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父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钟山离
嗯?自己的中衣居然穿的整整齐齐,身上也没有一点黏腻感。
记得昨晚后来她……
还出了好多汗来着……
难道爹爹帮她洗了澡,换了衣?
哎呀这……
羞死人啦~
扯起被子遮脸,她决定等到爹爹去学堂了再起床。
不对哎,今天爹爹好像下午才去。
不管啦,反正她没脸自己跑出去见他,还是躲回被子里吧。
哎,奇怪,她明明是往被子里钻的,身子怎么是往外飘的。
哎呀,爹爹居然就在房里,就在床边,还把她拎着坐起来了,不得不正面相对。
“还赖床?昨晚吃太饱,现在还不饿?”
可这话一出,沈云深堂皇白她爹爹一眼,晚饭时她正生他气,委屈着呢,“昨天晚饭我可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清都无语望帐顶,要她懂荤话,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不过……
“你在看哪呢?”
沈云深说完那句话,视线不自觉落向了她爹爹某处。
现在被爹爹戳穿,赶紧晃开眼否认,“没有,我起床。”
“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啊。”沈云深舌头打结,手也不灵活了,衣带老是系不住。
“你紧张什么?”沈清都若无其事倾身伸手给她系。
喔嚯,不得了了,沈云深乖乖坐在床上,别过脸,心肝儿狂跳,跟爹爹同床共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有帮着宽衣穿衣的,甚至爹爹还会避着她的,今天怎么……
她的脸一定红得能滴血!
话说回来,离得这么近,不趁机探究清楚可惜了。
再瞟一眼,那东西好像很长、很粗、很大,若是爹爹身上的,衣服肯定遮不住,会被撑起来的,何况她从未见过爹爹那样过。
又偷偷看向书案,上面被收拾过了,整齐空旷干净。
到底在哪呢?纳闷的神色再也掩不住了。
“你在找什么?”
“呃,没,没什么。”
唉!爹爹干嘛老是逼问她,自己又是怎么了,对爹爹的任何问题都无法伶俐回答,只能躲躲闪闪。
“是饿了么?在找能喂饱你的东西?”反正她听不懂,沈清都就可劲地说呗,鸡同鸭讲,乐此不疲。
沈云深心虚啊,自己结结巴巴太不正常了,爹爹给根杆,自然要顺溜地爬了,赶紧应和,泛着清澈的大眼,点头如捣蒜。
她还真承认了!
沈清都看她无比呆萌的样子,简直要绷不住了,忍笑,“在院子里摆着呢,梳洗了快来吃。”
闹一闹,沈云深的羞涩早丢至爪哇国,院子里花木皆香,晴光如响,一棵大紫薇树,叶茂花繁,摇曳之间,脉脉生凉,早饭摆这儿,好不惬然。
不过,当沈云深看到那几根油条时,脑子一瞬不和谐了,瞥了几眼,其实不是它,它没那么硬,那个也没这么糙,当然,也没好意思夹。
“不是饿么?别光喝粥。”她爹爹却主动给她夹了一根,直接给她淹粥里,她是不吃也不行了。
她夹起泡过的油条,虽然米汤淋漓,蔫了扁了,但顺眼多了,不会让人想入非非,正要入口。
“你觉不觉着它像一样东西?”
沈云深闻言心里咯噔下,抬眼,她爹爹的神色温和端然,单坐在那也一派清贵,她无法想象爹爹口中所指的是昨晚那东西。
既然不得要领,那就……
“爹爹,你要尝尝么?”
沈清都挑眉,变聪明了?然后嫌弃拒绝,“油重了。”
顿了顿,盯着她正色道,“馒头的话还可以。”
换个样本,沈云深立马又成呆货,扫了眼桌上,诚恳建议,“哦,平日你只要清粥小菜,陈哑巴也不知道你突然想吃馒头了,你得自己交待他,我不大会跟他说话”
噗,无形反噬,最为致命,沈清都差点没被噎伤,他跟陈哑巴要馒头吃……
云深不知处(父女) 第四十一阙 眼睛红了
沈云深见爹爹嘴唇轻扯似还要说什么,俏生生问,“爹爹,你不是说食不言的么?今天怎么老是问这说那?而且,我真的好饿的。”
她、真、的、好、饿、的!
沈清都听得眉心直跳,几句对话捋下来,他竟一时拿捏不准云深现在是信口随说,还是说开窍就开窍了。
若论聪明,云深是比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谨慎起见,沈清都再不置一词,敛色点头,示意吃饭。
一晌无言。
清风拂过,枝叶低昂,从浓密绿荫缝隙处漏下的晴晖,满地跳跃出宁静悠然的光影,如闪耀的精灵。
树下一对安静的人,一个专心往嘴里赶粥,一个斯文地吃几口便放下筷子,饶有兴味地看她猫儿贪食,时不时给猫儿夹一小筷头菜。
温柔多情之余,那个斯文的人好好想到什么,笑抿唇,把自己碗中吃了一半的咸鸭蛋白夹进猫儿碗里,猫儿浑然无觉,照吃不误了。
斯文人握拳掩唇,无声展出金子般的笑颜。
*
下午散学后,出了学堂,两人沿着石径小路,悠哉悠哉,并肩慢行,沈清都微侧肩略低,一路迁就着沈云深,与她低语。
“晏爷爷。”沈云深先见着了自书院门口缓步而来的鹤老人。
沈清都闻声止语望去,也轻唤,“老师。”
疾走几步迎上去。
晏敬儒满面笑容地颔,再冲沈云深逗话,“云深,你听爹爹说诗文经史长大,如今又日日跟进学堂,可有听惯的陈词没有?”
“爹爹最会温故知新的了。”沈云深维护沈清都,一张口,语气得意、自豪、响亮。
“沈云深。”沈清都连忙低声呵止,“晏爷爷跟前,不可轻狂。”
晏敬儒爽笑,连连摆手,“这是知父莫若女了,云深,晏爷爷也想听听你爹爹说诗文经史,你借不借?”
借不借?沈云深茫然之际,沈清都已明了,老师是有话要说,转脸交待,“云深,你去藏书楼借一卷《漱玉词》来。”
沈云深经沈清都一点拨,懂得了言外之音,听话应下,“嗯,好。”
跟晏敬儒告了别,懂事避开。
师生二人一路回应诸生施礼,沿着通幽曲径,闲聊闲话,慢悠悠踱至晏敬儒书房。
斜晖落东墙,树影透入,依墙静静拂扫,映着动摇的花花光影,窗下的棋枰棋笥,端端放置几上,仿佛已静候多时。
“半年来兼了府学事,越无余闲,静下来好生怀念当初与你们西苑读书,南窗对弈的日子。”晏敬儒触景生情,如实道出对往日的怀念,又转笑自解,“今天我这里清净,我们师生二人对坐手谈,好好享一享半日清闲。”
“老师若想解闷遣心,清都自是乐意奉陪,随唤随到的。”沈清都恭顺接话,亦感知老师意不在此。
窗下茶闲烟绿。
沈清都平心静气陪着晏敬儒下了十几手棋。
四下除了墙上无声晃动的光影,唯偶闻纹枰落子声,如琳琅相击,铿然清越。
“云深像你。”晏敬儒突然打破了各自潜心棋局的静谧专注,沈清都闻声顿手,将落的棋子隔悬于棋枰之上。
“韫玉怀珠,却不问利禄,不求闻达。”
云深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沈清都心里并不起波澜,但是,他知道老师不是言止于此,收了手,抬眸静听。
“去年北蕃论赞携公主来朝,满朝舌斩千军的文臣辩士,拘于中原礼法,言谈如缚,全不见平日的洒落风神。朝廷此番是诚心想从闺阁之中寻得可用之才,应对朝堂之上,有道是百年树人,开设女学,是远水近渴。”
话外之意是,必有不拘一格降人才之举。
更多的,晏敬儒不敢说透,而沈清都是聪明人,话到此,已不言自明。
手心的棋子很凉,比他的手还凉,冰凉刺骨。
藏书楼。
沈云深知道《漱玉词》是爹爹随口一说的,但晏爷爷既寻爹爹有事,她去藏书楼翻书消遣也不错啊,要是爹爹其实也正想看《漱玉词》呢?
一进藏书阁,朗阔的大厅,书架林立,前后鳞次栉比,架架摞满了藏书,两边临窗排放案几,座无虚席。
沈云深啧啧称叹,不愧是府学呀,存书丰赡,士子勤勉。
爹爹能在这里执教,真了不起!满心激动,脚步动作也敬畏地放轻。
先去集部书架替爹爹找《漱玉词》。
站着找,猫着腰找,蹲下找,翻来找去都不见,最后踮脚仰脖子,眼睛从书架那头顶端扫过来,止于跟前,好像从垂下来一枚书签上看到了“玉词”两字。
好高啊,沈云深试了试,踮着脚举着胳臂也够不到。
没奈何,只好去一边搬凳子。
等她搬来了凳子,嗯哼?
书架下多了个人,沈云深心里紧张,第一念头是《漱玉词》,抬眼一寻,哪里还见她爹爹的《漱玉词》呢,而那人的手里倒握着一卷书,转身欲行。
沈云深忙放下凳子,提裙在窄窄的书架巷间小声追喊,“等下。”
那人应声住步,疑惑回身,却从骨子里透出从容磊落。
沈云深看见那张干净俊美的少年脸庞,暗觉着熟悉,不过也就一念而已,没空计较,自顾道,“这卷《漱玉词》是我先找到的。”
又指了指身后的凳子,解释,“太高了,我去搬凳子来着。”
那少年脸上的笑意潋滟漾开,展开手中的书,摊给她看,笑道,“小师妹,喏,这是美成的《片玉词》。”
一声“小师妹”,让沈云深记起眼前这人是谁了,谢经纶。
垂眼就他手里看,还真是《片玉词》,她方才确实只看见了后两个字……
谢经纶看她窘迫红脸,低声好心提醒她不必再费工夫找,“藏书阁里《漱玉词》共有两册,像是都借出去了,小师妹想看只怕要等几天。”
论起来,要不是自己不肯,和他还差点成了两姓之好,如今自己找着人家闹了个乌龙,沈云深无法像上次坦然自若,胡乱道歉又道谢,走为上计。
谢经纶不自觉追着踏出一步,轻扬下巴,目送那背影在书架间出现隐去,心想这沈家姑娘真是有趣,上次对着东院许多书生,谈吐何等清傲,还以为她只对父亲长辈低头呢,今天倒是一副小女儿态。
沈云深回到院子,静悄悄,书房里,爹爹也不在。
正想要折身去晏敬儒那边,眼睛扫过西墙那书架顶,瞥见那方雕刻精致的木盒,是来府学前天,她刚进书房,爹爹就收拾进箱底的。
里面是什么?她很好奇。
退回去,走了几步,又犹豫,不可以趁爹爹不在乱翻他的私物。
爹爹又没有藏,看一眼?
既然他没有藏,你何不大大方方问?
纠结一番,沈云深到底没有擅自翻看。
到了晏敬儒处,门童告知晏山长和沈师长正在书房对棋未歇。
沈云深跟着沈清都来过,门童认识,便把她引进门房。
在门房里,沈云深托腮趴在窗上,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窗里与晏爷爷对坐的爹爹,他凝眸于棋枰上,神色却是淡淡的,宛若无意于胜负。
但是爹爹平日教导她的棋道却在耳边回响,不可贪胜、逢危须弃、落子无悔。
她知道,爹爹能面如平潮,是因胸中自有丘壑。
可是下一瞬,她看见了她爹爹在将落子之际,收回了手臂,食指与中指拈着棋子折回手心,明明爹爹没有动,她似乎见他坐得更端了。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沈清都转眸看向门房。
目光对上,沈云深面上一喜,不自觉在椅子上跪直身体,快乐地跟她爹爹摆手,见她爹爹望着她无动于衷,脑袋一歪,双手只伸直食指中指,在头顶比成一对兔子耳朵,还调皮地屈指朝她爹爹勾勾。
一下下,沈清都看进眼里,全挠心上,又酸又痛。
晏敬儒顺着沈清都失神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叹息,面上含笑,“好还当初青桐把云深留给了你。”
“嗯。”沈清都扯着心尖“嗯”一声,然后微抬手臂,轻轻向沈云深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沈云深一见,立马溜下椅子,提裙踏着石板路,小跑进书房。
“你父女感情倒是很好。”晏敬儒本是缓解气氛的无心打趣,不意真让沈云深赧然了,有点不好亲近爹爹。
倒是她爹爹反常,没什么顾忌拉近她,挥开扇子给她扇风,柔声斥责,“天这样热,你跑什么,都出汗了。”
“不是跑的,我把门房窗子开着,里面冰盆……”沈云深斜歪脑袋,瞅了瞅她爹爹的眼睛,“咦,爹爹你眼睛怎么红了?”
云深不知处(父女) 第四十二阙 他好喜欢
沈清都不答她的话,教她,“跟晏爷爷道别,我们回去了。”
沈云深目光恋恋从爹爹脸上移开,飘向晏敬儒,老人家依旧慈眉微笑,再看看棋枰上的残局,越不解,忍下狐疑,听爹爹的话,与晏敬儒得体辞别。
让沈云深讶然的是,爹爹起身时居然拉着她的手借势!
完了也不松开,攥着她的手态度温和地与晏敬儒作别,一路出门。
沈云深由着爹爹牵着,爹爹的手很凉,被包裹着,凉沁沁的,夏日傍晚弥漫的醺热完全不值一提。
只是仰脸望望他,沈云深很纳闷,素来平和内敛的爹爹,这会儿的举止虽不激烈,怎么有点故意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意味?像是,跟谁示威。
想到爹爹那红红的眼,沈云深切切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不敢贸然开口。
恍若感受到她眼巴巴的目光,在院中沈清都忽然止步。
在目光交织的那一刹,沈云深不由屏息,爹爹的深深墨瞳里,聚满了似水柔情,还有她一时不能明了的浓厚情愫,顷刻溺毙了她的灵魂。
斜阳晚照,高树密阴,书香院落,蝉鸣鸟语,尽皆模糊。
若此时,她还有一丝的理智,那就是局促无措,生怕自己有不好处,不够完美,配不上爹爹,不值爹爹的如此光照。
“云深。”
一声天外来音,与手上细细清凉的摩挲之感,惊碎她的沉想,朦胧的视线慢慢聚合,眼前人也完完整整清晰了,“爹爹……”
手被牵起来摇摇,让她更加清醒,只听爹爹问,“你刚刚在门房里把手竖在头顶,做的那是什么?”
“爹爹没看清么?”
沈清都闭了下眼,点头。
“那爹爹你看好了。”感知到沈清都的兴致里隐隐有疲意,沈云深想哄慰他,一个福至心灵,清亮亮的嗓音调皮道,“爹爹,还有词儿呢?”
在沈清都轻挑的眉头,似起兴味之际,沈云深站在他面前,手指依前比在头上,左一下右一下摆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地甜甜唱道,“小兔子乖乖,等爹爹回来。爹爹呀看过来,深云乐开怀~”
沈清都一瞬不错地听着看着,如果世间有天籁,辨音识曲应如是,如果世间有佳人,名字一定叫云深,云深耍俏讨好他的样子,他好喜欢……
整颗心还是酸酸而沉。
因为世上还有一种味道,越甜蜜便越苦涩;有一种距离,教人对面起相思;有一种拥有,至骨血相融,却惴惴不可让人知。
晏敬儒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无声的天伦之乐,看着两人款款而去似在细语的身影,他愰愰觉着云深就该跟在自珍身边,若不然,自珍身边便不成风景。
*
林荫道上,一个迎面而来的少年,恭敬让在道边,朝沈清都伏身施礼,“先生。”
沈云深一路絮叨,逗得沈清都低迷的心绪渐好,只当是一般的学生,如常颔。
沈云深正想怎么又遇见谢经纶时,他又客客气气对自己施了半礼,“师妹。”
淡淡回礼后,抬脚要与爹爹同去。
谢经纶却赶上前一步,“请师妹留步。”
沈清都闻声凝神,也止步,这才知来人是谢经纶,眼神不觉深了深,再看沈云深,她原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正被谢经纶的话扯走。
“这是小师妹方才找的《漱玉词》。”谢经纶掀开手中书囊,捧上一卷书,上面还有一副花笺,“藏书阁里的借出了,赵谦孙那刚好有一卷,听说小师妹想看,便托经纶转赠。”
沈云深转着脑袋眨眨眼,想解释不是她要看,又想询问爹爹要不要看,脸还没有转过去,又被谢经纶的声音牵住,“东院正准备结诗社,西院师妹们的帖子已经送去了,小师妹虽高蹈红尘外,但才情气度让经纶等甚为折服,我们想着这诗社是万万少不得小师妹的。所以,遣经纶送上请帖。”
等他话歇了,沈云深迟疑地看向她爹爹,惊觉他始终沉默地负手站在一边,未置一词,而此时自己看进他眼里,那双眼沉静深邃、晦涩莫名,好像她这一眼,他静静盼了很久,等了很久。
沈云深心上一痛,下意识地往她爹爹身边近了近,想也没想,简洁干脆地拒绝,“多谢,你们太高看云深了,云深于诗词上最是有限,不敢叨陪。这《漱玉词》,并不是云深想看,是爹爹让云深借的。”
扬脸笑盈盈地问沈清都,声音登时变得软糯糯的,“爹爹现在还想看么?”
云深不知处(父女) 第四十三阙 好好想想
“……”沈清都对着这张笑容可掬的娇憨脸蛋,表情怔怔,抿动薄唇,终究没说出话,鬼使神差地,木木点头。
其实,心底清醒,他不要看。
沈云深未料及,爹爹刚刚的落寞,是自己多心眼花?
愣了一瞬,被她爹爹感染似的,应“好”也讷讷的,爹爹不见动弹,那意思是要她取的。
可是接书的时候,她为难了,书上是花笺,她接还是……
“先生~”
“先生~”
一连串脆脆的吟吟笑声和轻快的脚步,随风飘来,未见其人,先知的是无忧虑的青春欢闹,朝气满满。
少年很好,风姿再旖旎,也天然清新。
沈云深住手,望过去,是秋姑娘她们。
她爹爹育人有道,不过半月余,最初学堂上口齿相欺的人,如今已无芥蒂,可执手同游,相处融洽。
她们敬重有加地与沈清都施礼,转身后,有几个人却彼此悄悄推搡,抿着嘴,各自忍住笑忍住小雀跃。
沈云深心笑,对爹爹的钦慕倒一如初见。
她们唧唧喳喳纷纷朝沈云深围过来。
与谢经纶厮见后。
秋姑娘问,“云深,你的帖子收到了么?”
未及沈云深答。
那位知府小姐俞姑娘见沈云深双手寡寡,眼尖道,“咦,是谢疏影手中的么?”
谢经纶无奈笑,“云深小师妹不肯赐教呢。”
秋姑娘闻言,径自抓过谢经纶手中的花笺,重重往沈云深手里一放,“喏,云深你莫要谦让呀~少了你会无趣许多的。”
她可是亲眼瞧见云深的雅谑手段的,余味无穷呀。
“可不是,听说昨天你与东院的人比试,我都没见着……”俞姑娘笑拍手,昨晚儿听秋姑娘绘声绘色地道了一遍,那个赵谦孙被虐两次,当时真叫她心下大畅呢。
“哈哈,云深你不知道她。”碍于谢经纶在跟前,秋姑娘凑在沈云深耳边,用手护着,小声偷偷告诉了什么。
沈云深听后,淡淡笑了下,依旧推辞,“可我真的不大会诗词……”
被围在中央,握着花笺的手无力,推辞也显得无力,求助般寻找爹爹。
可哪儿还有她爹爹?
只有一个青衫背影,身负斜阳,沿着石径,独自往林荫的深凉幽微处去,孤静无言。
明明他们间并没有隔多少人,没有隔几步路,却如隔山海,脉脉不得语。
沈云深心底登时浮起惶急,无比想追上爹爹。
张口丢下一句,“我要回去温书了。”
撇了众人,急急提步追去。
沈清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思想之先住了步,回身,看云深鼻尖额上渗出细汗,黏黏地叫他爹爹。
本能地抬手给她擦汗,还未沾上又住手,收回,像没瞧见她手上捏着被塞来的花笺,把自己的折扇递给她另一只手,“去和他们玩吧,酉时末我去接你。”
沈云深摇头,撅嘴切切道,“我现在就想和爹爹回去。”
“结社是很有趣的事,从前爹爹和你琴南叔会文,你不也前前后后跟着么?现在……自己去试试。”
她不该整天只跟着自己的。
沈云深不答,只深深蹙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倔强盯着沈清都,无声撒娇。
沈清都不敌,敛眸,掀起,像搜聚了全身的力量支撑自己迎视她,忍着心上被利刃拉开口子的疼痛,艰涩道,“晏爷爷交代了爹爹一些事,爹爹想一人静静,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云深不知处(父女) 第四十四阙 己所欲者
若是事不关已时,爹爹想撇下她独处,沈云深一定会感到委屈。
可是,现在她觉着,事情就是因己而起,爹爹想独自承担,沈云深只会心疼,于是乖乖让步,实则委婉坚持,“我就远远跟着。”
分明是她在关心,却是一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模样。
沈清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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