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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花燃
她只好绞尽蘑菇汁地安抚他:“一个木台而已,毁便毁了,再盖一个就行。”
谢无妄垂下头,俊美的容颜隐在阴影之中,唇线微勾,冷玉般的弧度。
“嗯。”好听的气音从胸腔中飘出来,有些漫不经心。
“养好伤之后,我们一起盖啊!”她弯起眉眼。
谢无妄脚步一顿,已然冷寂下去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沉重缓慢地跳动起来。
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微微侧过小半边脸,薄唇轻轻一动:“什么?”
她笑容狡黠,像一条懒洋洋的漂亮小蛇。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你不会以为我那么小气吧?我一看山崖上面的焰痕就知道,是因为那只凶兽弄坏了大木台,你才把他切掉的。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起把它修好就行了啊!”
他那逐渐木然的瞳仁中,眸光动了动,泛起活意,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尾调却是几不可察地挑起了少许,显出一丝轻快:“好,一起。”
他的心头泛起喜意的同时,却又有股摧断肝肠的酸涩漫过五脏六腑。
聪明的竹叶青回来了。
她再不会全身心地信任他,飞蛾扑火地深爱他。
她真正学会了如何虚与委蛇。
这样的她,配做他的劫。
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经不起深思的温暖,亦让他甘心饮鸩止渴。
宽阔坚硬的肩膀微微地颤动,胸腔阵阵闷痛,他只能笑着,将她揽得更紧。
宁青青偷偷把眼睛转到一旁,骄傲地弯成一对小月牙。





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第91节
这个家伙,可真是太好哄了!
他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肩头,带她走过长廊,踏进正屋。
门与窗都没有阖上,窗榻下放置整齐的杯盏已经碎在了地面。玉梨木笔筒就落在矮桌边上,他用过的那些笔滚得满地都是。
她偷藏他字迹的小木格也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一半,那些曾被她精心珍藏、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纸张,已悉数被风吹走,就剩下了最底下的那一幅,且是因为被风刮出来时卡了一半在木格边上,这才幸免于难。
它即将被彻底撕成两半,露出木格外的那一半正在迎风翻飞,想要挣脱桎梏。
“刺——拉——”
就在谢无妄的视线落下去,心脏悬起来的那一霎,它彻底破了两半。
其中一半被风卷起,恰好飘到了他的面前。
他信手拈住了它,定睛看去。
心中其实隐隐已有感觉。
他大约记得,她最宝贝的字是哪一幅。
他不爱写字,每次她赖皮地把他拖到笔墨旁边,他总会勾唇坏笑着,将她压到铺好的宣纸上面,刻意曲解她的意思。她要张口抗议,他立刻便会堵住她的唇,她抬手推他,手便会被他捉住,摁在纸面。
她准备好的大宣纸上,总会留下一道道叫人脸红心跳的皱痕。
有时他特别使坏,故意将墨染在她的身上,然后用她作画,看她又羞又急的模样。
她并不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正抗拒写那几个字,而是他太懂人心,太习惯用欲擒故纵的手段,引着她彻底沉沦。
三百年,她并没有讨到他太多真迹,于是特别珍惜。
写字,也成了夫妻之间最有趣的游戏之一。
那一次她有所防范,一边咯咯笑着躲他,一边撒娇:“不写就不写!那你写个‘不’!”
下一次,她偷偷把‘不’字藏在砚台下面,又骗着他写了个‘离离原上草’的‘离’。
她本是要骗着他写完‘不离不弃’,结果被他识破,就没了下文。
不离。
不离也是极好的。
她宝贝地把这张宣纸收在最下面,用来压箱底。
此刻,‘不’还卡在木格里面,谢无妄只握住了一个‘离’。
参差的纸张边缘,刺的是手指,疼的是心。
第61章 一纸婚书
谢无妄瞳仁微颤。
失去的木台,手中的‘离’字,桩桩件件,都像是命运最恶意的嘲弄。
他垂眸,一寸寸看她。
那么小那么软的身躯,乌发蓬松柔顺,雪颈纤长,脸蛋绝美无害。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锁骨之下,是一副极尽姣好迷人的身段。
哪一处,都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她曾给过他毫无保留的柔情蜜意,将一颗真心与全部热血都寄在他的身上。她其实并不贪心,她守着这个院子,独自修炼,孤零零地看着日升月落,日复一日地等着他。
每一次他带着风尘归来,她都会用那份从心底溢出来的欢欣感染他,替他洗去所有的风霜疲累。她的小手永远又暖又软,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三百年如一日的人,是她。
她值得一切最好的。
遗憾的是,他却亲手毁掉了此生最美好的际遇,颤抖的手指,唯独握住了一个“离”。
此刻怀中的娇躯,是最美的迷梦,也是最致命的毒。
理智告诉他,他的阿青再也不会回来了,未来的路,他只能一个人走。
手中的这个字,便是命运的箴言。
若是此刻动手杀掉她,从此他便无懈可击,踏破虚空成仙成神指日可待。
他将荡平世间一切魑魅,成为无心无情的神祇,终极规则的掌握者。
这是每一个修真之人的最终追求,是真正的无上大道。
离。
断舍离。
他的身躯微微摇晃,手中握着半张宣纸时而冰寒,时而滚烫。
赤红的视野隐隐有些模糊,这般看她,如雾里看花,更见娇美。
*
宁青青一眼都没去看谢无妄手中的宣纸。
她正在忧愁她的木台大钥匙。
蘑菇都不是急性子,它们性格温吞,但是在某些方面一定会有强烈的强迫倾向。比如非得把看得见的地方都打理得整整齐齐,比如发现了近在眼前的目标,就一定要完成它。
正是这些特性,让它们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能坚定地、有条不紊地生存下去。
眼下,宁青青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是钥匙的东西,便是那个她喜欢的大木台。
那么大一个木台,说没就没了。
她也很沮丧啊,可是谢无妄比她还沮丧,她只能打起精神来安抚她。
蘑菇心很累。
在她的脑袋里面,并没有‘找别人来修木台’这个概念,凡事都只会自己想办法——既然谢无妄不太中用,那就只能靠她。
她回忆着大木台的样子。
她得把它弄回来!
一根一根木条,致密整齐地悬空搭建……是什么让它们连接在一起?是什么让它们不会掉到山崖下面去?是什么让它们能够托得住谢无妄那么重的身体?
想了一会儿,宁青青脑海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她的眼角越垂越低,连带着肩膀也耷拉了下去,颓丧地垂着胳膊,生无可恋地偏头去望谢无妄:“那个木……”
只见他迅速握紧了手中的宣纸,不叫她看见。
宁青青:“?”他在干什么?
“阿青,”他的笑容有些奇怪,声音哑得出奇,一字一顿沉沉撩拨心弦,“忽然想起,未曾亲手给你写一纸婚书。”
他牵着她,走向窗榻。
宁青青:“???”
她已经完全看不懂谢无妄了。
放着那么大一个木台不去修,放着一身伤也不去管,竟有空弄这些有的没的,真真是不务正业。她哪里用得上什么婚书?这种东西,一听就不像是钥匙。
他扶着她坐到软榻上,贴心地移来一只大背枕垫在她的身后,然后躬下腰去,从地上捡回笔墨。
动作间,颇有些萧瑟凄凉。
她忧郁地看着他。
广袖荡过长桌,一张雪白的宣纸缓缓铺开。
谢无妄微垂着头,神色间不见往日的漫不经心,精致薄唇微微抿紧,唇角略向下,弯出一道坚毅认真的弧线。
长眸半阖,眼睫投下了漂亮的阴影。
指尖掷出一缕焰,落进砚台。
燃着火的墨泛起了浅淡的金赤色,他挽袖,动作温雅。
执笔的手指更显修长,分明的骨节刚劲有力。
落笔,字迹潇洒,颇有风骨。
他这般写——
谢无妄
宁青青
永结同心
她怔怔看着宣纸上简简单单的字样。
不得不说,谢无妄的字是真的好看,字如其人,此话当真不假。
看着他的字,她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目光粘在笔尖,顺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流淌在雪白的宣纸上。
他放下玉梨木笔时,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把这纸奇怪的“婚书”拿到面前仔细看一看。
手却被他摁住了。
隔着长桌,他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干燥灼热,掌心大、指节长,像一座山或是一个无底深渊,就这么把她的手彻底吞没。
他斜倚在案桌上,微挑着眉,半眯着眼缝,唇角挑起轻狂的弧度:“想要?那就回来。”
说罢,他无情地抽走婚书,收进袖中,仿佛多让她看到一眼,他都吃了天大的亏。
宁青青:“……”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目光钻进他宽大的袖口,心道:他可千万不要再流血,否则会弄脏了那几个好看的字。
他缓缓起身,绕过案桌。
挺拔不羁的身躯微有一点摇晃,阴影沉沉罩下,她抬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盯了她片刻,躬身把她打横抱起来,越过满地狼藉,径直来到床榻前,轻轻将她放进了柔软的云丝衾中。
她的身体十分轻柔,像一朵云飘落在床榻间。
他欺身上来,侧躺在她身旁。




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第92节
宁青青发现谢无妄有点不太对劲。
他缓缓开口:“治好伤,修好木台,你就会回来。”
他的眼神有一点恍惚,轻飘飘的眸光下,深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芒,直觉告诉宁青青有危险——如果没回来呢?万一修好木台,她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他是不是要对她做一些可可怕怕的事情?
她无害地眨了眨眼睛:“先治伤。”
“嗯。”胸膛微震,笑意不及眼底。
他竖起食指。
修长指尖上挑起一缕明焰。
宁青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到这一缕焰,立刻回忆起了上次被他用“元火除蘑”的恐惧。
她一骨碌滚向床榻里侧,闭着眼睛大叫:“你是不是又忘记啦!干的东西会着火!”
如铁一般坚硬的手臂从身后箍住了她。
她被捉回去,牢牢禁锢在身前。
她柔软的后背紧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垂下头来,牙齿几乎衔住了她的耳尖。
伴着热息和冷香,低沉略哑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
“信我。”
燃着焰的手指,正正点向她的额心。
宁青青:“……菇命休矣!”
额心一烫,又一痛。
她紧紧闭上眼睛,娇嫩的眉心皮肤皱了起来,像小小的波浪,轻拱他的指尖。
有种偷香窃玉的错觉。
他忽然想起,已旷了多日未能与她亲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想到她时,已不再只惦记那些床榻间的温存。
他只想好好待她,将她捧在手心,只不知,他还有无机会。
低叹出声,以公谋私,将她往怀中揽得更紧。
下一瞬,宁青青的神念被强行拉进了识府。
她看到一缕明焰悬在蘑菇旁边,隐隐凝成了谢无妄的模样。
他的好看由内及外,变成火焰轮廓仍然十分抢眼。
他缓缓抬起火焰手指,指向她这只最漂亮的蘑菇。
宁蘑菇:“?!”
火焰中流淌着低沉的神念,他的声音极温柔,沉沉絮语。
在她略微放松心神之时,那簇烈焰轰然席卷而上,将蘑菇整只吞噬!
她像是跌进了熔炉中,恐怖的热浪钻进神魂每一处,她被烧了个猝不及防,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仍在哄她。
温柔之极。语句听不分明,但那极致的温存却无孔不入,与灼烧之痛如影随行,强势地占据了她的全部神魂。
他耐心地哄着她,点滴安抚。
宁青青恍惚明白了这是什么状况——他在烤蘑菇,一边烤,一边往蘑菇上面撒上喷香的调料。
大彻大悟的宁青青成功昏了过去。
*
离开她的识府时,谢无妄眸光涣散,半晌回不过神。
他长长喘息了数十下,缓缓转动视线,盯住她昏迷的小脸。
她的脸颊已隐隐有一点红晕。
他耗费了大量元血,助她彻底融合了涅槃骨。
“阿青,”他的手指第一次变得冰凉,像蛇一般,轻轻爬过她的脸颊,“怕你太弱,拿走道骨承受不了,所以助你一臂之力,替你打好底子。若到那时,你我两不相欠,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轻轻地笑着,笑得极坏。
第62章 浮生旧梦
宁青青睡得双颊泛红。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元神被大火一点一点烤得光滑坚硬,就像……从一只泥蘑菇变成了瓷蘑菇。
识府中的蘑菇元神依旧懒洋洋的,最后一缕热息散去时,它变得更加通透漂亮。
身上的刀伤麻麻痒痒,正在迅速愈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深处发生了奇异而健康的变化,新鲜的血液点滴渗入干涸的躯体,一阵一阵泛起了令她十分舒适的热潮。
太舒服了。
睡梦中的她慢悠悠地弯起了眼睛和嘴角,露出甜蜜又满足的微笑。
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正在触碰她的脸颊,她一笑,它便不动了,停在了她的小酒窝里面。
宁青青迷糊地抬起手,捉住了它。
这个东西像一根细长的冷竹,笔直,竹节分明。
因为它是冰凉的,所以宁青青压根没往谢无妄的身上想。
她随手捉着它,没过脑子,径直放到唇边,张口咬住。
生存和繁衍是生物本能,生存的第一要务就是吃,毋庸置疑。
柔软的唇瓣下意识地轻轻翕动,感受这根‘竹子’的冷玉质地,牙齿磨一下、蹭一下、咬一下。
谢无妄:“……”
瞳仁微缩,清晰而奇怪的触感顺着手指丝丝传来。
他忽然知道了什么叫做十指连心。
“对我使美人计,有用?”他轻轻一哂,无情地抽手,想要把手指收回。
……她咬得紧,没能抽得动。
他微微用力,见她皱起了眉,轻呜了一声,旋即,小而软的舌尖无意识地轻轻舐了舐他的指腹。
谢无妄:“……”
手指再没动一下。
半晌,心中轻轻嗤了声。
罢,由她咬去。
左右伤不到他,亦影响不了他分毫。
他闭上了狭长的双眼,面无表情地调息疗伤。
心神沉入黑暗。
*
宁青青醒来时,整只蘑菇神清气爽。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牙齿,发现自己口中叼了一个凉凉硬硬的东西。
怔忡地取出来一看,竟是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细小的牙印横在指腹上,异常醒目,令她眼角一抖。
她心虚地抬眸望去,看见谢无妄躺在她的身边,双眸紧闭,漂亮的长眉向眉心蹙拢,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唇色也极淡,向下抿着,显出些冷厉孤绝。
整个人气息全无,线条结实的胸膛没有丝毫起伏。
宁青青的视线缓缓收回,看了看那只被自己啃了很久的男人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沉,像一块冷硬的白玉。
凉的?
谢无妄怎么凉了?
宁青青的心也凉了半截。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他鼻息。
气若游丝,几近断绝。
蘑菇有一点点慌。
虽然他和她之间有一些糟糕的过往,但谢无妄曾一次次舍身保护她,她都记在心里。
她知道他很好,他的身上背负着非常沉重的责任,他庇护着这个世间许许多多的生灵。若是没有他镇着八方,那些又脏又腥臭的魔物必定会攻占更加广阔的地域。在它们占领的地方,就连蘑菇都无法生存。
她盯着谢无妄惨白的脸,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她要救他!
她记得自己有一次差点死去,后来是种在土里面救回来的。
蘑菇就该在土里。
宁青青点点头,心中有了章程。
她要挖个坑,种了谢无妄这只大蘑菇!
她竖起手指,一缕剔透柔韧的菌丝从指尖荡出。
它变了模样。从前像淡色的青玉,此刻更加凝润通透,晶莹美丽至极,像是翡翠成汁,灵动地凝在一起。
宁青青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它分出无数细小的青玉线条,涌向床榻上的谢无妄。
就像通透浅淡的翡翠结成的浪花。
美丽至极的浪花托起了谢无妄的身躯,他微蹙着眉,陷入深层昏迷的身躯本能地绷紧。
唇线抿得更加冷厉。




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第93节
挣了下,没醒。
他还是很重,道君之躯果然非同寻常,已脱离了某些世间规则。
宁青青艰难地拽着这一片碧玉浪花,把谢无妄运向庭院。
“噌——噌——噌。”
挪得吃力极了。
到了桂花树下,她吁一口气,凝出蘑菇铲,比照着谢无妄的身材开始挖坑。
他这般躺着,更显得身量极高,精瘦,结实。
她时不时瞥他一眼,不知不觉忧郁地垂下了眼角。
这么好看的谢无妄,可千万不要烂在土里啊。
*
谢无妄这一生,只做过半个梦。
自他有意识之日起,他就知道睡觉不能睡死,因为一旦真正闭紧了眼睛,极有可能再无睁开的机会。
要睁着一只眼睡。
他为人谨慎,步步为营,心性沉稳又狠辣,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心机手段。
但在少年时,他还是犯了一个错,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一个憨愚老人的悲痛眼泪让他卸下心防,他站在原地,任老人拥住他。
老人干枯的手掌颤抖着轻拍他的脊背,似是把谢无妄当成了他那个惨死眼前的孙儿——老人是为了护住少主谢无妄,才狠心舍弃了最后一丝骨血。
谢无妄皱着眉头闭上眼,不耐烦,却没吱声,任老人搂着他。
有那么一瞬,他似是回到了未出生之前,周遭坚固,安心,温暖,叫人放松和流连。
他不再防备,收起了暴虐的极炎,生怕伤到熟悉的老人。
就在他将额头抵在老人瘦弱的肩骨上,眼前渐渐浮起赤红滚烫的热浪、心神坠入短暂安稳的梦乡之时,一阵剧痛唤醒了他。
梦,只做到一半。
道骨,也被抽出了一半。
倘若他再迟醒片刻,老人便会彻底得手。就是这个人,将他一手带大,像爹娘,像恩师,为他牺牲了一切,只余孑然一身。
世代相传的忠仆、守护者,亦会背叛。这世间,还有何人可信?
他夺回道骨,重创了老人。他单膝摔跪在地,无力赶尽杀绝,赤红着眼,眼睁睁看着那道佝偻的身影逃脱。
从此,谢无妄再没有犯过错,直到踏着鲜血登凌绝顶。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淡的笑,心却永远是凉的。
老人给他上了最后一课,助他彻底变成一个无心无情,眼中只有大道的君王。
那个人,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他再没有寻到任何消息。
直到……虞浩天带回的羊皮地图。
孟。那一族。
‘孟、憨。’
心底的阴暗狠戾短暂翻涌了一瞬,然后沉沉寂静。
意志凝聚。
封闭心识疗伤太久,他,该醒了。
正待回神,窥破的那一幕天机再度浮现眼前。
失去道骨的空虚疼痛难以言说,耳畔响彻着自己粗重的喘声,双目覆着血色,摇晃的视野中,女子的容颜模糊绝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不明。
最可怕的,却是心脏位置传来的剧烈痛楚。
那般痛楚他从未领教过,用钝刀将心脏绞碎,怕是也不及万一。
彼时他只知道夺他道骨的女子生得像西阴神女,如今再望见这个模糊的轮廓,他的心中已无比清明笃定。
是她。
‘到那一日,我必杀你。’
只是,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懂,那样的痛意究竟从何而来?
痛到连他这样的人,都能说出‘让我痛’这三个字。
究竟是为何。
谢无妄缓缓睁开眼睛,心底一片冰冷。
他永远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簌、簌、簌……”
细细碎碎,有什么东西正在淹没吞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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