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关山渡
“好吧,我听耿叔的。”
第八章-少女与卜士
孟然待头发干的差不多的时候,将其胡乱一挽,随便找了根布条在脑后一扎,毫无章法。可就算这样,他的青涩侧脸依然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随后,他就与等待多时的耿护院一起出了门。
孟然信步走出客栈,在街道上闲庭漫步,一副悠哉模样,早已忘记前两日的狼狈模样,耿护院自不多言,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屋檐,各种各样颜色鲜艳的招牌以及络绎不绝的人潮,真是一副盛世景象,让人流连忘返。这一番烟火气息比起山林之间的幽静清爽,真可谓两个世界,谁又能想到两地也不过是隔了几十里地而已。
孟然很是兴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副乡下少年初次进城的模样,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颇为贵重,只怕众多小贩会对他翻尽白眼。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就在孟然沉浸在新鲜事物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小贩的叫喊声,他一声雀跃,连忙跑了过去,买了三串糖葫芦,耿护院跟在身后付了铜板。
他递给耿护院一串,耿护院笑着摇头,他也就不再推让,对着竹签啃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耿叔,这德清城的糖葫芦比临安的好吃多了。”
耿护院咧嘴笑了笑,“是吗恐怕是你太久没吃了吧。”
“唔”孟然抬头回想,“好像是吧,反正是很好吃,你不来一串吗”
耿护院摇了摇头。
“那好吧,我就自己全吃了。”
说话间,一串冰糖葫芦已经全部进了孟然的肚子。
光滑的青石板上,孟然带着耿护院一路闲逛,走走停停,在吆喝声中穿梭,与城中熙攘人群擦肩而行。
逛了好一阵子,孟然回头看向耿护院,轻声问道“耿叔,我们要买点什么吗”
耿护院想了想,随口说道“恩,长刀只有一柄了,需要找个铺子买一把。至于别的,也就是一些干粮以及清水了,让客栈准备就是。”
“好,那我们就去买吧。”
两人找人问了路后,径直朝着铁匠铺走去。
话说这大梁王朝,虽是以武力夺得天下,却并不禁止民间使用兵器,刀剑自然也不在限制之列,所以行走江湖的人们自然是配置长刀铁剑了。
两人走过几条长街,在一棵大榆树旁边看到了那间铁匠铺子,据说铺子里的打铁师傅是城中最好的手艺师傅。
耿护院当先一步走在前面,直直地进了那间叮当作响的打铁铺子,甫一进门,就感觉到里面一股子热浪传来,夹杂着熟铁的气味。
只见铺子里有些昏暗,一道暗黑的墙上挂着农具以及一些零件儿,靠里的地方挂着几柄刀剑。墙下面是一条狭窄的过道,正对着的空地上摆着一个铁毡子,一长一幼两人正在敲打着。年长的抡个大锤,当当地敲,年幼的手持小锤,轻轻地点,一大一小,一敲一点,一浊一清,极有节奏,很是好听。
灶膛后的风箱正在呼哧呼哧地拉着,把火烧的很旺。烧红的木炭在风力的吹动下一闪一闪的,似乎要化成一道红色的液体。
铁毡旁边则是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着冷水。每打几次铁,那位长者就用钳子把铁器放入水中冷却,行话里叫做淬火。淬火能够增加铁器的强度,也能增加耐久度。淬火之后还要回火,就是在炉子里继续烧,烧红以后放在铁毡上继续敲打。
看了一会儿后,耿护院轻咳一声,“老板,买把长刀。”
风箱后面站起了一个人,是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女,她衣着有些单薄,月白色的小衫紧紧地贴在身上,透着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她额前的头发湿湿的,沾在眉角,有一种没来由的媚意。
她捋了一下头发,对着耿护院及孟然笑了笑,“客官,是要现成的还是要定制打造”
“现成的就好。”耿护院回道。
“那客官看墙上挂着的刀具就好,凡是有的店里都有,没有的话,需要客观图纸。”
“好。”
耿护院对着墙上的刀具细细观看,孟然则是盯着铁匠铺中的三人瞧个不停,那少女一点也不羞涩,看到孟然盯着自己看,也就直勾勾地回望孟然。
对视了几息后,孟然败下阵来,脸颊透着几分红晕,那少女捂嘴偷笑。
孟然落荒而逃般出了铁匠铺子,一溜烟地走到了街上,这时他才注意到,铁匠铺子的隔壁竟然是家卤肉店。
他调整情绪,待心跳恢复正常的时候走进了卤肉店,对着老板喊了句,“老板来两斤牛肉。半斤现吃,另外的打包。”
“好嘞。”
店老板很是爽快地答应着,手上极其麻利地切着熟肉,‘当当当’几下,一盘牛肉就端到了桌上,孟然捻起一片就放进嘴里,眯缝着眼睛享受那股子卤肉味儿。
等孟然嚼完一盘牛肉的时候,耿护院也从铁匠铺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崭新的长刀。卤肉店老板将打包好的牛肉递给了孟然,孟然笑着点头,随即示意耿护院付账。
就在这时,那个铁匠铺里的少女走到了街上,看着嘴角油腻的孟然笑了笑,轻轻上前走了几步,细声问道“你是过路的吗”
孟然怔了一会儿,点头道“恩,明早儿就走。”
“哦”那少女停了一会儿,随即一脸羞涩地说道“你长的真好看。”
孟然的脸颊瞬间通红,用蚊子般的叫声答道“你你长得也很好看。”
少女的眼睛一亮,微微抬高音量“真的吗他们都说我长得黑。”
“黑是黑了点,但还是蛮好看的。”孟然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嗔怪道“你这人,真的是不会夸人。”
孟然摸了摸鼻子,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乎乎的”少女皱了皱琼鼻,“你们以后还回来吗”
“自然是回来的。”
“那有机会的话就来看看我吧。”
“好。”
少女双手负后,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子,独留孟然在原地发呆。
“少爷,走了!”耿护院推了一下孟然的肩膀。
“啊哦。走吧。”
孟然跟在耿护院身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等两人拐过街角的时候,打铁铺的少女探出门外,朝着早已消失的身影看个不停,直到里面有人大声喊叫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进去。
耿护院带着孟然又转了一条街,口里调笑道“少爷,刚才那小姑娘怕是看上你了。”
孟然有些窘迫,低声反驳道“哪有”
“哈哈哈,我的直觉不会错的,寻常女子怎么会追着别人搭话,肯定是少爷的容貌吸引了她。”
“”
耿护院调笑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孟然在街道上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一个街角看到了一个简陋的卜卦摊子,那位卜士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道袍,上面有着几个补丁,但洗得很是干净,那人留着花白长须,在摊子后面坐着,盯着一本封皮暗黄的书籍出神地看着,不时舔下手指翻着书页。
孟然犹豫了一下,轻轻叫住耿护院,“耿叔,我去卜上一卦,你在这里等我吧。”
耿护院点点头,找了无人的角落站立,静静地看着那个卦摊。
孟然慢慢走过去,先是看了一下那个布幡,只见上面写着‘算命相士’四字,极为简陋的话语,这算是在寻常卜士中少有的,别的相师恨不得写上算尽天下事,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之类的话语,毕竟算命的都怕自己的牛吹小了,没有生意上门。
看完以后,他坐在摊子前面的凳子上,那位卜士依旧在看书,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孟然哑然失笑,轻轻地咳了一声,那卜士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起书籍,对着孟然笑了一笑,随即开口问道“请问贵客要算什么”
孟然微微一笑,“先生不妨算一下我想算什么。”
老道士略带笑意,将孟然上下打量一番,沉吟不语。
孟然也不催促,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卜士。
老道士左手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说道“公子是要远行”
孟然眉头一挑,“先生如何得知”
“公子眉间有着几分疲惫,想来是出门在外,短时间无法归家。”
孟然点点头,微笑问道“那先生算一下,我此行可否顺利”
老道士嘿嘿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盯着孟然前胸的衣衫。
孟然心底了然,也就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了一粒碎银,放在摊子上。那老道士的眼睛顿时一亮,就要伸手去拿,却被孟然拦住,“老先生要是算得准,这点儿银子自然是您的,若是算不准,我可就要收回了。”
老道士有些无奈,只是重新坐好,拈须微笑道“公子的出生时辰说一下,我好算一下。”
孟然轻声说道“未时。”
老道士听了以后,伸出右手,只见他的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指头上点了数下,这才轻声说道“公子此行不大顺利,怕是刚一出门便有了血光之灾,虽是已经化解,却也有伤亡。若是继续出行,怕是还会有劫难发生,自身虽有损害,却不至于伤及性命。”
那老道士看到孟然神情呆滞地坐在那里,以为自己说错了,想要开口补救的时候,不料孟然继续开口问道“那之后的行程是否会累及他人”
老道士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做相师这一行的,都奉行少说多问,察言观色的。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孟然眉头微蹙,眼中带了几分担忧。老道士松了一口气,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心里想着这锭银子是到手了。
孟然自荷包里又掏出了一锭碎银,轻轻地放在摊子上,随即起身离开。
第九章-且敬三杯酒
一直瞧着这边的耿护院看到孟然竟然又掏了一锭碎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孟然走近,才回过神来。
“少爷,那老道士不过是个骗子,你又何必”正自说话的耿护院看到孟然一脸忧郁难过的样子,也就闭口不言,将后半段未说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咽了下去。
孟然并不去管耿护院说了什么,只是呆呆地往前走着,这个刚出门数日,就经历一番挫折的临安城少年,默默地流着眼泪。
耿护院看着这匪夷所思的画面,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只好安静地跟在身后。
转过几条街,两人回到了入住的客栈,此时大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几乎客满。孟然上楼以后,耿护院对着店小二吩咐了几句,也就跟着上楼了。
房间里,孟然站在临街的窗口,俯视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耿护院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那老道士说了什么”
“没什么”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孟然没有说实话,但耿护院并未追问,只是拍了拍孟然的肩膀,安抚道:“少爷若是愿意说,我随时倾听,少爷若是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只是希望少爷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孟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送来了饭菜,以及一个多余的盘子。放下东西后,小二将打包的牛肉倒在空盘子里,顺手点燃了屋里的蜡烛,随后就要退下。
耿护院喊住了他:“小二,拿两壶酒来,要最好的。”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答应一声,随即出去了。
耿护院招呼着孟然坐下,孟然却迟迟不肯动身,耿护院只好拉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少爷,不管那老道士对你说了什么,你总要吃饭的吧,不能就这样饿着吧。饿坏了身体,又怎么能够继续上路呢”
“若是我不想上路呢”孟然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想上路那您是想回临安吗”耿护院好奇地问道。
孟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耿护院很是着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催促,只好耐心地等待。
“我打算自己上路”
“那怎么行,你怎么保护得了自己呢”
孟然只是不言。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小二敲门而入,送来了两壶好酒以及两个酒杯。
待房门关上的时候,耿护院提起酒壶,斟满,对着孟然说道:“少爷,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我们一起喝点吧。”
孟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耿护院再倒,孟然再饮。
不一会儿的工夫,孟然已是酒意上头,在那里仰头晃脑。
到了这时,耿护院轻声开口,“少爷,为什么要自己去啊”
孟然不答,只是嗯嗯呀呀地低声呻吟着。
耿护院叹了口气,“少爷,难道和老宋的意外有关”
晕晕乎乎的孟然微微点头,只是盯着桌上的饭菜看着,以耿护院的角度看去,并无异样,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耿叔,帮我倒杯酒。”
耿护院依言而做。
孟然举起满酒的酒杯,晃晃悠悠地举到桌子一旁,轻轻地洒在地上,“宋伯,孟然敬您。”
耿护院老成内敛,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孟然接下来的话。
孟然举起酒杯,伸到桌子上空,耿护院又是倒满,他又将酒洒到地上。
如此三杯以后,孟然红着眼睛问道:“耿叔,如果我不离开临安的话,宋伯是不是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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