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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伤痕谷主
百家祭
作者:伤痕谷主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楔子|说书人夜醉荒庙
    碧落黄泉流光沉,霸业红颜作荒坟;

    生死爱恨不忍顾,何妨付与说书人。

    而我,不过是一名说书人。

    经年久远,我曾在金銮大殿上,评点过英雄逐鹿之举,博得帝王将相的青睐;烟雨江湖里,谈论过侠客美人之秘,唤得青丝红颜一回眸;茶肆酒楼间,戏说过风花雪月之趣,取得红尘众生笑几回。

    世人皆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可为何会知道那么多故事。

    我笑而不语,一壶浊酒顷刻入喉,收起赏钱飘然离去。

    真乃痴人也,众生度流年,谁身上没几个故事。观我此生,不过一场经历所致。所谓说书人,不过笑谈罢了,又何足道哉。

    事实上,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但也没有人知道,我游历四方,不过是为寻找一个秘密的答案。

    那时年少,当我从家族尘封多年的宗卷里,意外发现那个秘密的钥匙时,就深陷其中。我惊讶于当下世人对此一无所知,更深信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不然何以被埋葬于此。

    好的故事,总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尤其对我而言。

    我决意揭开这个秘密,所以选择出发。我舍弃那段风华正茂的过往,背弃那个固步自封的家族,离开那些魂牵梦绕的人,独自上路。

    后来,我成为一名说书人,混迹红尘,借机寻觅这一秘密的答案。

    可是,我找了二十六年,走过很多的路,遇见过很多的人,听过很多的故事,而关于它的消息,我一无所获。

    年岁渐长,我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多久。可是,我还是想走下去。

    因为,我已是一名说书人。

    有时候,总会有人这样,认准了某件事后,只顾一往无前,从不问是否值得,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见了棺材依然不流泪。

    多年寻觅无果,无奈之下,我终究选择来到这里,世间传说的禁忌之地。

    我心存幻想,也许最深的秘密,也本属于禁忌。那么,再也没有比禁忌之地更适合埋藏秘密的地方了。

    禁忌者,不可言说也。此地之广,登高俯览,难以尽观。

    茫茫野山不可数,诡秘丛林尽迷目。异兽嗜血肆虐行,自古无人平安渡。

    禁忌之地,位于人族三大王朝交界处,乃是异兽聚居之处。在濒临人族区域的外围,危险性相对较低,有很多猎兽人冒险于此,以猎杀弱小异兽换取不菲收入为生。

    但在当下,几乎没有人会进入禁忌之地深处,纵使修为再高也不会轻易走此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曾经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听闻,进去的人,都死了。

    而此刻,我却在禁忌之地深处。

    庆幸的是,我还没死。不幸的是,我距离死亡应该不远了。

    浪迹天涯多年,我自问修行一场,不敢说无敌于天下,但自保尚可。在半年准备后,那天云淡风轻,我从赵宋王朝西北部边境的清风古城进入禁忌之地,没有和猎兽人打交道,小心翼翼地避开外围异兽,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禁忌之地深处。

    可我没想到,进入不过三天,我就受了重伤。

    纵使再谨慎,当遇到那头强大的异兽白猿时,我就被迫走上了逃亡之路。白猿可以毫不费力地破掉我的防御,还可以轻而易举召唤来近百种强大异兽,对我形成合围狙击之势。

    以它的能力,足以虐杀我百遍。但白猿似乎没有想一下置我于死地的兴趣,更像是把我当作闲时玩物,不断驱逐我往更深处逃亡。

    三个月以来,我边战边逃,不断在生死边缘徘徊。受伤之后,也曾多次想不如战死,总比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要好,可一想到那个秘密,终归是不甘心。于是明知前方是绝路,为求一线生机,依旧毫不回头。

    而此刻,夜幕深沉,凄风苦雨。浓厚夜色笼罩天地,滂沱大雨落在丛林的枝叶上,嘀嗒作响。凭借着夜色和雨声的掩护,我逃到一座山丘上,躲在一棵参天巨木的树洞疗伤,暂时摆脱了异兽群的追击。

    越过山丘,才发现,有一盏灯,为你而留。

    雨势渐小,我爬出树洞,站在山丘之上,隐约可见对面的山谷轮廓。山谷空旷,不见林木,只见白光粼粼反光。在山谷中央,可见有建筑轮廓,内有一缕红光烁烁。

    我回头看了一眼,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来不及细想,步履蹒跚地走下山谷。当脚印落在谷底时,我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畏惧。

    各种不知名的异兽骨骸,反射着白色冷光,在夜雨中沉默无声地看着我。而我透过空洞骨架远看,一座庙宇轮廓隐现,当中灯火充满魅惑,仿佛和远处传来的诱人烤肉香味一样。

    禁忌之地有墓谷,墓谷深深满白骨,白骨嶙峋绕荒庙,荒庙凄凄灯火寥。

    我谨慎地绕开骨堆,来到荒庙门前,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残旧庙门。

    雨纷纷,荒庙诡异深。荒庙不大,一眼尽观。庙内无人,却有石像,错落有致,形态各异。

    在石像环立的中央,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上面架着一具异兽烤肉,散发着诱惑芳香。已经饥肠辘辘的我,彻底忽略了石像存在,瞬间被烤肉吸引。

    我又警惕地查看四周一遍,感觉暂时还是安全的,于是在篝火旁坐下,简单地处理身上伤口后,立刻撕下冒着热气的烤肉,从行囊中掏出珍藏的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开始大快朵颐。

    饱餐之后,我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快感,也才有力气细量这座荒庙。我起初只注意食物,并没多在意毫无生机的石像,可当目光停留在石像上,已惊讶得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石像十二,内四外八,皆无面容,形态各异。

    东西南北,内为四象。一名男子胸悬小钟立东限;一名女子盘膝抚琴居西限;一名男子举壶浅斟坐南限;一名女子执塔轻舞站北限。

    四方风雨,外为八卦。一名男子手握长剑守乾位,一名女子刻木琢印守坤位,一名女子俯腰捡石守艮位,一名男子肩扛巨斧守兑位,一名女子手握药鼎守巽位,一名男子挽弓欲射守震位,,一名女子对镜梳妆守坎位,一男子身披铠甲守离位。

    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第一章 何以送终
    多年以后,凌浪涯跪在断头台前,抬首九天风云变,低眉百家悲泪溅。那时候,他准会想起年少初见她的那一幕,雪落孤舟琴声扬。

    ——胡不说《红尘汇凌浪涯传》

    ………………………………………………………………

    或曰:

    宋言南风纵横起,明渡浮名碧波遗;

    清墨不解阴阳离,元归北望星斗技;

    唐弄杂儒何处寄,汉落阡陌道归期;

    秦降兵法烽火记,神悯世人凭谁意;

    周天轮回百家祭,盖棺定谥吾封笔。

    话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浩瀚银汉,散落星辰无数,四方上下,尽藏往古来今。当中有一星辰,位于其内,恰得天地灵气,历经不知几何岁月,于无穷变化间孕育出多样生灵,各有天性,却难知天命。

    星辰之上,有一庞然大陆,不知何者,为其命名,曰古华浮陆。自有生灵始,物竞天择,纷争无数。几经轮回,渐以人族天性超然,量多势大,遂天下大势终以其为主,灵骑为仆,异兽为敌。虽有不甘者,仍难挡人族锋芒一二,唯潜伏隐忍,伺机而动。

    然而人族种群庞杂,天性异禀而心性难测,遂各行其道,上下求索,路远马亡,得遇大道有三,是为天、圣、人。天道为万道之基,乃自然之道,深藏万物更迭、生克变化之理;圣道为人道之和,乃人世之道,蕴含逐鹿称霸、定国安邦之理;人道为天道之演,乃人生之道,囊括安身立命、为人处世之理。

    行此三道者,世人各有机缘,天命无时难强求。

    修天道者,居于江湖,以玄气炼魂,凌驾众生,而又可化众生,超凡入圣,寿愈千载。修圣道者,立于朝堂,以元力锻体,统率众生,而又成就众生,逐鹿天下,数百春秋。修人道者,芸芸众生,以命历红尘,苟活世间,但凭一技之长,蹉跎度日,百岁而已。

    此三道相辅相成,失此离彼。远天道,圣道困。远圣道,人道难。远人道,天道崩。

    岁月长,红尘凉,衣裳厚复薄。

    不知年华几许,古华浮陆,春秋轮回,朝代更替。天下大势,本无常形,而观此际,正值烽火乱世,狼烟四起,民不聊生。

    江湖久远,当下修天道者,以三教九流为首。三教乃是儒、道、墨三家,而兵、法、农、杂、名、方技、小说、阴阳、纵横,合称九流之数,紧随其后。余者诸子百家,尔虞我诈,竞相争鸣,以致江湖之上,血雨腥风。

    朝堂纷争,如今修圣道者,当以七大王朝为尊。此七大王朝,乃为嬴秦、刘汉、李唐、赵宋、蒙元、朱明、满清。七朝帝王,分据中土,统率广袤疆域,各朝边境犬牙交错,战火不断,马革裹尸还。更有四族,谓之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居七朝之外而窥中土,虎视眈眈。

    而修人道者,纵有三百六十行,兵锋所指下,惶惶度日,亦犹若蝼蚁矣。

    嗟乎,世间无一统,久矣。

    莫谈风月,休论过往。且说当下,正值桂月时节,秋高气爽,风清云淡。此时天色近黄昏,落日熔金,漫天云霞层层浸染,浓笔厚墨绘就一幅横跨天幕的绚丽画卷。

    一名少年双手抱膝,独自坐在群山之巅,看云霞归去,万兽归巢,然后他归家。

    一十年来,独立黄昏,一直如是。

    那少年姓凌,名浪涯,明天恰是十五岁生辰。

    而徒有良辰美景,身旁空无一人。

    日沉西山,夜色渐浓,他站了起来。夜风掠过,身上一袭白色长衫翩然,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身躯略显单薄,脸色白哲,五官清秀,尚有少年的稚嫩残存,而眼珠颜色极浅,同一眼眸里,两个瞳孔相互嵌套,犹若重瞳。

    传说,一目双瞳,非常人也,然命不长久。

    凌浪涯今天在这里很久了,比平时待在这里的时间都要长。往常他早已下山,回到清溪旁的草屋前,坐在门前石板凳上,看晨昏更迭,听师父讲古老的故事,沉浸于精彩绝伦的情节中,然后伴着星光入梦。

    可是这一年来,师父再也没有给他讲任何故事,甚至对他的日常训练,也只要求他每日完成,却不再像以往一样严谨督促。师父开始放纵他,似乎不再管他的一切。

    一开始,少年的玩乐心性,没有人管,凌浪涯当然乐得自在,但一个人玩乐,时间长了,也渐觉无趣,于是想重新引起师父的注意。他曾经放纵自己,师父不闻不顾;也曾经努力训练,师父视而不见。

    无论少年做什么,师父都一直无动于衷。

    后来,师父会偶尔离开一些时日,只是告知他会离开,但从不说究竟为何。起初师父离开只是一两天,后来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停留越来越短。难得师父回来时,凌浪涯忍不住内心好奇,缠着师父问长道短。

    师父总道:“等你长大了,到外面的世间走一回,就会知道了。”

    少年问:“长大是什么时候”

    师父道:“我离开你的时候。”

    而现在,师父已经三个月没有回来了。

    直到群星缀满苍穹,凌浪涯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下山时,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苍穹上的浩瀚星辰和远方的苍茫密林,心中那个萦绕不息的念头依旧挥之不去。

    师父曾说的,外面的世间,究竟是怎样的。

    凌浪涯沿着山道顺石阶而下,把无尽夜色抛在身后。那山道沿着群山外部轮廓开凿而成



第二章 临别情重
    飞瀑下游,清溪蜿蜒,延向不可知的远方。清溪之畔,翠竹成林,洒下沁人心的阴凉。

    竹林旁边,三间同样大小的简陋木屋伫于其间,一张半丈长的石板凳横在中间草屋的门外一侧。走过木屋外的小片草地,清溪潺潺流淌,一道古朴的石桥横跨河流,迎接归人。

    凌浪涯挽着老人的手,身后跟着白猿,走过老石桥,来到草屋前,坐在石板凳上,听竹林涛声,看繁星漫天。

    不知何时,老人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时而灌几口酒,再意犹未尽地悠悠回味。凌浪涯好奇道:“师父,你又喝酒。真的那么好喝吗,我也好想尝一口。”

    老人摇头示意不可,而自己沉浸于美酒之中,偶尔还低声呢喃,凌浪涯恍惚听到是“古今成败九霄外,生死爱恨一壶中。”然而他并不懂其中意韵。

    直到酒意足,夜色朦,老人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铜钟,把顶端的黑色小绳索解开,郑重地系在凌浪涯的颈脖上,说道:“为师耗费半生心血,方得此物,今传于你,万望你勿辜负此物的存在。”

    凌浪涯见师父话说的郑重,细细地打量着它。小铜钟不足方寸,似是青铜打造,上面铭刻古老符篆,恍若隐藏着无穷奥秘,显得愈发形色古朴。系在脖颈上,贴在胸口,从此成了他此生的护身符。

    凌浪涯吃着白猿给的鲜红果子,吐出一枚墨黑色果核到地上,同样郑重地道:“好,人在钟在,钟失人亡。”

    老人开怀一笑,宠溺地摸着他的脑袋,道:“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

    凌浪涯顺势靠在他怀里,撒娇道:“只是,我不想什么一统三道,颠覆七朝。我只想和师父一起,自由自在地活着。”

    老人脸色微变,摇头道:“既修天道,吾辈当愿纵横天下,又岂能平庸此生,为儿女情长所困。更何况,自你入我门下,已非自由身。纵观世间,百家争鸣,诸朝相残,更有异兽肆虐,以致民不聊生。此际正是我纵横家入世之时,一统三道,颠覆七朝,舍我其谁”

    凌浪涯道:“那我应该如何做方能如你所愿。”

    老人沉默良久,方幽幽道:“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凌浪涯皱眉摇头,道:“师父,你总是说我听不懂的话,我想不通。还不如你每天给我讲的故事动听,你还是给我讲故事吧,讲讲外面的世间,究竟如何。”

    老人心想,如果可以,我也想坐在石板凳上,给你讲那些古老的往事。

    可是,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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