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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换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方香叶
她想说服自己,敖衡心思叵测,这感情真真假假,但从每张图,每个字,她又好像能读出他的在乎。
而她也只是在假装洒脱。
那几张在家具城和滑雪场的合影莫安安或许看过有一百次了,删了又恢复,如今还是没有删掉。她最近睡眠很浅,也因此看到过叁天前凌晨两点钟敖衡发来的一条信息,说他很想她。她差一点就抛下那些猜忌不安,对方又把消息撤回了。第二天天亮,他们还是老样子。
维希给大家续上柠檬水:“这个话题可以聊,我已经亲自把关过了,有一位是绝对的青年才俊,全方位碾压夏衍仲。”
“脸也碾压?”
“脸尤其能碾压,”维希挑起眉毛,很自豪地笑。
“安安,有照片没有?”花花和小南巴巴地望向莫安安,“太好奇了,想看帅哥。”
手机就在桌上,莫安安甚至知道打开图片文件夹以后敖衡的照片在哪个位置,但她一动未动。如果不是所有人杯子里的柠檬水都是从一只水壶里倒出来的,莫安安会怀疑餐厅往里面榨进去了一打柠檬,她从没有过这么酸涩的感觉,四肢百骸像被发霉的老醋泡过,眼眶热胀。她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婚还没离完,没影的事就不说了吧,”莫安安拿起公筷,看向桌中央:“锅煮沸了。”
一顿火锅吃得并不火热,莫安安的话语总量就像一张限额消费卡,前半程支出多了,后半程就会被冻结。席间她比以往还缄默,大多时间只是安静地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听其他人聊天,偶作点头思考状。小南和花花以为她是因为离婚心情不好,没做多问。维希看出来她跟上回见面时的变化,散场后,单独找上了莫安安,问她想不想再聊聊。
“我今天没开车,换地方不太方便。”莫安安说。
“没事儿,咱们不用换地方,我送你。”维希揽住她的肩膀,“有烦心事可以路上聊聊,说不定我能帮你排解排解。”
莫安安低着头,跟孔维希并肩走到了停车场,一直走到孔维希那辆白色大众跟前,她停住脚:“维希,我还是不坐你的车了。”
“绕个弯的事,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不是。”莫安安说,“我想自己呆会儿,把有些事想想清楚。”
“连我也帮不上忙?”维希蹙起眉头,“有点不放心你。”
莫安安摇摇头:“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吗?当时我跟夏衍仲恋爱,每次闹别扭都是你开导我,好话坏话都说了,也劝过让我早点分手,还劝了不止一次。”
“废话,”维希撇撇嘴角:“你要结婚那会儿我还恨不得你失忆,生怕把我说夏衍仲的坏话转告给他。”
“我没那么不讲义气,你是对我好,我知道。”莫安安踌躇一阵,接着说道:“你跟我说过那么些话,其实都是有道理的,可我当时听不进去。现在想想,我好像一直是这样,听话只拣自己愿意信的部分去听,不愿信的部分自动就过滤掉了,从来没有真正被人说服过。”她顿了顿,低声说:“所以这回,还是得我自己钻出牛角尖才行。”
维希车门已经拉开了一半,她站在原地,上下看了莫安安一番,低低叹了口气:“好吧。”又叮嘱莫安安早点回去,到家记得报平安,才驱车离开。
送走孔维希,莫安安一个人踱着步子往地铁站走,这晚云层把星星都遮住了,蓝色很污浊。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去滑雪的情境,140公里外的天空与这里是那样不同,当看着那片天,她的心情也碧澄澄的,快乐很近,烦恼很远。而现在,她张开嘴,不经意便会溜出一声忧愁的长叹。
或许今天应该让大脑暂且放弃思考,早早回家,蒙头睡上一觉,烦恼留到明天去解决。
莫安安这样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这时手机铃响了,声音由小渐大,变得甚是聒噪,她以为是夏衍仲,不耐烦地去挂断,拿起手机的一刹那,却表情忽转。
莫安安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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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更: (woo18)





失火(换妻) 尼古丁
路口的绿灯亮了,等候的一小批人陆陆续续地踏着斑马线走向另一端,莫安安却还站在原处,握着手机道:“现在?”
“不方便么?如果有事就算了,我再打电话叫别人。”敖衡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但你确定我能帮上忙?”
莫安安以为敖衡打电话是来问她有没有想好,接电话的时候她还犹豫了一小会儿,因为不知该怎样答复,还差点把这通电话给挂了。但最终,“想听敖衡声音”的念头压倒了其他顾虑。她怎么也想不到,电话接通,敖衡开口居然是要请她帮忙。
敖衡看起来本事很足,好像搞什么都很有一手,看他做事的派头,莫安安疑心就是要他去摘星星他也有办法弄来火箭。连他都需要帮忙的事,一定不好做,至少不太会属于莫安安能轻易搞定的范畴。
一分钟过后,莫安安听明白了,敖衡在回家路上捡了只狗,太小了不好照料,所以才向她求助。
“本来没想打扰你的,但宠物店都关门了,大晚上,我也不好因为这种事麻烦我的助理,所以只好来问你。”敖衡说。
“狗在哪?”
“我家。”
“那我现在打车过去。”
“我等你。”敖衡说,“路上小心。”
长兴路距离敖衡家不远,二十分钟后莫安安就到了。电话里敖衡只说狗很小,但莫安安没想到会是这样小,小家伙只有巴掌大,眼睛睁开了一半,毛色棕白交错,身上倒是很干净,油光水滑的,盛装在一个跟敖衡家格格不入的纸箱子里。
莫安安在纸箱前蹲下:“你在哪儿捡到它的?”
“便利店旁边的马路牙子,路上买完烟拆包装,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就过去看了看。”敖衡用指头敲敲纸板:“捡到的时候就装在这箱子里。这狗太小,一晚上不管就会死,扔的人估计也嫌麻烦。”
“我先查一下网上怎么说,肯定有照顾小奶狗的教程。”莫安安说。
敖衡略显意外:“你也没养过狗么?”
“没,但我养过我弟弟。”莫安安说,“差不多的。”
敖衡笑了起来:“说的在理。”
好久不见,但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玩意儿,气氛非但不尴尬,反倒温暖融洽。偌大的房间,他们两个就围在这个放置纸箱的角落,望着那团哼咛的毛球,像一对围观新生儿的父母。
“网上说小狗不能喝牛奶,要喝羊奶,每隔两叁个小时用注射器喂一次。”莫安安捧着手机,把上面的内容读给敖衡:“太小的狗,好像还要帮助它排便——捡到它之后它有排泄过吗?”
这问题问得多余。箱子里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没有。
“没,那就一项项来吧。你在这儿看着它,我去24小时营业的店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羊奶。”敖衡站了起来,他看着莫安安的发顶,很想在上面抚一把,莫安安发质很好,现在做这种稍微有点暧昧的动作时机也合适,但太可惜,他的手方才摸来路不明的狗崽,还没洗手。
于是他只是多看了两眼,告诉莫安安:“等我回来。”
敖衡坐上车,径直打开了手机,如果他没记错,t市是有几家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的,当时还听陈乔调侃“现在兽医也不容易,夜班急诊照样逃脱不了”,一搜果然有。最近一家离他只有3公里,便开车直奔宠物医院,车速飞快——一半是想快点回去跟莫安安在一起,一半是担心那蔫狗崽会真死了。
敖衡不是个软心肠的人。搁在以往,他就算听见有动物的呻吟也不会去进一步探究,因为一旦发现确有被遗弃的宠物,一走了之心理上不舒坦,捡回去生理上不舒坦。把这种可能转嫁给下一个潜在目击者显然更符合他的价值取向。今晚买完烟,他撕开那层透明的塑料膜往垃圾桶丢的时候,乍听见一声声隐约的、小动物独有的哼咛,下意识地便转开了身子,但没走出几步,眼前又浮现出了还没跟莫安安搭上话那会儿她跟狗打招呼的情景。
敖衡抽着烟,想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一笑,原准备吐出来的烟直接咽下去了,喉咙像吞下了一只火把,火辣辣的,呛得他直咳嗽。他灭掉那只烟,没有任何犹豫地拐了回去,循着声音找上了纸箱,用端锅的姿势把装着狗的箱子端回了家。
对于这狗,他想,不捡便罢,捡了就不能让它死在自己手里。要尊重生命。
他打电话给莫安安,心说她来最好,她若不来,这狗在他手里便没有价值了,那就花点钱送到宠物医院,到时候再托人寻个靠谱人家收养。现在莫安安真的来了,敖衡竟然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担忧,担忧这虚弱的家伙会不争气地一命呜呼——捡回家的时候他分明很有把握它没那么容易挂掉,满心只想着莫安安的事。想她听起来像是在外面,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想见了面该说点什么。想她有没有可能今晚留下。
敖衡匆忙地奔赴宠物医院,向值班医生描述了大致情形,展示他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正反左右,严谨得仿佛狱警给收监犯人拍入狱照。医生的反馈和莫安安在网上搜索的结果差不多。带宽边眼镜的男青年告诉他,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是太孱弱不好养,他把羊奶粉和喂食工具交给敖衡,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说可以回了。
多出一只巴掌大的狗崽,这一整晚都很不安宁。喂奶比较简单,但帮它排泄实属不易,敖衡头回认识到狗是直肠子并不是胡言,这东西居然能上面吃奶下面撒尿,仿佛是在以生物的形态,生动表演小学奥数中一面进水一面出水的经典例题。敖衡看着那条被奶水和狗尿混合物打湿的克什米尔羊绒围巾,心想这个颜色和款式,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他的购物黑名单上了。他往后看见这图案,怕只会立刻联想起狗尿的骚味。
但如果问他后悔不后悔把狗捡回来,敖衡当然还是不后悔的。因为在面对一片狼藉的时候,他身边还有莫安安。
莫安安在他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是周末,敖衡去公司开会,莫安安替他带狗崽去做了检查。由于这只狗的缘故,那条一度划分很明确的边界线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尽管莫安安拒绝了他共进晚餐的提议,但敖衡的确有了和莫安安频繁联系的理由。先前她不回信息,而现在,每天早晚都会主动询问他小狗的健康状况。敖衡开始觉得自己很像他曾经唾弃的母亲。女人企图拿他拉近敖傅伟,他则企图用狗拉近莫安安。手段令人不齿,但敖衡依旧这么做了,因为效果着实拔群。
隔了叁天,当莫安安再次问起狗的情况,敖衡故技重施。他坐在沙发边,看着扒拉新狗窝玩得开心的狗崽子,脸不红心不跳回道:“有点没精神。”
莫安安马上就像孩子生病了的母亲,焦急地回了他好几条,问“什么情况”“是受凉了么”。
她着急,敖衡就不着急了。他走到狗跟前,拿指头引逗它捉弄了一小会儿,才慢悠悠回莫安安:“可能是吃多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它见了你精神会好点。”
莫安安说着“看情况吧”,这天晚上,还是找到了敖衡家来。
敖衡信口雌黄,但这狗崽哪里懂得配合,白天这家伙睡足了,晚上见到莫安安,小尾巴摇得飞快,好像安了一根电动马达,根本没有半点发蔫的样子。莫安安摸摸它的脑袋,疑惑道:“这不是挺精神的么?”
敖衡给她倒上红茶,张口即来:“可能是那会儿它刚睡醒,怪我太紧张了。”
莫安安还以为敖衡是真的紧张,反劝慰他:“你不用这么担心,都说小土狗生命力顽强,它这阵子比刚捡回来的时候强壮多了,不会有事的。”
敖衡坐在她身边,说“好”,眼睛却不看狗,看莫安安:“你怎么了?”
“我?”
“看起来最近没睡好。”敖衡拿指头比划了她眼睛下方的乌青,“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安安逗狗的手顿了顿,避开敖衡的视线:“没事。”
“你有个习惯,发现了么?”敖衡把杯子放到一边,淡淡一笑:“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都会咬下嘴唇。”
莫安安有一瞬间的错愕。没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试图回想自己做这个动作时的情境,并没想起什么,但无疑,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她张开嘴,下意识就想咬一下自己的下唇唇瓣。
“你不想说我就不多问。”敖衡拿起一个形状奇异的胶质玩具棒,递到狗崽跟前:“来给这家伙取个名字吧,总叫它‘狗’也挺别扭的。”
“你捡来的,应该你取名。”
“我没什么好主意,”敖衡说,“而且我更喜欢叫你取的名字。”
莫安安耳朵根有点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尖,沉默了一会儿,说:“叫‘尼古丁’怎么样?”
“尼古丁?”敖衡重复了一遍:“烟?”
“你可能忘了,捡回来它那天晚上,茶几烟灰缸里全是烟头,你身上都是烟的味道。”莫安安侧过脸,望着他说,“以后少抽点吧。”




失火(换妻) 父亲
话有没有意义,有时候关键是要看由谁来说。
劝敖衡戒烟的不止莫安安,仅他想得起来的,就有曾经的导师,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这些话敖衡听过只是笑笑,从不往心里去。烟好抽么?吞云吐雾的感觉很好么?未必。在最初,他躲在上锁的房间,学着校门口里那些混混的样子把自己呛得直流眼泪,只是为了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为了和敖傅伟一样成熟的大人。尽管尚缺乏伤害别人的勇气,却不怕伤害自己。再后来,随着他的早熟进入到下一个阶段,敖衡很快明白了这种拙劣的模仿毫无意义,就算他抽烟喝酒再凶猛,稚嫩的凶残依旧在敖傅伟面前不值一提。
敖衡初一那年学会抽烟,几周后成功戒烟。把这个过程从开头走到结尾,不过是数学课本一个章节的功夫。真正对尼古丁成瘾是在很多年以后,他身在异国他乡,半夜在孤灯下苦写论文的时候,收信得知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被提拔的时候,隔着太平洋为死去的女人默默祭奠的时候,点燃一根烟,时间在缕缕烟雾中飞速地燃烧。他终于找到了一种打发苦闷、寂寞、焦虑的轻松手段,在指尖火星跳跃的刹那,不再需要刻意隐忍,与自己和解终于成为一件呼吸般简单轻松的事。
眼下,面对莫安安的劝告,敖衡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望着莫安安,视线在她漂亮的眼睛里停留,随即慢慢倾过身子,一点点向她靠近。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蜗牛般的速度,热度攀升,呼吸交迭,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步缩短。敖衡的视线徐徐下移,聚焦在她红润的唇上。他不遮掩目的,并给与莫安安足够的时间拒绝。
再往前半寸,他们就要接吻。
而亲上去,他们之间的矛盾便尘埃落定了。
莫安安吃不透敖衡,但她毫不怀疑,一旦接受了这个吻,一定会被一步步推动着,接受他的更多,重走回到一团她尚未理清楚的乱局。手段和陷阱,错误的开端,讲就此锁进一本尚未清算完毕便尘封的旧账。
莫安安心跳很快,后背心一阵阵地发热。“敖衡,”她这时说,“我爸妈这几天要过来了。”她说完垂下了眼睛,往另一侧不着痕迹地挪了挪。
敖衡怔了一下,心不在焉抓起桌边的烟和打火机,把香烟从盒子里抽了半截出来,回过神,又硬生生按回去,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问:“来看你?”
莫安安单纯地想转移话题,但话头既然挑起来,又不好戛然而止,只好原原本本告诉他:“应该是来劝和的。先前我没把离婚的事告诉他们,昨天下午,我弟弟打电话说夏衍仲跟我爸妈联系上了。”
“这种事瞒不久,他们迟早会知道。”
“我也没指望瞒很久。”莫安安解释,“我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人,从前街坊里谁家孩子要是被传了离婚,他们常会背地里讨论半天,管这叫‘不孝徒孙’。如果离婚的是个女人,说得还要更难听。我不敢想象他们知道自己眼里奇耻大辱的事发生在亲女儿身上会有多生气,所以一直不敢说,至少离婚手续办好之前,我绝对不打算说。他们肯定会跳出来阻拦。”
敖衡刚才还表情平淡,这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现在什么反应?”
“生气。”莫安安有点惶然地抖了下肩膀,“昨晚打电话,我妈在哭,我爸先开始骂我,后来跟我讲道理,让我别不知轻重,闹完赶快回去过日子。”
“你没跟他们说夏衍仲出轨?”
“说了,没用。”莫安安摇头,“我爸妈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夏衍仲已经跟他们保证不再犯错,我应该大度点。”
敖衡眼皮突突地跳,血压在上升,他这会儿意识到,莫安安要抗争的是一股比他预想还要强大的力量。
尼古丁还在摇头晃脑地扒拉狗窝边缘寻求关注,莫安安没看敖衡,屈下身来,伸手抚了抚小狗的脑袋:“我爸脾气倔,电话里没说通,见面肯定非得把我给拧回去不可。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不要联系了吧,免得再有其他麻烦。”
“拧?怎么拧?”敖衡被这个字眼刺了一下,忙追问,“你爸会动手打人?”
“他爱面子,至少不会在旁人跟前打我。”莫安安苦笑笑,“放心吧,我会约在人多的地方见面。”
“所以不排除他会动手。”
莫安安没吭声。小时候大家都挨打,所有孩童家长里,她父亲揍人尤其狠。她乖,挨揍的次数少些,莫康受宠,却因为调皮依然免不了挨揍,揍完屁股蛋重肿好高,几天不能下床,莫母为此多次跟父亲吵架,可他该打照打。莫安安升入中学时,莫父对她说:“你长成大姑娘了,以后我这做老爸的就不能打屁股了,不像样。”莫安安内心喜悦,连忙点头,莫父又说:“以后再不懂事就扇你耳光。”
莫父说一不二,莫安安不敢违逆,从初中到高中都乖觉遵守每一条规定。高中一次家长会,班主任把莫母叫去,先说有男孩给莫安安递纸条,又说莫安安做的不错,没有回应,作为漂亮女孩的父母要再接再厉,继续防范早恋。这件事本来是表扬居多,但传到莫父耳朵里,他大概解读出了另一层意思,第二天晚饭前,他洗干净沾有机油的手,给了莫安安一耳光,问莫安安疼吗,莫安安含着泪说不疼,他说不疼就对了,如果你敢早恋这一巴掌就是疼的了,现在吃饭吧。
疼的巴掌,在后来莫母问出莫安安和夏衍仲上过床的时候还是降临在了她的脸上,那年她21岁,是很多女孩不会再被父母粗暴惩戒的年纪。但莫父不在乎这些,他眼里,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这种权力至高无上,伴随终身,任何人都不能剥夺。
“我跟你一起,”敖衡目光严厉,“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指头,你爸也不行。”
“修理厂的生意不能长期离人,他们呆不长的。你不出面,我暂时服个软就行;你出面,事情就难收场了。”莫安安显得很焦虑,“我不想惹出麻烦来,就算为我考虑,拜托你别出面行吗?”
敖衡心里五味杂陈,可莫安安话说到这种份上,他也不好再坚持,只得说:“不联系我不放心,每天至少给我报个平安。”
莫安安见他有所退让,立刻说好。
“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敖衡说。
莫安安父母订的是周五晚上的机票,六点四十分落地,这晚,莫安安提前下班来到机场接人。她刚到地方,就在接机通道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衍仲。
多日不见,夏衍仲整个人瘦了一圈,腮瘪下去,面颊覆了一层青色胡茬。因这些许变化,人还是同一个人,气质却与先前迥异,显出了些罕见的稳重沧桑。他看见莫安安,快步朝她走过来,见莫安安连忙往后撤步,站住,尴尬地冲她笑笑:“还得等一会儿,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你怎么在这?”莫安安脸色登时有些苍白。
“爸妈是我请来的,票是我买的,接机当然也该我来接。”夏衍仲说。
莫康电话中只说爸妈订了票,并没详细交待这件事的主谋。莫安安看着夏衍仲的脸,胃里在翻滚,她稳了稳神,低声说:“丑话在前,你请谁来威胁我都没用,我是一定要离婚的。”
“不是威胁,”夏衍仲摇头,他竭力想扮作很有精神的样子,但言行举止间的疲惫无论如何也难以遮掩,“请他们过来是想替我做个见证,我真心认错,以后只想好好过日子,好好待你。”
莫安安再听这些已经无动于衷:“你跟他们说了多少?”
夏衍仲左右看看,等旁边人走开,吞吞吐吐道:“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说的不是太直白,他们应该都能明白……”
莫安安双手环抱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短暂的静默之后,夏衍仲赌气似的坦白:“我说我对你不体贴,在外面招惹荤腥……错都是我的。”他略幽怨地瞥一眼莫安安,“你跟那谁的事,我一句没说。”
莫安安听这话心头一跳,眼睛不敢直视夏衍仲,强撑硬气问:“什,什么意思?”
“除夕你跟敖衡在一起过的吧,我都知道了。”夏衍仲一句话说完,又不忍似的接着补充道:“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敖衡这人就是一笑面虎,诡计多且心黑手狠,连自己亲哥亲爸都算计,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莫安安阴沉着一张脸:“不劳你操心。”
夏衍仲还想说什么,但觑着莫安安的神色,什么也不敢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长久未见有了新鲜感,还是因为有敖衡这种高阶对手加持,他现在看莫安安,觉得她魅力十足,内敛的性感甚至更胜柯燃这等尤物一筹。不免又在内心唾骂过去的自己不知好歹——他条件优越,再找女人是不难,但要再找一个同等漂亮、知冷知热、伺候完他还会孝敬公婆,又不图他荷包的,却并不是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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