏明关系很好,他们在是同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胖日本光头应道。
“嗯。林之江的事情太过巧合,总之,那个女人,或许没那么简单。”近卫文茂用手指弹了弹发黄的中国地图,陷入沉思。
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对峙区,仗打的越来越艰难,同时,在日占区,情况也不容乐观,为日本政府做事的中国人,天天活在被重庆政府和民间暗杀的阴影下,导致他们忠心不足,使用起来,也不敢完全放心。
辜骐的车刚开进法租界,迎面就见谢咏明跑过来,跌跌撞撞地差点陷在车轮子底下。
“婉珈,婉珈。”他看见辜婉珈坐在车上,这才没摔下去。
辜骐走下来,一把揪住谢咏明的衣领,满脸怒气,挥拳打在他脸上。
“辜骐,别打了。”辜婉珈从后面拉住弟弟。
“大姐,这种败类,把你害到这般地步,唉,你干嘛还护着他。”辜骐胸中怒气难消。
谢咏明上次的伤还没好,被辜骐打了几圈,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辜婉珈艰难地弯下腰将他拉起来。
“辜骐,是我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辜婉珈落着泪维护谢咏明。
谢咏明抹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对辜骐郑重地说:“放心,我以后会保护好她的。”
辜骐扫了他们二个人一眼,驱车离去。
谢咏明和辜婉珈自此窝在法租界的公馆里不敢外出,吃穿用度全靠佣人外出采买。
休养一周之后,谢咏明在院子里散步,冷不丁觉得背后有眼睛盯着自己,待他寻找那股视线时,又遍找不着。
他打电话给沈家在上海的人,通知他们来拿上次出手救辜婉珈的酬金。次日,他们中的一个人扮作作旗袍的裁缝上门拿钱,并告诉谢咏明,林之江和日本人都怀疑他和辜婉珈是重庆方面的人,让他们早做准备,防止他们下黑手。
谢咏明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会怀疑我是军统的人?”辜婉珈几年来和谢咏明沉溺于风花月雪,对政治一点不感兴趣,甚至都不知道军统具体是干什么的。
“辜小姐,您哥哥辜骏是重庆方面的军医,这些年,他不仅在战场上效力,还通过各种关系从上海往重庆转运药品,在日本和汉奸那里已经上黑名单了。这次林之江在您这儿没占到便宜,反而差点丢掉性命,这事儿闹的动静大,他们就盯上了。”
“那两支飞镖是谁打出来的?”辜婉珈想起沈约,她还不知道沈约早在一年前就去了瑞士。
第二百三十五章 鸳鸯梦断太平洋
“辜小姐说的是那两支沈左镖吗?是在下打的,当年有幸跟着沈司令学了一二,苦于手上的功夫有限,完全不能和司令相比较,惭愧啊。”
“噢。”辜婉珈失落地道,她跟沈约,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关系的了。
几年前她恨沈家恨成那样,近来却突然淡了,甚至想再见一见他们。
“多谢你了。”她又说,当时要不是那两支飞镖打在林之江身上,自己已经沦为他的胯下之物,这辈子恐怕都洗刷不掉耻辱。
那人拿了钱,缠到腰间的口袋上,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说:“二位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免得日本人和那帮伪日的孙子对你们动手。”
谢咏明越发害怕。
当晚,他就和辜婉珈收拾东西住到了同事法国人艾尔马克家里。
躲了几日,辜婉珈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趁机到国外去,谢咏明一琢磨,欧洲在打仗,可是美国安全啊,不如到那边去安身。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元旦上午,谢咏明和辜婉珈被艾尔马克送到了机场,他们随身只携带了两个不大的行李箱,黑衣黑帽,十指紧扣走进航站楼。
这日飞往美国旧金山的人很少,除了谢咏明和辜婉珈外,机上还有两名传教士和一名政府人员。
“咏明,我们就这么走了?”起飞前,辜婉珈伤心地抽噎着。
谢咏明也觉得无比伤感,抚着辜婉珈的背说:“等战事结束后,我们再回来。”
飞机甩起大大的螺旋桨,呼啸着冲向天际。
四个小时候,这家美国波音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出事坠毁,机组人员和乘客全部丧生。
一周后,消息才传回国内。
辜甫芳和潘玉怡看到报纸,当场晕了过去。
谢咏明和辜婉珈的事情在上海滩传扬开,议论四起,文人纷纷以为蓝本撰写风月小说,有含沙射影的,有歌颂爱情的,林林种种,热闹非凡。
辜家庶出的二小姐辜婉淑此时已经嫁人,夫家是上流社会巨商富贾的公子,出去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自然就把气撒在这位辜夫人身上,本来还可以的夫妻感情经不住考验,已经到了分房而睡的程度。
辜婉淑生母死的早,父亲又在为大女儿的事伤感,没有人顾得上她,她只得在婆家忍气吞声。这日,辜婉淑又和丈夫吵架,她本想少说两句息事宁人,谁知道丈夫的小妾戏子出身的小香芹掺和进来,竟然用辜婉珈的事情讽刺她,说辜家家风不好,养出来的女子不守妇道,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辜婉淑听了气的魔疯,扬手打了她一巴掌,谁知这女人性子还挺烈,晚上竟然在房里上吊自尽了。
小香芹的父母找到辜家来闹,沪上某些报纸的无聊记者也开始起哄,辜家真是一波未平,又起波澜。
辜甫芳还沉浸在丧女之痛里,哪里有心思处理小香芹的事情,只好让辜骐出面料理。
这时日本人正找着辜骐要军需,辜家在浙江的几家纺纱厂没日没夜地加班,还是满足不了日本人的贪婪,辜骐被近卫文茂催的焦头烂额,一时性急,甩给小香芹的父母一些大洋,让人把他们扔回原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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