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阿濑
想到这,应冀竟有些后怕,他受不了的。如果孙粲嫁给别人,他娶得别人……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可是我嫁的人是你啊,你会陪我习字,会听我念诗。你会给我搭秋千……是了,你给我做的那秋千,我还没玩过几次呢。”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去玩。”他捋顺孙粲打结的碎发,黑眸里装着小小的她,应冀想,这样就很好了,他等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情,就为的见着孙粲,日日夜夜都见着。
奸佞 病
浸饱墨的笔在泛黄的纸上留下痕迹,上官漳憋着一肚子的话不说实在难受,他恨不得画似的将各个药名胡乱添上,好快一些地离了这鬼地方。
他一会定要去孙家!
“怎么样啊?我的再世华佗!”应冀坐在主位上,盯着上官漳的背影说:“寻摸出原因了么?我请你来可是治病调理的,不是让你每每坐着讲白搭玩笑的!真金白银是花了,可你——真的有用心么?”
那上官漳的脸又红又绿,变戏法似的精彩,终于忍不住转身,“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再怎么看不上你也不至于对夫人下手!撇开医者父母心不说,那孙家与我家也是世交!我与那孙子靖也是玩到大的,你这话实在无礼,无礼!”
应冀冷嗤道:“原还知道你是个大夫啊!我以为你和太医院的那群草包是一路的呢!她这病你到底治不治得了?”
手一歪,墨汁晕开一片,先前写的不少都看不清了。
“治得了如何治不了又如何?凡事不试试谁知道呢!我先开这方子用用,若是能睡着了便无事了,其实呢……若真不行,便去寻个先生看看吧,莫不是碰上邪祟也未可知!”最后那句是压着嗓子说的,到底不好给人听见。
不过应冀没吭声,捻着手上的珠串。
临走前上官漳又叮嘱应冀“莫要给她吃凉的,还有那香,我先前在屋子——是外屋!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那安神香可万万不可再用了,我知道那香的来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夫人身子弱也有部分是那东西的‘功劳’!早早扔了,早先有人就是用了这个死的!且精贵又金贵!指甲盖那么点就是普通人家好几年有多的开销了。当然了,左右你应冀有的是门路,自然也养的起你那琼浆蜜露灌养的夫人。话说到这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那香叫什么名字?”应冀问他。
“黄粱!黄粱一梦的黄粱!”上官漳瞥了眼他的童子,蹲在外头的墙角,年纪不大,尚有玩心。
雨下得很大。
“是了,方才我好像闻到了檀香,可是你熏染了什么吗?”
应冀面无表情地看他,仍是没有回话,不过上官漳倒是看见他捻着一串珠子,还挺眼熟。
“你该走了。”
行呗,上官漳也无所谓,走就走吧,他还不想留着呢。
国公府里的都是应冀的心腹,应桓和应仲倒也不是没有安排人进来,不过应冀自然是有办法处理的。
估摸着时间孙粲应该是用完早膳了。
他瞧着回廊那有株花长得不错,即便淋着雨也长得很娇,便折了下来打算带给孙粲看看。他才进屋呢,就听见东西砸碎的声音,更要命的是还有孙粲的尖叫。
“六娘!”应冀猛地推开门,就瞧见里头乱的很,地上竟是瓷器的碎片,盛着的东西也洒在地上,冒着热气。孙粲喘着气,捂着胸口狠狠瞪着那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婢子。
“贱东西,怎么侍候主子的!”他气得一脚踹在那婢子的身上,应冀向来就是个力大的,更不要说这叁年待在塞北军营那。
那婢子随即吐了血,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马上有人将其拖走,又有清理打扫的。
“她要害我,她要害我!那白粥里竟是恶心的虫子,还有——”孙粲惊恐地抓着应冀的手,“她是别人扮的,她是——是云儿!她没死,她和那老虔奴没死!她要杀我,是她们!”她已是崩溃,对着应冀又哭又嚷,头发也散了,乳白的披在外头的纱衣滑落,露着一边莹白的肩,很快,她又甩开应冀的手,满眼戒备,“你——你又是谁,谁让你来的?啊!你走开,滚开!是云儿,不对,是崔洁英,是她——啊啊啊!是不是茗柔!”应冀蓦地绷直了身子,迅速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见她尖叫着捂着耳朵蹲下,颤着声喊:“叫应冀回来,叫应冀回来啊!”
“我就是应冀啊,阿粲,我是应冀。”他由着孙粲打自己,“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
她本来就睡得少,自然没多少力气,这样一闹,更是耗费许多体力,应冀不断地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啊,没事了。我们已经回家了,阿粲。我们已经回家了!没有人敢害你的,不会有的。”
“阿冀啊,阿冀!”她抱着应冀哭,“她要害我,都要害我!杀了她们啊,我要你去杀掉她们!”胸口湿湿的,应冀好脾性地问她:“听你的,你说,要杀谁!。”
“茗柔……茗柔!”恨意占据了她的全部,像洪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她打从心里地厌恶,恨不能碎尸万段。
“谁是茗柔?”应冀梗着嗓子问,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其实他的手也在抖。
“茗柔是——是——是谁?谁是茗柔……”她怔怔地望着应冀,情眼蒙蒙,抓着袖子的手也渐渐放松,孙粲的情绪终于变得有些平稳,应冀缓缓吐了气,一手安抚地抚着她的背,一手自上而下地顺着她的发,“好阿粲,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你听见了吗?没有茗柔,这儿没有叫茗柔的人。勿要再哭了,贱婢早死,剩下的便是那姓崔的——你宽心,我不会叫她好过的。”
“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变成这样的。怎么办,我真得了疯症,我……”冰冷的脸贴着他的侧颈,孙粲小声小声地抽泣,得了这样的病,变成一个疯子,她还不如去死了。
“胡说!谁说你疯了?得了疯症可不是这样的。你太累了,阿粲。不会有事的,你会好好的。”他沉着声从怀里取出一串子,缠在她细细的腕子上。
是檀香,她闻到了檀香。
短短几月,她好像比叁年前还要瘦。明明那会他还从信上看到说孙粲的身子有好转了,人也精神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肉。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会好起来的。”他对着孙粲说,但更多的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天夜里孙粲罕见地睡了一晚,没有噩梦,没有莫名其妙的人。
可应冀却一晚上没睡,支着身子,看了她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天才亮了一点,应冀便换了衣服,带来几人出去,傍晚才回来。
一道回来的,还有个容貌极其出色的郎君。
那时孙粲正坐在庭院前的长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头的雨。
她仍是忍不住伸手要去接,一把折扇却快她一步,白底的扇面画着水墨图,接着的雨水不偏不倚地落在那画上的瀑布处。
孙粲眯着眼睛抬头,却瞧见一眼生的郎君笑眼望她。
但见那郎君不过一十五六的年纪,乌黑的头发似上好的绸缎,打成一个个的辫子散着,肤白似羊脂,眉如远山,青若黛,同样是一双桃花眼,却不似孙粲姊弟那般的冷意傲然,浸着浓浓笑意的眼似醉非醉,含情若秋水,稍稍一弯,便似那月牙似。一袭红衣夺目张扬,通身的气派一眼便可瞧出是金玉堆砌的贵族小郎君。
“夫人好雅兴,可惜今日这雨不干净,只得委屈在我这扇面上赏雨了。”那郎君声如珠玉悦耳,唇红似涂脂,修长的手轻轻一扬,那扇面里的山水画竟都活了,渔翁悠然划着桨捕鱼,自山顶而下的瀑布飞流而下,溅落时的水渍也跳出山外落在孙粲的手上。
不远处的云密密聚集,渐渐变浓,不一会便下起了小雨,继而转为大雨……
孙粲几乎不敢相信,“不知阁下是?”
“区区小名不足道尔,夫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红衣郎君微笑,手再是一转,扇面重新变为平静,那渔翁也维持着捕鱼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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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 巫
孙粲盯着那郎君散着的小小的,随着他的动作飘呀飘呀的卷儿,忍不住问:“小郎君家住何处?听着口音不像是帝京人氏。”
“夫人好眼力,我家不在帝京,也不在这——大殷!不过年纪轻,没见过世面,瞒着家中出来闯荡。”他露着一口洁白的牙,模样乖顺无害,“这可是我与夫人的小秘密啊,说出去给人知道了,我可就不能待这了。”
腕子上缠着一串长长的佛珠,檀香似乎一直萦绕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才要说话呢,就听见有女子嬉笑的声音,孙粲的脸色变了,身旁的婢子立即齐刷刷地跪下,细看皆是颤抖着身子。
“方才是谁在嬉笑?”她细着声问,目光冰冷,似吐着信子的蛇,慢慢扫过每一个婢子身上,“我听见声儿了,在笑什么?不会——是在我罢?”她竟也笑了,可那些婢子吓得都要哭了,疯似的往那地上磕,吵得孙粲更烦了。
“既然都说不是,那就都视为同罪好了!这样又公平,又省力,对不对?”白玉似的软指捏着柄团扇,轻飘飘地,又让人如跌入了冰窖子似的凉。
应冀来时,那批婢子早就被拖走了,除掉被留下的绣诗,就剩那红衣郎君和孙粲。
“怎么不开心了?”他拿起那柄扔在一边的团扇,往孙粲脸上慢慢地扇着风,“厨子那做了些甜羹,我记得你从前就爱吃,盛一点吧,多少吃一些,垫垫肚子。”
“从前爱吃?你怎么知道我从前喜欢的现在就喜欢了?”她嗤笑一声,漠然地转过身盯着那廊外的雨,“人都是会变的。你,我,所有人。都是会变得,每天!”
红衣郎君对着应冀笑,耸耸肩,他府里的小娘子们可不敢这样同他说话。
女人嘛,他还是喜欢乖巧,嘴巴严实的。
当然,还要够漂亮!
虽然不得不承认,应冀这夫人确实貌美,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哪哪都挑不出错。这无论是放在大殷还是大楚都是少有的姿色。
可惜……就是这脾性实在不怎么样——即便现在是沾惹了腌臜东西所致。
手上的折扇“啪”地打开,红衣郎君闲逛似的去了别处,也无人拦着。
“无妨,那你告诉我,如今爱吃什么,一会让人再做。那甜羹我吃便好了。”他对吃的不在意,往往都是由着孙粲的喜好。便是孙粲吃剩的饭也自己拿去一块就着菜肉吃了,从来不挑不嫌。偶尔倒也有想吃的菜,便也吩咐下人做了。
“六娘,你要吃饭,不管怎样都得吃一些。”他抚着孙粲尖尖的下巴,亲昵地挠了挠,有些痒,瞧见她弯着眼,应冀也舒了眉,这笑笑多好看呐,就该多笑笑。
绣诗早退下了,廊上就这夫妇两人,离屋子也不远,应冀起身半蹲下身子道:“雨大了,要看回屋去看。来,我背你。”
应冀背过她好几回的,在叁年前。有时候哄她开心了也会背着她满国公府地跑。
如今应冀变得更高了,身形更为高大 孙粲趴在他的背上,手指摩挲着他的脸,“糙了好多,那的风沙很大的。”
“又说孩子话了,那若是舒服地,人人都要去了。”
“阿冀……以后你是不是还会走的?以后还会是叁年?五年,八年,总不会十年吧……”
所以这就是孙粲当初不能接受的原因,应冀若是以军功夺势,那打仗的时候不都有他的份儿吗?可若不去军中,那他又该怎么办呢?继续以痴子的形象活下去吗?
“我阿耶当初就是这样的,常年不在家。自我有记忆以来,甚少见着。我知道你委屈,和旁人比起来,我这个丈夫对你真的很失职。可我若是不去,那岂不是真成了废物吗?”
“我现在一十九了!嫁给你的时候一十五,才及笄!后来一十六的时候你走了。这期间其实不过几月……我们自成婚到现在其实不过叁年之多,真正在一起不过几月。为什么不想想我呢,我也会想你的,也会想你多陪陪我,你一次也没用陪我过生辰……我是不是太坏了,老想缠着你陪我。”
应冀沉默地将她往上拖了拖,到屋子里了才道:“我是你丈夫,陪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说完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以后得空了就陪你。”
孙粲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扯着笑,“你对我真好。”
应冀这回不说话了,就是盯着她看,弄得人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好好的这么看我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瞧着你好看,多看几眼不行么?你也说了,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这不是有机会了,咱们多看看彼此,别哪天见着了认不出来。”
孙粲:“……你爱看就看去吧,我是没那精力。”不知是臊得还是恼得,竟红了脸,多少添了几分生气。
“那红衣郎君是谁?”
“他啊,有些事情要他过来,你不用管。”
孙粲有些累了,枕着他的腿轻声道:“他生得好俊朗,再过个几年,只怕我阿弟也不及他。也好厉害,能让死物化为活物。”
“睡吧。”他用指顺着她的头发,一手盖着她的眼,低着声,迷糊中竟也让孙粲觉得应冀生得也不错的幻觉 。
待人彻底睡去了,应冀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符,给孙粲挂在脖子上。又取下她原本戴着的长命锁,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怎么样,可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红衣郎君,态度少有的好。
“府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藏得好严实,找了好久。至于夫人那——有两个原因!一则是前世债,今生偿。二则便是怨魂缠身。”
“何解?”应冀的手抚着腰上的佩剑,垂着脸,看不清什么表情。
红衣郎君嚼着嘴里的松子糖,手指磕了磕小几,待应冀倒了茶给他才说:“脏东西我是已经弄好了,那怨魂么——得等!夜里你同我一道在屋外,你夫人夜间难眠怕就是那东西的缘故。”
但这期间得准备些东西。
“此事了结后我派人送你出帝京。”
红衣郎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松子糖甜腻腻的味道让应冀有些受不了,但他也未说什么,“我来这是寻人的,没见着是不会走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嘛,多少都是会有执念的。我要找着她,不仅是为我,还是为了我父亲!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父亲待她那样好,事事都想着她,可她还是要走……不论我父亲如何求她,就是为了我——她也该心软啊。为什么她还要走……我听闻她过得很好,和心上人在大殷过得很恩爱——还生了两男一女!”红衣郎君低低地笑了,惹得应冀不由看了他几眼,就怕他有什么疯病。
“我父亲死了,我这些年过得也不好。和她这么比起来真是天差地,这很不公平。所以啊,我为什么要回去?既然我不痛快,她——难道想痛快?你若真要谢我,便帮我把她找出来,到时我一高兴,没准还能欠你一人情哩!”
应冀不以为意,往他那空杯里又倒了茶,“你把知道的和我说,我让人去查,查到了当我谢你,没查到也无法。”
“好,好!好一个应仲卓,你夫人的事我会帮你解决的。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补方,你拿去让人看看能不能用,吃着对身体好的。”他抱手枕在脑后,散着的辫发皆用银环固着,卷卷的碎发迎着风飘呀飘呀,醉人的含情目懒懒地眯着。
应冀暗忖:若真要相比,孙祁的容貌确实要女气许多,而孙粲与其相比多了娇媚而少了4意与无畏。
他初见此人时便想,这又是个和孙祁那般由着性子胡闹的祖宗!可偏偏他就是有事要求于这祖宗,派了人好吃好玩地招待几天才将人请来。
听说是从大楚来的,在那颇有身份。应冀本来不信,可直到看见他腰上挂着的金香玉时才隐约猜着他的身份,故而劝他将玉坠子收好,给有有心人瞧见会沾事。
大楚能佩戴金香玉的只有两种身份:
要么是皇族,备受宠爱,天子亲赐。
要么就是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李姓一脉。
奸佞 夜
外头的雨还下得很大。
“你的夫人很美,真的。”那红衣郎君又扔了一把松子糖进嘴里,“若非我年岁与她不般配,哼——不过看得出来,她性子也不好吧。我还是喜欢乖的,我府上的侍妾都是温顺可人的。可惜加起来也不及她四分。”
应冀瞬间变了脸,绷着身子,杀意顿起,按着剑沉声道:“你再敢拿她和那些东西比试试?”
“啧,看不出啊,就这样宝贝?也对,若非在乎,或许就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了吧!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的。毕竟那时候的我答应你了的。我可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当好人晚上才睡得着呀。”他的手指绞着自己的卷,一下没一下地拉直,放开,又拉直……一点也不怕的,大咧咧地斜斜坐着与,颇有挑衅的滋味。
“莫以为我真不会动你!就算你是大楚国师又如何?别忘了,你要找的人在帝京。”
那红衣郎君冷了脸,“你敢威胁我?”他并无否认国师的身份,应冀的确没有猜错,只是这郎君性子不定,方才还冷着脸呢,可没一会又笑了,吊儿郎当地绞着卷儿,“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就不怕人说你勾结他国,企图造反么?”他自说自地拍了拍手,犯病似的笑得开心,“也罢,也罢!我这人最是心善的。看在你好吃好喝地伺候我那么多天,勉强与你做个友人罢,我名李玄筠,字令归,号灵虚子。”他抱着手歪坐在窗沿上,一只脚点着地,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应冀闭着眼睛好久,终于挤着声道:“这是她自小戴着的长命锁,你要我拿来的。”
“拿来我瞧瞧,啧啧啧,行了啊,大不了垫个帕子包着就是了。我若是不碰,你这锁拿了也是白搭!这虽是个银的,但也是个稀罕物。想来也是,孙家便是不要的废物也是值钱的宝贝。这锁……怎么也沾着了脏东西呢?”
他自然是能看见这锁上的黑气,掐指施咒,玉似的脸上哪里还有不成调子的风流样,皱着眉问应冀,“那东西到底有什么仇,这样狠心要害你夫人……不对,不对……”他拿着银锁,踱步在屋子各个角落,终于在靠近国公府的一条通往花园的小道方向才变了脸色,“怎会有婴孩啼哭的声音?你家谁没了孩子——你不会有什么私生子吧?”
“我并无听见你所说的啼哭。”
“你若是听见,也用不着我来了。也是怨灵,但比起前面那个,这是个早产的婴孩,好重的怨气……是个小郎君,对你,对你夫人,怨念颇深啊。”
应冀面色难看,死水一般,半晌才道:“可有法子么?”
“有,当然有!晚上一并解决咯,不过我想这孩子跟着你夫人有段时日了,压着她,自然身子就不好了。”
李玄筠看了眼窗外,报了几样东西的名字,“你准备好这些东西,我出去一趟,时候到了再来寻你。”
屋内再次变得寂静,独留窗外风雨交织着树叶发出的唰唰声。
“你瞧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自己不痛快也要教别人不痛快。活着如此——就是去了仍不教人安心。”下颚微微发颤,应冀只觉得胸口很疼很疼,喘口气的力也没用,鼻子眼睛酸涩得很,“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应家所有人。其实那会说和离不是气话,若是和离能教你好受些,我早该放手了。可是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你怎么拿孩子做筹码呢。孙粲……论心狠,我真比不过你。我后来才发觉你是故意的,故意把药倒了,死熬着身子回帝京,硬生生地拖到那样地步来报复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若真不在乎你了,你就是死了能怎么样呢。”
可是偏偏应冀就是在乎,孙粲太了解他了,夫妻一场,她太清楚了。
“不过无妨,待这事情解决了,须臾往事皆已消散。前世种种再不重现……我是他,却也不是他。就当是梦一场,梦醒时分,皆是过去。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他仍是年轻时候的应冀,不过那会受了重伤,昏迷时,前世种种彻底想起。初觉荒唐,许多事情与如今都对不上,可他还是忍不住地信了几分,待回了京,进宫面圣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找她。
李玄筠一进府便说好重的怨气,是个女的,后来又说是是个划画了脸,硬生生被溺死的女人。
他一瞬间想起来了一个婢子——茗柔!
如今他彻底相信了,茗柔也好,孩子也好,都与前世有关。
夜间暴雨倾盆,夜色浓如墨,狂风伴着电闪雷鸣怒号着试图摧毁帝京。
屋内,烛光跳动,鎏金兽炉鼎里吐出袅袅青烟,安神助眠。不知何时,原本干燥的地板慢慢浮现一串湿漉漉的印子,缓缓向着床榻方向……
纱帐猛地掀起,床榻不远处,湿漉漉的印子上升起一团漆黑的雾气,继而幻化成一娘子,鬓发如漆,其光可鉴,柔柔地束着。
“夫人,奴奉家主吩咐,请您前往书斋一趟。”那婢声若黄鹂鸣翠柳,一个奴唤得别有一番韵味,随便换个郎君过来,只怕勾的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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