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凉好个秋
李鹤阳像是山上撞钟的老和尚,轻轻一句,震耳欲聋,把季然的头绪撞得七零八落。
“哎,鸡崽儿,要真是你爸对人家有意思了,两人确实看对眼儿了想搭伙过日子,那你可是功臣呢!不然你爸还不知道打算一个人耗多少……”
啪。
从挂电话到现在,三个小时,他在书桌前坐着发愣,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没想出来,只写了一张的废纸,现在在额头底下垫着。
是啊,万一季成川是心甘情愿结婚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离婚呢?
不知道是因为姿势还是旁的什么,季然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沉,好像当胸灌了一袋水泥,坠着心脏往寒风里掉。
“你是我的一切。”
那根拨弄了半天的倒欠终于被他撕了下来,刮下一厘米长的油皮,形成一道新鲜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甚至辣到了眼睛里,辣出两颗豆大的眼泪往下砸。
“放屁。”他吸吸鼻子,小声嘟囔,“放屁。”
第56章
大局已定,季然整个人被抽走了一半的气神,麻木地看着阿姨把家里布置得越来越“喜庆”,时间就在这种麻木里滚得飞快,好像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被摁下了快进键,他想迟钝在原地,却不得不被推着往前拱。
就这么拱到了婚礼前。
以前从没察觉,这次雷厉风行的结婚事件才让季然惊觉,季成川的效率快得吓人。他站在季成川的床前,看床头新贴上去的红双喜,最传统的花样,俗艳得扎眼,是阿姨布置的。一般来说,新婚床头该挂巨幅结婚照,林素没拍,她说既然是二婚就不搞那些仪式了,也为了照顾季成川的形象,一切从简,婚礼都了,挑个日子,自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
阿姨同为女人,对林素的“懂事”深感心疼,与林素闲聊时也劝她,低调是一码事,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当时季然正往二楼走,闻言停下脚步,伸着耳朵去听林素的态度,女人撩撩耳边垂下来的碎头发,仍是一副淡然温婉的模样,不好意思地拒绝:“不了,证领了就行,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呢。”
她抬头对上季然偷偷投过来的目光,已然进入了新母亲的角色,冲季然慈爱地笑笑。季然心里不是滋味,他实在说不上对林素的喜恶,对这“后妈”喜欢不起来的同时,深知自己没资格嫌弃,归根到底是自己请回来了一尊大佛,只得僵着脸径自上楼。
现在林素与阳阳在楼下坐着看电视,备好了一桌子饭菜,等季成川回家,真正的一家人一样。而他这个亲儿子,却像个没有落脚之处的外人,偷偷摸摸躲在男主人的卧室里,对着那枚红双喜吹眉瞪眼。
真碍眼。
垂在腿旁的手指蜷了蜷,又蜷了蜷,几番抬起手腕想伸出去,最后还是只能绞住裤缝,幻想手里的布料是那张喜字,使劲撕扯。
不知道在看什么节目,小阳阳的笑声朦胧又清脆的传上来,隔着楼梯与门板钻进季然的耳朵,他颓然歪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愣。床还是那张床,床具却从表到芯都换了,为新娘子预备好了所有新物件儿。
新娘子。
季然咂摸着这个词,边恶劣地想林素跟“新”字可扯不上关系,脑子里却不由浮起张张画面林素穿着婚纱,挽着季成川,在红毯上走过,婚礼进行曲伴着玫瑰花瓣,周围是喧嚣的祝福,他们交换戒指,亲吻,拥抱,宣布夫妻,甜蜜又般配,阳阳挤进他们中间,一家三口喜气洋洋,组建出一个美满的家庭。晚上,就在这张床上,曾经属于他的大床上,季成川赤身裸`体,将林素压在身下……
“咔。”
门响,季然慌张地弹起来,脸颊胀起不正常的红晕,做坏事被抓了现行一般,鬼祟又惊恐地望过去。
小阳阳从门缝后探出巴掌大的小脸,眨巴着眼睛说:“然然哥哥,妈妈让我喊你下楼吃饭。”
“哦。”见只是阳阳,季然松了口气,嘴上应着,屁股却压在床上不动弹。他还没从刚才的幻想中彻底抽离出来,眼前小心翼翼的男孩似乎是直接从婚礼现场走出来的,浑身都散发出让人不适的气质。
阳阳虽然喜欢季然,被这小哥哥用沉沉的目光盯着也不舒服,他不敢上前也不想下楼,唯唯诺诺的又嘟囔一声:“然然哥哥……”
季然这才动了动,腿一抻从床上蹦下来,拽拽压皱的床单,随口问:“他回来了?”
“啊?”
季然回手,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孩,脖子梗出一截傲气的弧度,语气像在宣布主权,字正腔圆地发音:“我爸。”
“嗯嗯,妈妈说季叔叔就到家了,才让我来喊你吃饭呢。”
阳阳接不到他微妙的挑衅,傻乎乎地解释,称谓仍是保守的“季叔叔”,还试试探探的想伸手去攥季然的手指,让他牵着自己,一起下楼。
小孩子的掌心绵软温热,是非常无害的质感,季然动了动指关节,下意识想抽出来,阳阳抬头看他,眯着眼睛腼腆地笑,怪不好意思似的。季然突然就垂了肩膀,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力气卸了个光。
他懂个屁啊。
季然带上门,任由阳阳拉着他蹦蹦跳跳地下楼,又烦又倦。
第57章
林素看着两个小孩牵手走下来,笑盈盈地问:“然然,在干嘛呢?”
这就是随口一问,近乎于没话找话的热络,然而一结合季然在床上被打断的幻想,这个提问立马绵里藏针起来。季然抿抿嘴,视线无处安放,不小心投到林素的胸`脯上,立马挨了扎似的挪开,仿佛林素是赤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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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里。
他两三步跨下楼梯,从她身边错身过去,讷讷道:“没什么,睡了一会儿。”
林素在围裙上搓搓手,不再多说什么。
季然无所事事,摸了个橘子剥着玩儿,从后方打量女人的曲线。林素并不是火辣的丰`乳肥臀,爱穿显身段的素色裙子,除了那截细腰,胸与屁股都呈现出一种保守的前凸后翘,客观来说是玲珑,现在的季然更愿意在心底撇嘴,给林素打上“没胸没屁股”的标签。
季成川会对这样的身材感兴趣么?男人应该都喜欢大胸的女人吧。
可是他更喜欢男人,跟男人上床哪来的胸?
他会跟林素做`爱么?会不会根本没法对她……勃`起?
男女交媾的画面在眼前复活,梦里的季成川有多凶狠,压在林素身上的他就有多凶狠,揉搓着女人并不饱满的胸`脯,肌肉紧实,腰臀有力,撞击的力度让那张大床发出吱吱呀呀的情`色动静。女人被捅出了哭腔,十指攀在季成川的肩头,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一会儿舒张一会儿攥紧,指甲都要嵌进男人皮肤里,绷紧脖颈胡乱摇着头,黑色长发盖了一脸,嘴唇咬得通红,在凌乱的发丝间隐现,剧烈的喘气。季成川揽住她的腰肢,将这副散了骨架般的肉`体捞起来,使劲摁向自己耸动的下`体,不知顶到了什么地方,林素瘫软的小腿猛地一蹬,挣扎着嘶叫起来,试图逃离男人发情般的侵犯,却只能被紧锁着承受抽`插。一串要命的顶弄,季成川掐住她腰肢的大掌滑上去,拧了一把颤立的乳`头,在女人哼喘的呜咽声中毫不留情地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
被掩盖的脸孔终于暴露出来,鼻头、嘴唇、与蓄着泪的眼眶一并通红,艳丽又凄惨,睫毛湿答答的黏连着,像被操酥了神志,努力仰着下巴想去蹭季成川的手心,被顶得一噎一噎,发出的声音破碎绵软:“爸……爸爸……”
那是,他自己的脸。
季然手一抖,手指头“噗”地插进橘子里,浓郁的汁水挤了半手。他慌慌地拽纸去擦,像做了一场大梦失重醒来,喉咙口还在紧张地缩着,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最后那帧淫靡的画面,心跳要撞出胸膛般剧烈,五脏痉挛,简直有些想干呕。
他做了无数次春`梦,梦里都是季成川,却从来都看不到他身下人的面孔。在梦里都极力控制住的最后一丝“底线”,却在这青天白日里,在灯光大敞的客厅里轻易突破了。
身体顺着脊梁骨被劈成两半,半身滚烫半身冰凉,季然染了癔症似的,脑子嗡嗡着一团浆糊,他越不让自己回想那个画面,越不受控,甚至擅自出现了画面推进的特效,那张糟糕的脸迎着镜头越贴越近,越贴越近,最后只剩下那张红通通的嘴唇,碎碎地喃喃着“爸爸”。
季然怔怔地瞪着手里的橘子,夹住腿,努力压制裤裆里那根不合时宜、不知廉耻兴奋起来的器官,羞耻与刺激撕扯着他,面色古怪,青红交加。
阳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身边坐着,看看发愣的小哥哥,又看看他手里的橘子,不懂橘子有什么好看的,歪着头小声喊:“然然哥哥?”
“什么?”季然紧张地看向他,什么都行,赶紧找点事来转移注意力。见阳阳望着他手里的橘子,立马掰开两瓣递过去:“要吃么?”
其实没想要吃,但这可是然然哥哥第一次给他吃东西,还是亲手喂到嘴边。阳阳感到了季然难得的亲近,很羞赧地抿起嘴笑,就着季然的手,直接张嘴咬下去。
“哥哥喂弟弟吃橘子呢?”
季成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家,季然昏昏然的头脑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敲醒,不知道出于什么本能,他急忙将手撤回来,并不想在季成川面前表现得与阳阳太亲近。
阳阳连忙用小手接住差点掉出嘴的橘子,鼓着腮叽里咕噜地喊“季叔叔”。季成川摸摸他的小脑瓜,拎起季然的手腕,吃掉了剩下的那一瓣。
自然极了。
第58章
季然想,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发疯了。
林素坐在季成川另一边,阳阳在她身边,与季然隔着餐桌面对面,用勺子挖鸡蛋羹吃。
阿姨张罗着给每人盛汤,絮叨“婚礼”需要准备的事宜,季然听到这个话题就烦,筷子把米粒拨得到处都是,哪有什么事宜,林素自己都说了不要婚礼。
季成川的态度同样随意,玩笑着问:“真的不用?女人不是都挺在意这些么?”
林素笑了起来,柔柔的,全然一副为了“丈夫”考虑的神色,抿着嘴轻轻摇头。
季成川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想要的话,并不麻烦。”
“没事,折腾起来我也嫌累。”林素夹了一筷子什么放进季成川碗里,很贤惠地说:“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一家人。季然听得刺耳,在心里冷笑,说得真顺溜,谁跟你是一家人?
没有婚礼,过门倒是挺讲究。阿姨前些天专门去求了个好日子,权作林素“嫁”进季家的良辰吉日,也就下个星期。这个话题终于告一段落,季然依然吃不下饭,他没胃口,只要林素来家里他就没胃口,想到下星期她们母子就真真正正住进来,胸口窝着一团气,憋都憋饱了。阳阳与他相反,饭量随着对环境的熟悉一点点增加,最初那个连零食都不敢接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可以拽着他妈妈的袖子小声说:“妈妈,想吃那个。”
季然抬头,顺着阳阳的目光落在自己手前的菜碟上,“豆豆。”阳阳说。
“阳阳想吃毛豆么?”餐桌宽大,林素若是伸勺去够,必须得欠起身子,太不雅观。季然没多想,抬手想拿桌边的公勺帮她挖一点,没想到季成川竟与他同时动作,他直接用自己的勺子舀给阳阳,还逗他:“敢吃饭了?”阳阳笑,甜甜地说:“谢谢季叔叔。”
先后手而已,一切就发生在瞬间,谁都没多想,季然的怒意却一下子窜到顶点。
阿姨对阳阳喜欢得紧,接话道:“还喊‘季叔叔’呀?”
阳阳听不懂,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扭头看林素的脸色,林素也不大好意思,抹掉阳阳嘴角的菜汁,下意识去瞟季成川的反应。男人仍是那副无甚所谓的半笑模样,不表态,阿姨放了心,捏捏阳阳的小脸:“阳阳该改口了,以后要喊‘爸爸’了。”
“啪!”
季然将勺子摔在桌上,面无表情,垂着眼皮看碗里乱七八糟的米饭。
餐桌陷入一片沉寂。
最先有动作的是季成川,他皱皱眉,望着季然绷紧的嘴角不说话。阳阳被吓到了,送到嘴边的豆子也不敢吃,怯怯地放回碗里,抱住林素的胳膊。
这是林素第一次,在季家接到季然明显的不满,太直接了,她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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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话题都做不到,只能尴尬地拢着头发,冲阿姨生硬地扯嘴角:“还要等等呢,再等等。”
阿姨比林素更难堪,想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季然这一摔才让她发现,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关注季然的心情了,不论这孩子再怎么支持他爸爸结婚,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来分享他的父爱,季然自己也就是个小孩而已,怎么会毫不抵触呢?
“然然……”她刚喊了一声,季然便将椅子往后一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怒气冲天的离开了。
第59章
季成川放下筷子,抽纸巾擦擦嘴,见阳阳兢兢地望他,笑了笑,说:“继续吃吧。”也起身走了。
阿姨知道季然现在的脾气已经敛了不少,可林素不知道,她只知道季成川有个六年不见的儿子,知道他很宠季然,也做好了迎接这个新儿子刁难的准备,可她真的没有去想,万一季然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阳阳,该怎么办。
“然然其实很懂事,是个好孩子。新家庭,他也得适应适应,怪我没考虑到。”
阿姨小声解释,林素拍拍阳阳的背,点点头,温和道:“都是孩子呢。”
季然在床上趴着,趴了两秒就弹起来,在房间里胡乱走,走了两圈又蹲下,抱着头抓头发,那股怒气仍无法疏解,他干脆身子一歪躺在地板上,焦躁地左右打滚,最后呈大字型摊平在地上,抬起胳膊压住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季然真的愿意自己能够欢欢喜喜地接纳林素和阳阳。他巴不得自己是世间千千万万普通的“儿子”中,最最普通的那一个。哪怕跟季成川没有感情,一心只想远离父亲,跟这个家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成为真正的孤儿也好,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的境况更让他难受了。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闭着眼都感到头晕眼花,他真想咆哮两声,大声问问自己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春`梦里梦到季成川,为什么逼着季成川结婚,为什么在幻想季成川和林素做`爱时最后出现的竟然是自己的脸,为什么他毫无廉耻地感到兴奋,为什么林素要带个阳阳,为什么阳阳要喊季成川爸,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做季成川的儿子,到底凭什么啊?
季成川为什么给阳阳舀豆子,他上一次给自己夹菜都是多久以前了,为什么要照顾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难受,为什么所有人都正常,只有我变成了变态?
他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委屈。
以往所经历的每一次“最痛苦”,似乎都层层重叠在了这一刻,每一层都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把他压死、压疯了。
他使劲蹬腿,蹬了两下又觉得浑身脱力,没一处关节都被人卸了一样,一点儿也抬不动。
季然捂着脸哭,他其实想哭出声来,想尖叫,还想捶墙,但是林素和阳阳在楼下,他叫不出来,也不敢放声哭。
我真想去把他们赶走。
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咬着牙想。
我快气死了。
季成川没有立刻上楼哄儿子,他去书房抽了根烟,甚至眯着眼小憩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估摸着那小东西已经自己气过一轮了,才去敲响他的房门。
刚敲了两下,门就从里面一把拉开了。
季然有点生气,这“一点”与刚才那巨大的生气是分开的,他只是生气季成川竟然才来找他,如果是以往,他早该上来了。
所以他听见敲门声就忍不住去开门,连装模作样的心情都没有。
季成川靠着门框,歪头看他,季然便立在原地瞪他。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他不进来他不出去,谁都不说话。
好一会儿在季然心里有好一会儿那么久,刚才哭了一脸鼻涕才压下去的委屈,蓦地又拱起来了。
老王八为什么还不说话?哄我啊!
有的人可能要长到很大很大以后,才能学会控制情绪,不表现在脸上。季然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委屈与怒气在季成川面前永远昭然若揭,眼眶与鼻头红得简直滑稽。
季成川这才动了。他仍靠在门框上,向季然松松地展开双臂。
“过来。”
第60章
我完了。
撞进季成川怀里那一刻,季然听见一个声音从他身体里发出来,冷酷又颤抖,像个诅咒。
完了。
他是一脑袋扎过去的,季成川把胳膊一张开他就动了。微弱的骨气在脑子里冲他尖叫:别去!季然你要还有点脸就别过去!身体却完全来不及控制,像瓶盖要盖到瓶子上,鞋子要进鞋柜里一样自然,他要前往他应该归属的地方。
季然使了蛮力,天灵盖撞在季成川胸膛上都发痛,痛得呲牙咧嘴,眼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不让季成川看,眼眶摁在季成川胸膛上死活不抬头,衣服迅速吸水分,氤出一大片湿痕。
季成川拢胳膊搂住他,搂得紧紧的,低头亲他头顶的发旋儿,反手把门一关,进屋在床边坐下。
季然没哭多久,一来刚才哭过一场大的,该流的眼泪都流完了,二来他眼睛疼。这回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哭完就跑,羞耻心和抗拒似乎随着这一撞彻底散了,他吸着鼻子从季成川怀里拱出来,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一种自暴自弃的坦然瞪回去,撇嘴:“看什么看。”
季成川看他泛红的眉眼,小孩皮嫩,眼皮在衣料上擦久了都能磨出印子,喉结还在上下咕噜着咽眼泪,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他想摸摸,手臂都抬了起来,电光火石间思绪一转,往胸前一抱,单刀直入:“为什么哭?”
跟季成川顶嘴是一种本能,季然想都不想,张嘴就说:“你管我?”说完自己又不舒服,顺着眼角偷瞄一眼,季成川一脸看不出情绪的高深莫测,幽幽盯着他,双臂还着,像审视犯人一样。季然“噌”得又起了火,呲牙:“谁让你上来了?管你新儿子去!”
他蹦起来就要走,被季成川攥住手腕往回拉,这种火全靠一股气在喉管里撑着,季然牛犊子一样乱挣,往后掰季成川的手,可惜他的力气在季成川面前还是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就被拽回原地,脚底一崴,他半个身子跌进季成川怀里,被稳稳接住。季成川将他往上托一托,季然直起上身,两人直接对上目光。
太近了。
香烟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孔,季然心里一慌,方才那点气性全散了。他想撑床站起来,至少再退后一点,手掌压下去的触感却不是床单结实又有温度,他的一只手,竟然撑在季成川大腿上!
他不敢动了,乱糟糟地抬眼看季成川,季成川毫无反应,就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把趔趄的小孩从怀里扶起来,让他站好,仍是平静的语调,提出第二个问题:“刚才在饭桌上,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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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发脾气?”
季然不说话,盯着他愣神。
“然然?”季成川往后捋他的头发,让小孩回神:“想什么呢?”
季然很惊措地瞠大了眼,季成川的手掌那么大且厚实,插在发间撸他的头皮,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控在手里一样,与脑子里正胡乱涌现的画面不由分说地重叠在一起季成川狠狠拽住女人的头发,迫她仰头,露出一张水光淋漓的,被操花了的,自己的脸。
“咕”嗓子里挤出一声惊愕的气音,像受惊至极,喉管紧缩的鸟。
他竟然,在季成川本人面前,就这样看着季成川的脸,在他问着别的问题的时候,像个没脑子的发情畜生一样,想起了这种东西。
季然又听到身体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了,它与第一次相比,变成了一则平静的通知:你完了。
彻底完了。
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建立契约与秩序,制衡族群,区分善恶,这是社会的共同底线,我们称之为法律。而在恢恢法律也无法铺陈的道德犄角、伦理暗缝,在一些背着光的欲`望泥沼地里,人们靠“伦理”与“血缘”拉起最后一道警戒线,这道无声无形的透明蛛丝,是人性最后的底线。
触之,万劫不复。
凄惶的病人只会在拿到确诊书的瞬间安静下来,坐实了罪名的犯人反倒重拾安宁,最终审判无二两种结果,或坠无边地狱,或迎柳暗花明。季然在那条伦理线跟前挣扎许久,他想拒绝,也想逃跑,为了逃跑不惜扭曲心肝脾肺,逼着季成川去当个“正常人”,浑浑噩噩,焦躁痛苦,因为深知对面绝不可能鸟语花香,生怕一脚踏空直堕高崖,死得面目全非。
可他力不从心,到底还是跨过了这条底线,他自己也想不到,真正来到这边,心情竟然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平静。
没有绝望,没有窒息,也没有天崩地裂,只是一种心如死灰的自我判决:哦,你回不了头了。
看到你身后庞大的人群了么,他们是正常人,追着太阳走,他们在马路上挺胸抬头,光明磊落,你这辈子也没有资格回去了。
因为你是怪物。想跟爸爸乱伦的怪物。
季成川等不到答案,季然抿着嘴,看着他不说话,神情是一种奇怪的难过,木木的,刚刚跟他顶嘴拔河的气势全软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季然好像披着一层湿哒哒的羽翼,沉重的压着他,压得他飞不起来。
季成川简直有点无奈于自己的幻想。
他当然知道季然为什么发脾气,那一声“爸爸”戳了他的炸药库,他的小孩像被抢了地盘的狗子,只差没有直接竖爪炸毛,把人撕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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