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阿濑
那腕子火辣辣的疼,孙粲不由红了眼眶,只觉骨头似要断了一般,却也忍着没吭声。应冀去取了药来,见她红着眼,咬着唇,痛极的模样,声音也比平日里放得更轻了,“痛便喊出来无事的,忍着反倒觉得更疼。莫咬这了,若是出血怎么办?”他下意识要抬手给她抹泪,可又怕自己的手太糙磨着她难受,于是拿了帕子想给她擦泪,不料孙粲却倾了身子,抱住他的腰身,嗓子有些哑,应冀听着莫名觉得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娇意,“我不过看你皱眉,想问问你怎么了,哪想吓着你了。是不是因为撞见那周武与应仲的甚么姨娘之事给你添麻烦了?如今你同从前不一样了,要不我还是少出去罢,想来娘娘说得也是,我确实该给你添个郎君或是——”应冀吓得忙截了话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哪里有这样的意思呢?那厮的事情是有些麻烦,可也不至于让我上心,我烦得是——这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六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便是了,不过从前还是现在,都无妨的!虽说我是想你为我生个孩子,可……可这事也急不来,你勿要多想才是。”
“阿冀,我好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是假的,你还在塞北,还未归家,独留我在帝京。那些平日里看我不喜之人继续拿着我嫁你之事取笑,我也终日受梦魇之故不得好眠……阿冀,如果我哪里惹你不快了,你告诉我好么?”她依偎在应冀怀里,声音尚且还带着几分哭腔,可怜见的,应冀素来爱她,哪里忍得她这样,“你瞧你又说痴话了,无需想这么多的,好六娘,当年我答应过,爱你,敬你,这些不会变的。我已经回来了,你瞧,你摸摸,若是梦,你也不会疼啊!一切都是真的,我回来了,也不是以痴子身份的相府二郎了。六娘,我答应你的,只多不少,那些伤你,惹你不快,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信我,我也信你,可好?”
“好。”
孙粲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在应冀瞧不见的地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些个话酸得她实在想吐,偏偏应冀这厮好似真吃一套,待她更是柔情蜜意,恨不得摘了星星讨她欢喜。若非如今吃不准应冀的心思到底如何,她孙粲根本做不来也说不来这些话。
“阿冀,明日阿姊要我进宫,想来上回孩子之事必定惹她不快了,你也知道我嘴笨,说不来什么可人的话,若是明日阿姊再提,我该如何是好?”
“你无需管她,她若再提只管推我身上。明日寻你,只怕是为小太子之事……”
奸佞 教习
进宫去了凤殿,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之前说的事情,一如从前一般交好。孙粲虽傲,可面子功夫也是会做的,一时间反倒跟应皇后处得更如亲姊妹一般。
忽见一小小身影旋风似的跑了进来,孙粲还未细看,那一团赤色便扑入怀中,慢声慢起地问她:“阿妗为何都不来看我?我已有好些时日未瞧见阿妗了,我问阿舅,他也不告诉我。”
“殿下何处回来,怎的出了这么一身的汗,如今外头天热,暑气正大,殿下可勿要贪玩出去。”孙粲拿着帕子给小太子擦汗,孩子皮嫩,她也擦得小心,可却瞧见那脖子处有好几处似疹子一般的红点,不由蹙眉道:“殿下这里可是被什么咬了么?”
“我也不知,许是方才在御花园里被什么虫子咬得吧。”
“你莫要惯他,不过是蚊虫叮咬,没什么大事的。”应家武将出生,应皇后自然也没孙粲这类人精细,她对太子向来管得严,从不娇惯。
“如今的虫子最是毒得厉害,还是仔细些为好。殿下可别用指甲去挠,抓破流血可不好,一会让婢子拿膏子抹些,清清凉凉也舒爽。晚些再让人去弄些草药熬了汤擦洗,一则驱暑气,二则也驱虫。”孙粲话也说了,做不做是人家的事情,她素来不喜多管闲事,自然也不再多说。
出宫时候,小太子也跑出来送她,巴巴地看着,“下回我让阿舅带我出宫,阿妗陪我玩好么?”
“自然是好的,只是殿下勿要光顾着玩,学业也是极为重要的。”这话不是说给小太子听的,应后不喜太子贪玩,即便年纪小也不许,孙粲微蹲下身,浅笑着拿帕子轻轻擦拭小太子额上的汗珠,“殿下快快回去吧,仔细晒着头晕。”
出了宫并未直接回相府,孙粲去了孙家寻孙祁。
“今日倒是难得瞧见了阿姊,阿娴昨日还与我说道久不见你了。”孙祁正抱着小郎君赏画,孙粲估摸着是他才画了没多久的。
“我方才去见了阿耶,他道你终日在家没个正形,让你入仕也不去,让你出去也不要,听闻你如今较从前更狂了?想来要不了多久,人也不唤你孙郎了,该唤你孙狂!阿呦说是不是啊?”孙粲抱起那趴在她膝头的小郎君笑道:“怎的同你阿耶在这处看劳子破画,方才还听你十四叔寻你呢,有好多的点心干果,有备了什么玩的,怎的不去?”
孙灵筠年纪虽小,可话说得却十分清晰,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细声细气地回道:“阿耶不让,阿耶说,欲成大事者需得忍受寂寞孤寡,玩物丧志,贪图口腹之欲者也多是饭桶之辈。故而阿耶要我多多看些名画以增见识。”
孙粲听闻只是冷笑,她太了解自己的胞弟,那些所谓的名画也无非是孙祁自个儿画来忽悠自家小郎君的。
“阿呦只管放心去玩,今日姑母在,姑母寻你阿耶有要事,那些个名画——姑母倒是得先管你阿耶借去瞧瞧。”
孙祁咳着声摸摸鼻尖,端出严父的架势道:“去吧,今日是你姑母来了,不然我定要你作个——行了行了,去玩吧。”
“那儿先告退,姑母晚些再早吧,阿呦许久未见姑母了。”
“好,姑妈晚些再走,快去吧,一会你十四叔把东西吃完了可别哭!”孙粲不由再一次摸了摸他头上的两个小啾啾,怎么瞧怎么欢喜,“上回给你的牛儿可喜欢?虽说是木头雕的,不过你拿去随便玩玩还是可以的。”
“前几日阿娘带我去别家赴宴时,那牛儿被人抢走了……”
“哪个下作东西抢的?你怎的也不跟我说!”孙祁一听自家郎君的东西被抢,当即阴了脸,“告诉阿耶是哪个混账,我倒是要瞧瞧是怎样的人家才教出来的玩意儿。”
“行了,不过是牛儿,那些没见过世面要抢就由他们罢!左右不是什么稀罕物。无妨啊,回头我让你姑父再做些,阿呦喜欢什么样的,还要牛儿么?再做个草蚂蚱好不好?”
“可是……”
“无妨,晚些你姑父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到时你亲自跟他说你想要的好不好?”
孙灵筠不过还是稚童,一听又有玩的玩意了,又欢喜的笑了,扒着孙粲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那阿呦多谢姑母了,姑母最好了。”说着又垫着脚要亲孙粲,奈何人小,引得孙粲笑着弯下腰,“乖儿,快去玩吧,再晚些,你十四叔真要恼了。”
待奶娘仆婢退下,孙粲才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可知我今日进宫是为何?”
“阿姊又去那地方了?”孙祁皱眉,他素来不喜应后与太子,更何况前世孙粲与应冀弄得那般结果也有应后的缘故。
“应后有意要为太子寻名师,我瞧着她那意思,只怕是想要咱们孙家搅和进去。”
“她做梦!不说旁的,就是那太子——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要愚笨的人了,哦当然,我那姊夫也是少有的奇才,诗文大字也不见得认识多少。想来这是祖传的愚笨吧!也不知他日后的孩儿是怎样——阿,阿姊,我并未别的意思,只是顺嘴多话罢了,你可别恼我……”孙祁一贯是想什么说什么,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应冀,自然也是讥讽为多,只是一时忘了应冀的孩儿也是孙粲的孩儿……
他懊恼地拍了拍头,一面悄悄抬眼看向孙粲是否恼了。
“阿祁,我嫁的人是应冀,你瞧不上,不也是瞧不上我么!是,论出身,他应家的确不比我们孙家,可偏偏把我嫁去的,就是孙家!我如今也是他应冀的人了,你若觉得来往丢了你孙祁的面子,那日后我便不来就是了。何苦这样笑话,我还是早些走罢,省得让你也变得痴傻了。”
“哎,阿姊说得哪里的话,你我一母同胞,双生姊弟,旁人说这些我也算了,只当没听见。可是你——你是我阿姊,你说这些话,岂不是诛我心么?你也知我素来说不来什么好话……阿姊勿恼了,我同你赔不是还不成么?”
“你总是这样,如今也成家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孩童么?阿祁,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肯定明白,可怎么——也罢,我也不多说,左右你都不忘心里去。”
孙祁赔笑着倒了茶,“哪里啊,我最喜欢阿姊说话了。我这就改,马上改!阿姊别恼了,旁人不理我也无妨,你若是也不理我了,那我在这俗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祁!你再浑说我真去寻阿耶拿棒子打你啊!说得什么话也不知,罢罢罢,你这脾性再难改了。”
孙祁见她恼了,下意识要起身过去,孙粲抬脸正欲说话,哪想面前突然凑了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倒是吓得不清,“你又发什么疯,险些被你吓得犯了旧疾。”
“是我不好,阿姊勿要同我一般见识。好阿姊,我真不是有心说那话的,你是了解我的,我哪里有那样的心思呢,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孙祁唯恐孙粲真恼他,心里急得很,却听孙粲道:“我知你意思,只是……罢了,下回莫要这样了,他是我所嫁之人,你笑他便是笑我,可懂?”
孙祁不甘不愿地应了,说不来什么滋味,“我知晓了,如今阿姊心里也只有他了吧?也对,你出嫁,我成婚,你我不同从前了……还是说要事吧,那应后可有说要谁去教么?”
“我想她是要你去的,只是又顾着你年轻,且又不好掌控,若是阿耶……”这话刚出,孙祁便截了去,“阿耶定然不可能去的,阿姊觉得此事如何?”
“依我看 她虽有意孙家,却不单单孙家,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且当初陛下也笑言指定过你的。可你性格桀骜不驯,随性而为,这样倒又不好了。谢家五郎虽温润如玉,可你我知道他是外热内冷,也不喜被俗事所羁绊,唯有崔四子虽清冷,却是几个世家郎君中最最合适的人选。我想,约莫定的还是崔家!”
“那阿姊……”
“吴王如今背靠寒门,在庶族间的名声极好,而如今朝堂大体分为两个党派,所以教习太子之人只有是士族出身,也只能是士族。”
奸佞 心疾
应冀从宫里回来便去了孙府寻孙祁。
皇帝交代了他一些事情,有的太棘手,又因为涉及士族的一些事情,故而寻孙祁是最好的。
“这是什么事,我道为何出了这样的诏令,原是——我倒是记起来了,崔四子近来风光得很,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影响。东宫那位虽是年幼,可若是有个那样的人来教导,必定是件好事。”
“我若无记错,早先宫宴,陛下可是定了你的。”
孙祁闻言当即僵住了脸,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我倒是不太记得了,许是年岁已久,都不记得了罢?”他是极不想去的,可若武帝下旨——这时倒觉得这个姊夫有些用了,嬉笑着挨了去,“旁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 姊夫与我相识这么些年了,还不清楚我么?我不过是略懂些诗文 会作些简单的画罢了。这些本事糊弄糊弄外人倒也无妨,可若真让我去做那劳子的官——唉,我这人脾气虽不差,可那奶娃娃太子到底不是我家郎君,哪里是好打骂呵斥得呢?稍有不慎,我惹个麻烦出来……唉,姊夫,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是不便啊。”
应冀被他那句“姊夫”唤得恶心,但细细想来倒也觉得孙祁去教太子不好。这人性子狂傲,行事乖张,去教太子倒真是——若真惹了什么麻烦,只怕孙粲那又要担心。她那身子好容易养得有些起色,若被这些琐事烦着倒真是麻烦。
于是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了,若陛下心里还挂记着,我便想法子给你推了。”
“那子靖便谢过姊夫啦?来人啊,把我前几日得的佳酿拿上来,我——”
“你行事越发荒诞了,这外面还挂着那样毒得日头,你还喝起酒来?”饶是应冀也不由皱眉了,想起件事来,压着声道:“你那寒食散碰了没?”
士族里服用寒食散是常事,孙祁每每用了,便觉下笔如有神助。
“姊夫好好的,怎么管我这个?”他面露警惕,孙粲是极不喜他用这些的,谢娴知道,但见他没怎么胡来,索性也就罢了。毕竟谢家五郎等人都是有在服的。
“那东西可不是什么宝贝,你赶紧断了……”
“好了,那些公事我再想想,你且等我几天。你来晚了,我阿姊都回去了,你还不去寻她?我是不敢跟她多嘴什么的,只恐哪里说你不好惹她不快。”
应冀知道孙祁这厮有点毛病,便也不想与他计较。待商议完要事后便起身回相府。
天热得很,他早已出了一身的汗。下人端了祛暑的茶汤,入喉清凉,生津回甘。
“夫人呢?”
“夫,夫人方才犯了心疾——”应冀当即变了脸色,忙回了屋里去寻。
孙粲才用了药,躺在榻上,嬷嬷等人不敢打扰,放了帐子便退下了。听见响动,蹙着眉撑起身子,不料帐子被人拽开,就见着应冀极为狼狈地喘着气,“你,听闻……你心疾犯了?”
“好好的,你急什么呢?瞧着一身汗,去洗洗吧。”她拿了帕子忍不住给他擦,声音也较往日轻了许多,弱了许多,“外面热,一会让人端碗绿豆莲子羹来。”
“怎么突然就心疾犯了呢?是谁惹你了还是——药吃了么?现在如何了,你笑什么啊,唉!”
“不过是天气热,人也浮躁了许多。我已经喝了药,无事了的。你也知道,我这身子一贯是这样的,时好时坏……虽说现有上官先生调养,但到底还是先天不足,怨不得别人。”她这样令应冀很不放心,本想上前抱她,又恐自己一身的汗脏了她衣服,于是愣愣地站在那,只痴痴地望她。
“去洗洗吧,换身衣服也舒服,这样站着瞧我做什么,万一瞧腻了可如何是好?”
“我怎么会瞧腻呢,我……”他说不出口那些话,不好意思,他看孙粲,只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够的。可对上那双情眼,他又没那胆子说,嗫嚅了半天,只道:“那我先去沐浴,你且躺着歇歇。若有不舒服,你马上唤人来寻我。”
“去吧。”她的笑只停在应冀的面前,待人走后,即刻消散无踪,冷哼着背过身,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柔。
却说那应冀越想越觉着不对,好好的,这孙粲怎么就放了心疾呢?若非有人刺激——他忙让人去唤了一婢子来,那是他放在孙粲身边的人。
“夫人从宫里回来便有些不舒服了,只是因为要与孙七郎论事,怕他担心,才未显现。至于为何犯了心疾,倒是与皇后娘娘有些干系……”那婢子犹豫着把事情交代出来,原来那日汤水之事孙粲心里还是有气的。虽说装装样子地确实让人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在一些事情上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应后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故而也当没看见。偏偏那应后的奶嬷嬷不乐意了,且又是早先跟过陈氏的人。仗着这关系,竟在离宫前把孙粲说了通。
“她都说什么了?”应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嬷嬷他有印象,确实有些身份,就是应皇后也敬她几分。
“奴,奴不知,那会侍候夫人身边的是绣春等人,奴隔得远……只知道夫人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些不对了,捂着心口……听闻,听闻眼圈都红了……”
“倒真是个祖宗!”这话他如玩笑一般说着,捏着应桓给的那柄镶满了大小不一的宝石的短剑把玩着,“日后宫里再传,直接跟我说,不用告诉夫人。”,
“喏。”
婢子回禀完便打算退下了,忽地听见应冀又道:“夫人的药是按时喝的么?没私下倒了,或吐了吧?”
“奴亲眼见着夫人喝完那药的,日日都是,不曾停过。”
“近来帝京动荡,你等护着夫人更要仔细,凡有可疑者,格杀勿论。”
“是,可——主上,奴怀疑,怀疑夫人瞧出些什么,上回奴就听见绣春拿着什么东西给夫人,见着奴进来,忙收起来了———”那婢子正说着,不料应冀狠地砸了一茶盏来,眼神阴骘,“贱东西,敢管起主子的事来!我让你到夫人身边是护着她周全,不是让你去监督插手夫人的事情。你看得倒是仔细,生了一双好眼,可惜这眼睛——来人,把这婢子拉下去,挖了眼睛,拔了舌头,挑断手脚筋……”应冀生性多疑,只觉这婢子不老实,待在孙粲身边恐是个隐患。与其留着,不如现在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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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奸佞 回绝
他擦洗好身子回去,孙粲似乎睡了,隔着纱帐,隐隐绰绰并不清晰。
应冀小心翼翼地掀了一角,也躺在榻上,侧着身子,手里拿着扇子给她轻轻扇着风,凉快些睡着也舒服。
“你回来了……我一人躺着没事,便眯了会。用了晚膳回去吧?”
“无妨,我一会让人回去说一声,晚上我们住自己那。”孙粲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应冀不由更放低了声,“你躺着,我给你扇扇风。”
“扇久了你也累,别扇了。我不热,不热的。”她越这样说,应冀更觉着什么东西堵着胸口了,他脑海里过了好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他站在码头上,那时已是叁四月的时候,天气很暖和,可孙粲却披着大氅,穿着很厚实。她好瘦,走路似乎也要人搀扶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去牵,可孙粲却看也不看地挣开,继而笑着走向孙祁……
他与孙粲为何会变成那样了呢?应冀始终不明白,在不知不觉间,在那所谓的前世里,他与孙粲发生了太多变故,硬生生地磨掉了好多的感情。
可是他还是爱孙粲,可最后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死去,毫无办法。
“六娘。”
孙粲没应,只抬了抬眼,可半天也没听见他再说什么,只得出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还疼吗?”
“疼有什么法子,谁让我生了这样的身子呢……”她没有常人那样健康,做什么都要小心仔细,骑不了马,也不能放肆地在外嬉戏打闹,连吃食都要留心,“阿冀,其实你我心里都晓得,我这身子是好不了的,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上官漳便是再高的医术也无法的。方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想了许久,她们说得也不无道理的,我这样的终究是会拖累你……你可有什么看得上的婢子丫鬟,便抬了做妾吧,若安分或有了身子……到时再说。”她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细长的眉毛紧紧蹙着,吓得应冀忙让人去寻上官漳过来。
“不用,不用去——我无事,方才已经吃过药了,想来是我自己没注意。不碍事的,阿冀,我说的事情你听见了么?”
“六娘,我不想与你吵的,这事以后不用再说了。”他忽然想起那婢子的话,神情顿时冷了下来,那双豺狼似的眼里尽是杀意,“又谁与你多嘴了是不是,阿姊么?”
“娘娘待我极好,咳咳咳……如亲姊一般,是我不争气,我只怕陪不了二郎多久了,如今你有战功,有——咳咳咳,我已经很满足啦,是我不好,我实在……你娶了我这样的妻子,才是心里最委屈吧?”她咳得厉害,胸口剧烈的起伏,泪光闪闪,两抹因为咳嗽而染上的红晕竟使那苍白的面上像添了几分血色。
应冀慌得很,不住地给她顺气,又倒了水,“你说这些东西做什么,说这些——阿粲,你别说这些话往我心里捅刀子。”他用指腹擦掉妻子眼角的泪水,强笑着想把话盖过去,不料孙粲倒真像交代遗言般拉着他说好多,到最后,应冀那股子邪火蹭地被燃起来了,猛地起身将那茶碗甩在地上,咬着牙,目光暴戾凶狠,“是不是那老虔婆跟你多嘴,她到底说什么了,你说!狗仗得什么玩意的势,倒真寻思管到你头上了?你如今这样好欺负了?谁说什么,你就照做,谁讲什么,你照听!孙粲,你当我是什么,你到底在看轻自己还是来作贱我的!”
他既恼那该死的东西多嘴,又烦孙粲这样容易动摇,旁人的话哪里算话,他应冀又不是与他们过日子的。如此竟跟个煞星修罗似的站在那,阴骘着看她,“你心里到底什么打算,真要给我纳妾?”他气得肝疼,只恨不能把心剖出来证明,“你要给我纳什么妾,你既然这样大方,便去筹——”这只是气话,却见着孙粲登时就哭了,吓得应冀忙改口道:“我只是说气话,我没这样打算的,六娘,我——我有你就够了,我要什么妾啊!”
“她们都欺负我,阿冀,她们欺人太甚!”她伏在应冀的怀里嚎啕大哭,上回哭得这样厉害……约莫是两人第一回拌嘴那日。美人就是美人,即便这样狼狈也不让人生厌,只觉心疼,恨不得倾尽所有博她一笑。
当然,或许只是应冀这样想,他爱孙粲,孙粲做什么他都觉得好。
“不哭,不哭,六娘,没人欺负得了你。你在家等我,我即刻便把那下作玩意杀了给你出气!”
孙粲不自觉地想笑,可极快地掩住了,忙拽住他,“二郎!阿冀你去哪?”
“她不是仗着身份让你不痛快么,杀了便是了,死人能有什么话说。”
“若给娘娘知道怎么办,你别去。”
“我管她知不知道,你走开,成天管着我屋里的事,自顾不暇了都要空出来寻我麻烦。那算个什么鸟人,旧人,我杀了便是死人一个!六娘,你不用拦我,你在家等我,我晚些回来。”
“二郎,二郎!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去宫里杀人叫什么事。便是陛下再重用你也不可,别去,你别去。这些无妨的,我也就现在恼了些,过会气就散了……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跟我好好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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