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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安宁(姐妹,futa)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食肉相
“对外,对外,你那片不吃就给我。”这小姑娘对吃的执念真是没话说,吃吧吃吧,我也不想吃,我怕吃了人家给的东西还惦记着人家的不好,会拉肚子。
晚上,我拉起要睡的妹妹,问她还有没有以前初中的毕业照。
“你找这个干嘛?”
“妹妹,你还记得李少清吗?”
“记得呀?他怎么了?”
我都不记得,妹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不是说明,当年也许没这个意思,但这个人给妹妹留下挺深的印象,现在两人一见面风一吹火星,火就能烧起来,“你倒是记性好。”
毕业相片带着陈年水渍的黄,上边人脸,下面人名,李少清站在倒数第二排的男生里,寸头,戴黑框眼镜,很平凡的人,世上和他一样的千千万,这种脸,很容易见到,也很容易忘掉,和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有点像,但说不出的,就有些东西不一样,几年下来,夏天的蝉都死好几茬了,人总会变的。
相片敲开记忆的大门,我看见妹妹站在第叁排的边缘,别人都笑,她嘴角扯得很勉强,妹妹不会看镜头,有时候找不准,找到了就紧张的盯死看,她很少照相,我记得除去几张学校的毕业照,家里就没有她的相片,她手机里应该也没有,她不喜欢拍照。
母亲也一样,除了那张遗照,家里再没有她的影像,她和父亲的结婚照,年轻时候的一张都找不到,她青春鲜活的样子因为记忆模糊慢慢消失,我只记得她每个老去的瞬间。
相片里我在第一排紧挨着老师笑得和个傻子一样,大白牙都暴露出来直反光,好丑,没有我自己拍的好看,我手机里很多自拍,但是没有母亲和妹妹,我没能留住以前,那时候我目空一切。
我的眼睛明亮到湿润,想要死死记住妹妹的样子,“那时候原来你长这样呀。”我举起相片在妹妹脸上凑过来凑上去,一番比对,其实妹妹的样子和现在也差不多,就是,眼睛里的情愫变了些许。
“这个就是你的朋友吧?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我看向一个皮肤黑黄的女生,她站在妹妹身边,她的眼里有很活泼的光。
“这个又是谁?”一排排或青涩或倔强的脸唯独有那么一个人不同,被签字笔涂黑了,我看向下面的名字,挺巧,这是我的那个狗屁初恋。
我和妹妹两个当时在一个班,一张毕业照二十块钱,要买,我嫌贵,母亲是个会持家的人,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家里的小日子过得不寒酸但也不算宽裕,看起来的体面下面总很单薄,我当时压岁钱都没能存下来,过完年,母亲就哭穷,只好把钱给她,现在想来那也是母亲压制我的一种手段,没钱就离不开她,二十我存下来给自己买了几双袜子,所以家里就一张照片,我记得不是我涂的,那就是妹妹。
“你为什么要把他涂掉?”我有点紧张的捏住相片。
“因为不想看见。”妹妹看我一眼,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一屁股坐上床,整张脸凑到她面前。
“因为讨厌。”
“为什么讨厌?”我拿指甲抠自己的手心,这个人早从我的记忆里抠了出去,现在我只想知道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探听她的底细。
“我怎么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忘记了。”妹妹躺下来作势要睡下,她拒绝我的问题,我想问出来点什么,一次次进攻反而断掉自己的后路,我把相片轻轻置于桌面,往事的尘埃已然被惊动无法轻易放下了,这次不用妹妹赶,我自己走了出去。





祝安宁(姐妹,futa) 姐姐
母亲是个很会小题大做的人,也就是说她很夸张,就连父亲和母亲的最后一次争吵也在尽情的演绎,她让父亲赶紧滚,她没有用走那个词,父亲真的走了。妹妹小时候摔倒了哭,她总是要装摸作样的先往地上吐口唾沫,如果妹妹磕到了桌角,她就会用力击打那张木桌,木桌有钢铁的稳重和烈火的绚烂纹理,自然无动于衷,母亲可以转头对付我,怪我没有看好妹妹,然后妹妹会像个白痴一样的笑起来,又不是打在妹妹身上,她当然还能笑得出来。
自打外婆死后,母亲就变本加厉,她把我和妹妹一起送进学校,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俩一个班上最大一个最小,却就读小学里一个年级的一个班。
她说,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妹妹。
当时的妹妹文静瘦弱,我比班上同学都大,发育快一点,调皮的男孩子爱捉弄妹妹,不是说照顾吗,那就照顾呗,我偷偷把一个男生带到妹妹面前让她打几拳,妹妹是个小废物,死活不出手,我真是再不想管她了。
后来我也没想到妹妹会有那么固执的时候,她拿小刀要刺别人眼睛的事还闹到老师面前,那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我带了一路的小屁孩我其实是不懂她的。
每天上学放学后面还得跟个跟屁虫,和别人共享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包括母亲的日子我慢慢受够了,妹妹还是个学人精,我要什么她就要什么,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我没有自己的空间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任何的东西都不彻底属于我。
我在学校交了几个小朋友,放学之后,早早溜出来到别人家去玩,母亲以为我们只是到哪里去玩,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回去一看妹妹还没有回来,母亲问我,我答不出来,我们就从家里倒着走回往学校的路。一直向着天黑走,一路上都是煎熬,碰见车,我担心妹妹会不会被车撞,碰见人,我又担心妹妹会不会被人拐回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她消失好还是不要消失。
走到学校,妹妹坐在值班室里,她又傻又愣,和房间角落的扫把被随意安置,不知道在等谁,母亲将她全身上下看了一眼,还是周全的,转头给我一巴掌。
是我先把妹妹丢下,是我先离开的,但我还是为这一耳光感到委屈,她像我小时候一样,将有关于妹妹的一切都怪罪于我。
晚饭的饭桌上,我只顾埋头吃饭,很少夹菜,吃完抬头看的时候,母亲将肉夹到妹妹的碗里,妹妹盯着我,“姐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
妹妹讲话有点不利索,但我知道她当然不是结巴,也许因为她嘴里含着口饭的缘故,很久之后我才想明白她只是在斟酌怎么在母亲面前说这句话才显得事情不那么严重,“要”字后面她还省略了几个字,“丢下我”,母亲打我的那几耳光也给她留下了阴影。
升上初中之后,我在分班名单里看见妹妹,她始终是我的尾巴,可我觉得我不过是她的影子。
母亲让我和妹妹一起睡,她说,我长大了,不能再和她一起睡,有几次我溜到客厅沙发,被发现,第二天晚上,她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死活不开门。
我爱上了赖床,妹妹往往起得很早,我们不再一起搭同一班车,我有意避开她,因为起得晚,来不及吃早饭,妹妹会给我带一份,油条炸得蓬松又金黄,可是冷了,它们常常被我丢进垃圾桶,再后来,我每次只吃自己买的零食,我的意思已经像是楚河汉界一样分明,告诉别人,我和她关系不好。
即使回到家,我们睡在一张床上面,一天之中有大部分时间我们互相都能看见,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床上总有她的气味,我无法形容,不会随着她起来或离去逝去,房间里的这张床也是那个时候换的,我央求了几次母亲都不肯,妹妹只是提了一句,她就同意了。
我有了一群朋友,至少表面看起来活泼友爱,在她们身上感受到平等,回到不向阳的家,世界变得狭小且布满灰尘霉菌,而妹妹无论在家里的饭桌上还是在教室里也只是埋下头来保持沉默,我的朋友占据多数,她们都因为我而和妹妹不怎么来往,意外的是,她也有了一个常来往的,是个精瘦的女孩子,个子不高,所有的老师都说这个学生有些小聪明而不用心,她们的共同点是爱好沉默,连同她不出彩的成绩和班上另外一些人一样过眼就忘。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节节拔高,我将成绩单送到母亲面前被她变成了敲死苍蝇的纸,我越来越明白,我从来没有被母亲肯定,站在舞台的中间,虚幻的荣耀因为根基不稳只会让人恐慌。
苦于母亲口中踏实日子的枯燥无聊,我在初叁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有时候让他陪陪我打发时间,我那时候所有的怨憎不过都来自母亲和妹妹,其实我怎么会懂得爱呢,那个男生说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也不过是喜欢凑在一起看书,约会就是写作业,他会送我回家,送到我家不远的公交站,然后他再坐回去,就算有几次我和妹妹坐到同一趟公交,我们碰见了也不会说话。
妹妹应该算是个有眼色的孩子,她面对我的沉默让我得意,有种报复的快感,她知道她不是主角,最好远远避开,偶尔晚上我在她面前感叹那个男生不解风情,如果妹妹严肃对待有要与我谈一谈的架势,那时候我胖了不少,我只会躺下来,我的肚子就不会像站立的时候那么大。我拒绝她的关心。
但我忘记了妹妹固执的一面,没想到妹妹告诉了母亲,早恋两个字,足够让母亲从父亲离开说到我都忘了父亲模样的现在,许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的权利视为理所当然,不能想象她总是有那么多的怨恨经过一次次的爆发依然有结余,下一次会有更令人痛苦的狂风暴雨袭来。
我有和她一样的坏脾气,我们都想赢,我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在这个晚上爆发出来,我抱怨她对我的不公平,“谢公最小偏怜女。”当我第一次见到这句诗,往后常常会想起来。可是就算再爱妹妹,因为妹妹身体的特殊性,为什么要牺牲我,一个生理的多余,一个内心的缺憾,她对待妹妹的态度才造成妹妹最大的残疾。
母亲一直反复无常,有时候她会念起父亲的好,她说他对人对事还是不错的,有时候又会骂他不是人,丢下我们,将他说的一文不值,准确说起来,在外婆家发生过的那件事,一个意外一个错误,让母亲彻底疯魔了。她自己太把妹妹的畸形当做一回事,当父亲因为妹妹离开她,当妹妹和表妹玩那个模仿的游戏,她的世界开始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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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的意思应该表达出来了吧,很担心,每次情感抒发就很难




祝安宁(姐妹,futa) 亭亭
要挑肉,新鲜的肉都是鲜红色,闻起来略带腥味,用手指压下去且不粘手,凹处很快能恢复原状,真像活人的肌肤那样有弹性。
我常常跟我妈去肉摊上买肉,学会了如何分辨新鲜猪肉和注水猪肉,我妈是肉摊的老主顾,若是当日有剩下,摊主还会捎带送点肉皮。
我爸爱吃猪头肉,那天我妈临时想起来忘了买,走到半路上折返回去,上称一算账,几毛钱的零碎,大家都是一副熟面孔,求财也求和气,摊主摆摆手就说不要了,我妈占了这几毛钱的便宜,也笑的和朵花一样。
到家没多久,我妈先把猪头肉切块,焯水,加些八角和姜片,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炖上五六个小时,再调味,等我爸回来的时候刚好能吃上一口热的。
那时候我爸和人去城外钓鱼,大早上天不亮坐着别人的小电驴去了,去的时候胳膊腿都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残了废了。
他们进城的路上碰见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停在一辆集装箱半挂车旁边,半挂车进不了城,绿灯一亮就往左拐,半挂车的车灯又大又亮,到底不是人眼睛,车里司机的视线又有限,那车尾一扫,我爸就给扫到车底下了,人还在这里,腿已经被带着往前滚。
和他一起去的那个人丁点事情也没有,小电驴摔坏灯心疼得不行,回来给人讲,“这都是命,他惦记家里做的猪头肉,我说再钓会,他非要催我快走,要说,早一步晚一步,这事都碰不到他。”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一下,再重重的说一句:“这都是命。”
我爸出事的时候,肉还在我家锅里炖着,等到发了绿毛都没人吃,我妈后来还常常念叨,“我买肉就买肉,为什么占那几毛钱的便宜,贪下小便宜,后来吃了大亏。”
有时候她又说,“要我说,他们去的季节可不太对,那鱼苗刚下,钓起来的鱼可小了,还没长成,钓鱼吃不上鱼才要吃什么猪头肉。”
念来念去,就这些,没个新鲜劲。
我爸没了腿,心如死灰,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回回想起来都是噩梦,当时又没有旁证,谁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不是急着回家要吃那口猪头肉,肉没吃着,却吃了一口阎王饭,反正这事就那么传起来,在每个人嘴里传一遭,唾沫星子加重几分重量,它就成了既定事实。
要我说,这样传有这样传的好处,只有说成是我爸为了回家奔那口猪头肉自己急忙忙要回去路上不幸出了车祸,那个当时和我爸在同一辆车上却没有事的叔叔处境才不那么艰难。
我爸出事之后,很多人来看他,那个叔叔提一堆营养品,瓶瓶罐罐,中医保健,临走之前,塞了一把红色的钱,我还没看见有多少张,这些钱就和人家一百两百的心意混在一起,以后他再没来过,猪头肉的故事倒是时时挂在嘴边。
我们这里的人都喜欢将这种事情说成命中注定,我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也是出车祸被撞死的,有人看见他被撞死之前和我说过话。
别人问我和他说了什么,我说,“他说他明天早上没想好要喝粥呢,还是要吃油条。”
王杭安后来问过我,那个死去的同学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摇了摇头,告诉她,“错了,他没和我说过话,其实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他讲的,那会我的同学放学回家,路过我,向我吐了一口飞沫,我说我给你算算命,然后我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我算到你今天会死。”
那个同学不让人省心,指甲又长又尖,脏死了,他用脏指甲拧我还掐我,他坐在我后面,用笔画我的衣服,害我被我妈骂一顿,他冬天不穿秋裤露出脚踝,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他罪不至死,其实我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原凉自己。
然后我问王杭安,“你相信算命这种事情吗?”
出人意料的是,王杭安说她相信。
我问她为什么?
她当时来我家做客,以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记错了,还好她没给我提个蛋糕来,那更尴尬,她站在我家客厅里,她刚和我进去看了我爸,我爸尿了,我妈正给他换尿片,我们只好出来,她很局促的站在门口,一只手总在裤子边缝挠上挠下,我就给她讲了这个故事。
她说,“我和我姐的名字都是当年在桥底下找人给算的,我姐缺金,我缺木,算完了,我妈问多少钱,算命先生说随喜,我妈就每次随喜都随了五十,我也觉得太少了些,现在好了,你知道吗?金克木,所以我姐克我。”
她刚说完,我妈从房里出来,还提着我爸的尿片,转头对王杭安说:“亭亭的同学呀,留下来吃饭吧。”
王杭安就留了下来,发现桌面上垫碗的东西眼熟,她拿起来看,是我的课本,我们家的饭桌平时也是我的书桌,有时候菜上的急,我妈拿我的作业本或者书给垫在碗底下,我的试卷收上去一回,总被老师拿出来单说一项,要扣掉不少卷面分,后来我发现每本书上都有油渍,无论怎么样都会有,那就干脆不写吧,我妈给我爸剪头发,下面垫的也是我的卷子,那次我考挺好的,我想给他们看才把试卷拿过来。
这些人类进步的阶梯,这些敲门砖,垫脚石在我家里用来垫碗,垫桌角,垫我爸的屎尿,它们对我来说没有用,它们挡不住我爸在房里喊饿的声音,他要吃饭,要人伺候。
妈让我把垃圾拿去扔掉,王杭安陪我一起下去,正要上楼,旁边草丛窸窸窣窣响,我和王杭安看见一只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土狗正在咬一个别人丢掉的垃圾袋,小土狗黑色的眼睛在绿菜叶和香蕉皮里浮上来。
我给王杭安说等一下,然后我上楼拿王杭安来我家带来的一些零食。
“牛肉干它能吃吗?”
“我能吃,它就能。”王杭安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肉干。
那狗起先还有些怕人,闻见我手里东西的味了,小短腿就往我这边来了,这小狗挺没出息的,就这样被我收买,明天也能和别人走。
往后我常常下来给它吃的喝的,有几次它想跟着我上楼,我家窝里什么环境,狗不知道我知道,它回回都被我撵走,回到家,我挺担心下一次下楼是不是就见不到它,这狗还算有良心,总在我家楼下的花坛里觅食,从没有找不见。
直到有一次,我下楼听见它的呜咽声,它伤到了后腿,我有点后怕,那阵常有人偷狗,它那伤也不知道是小孩子弄的,还是它碰着了什么东西受的伤,或者又是中了什么人的陷阱,狗急了跳墙,我就怕别人一弄它,它把人咬伤了,那就不光是受伤的事了,它非死不可了,怎么就容不下一只狗呢?
我打电话给王杭安,好歹她有和狗共享一条牛肉干的情谊,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顾,看她能不能养一养。
电话很快接起,我还没说什么,王杭安语气急促对我发问,“亭亭,你有没有看见我姐,我姐好像离家出走了。”
我说没看见,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王钊宁平时在学校挺高调的,和别人早恋的事被她妈闹到老师面前,一定是觉得太丢脸才要走。
有一阵,我俩坐前后座,我也羡慕这人,羡慕她那么显眼,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老师也很看重她,我偶尔能和她说话,当时大冷的天,我穿了件冬季的校服,别人见我就笑,我还没闹明白,后来是王钊宁指出前因后果,原来校服的腋下裂开一条缝,班上其余人笑够了却没人告诉我,我找不到针线来缝,干脆脱下这件衣服,在冬天的教室瑟瑟发抖。
王杭安下课过来找我,问我怎么不穿那件衣服,我指出那条裂缝给她看,她说,“就这样啊,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害我被别人笑一上午。”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像现在一样把衣服脱下来,对不对,感觉挺冷的。”
就是这件事让我感觉她们两姐妹的想法真的完全不一样,但我觉得王钊宁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这之后她常常和我借小说看,她要我把王杭安看过的那几本书给她看看,她把书还回来,那书从来没有折过角,也没有折痕,只是油墨的味道又淡几分,看出来她挺爱惜也挺尊重,她还会顺便送我几个焦糖小饼干,可我不喜欢焦糖饼干,就全给王杭安,王杭安常常饿着肚子来上学,因为她妈每天就给她这么些钱,她还把钱给她姐买了早点,她自己吃屁。
一下课,王钊宁会和几个隔壁班同学在走廊上讲话,叽里呱啦,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里,她们怎么有这么多话讲,而她们对我却无话可说,我一句话也讲不上。
王杭安坐在窗户边离后门又近,如果不是上厕所或者去食堂,她屁股都不要挪一下,一墙之隔,她和她姐真的挺不一样的,有时候我也学王钊宁站在走廊边上,试图感受她所见到风景。
结果看见王杭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手翻动书页,她那个认真安静看书的死样子,挺无聊的。
“那我打电话问问别人。”
王杭安预备挂我的电话,我让她等一等,“那天你从我家回去,有件事我忘记说,王杭安,你和你姐,你们不是夫妻,没什么克不克,妨不妨,碍不碍的,再说了,金生水,水又生木,不到绝路,还有生机。”
“我知道了”,她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电话被她挂断,怀中的小狗去处依然没有着落。
我看着怀里的小土狗,“你怎么不是只野猫,听说猫肉挺酸的,没人吃,你也不是只宠物狗,它们可金贵了,你没人要,送不出去,别人只想吃掉你。”
“你怕了是不是,其实不要怕,人家牛以前比你苦,四时辛苦不说还要被人吃掉。”我又想到什么,我告诉它,“不过下辈子还是不要当狗了,也不要做人。”
我站起蹲麻的腿,终于还是把狗抱回家,一步一步朝楼里走,我们俩暴露在整栋楼的暗影子里。
我小心的抱住它,避免触碰它的伤脚,走得畏畏缩缩,直不起腰来,胸口腾起一阵暖意,想着每天从我嘴里省下一口,难不成还养不活它,这狗聪明,看见我妈就呜呜的叫,孩子声音,惹人怜爱,竟是一点不怕的,人类才伤害了它,它却转眼就来邀宠。
想不到我妈竟然也挺喜欢,我抱它上来还担心养不下,其实好养活,家里也和个狗窝似的,正合适,每顿剩饭剩菜都倒给了它吃,喝稀的喝稠的总有它一口,不过几日,它变得肥肥胖胖,有天,我妈说出去带这只狗打疫苗,下午回来,活蹦乱跳的狗不见了,带回来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原来她托狗肉作坊的人把狗处理掉了,她告诉我,“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养只狗挺费劲的,正好晚上,吃狗肉火锅给你爸补补。”
我养活一只狗是给他人做火锅汤底。
我妈把狗带走的时候,这狗认主,舍不得我,我不知道它打针会不会痛,我当年打的时候挺不乐意,小狗眼神可怜巴巴,我还安慰它来着:“等你痛过了,你就是我们真正的家人了。”
晚上我们吃了一顿狗肉火锅,我缠住我妈问,“你们要杀死它的时候,它叫了没有?”
“你问这个干嘛,叫了的吧,我也不敢听。”
“叫了就好,叫了就好。”它还是知道怕的,知道怕就好。
我也想通了,这样一只无依无靠无主的狗,没牵狗链要么被人打死要么被狗肉贩子偷走,与其等它不知道死在哪里,让我白白操心,现在死在我面前也挺好,生死都有下落。
我不这样想,又能怎么想呢?
小狗是不是也会后悔当时因为一口吃的被我带走,就像我有时候会怨恨我妈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欠她欠我爸一条命,可我就一条命,不能劈成两半,这辈子还不完了。我爸在房里大喊大叫,要吃要喝,他就怕饿着自己,无论是狗还是人,活一世还不就为了这一口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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