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长相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梦里等花开
“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的也是门前有一棵皂角树,不过和这棵不一样,它这里有个交叉。”陈文竹边说边指着树比划。
“我知道在那,你走反了。那是在十八巷,你走到七巷来了。”
“那我该往哪边走”
女孩对陈文兰说:“我把皂角捡好后送你过去吧。”
“好,我帮你一起捡。”
等到女孩将陈文竹送到家门的时候,两人已经成为无所不谈的好友。陈文竹知道这个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女孩叫兰羚,比自己小两个月却和自己一般高,从小生长在福临坊,父亲在这一带做牙人,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在书院读书。
傍晚,姐姐、姐夫回到家中,陈文兰去厨房做了饭。吃饭时对陈文竹说:“富春坊的柳大娘,办了个纺织班招收七岁到十二岁的女孩子学习织布。
过几天我打算把你也送过去,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我和你姐夫每天都要去店里,早晨起得早赶不及做饭,以后每天给你一文钱你去买个烧饼吃。”
早晨起来陈文竹看见桌上放着一文钱,犹豫片刻还是将钱放下,想着现下自己是在姐姐家生活,再花她的钱不好,自己少吃一顿也不打紧。锁好门出去找兰羚玩。
兰羚打小就住在这里,对周围甚是熟悉。两人见面后牵着手边说话边绕着巷子逛,好让陈文竹认路。陈文竹告诉兰羚自己要去学织布,兰羚说:“我也要去学,不过是学刺绣。你和我一起吧,我娘说织布很辛苦的。”
“我不好跟我姐说。”
“那我回去跟娘说,我也要学织布,这样我们就在一起了。”
陈文竹回到家时,陈文兰站在堂屋看着她,“这么大的人了,我们出去忙了一天,你都不知道把水缸的水挑满,还要等你姐夫回来去挑水。”
在家时,家中只有大哥去河里挑过水,平常都是母亲掏上两三文钱请人挑水。她并没有挑过,当下也不争辩,只是去拿出头天姐夫用过的水桶担子。
陈文竹个子低,用扁担将桶上的绳子绕了好几圈才能挑起水桶,陈文兰看着实在不像样,去耳房拿了个小些的木桶出来说:“水井就在出了巷子右拐进去就看到了,离得也近,你一次少提点,多提几次。”
幸好今天兰玲带着她去看了公用的水井。她人小力弱,开始时贪心提满一桶,走两步停一下,后来学聪明了一次只提大半桶。
陈文兰进到堂屋看到早上放的一文钱还在,拿起放到口袋中并没说什么,此后也再没放过钱。
刘成义回家后见水缸满了对陈文兰说:“我都说了等我回来去挑,你怎么还是去挑了。”
“是小妹去提的。你忙完一天回来也够累的,赶快洗把脸过来吃饭。”
陈文竹早饭没吃,中午饿得急了,吃完一碗后又去添了饭,陈文兰看看她说:“你看你一个女孩子长得这么胖,多不好。你吃的竟比我都多,快赶上你姐夫了。”说完笑了起来。其实陈文竹并不算太胖,只是她脸圆,显得肉乎乎的。
陈文竹好歹也是半大的小娘子,被姐姐嘲笑,尤其还当着刘成义的面,羞耻与委屈让陈文竹感到一阵难堪,低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陈文兰见了生气道:“我说了什么值得你给我摆出这副样子打小在家就这样,动不动就哭,为你这哭,害我们挨了多少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成义坐在一旁只是低头吃饭。陈文竹不敢哭也不敢夹菜,将碗中白饭几口吃完,收拾桌子洗完碗后,呆到自己房中再不出来。
陈文竹自从听到父亲说养不起他们后,心中便深怕家人会不要她。姐姐接她来成都,她以为姐姐和母亲一样,渐渐忘记了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此刻,恐惧如毒蛇一般再次爬上心头,母亲没有了,自己要是太能吃,姐姐也可能会不要她。
再到吃饭时陈文竹便将自己碗中的饭盛得和陈文兰的一般只有半碗。
第二十一章
陈文兰店里是卖山货干果的,在店中常吃些零嘴,自然饭量小。陈文竹早饭不吃,中午晚上又不能吃饱,这般过了两日实在饿得发慌,收拾完厨房后见碗柜中有两节煮好的山药,便拿了一节吃了。
待到晚间刘成义饿了,陈文兰说:“我给你煮了两节山药填肚子。”
刘成义去了灶房一看说:“只有一节呀!”
陈文兰气得冲到陈文竹屋里吼她:“你长本事了,还敢偷吃东西。”
陈文竹低声分辨道:“我有点饿才吃的。”
“你还有理了,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姐,我不是顶撞你。”
陈文兰更是生气:“你还要狡辩,我哪顿饭没有让你吃你会饿得要去偷吃。”
陈文兰见她不再顶嘴又道:“我为家里做得太多了。刚嫁人不到两个月,娘都不曾为我考虑一下新妇难当,就带信来说家里欠了账要还。
我那时刚接铺子四处亏本,把嫁妆银子全部贴了进去都不见起色。老天爷啊,让我到哪里去弄钱厚着脸皮让你姐夫去找人借,才给家里带了回去。”
陈文兰越说越觉委屈:“才过得一年多,父亲又带信来要让我替父养女。如今你又让人这么不省心,我是不是要把命都搭给家里才够啊”
陈文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象她这样没娘的孩子就是个拖累。她一边怪自己不该吃那一节山药,一边又委屈,要是娘还在,她也不会到姐姐家来生活,他们谁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父亲就将她推给了姐姐,现如今姐姐又开始嫌弃自己。
懵懂的她,从姐姐的话中,开始忆起娘临去世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娘送姐姐去泸州时,本来是要进货却空手回来,周大娘说娘被贼人偷了钱,那时娘应该是把进货的钱丢了。
那段时日铺子生意冷清,娘应该是找周大娘和成衣店的老板借了钱进的货。后来娘身体不好老是头痛,刺绣比以前慢了许多,家中挣钱也就少了。
娘是个好强的人,不愿欠别人钱太久,因此才会想到找姐姐要钱还帐。姐姐抱怨娘不体谅她,可娘那时也是没办法啊。
父亲不要自己,又不是自己的错,父亲连哥哥们也都不要的。
其实陈文竹是羡慕陈文兰的,她能帮上母亲,而自己却一无是处,一文钱都挣不来,还只能拖累别人。
第二天兰羚前来找她,见她眼睛红肿忙问怎么了陈文兰开始不肯说,问急了眼泪掉下来才哭着说了挨骂经过,兰玲拿出手帕帮她擦干她眼泪说:“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得先去提水。”
“那我帮你提完水我们再去。我听哥哥说东御街开了一家卖绢花的可漂亮了,咱们去看看。”
“我陪你去,可我没钱买。”
兰羚笑着说:“我也没钱买,所以咱俩是去看看呀。”
两人牵着手逛街,陈文竹指着前方的招牌问:“那个字念什么什么云客栈”
兰羚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皛云客栈,“音同大小的小,你也识字啊”
“嗯,我娘教我的,后来她去世了就没人教我了。”
“哪你读了什么书”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会背了。”
“那几本我也读完了,现在我爹教我学《论语》,干脆我学了以后再教你吧。”
“那太好了。”陈文竹喜得眉开眼笑。
兰羚也兴奋地当即给她讲解起来,一副小先生的模样,“皛意指皎洁,明亮和乐的样子。你知道‘皛饭’的故事吗”
陈文竹摇头。
“就是只吃白米饭、白萝卜和白盐,三样都白,所以叫皛饭。”
说完后俩人呵呵直乐。
在陈文兰家住了七八日,陈文竹也慢慢适应了。陈文兰家中烧的是煤炭,陈文竹跟着学会了烧炭火,用煤面与黄泥和成炭巴封火。
下午陈文竹把灶台的炭巴撬开,坐了一壶水在上面,陈文兰领着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稍胖的妇人,妇人手中还牵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一起走进来。
陈文竹忙迎上前去叫了声姐,陈文兰介绍说:“这是你姐夫家堂嫂,她家就在这排房头第一家,你就叫李嫂吧。”
“李嫂康安。”陈文竹行礼问安。
李嫂笑着点头,对陈文兰说:“你妹和你长得不像,是不是亲的啊”
陈文兰也笑:“是亲的,你没见她刚生下来的时候黑乎乎的,长大还秀气点啦,不过一看就是个乡下丫头。”
二人边说边去了堂屋坐下,陈文竹去灶房冲了热茶端过去,刚迈过门槛,那小女孩摇摇晃晃冲她跑过来,陈文竹喊了声“小心。”侧身避让时杯中热水溅到手上,又低声叫了句“啊,烫死了。”快步走到桌前将杯子放下。
李嫂扁扁嘴瞟她一眼,过去抱起孩子说:“不坐了,我回去了。”
“你回去也没事,坐会儿咱俩聊聊天。”陈文兰劝她。
“今天没心情,改天你去我家吧。”
陈文兰送她出门,在巷子里两人站着又说了几句。
陈文兰回来后表情奇怪的看了陈文竹几眼并不说话,陈文竹心神不宁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刘成义回家后大家开始吃饭,陈文兰开口将刘嫂子来发生的事情学给刘成义听,对陈文竹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帮着家里干活挣钱。你呢却连话都不会说,冲着那么小的孩子说什么‘小心,烫死了。’”
陈文竹说:“后面那句不是对她说的。”
“不管对谁,你都不该说。”
陈文竹想想自己当着客人这么说也确实不应该,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听着陈文兰教诲。
“你端水就端水,怎么就能烫死言多必失,少说话总是没错的。还有你每天梳头,非要跑到我屋里照镜子,你长得漂亮吗亏得你和我长得不相,我要长成你那样,我都没脸照镜子。再说你现在这个坐相,塌着腰像个妓女似的。”
陈文兰一训斥陈文竹,陈文竹便会低头弯腰,似乎这样自己可以缩小一些,减少一点存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她已懂妓女绝非什么好话,面上不敢顶嘴,心中却有些发冷,自己才来姐姐家多久,姐姐已经如此口不择言地骂她了。
第二十二章
晚上陈文竹回到房中,思考着今天的事该是姐姐嫌自己话多,以及去了她的卧房照镜子。家中只陈文兰房中有一面铜镜,自己梳头也熟练了,不照镱子也可以。
此后她在家除了喊人再不多话,房间也只去必须去的堂屋、自己的卧房、灶房,当然还有茅房,其他房间只在打扫清洁时才进。她谨小慎微地活着,父亲已经不要她了,除了姐姐这里,她无处可去。
陈文兰眼看该去柳娘子那里了,将自己在家时做的几身旧衣服拿出来给陈文竹说:“你拿去改一改,明天去见柳娘子的时候穿。”
陈文竹记得这是姐姐出嫁的时候,母亲亲自去挑选的布料做的。“姐姐,这么漂亮的衣服你都不穿了吗”
“这些衣服不适合我了,你穿吧。”
陈文竹高兴地回到房间,拿出针线将袖子和裙边改短,忆起母亲在李娘子处挑选这些衣料的时候,李娘子在一旁笑话娘说:“知道的是你要嫁女儿来买布做衣服;不知道的看你这挑剔的架式还以为来砸摊子的。”
想着想着陈文竹哼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娘当年教她的曲子,可惜没有教完。
突然听到陈文兰高声喊她,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跑到堂屋见陈文兰坐在桌前,桌上放了一盘荔枝有些已经发霉,堂屋一角的柜子门敞开着。
陈文兰一见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天天在家翻东西吃吗这荔枝都放坏了怎么不拿出来吃。”
“姐,我没有翻过东西吃。”陈文竹试图解释。
“你没翻过,那当初碗柜里的山药不是你翻着吃的不是你的钱买的真是不知道心疼,东西放烂了都不管。”
陈文竹伤心地说:“我根本都不知道这个柜子里放着什么东西。”
“你天天擦柜子,你能不知道里面有吃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每天擦的都是柜子外面。”陈文竹委屈道。
“我说了多少遍了,你还给我顶嘴。你懂不懂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字我都是教过你的,你好好地给我想一想。”
陈文竹低着头不再言语。是啊,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明摆着这盘荔枝是陈文兰藏起来不想让自己知道,结果放久了她自己也忘记了,心疼这一盘荔枝便对自己发作一番。
自己不识时务和她讲道理,说得越多只怕是越让她讨厌自己。陈文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想活着便只能是寄人篱下了。
次日一早,陈文兰带着陈文竹来到富贵坊,柳娘子家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四十多个七到十二岁的女孩子在前院分成四排站着。
柳娘子只收二十人,挑了十八个长相气质都比较沉稳的孩子后看到了陈文竹,见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式样明显并不是她的,但是这孩子的脸上那双灵动的眼睛像会说话一般,此刻正紧张地盯着自己。
她其实不想挑这种看起来好动机敏的孩子,但最终却不忍让那双眼睛漫上失望,将她和另外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孩子留下,凑够了二十人,随后让孩子家的大人去交钱,每人每年四百文一共要学两年。
柳娘子带着这二十个孩子穿过左侧长廊来到二进的院子训话:“太聪明的,我这里不要。你们中间有些小聪明,爱耍心眼儿的趁早站出来回家去,免得白花钱。喜欢打闹坐不住的,现在也可以回去。”
训完话以后带着他们先熟悉环境。这两年她们将要在这个院子里,学习从制线到织布的所有过程。
陈文竹听其她姑娘说隔壁院子办的就是锦绣班,顿时高兴起来,兰羚和自己离得好近。
陈文竹下了学就跑到隔壁院子门前等着,过得不久兰羚也从里面第一个跑出来。俩人高兴地拉着手跳着转圈,兰羚说:“以后我们上学下学都一起走。”陈文竹用力点头说好。
上次兰羚回家并没能说服母亲让自己去学纺织,俩个女孩还伤心了一场,谁知道她二人离得这么近。下学时间尚早,兰羚便拉着她从东门出了成都到城外玩耍。
走过护城河,周围空旷辽阔,远远有一圈树林围着成都城,兰羚说:“这里是羊马城,平常还有放牧的。远方那些树是芙榕树,就种在羊马城边的矮墙上。等到芙蓉开花的时候那才叫漂亮呢,可惜走起来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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