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长相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梦里等花开
陈文竹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天高地远,人置身其中是如此的渺小,小得她只看得见天地而忘了自己。
总的来说,陈文竹在成都的生活是充实的,她珍惜在柳娘子家的学习机会,心里已经明白,将来自己要想养活自己,纺织麻布换钱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陈文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平常上完了柳娘子的课,回到家擦桌扫地的时候要默想一遍,躺到床上也要反复回想来加深记忆。
若是时间充足,她会和兰羚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里边逛边听兰羚讲《论语》。
一日,陈文竹在家刚把米饭煮好,刘成义和陈文兰一起回来,刚进院子刘成义便说:“今日我来炒菜,娘子先去歇息。”
陈文兰板着脸一言不发进了堂屋。陈文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端进堂屋放到桌上,正要退出去时,陈文兰冷哼一声道:“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家,你说你到底能干啥”
陈文竹停住脚不敢再动,垂首站立,心中自嘲一句,“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什么活不是我干的还要没日没夜地绣花挣钱。你们一个个除了张着嘴等着吃,一样都不会。”
陈文竹如今已知道陈文兰生气时的无限夸大,她承认陈文兰比自己聪明能干,但要说她九岁就能挣钱、家务活全干她是不相信的。可惜那时自己才一岁,什么都不记得。
“父亲脾气不好,打牌输了回家就找事,我挨了多少骂好不容易长大嫁人了,还要拖个妹妹养着。”
第二十三章
陈文兰诉说了自己自小就活得不易后,再看陈文竹不禁更是心烦,“你看看你扫的地,跟鬼画符一样。我刚结婚就把你接来养,我也认命了。只求你能让我省点心,可是你呢你看看你干的事情。”
陈文竹仔细盯着地面,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痕迹,她已习惯了不申辨,以后每天多扫两遍也没什么。
刘成义炒好菜端来,对着陈文兰做低伏小地哄着,“我下次一定不会再送了。”
“也不是不让你送,差不多就行了。逢年过节哪次没有送去给他们吃铺子有新货你还要送,你倒想想,你家里这两年给咱们送过什么”
陈文竹心想,“这是城门失火,殃及自己这条小魚了。”
当陈文兰因为她说话嗓门高,走路姿式不好看,坐得不够端正,人长得土气训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再顶嘴了。
陈文兰一次次地训斥抱怨不过是借题发挥,只要她依附陈文兰一天,恐怕站在这里活着就是错,只是她依然会控制不住流下眼泪。
哥哥姐姐都说她打小就爱哭,从记事起自己确是经常哭。就像现在,她根本不敢去想娘,一想便会忍不住流泪,既是哭娘,又是哭自己。
七月,兰羚和陈文竹俩个人休沐时拉着手出了城门去城外玩耍,她俩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躺在草地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天说着地。
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还有小女孩的哭喊声。两人翻身起来循着声音看过去,见一条黑狗咬着一个篮子,一个小女孩死死抓住不放,吓的直哭却依然不松手,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锦衣公子在高喊着:“夜狼,快抢过来,使劲啊。”
陈文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要砸过去,此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个穿着粗布蓝裳的男孩,右手抡着一根棍子对着狗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黑狗被打后,呜呜叫着躲到了锦衣公子的身后。
锦衣公子喝斥道:“你是谁敢打我的狗。”
男孩毫不示弱:“野狗咬人,为什么不能打”
陈文竹与兰羚跑过来扶起摔倒在地的小女孩,见她约有六七岁,穿着一身缀满补丁的衣裳,此时她看着篮子和篮中的花在争夺间已经揉烂了不能再用,呜呜的哭了起来。
听到锦衣公子还在说:“我的夜狼又不是野狗,再说它也没有咬人。为个破篮子,有什么可哭的。”
陈文竹站起身看着锦衣公子说:“她的破篮子能给自己换来钱,你呢除了别人给你的,你能自己挣吗”
锦衣公子不服气道:“我爹娘又不是别人,他们给我的就是我的。”
陈文竹嘲笑道:“只是你的爹娘比她的爹娘好点,有什么可骄傲的又不是你比她强。没了爹娘你连一文钱都挣不来,人家却能用这破篮子去挣钱。”
“说得好像你能挣钱似的。”
“我不能,所以我才不会像你,去欺负比自己小却能挣钱的人,他们比我们强得多。”
锦衣公子见自己说不过她,转头责问那个男孩说:“你凭什么打我的狗”
男孩说:“狗仗人势,就是该打。”
锦衣公子不服,“那你不应该打狗,它仗得是我的势,咱俩来打一架。”
三个孩子看锦衣公子十一二发,头戴发冠身着湖蓝色丝绸长衫,青带束腰系一白色玉佩,便知道他非富即贵和他们不一样。那男孩明知自己惹不起他,但是又不愿服软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担心他们真的打起来,陈文兰说:“打架争输赢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如打石砖算输赢。”
“什么是打石砖”两个男孩子同声问道。
这个游戏是陈文竹在陈家村时村里孩子们常玩的游戏,将一块土砖竖立在地,砖上方置一小石块,然后双方离开几丈划线为距,个人自己挑选一石块拿到手中,站于线后用手中石块将砖上的石块打飞,砖能不倒者赢。
若双方击飞石块后砖皆保持不倒,则看石块离砖的距离近者赢;如果能把砖打翻使石块落地,而对方什么都没打中,那也算赢。
他二人一听倒也觉有趣,时下人们不论士大夫还是民间大人孩子都好玩投壶,陈文竹这个输羸比起投壶更简单直接。
锦衣公子掏出十文钱给卖花小女孩说:“花和篮子算我买的,你也别哭了。”小女孩原是来城里卖花,卖了半晌都没人买,无奈出城准备回家。
遇到锦衣公子带着狗在城外闲逛,那狗见了女童不知为何狂叫不止,女童害怕,用手中篮子遮挡。锦衣公子一时兴起呼狗去抢,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此时接过钱,谢过几人后回家去了。
两个男孩兴致勃勃去挑选自己要用的石头,找到后摆开阵式比了起来,三局两胜后布衣男孩胜,锦衣公子不服还要再打,陈文兰看时间已晚该回家了便说:“本来说好一局定输赢的,后来又改成三局两胜,还要再打下去可没完了,我们要回家了。”
锦衣公子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便说:“那明天我带上东西来比投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游戏赢了也不算。”
布衣男孩道:“我没时间,明天还要上学。”
兰羚问锦衣公子,“你不用上学吗”
锦衣公子说:“逃一天课不就行了,别告诉我说你们都没逃过课。”
见三人一脸诚实地看着自己便知道他们还真没有逃过课,妥协道:“要不我们下次放假再来”
于是四个孩子约定,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再来。
下一个休息日,四人如约又聚在羊马城,不过这次锦衣公子带了个小厮帮他拿着投壶用具。四人到齐以后,锦衣公子先拉着布衣男孩比起了投壶,三局两胜后锦衣公子赢,他满意地哈哈大笑。
小厮将带来的布铺到地上,四个孩子坐在上面,彼此这才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锦衣公子叫楚彬,长得剑眉凤目,今年十岁,在家行四。三人觉得这个彬字却与他不符,长得算文质彬彬,不过看他那天的架势可不像。
第二十四章
布衣男孩叫高子青,生得俊朗洒脱,今年也是十岁,不过比楚彬月份大些,在家行三。四个孩子中数他最高,都觉得他这姓实在是合适。
陈文竹九岁,小名叫陈小妹;兰羚最小家人只是叫她阿玲。
锦衣公子笑着对陈文竹说:“你这小名不合适,你叫小妹,那她比你小,也叫你小妹吗”
小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陈小妹也头疼这个问题,遇到比自己小的该怎么叫自己才合适“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叫你小竹吧。”说完又笑嘻嘻地道,“听着像小猪。”
陈文竹悲催地看着他们几个,难道自己跟小猪有仇吗她小时已经被哥哥姐姐们嘲笑过了一次,小猪就小猪吧认命了。
兰羚却不愿意,“不行,要不叫小文。”
“那还不如叫蚊子呢,我说的是文学的文,刚好你名字里有这个字。”楚彬见陈文竹瞪着他,慌忙解释。
三人一阵大笑,陈文竹假装叹口气,“不管什么蚊子都比小猪好吧。”
此后四人约定每月第一个休沐日,大家到此相聚一日,若有事不能来也无所谓,下一次约定之日再来即可。
柳娘子的课也和书院一般逢十和月尾一日各放假一天,五月九月各放假一月。柳娘子在检查完姑娘们的纺线成果后,宣布九月放假回家,一个月后再来。
自放假以后,陈文竹在家都是提前把米饭做好,等陈文兰回来做菜的时候在旁边打打下手,饭后洗涮完毕便躲在自己屋里再不出来。
有时陈文兰回来得早一些,她会喊上李嫂一起到家来闲话些家长理短,陈文竹端茶递水间也常听得几句。
这天李嫂又跟着陈文兰回来,她二人见天气不错,端了椅子坐在天井旁。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刘成义的父亲刘大郎,李嫂故作神秘地说:“妹子你怕是不知道,当初你公公为啥会到泸州去定下你这门亲吧”
陈文兰还真不知道,连陈文竹听得这话也靠近灶房门细听。
李嫂子没让二人等太久,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时你婆婆先后给成义说过两回亲,成义都嫌人家姑娘不好看。也是该着他有福气,最后娶了妹子这天仙般的人才。”
“说话就说话,嫂子打趣我干什么”陈文兰有些不好意思。
李嫂笑了几声,“后来你公公也怀疑是后娘心不正。”
“啍,她一向就是面慈心苦。”
“谁说不是,亲的后的能一样吗正好你公公去泸州进货时碰到你爹,他俩年轻时都在泸州打拼,情义自是不同。主要啊,还是你公公钦佩你母亲的为人,说是仗义疏财,实为女中丈夫。又说女儿肖母,还怕成义配不上你呢。”
陈文竹在灶房听得心下戚戚。如今长了几岁,母亲当年的事情她也懂了几分。父亲因为此事责难了母亲一辈子,刘大郎却因此事促成了姐姐的姻缘,这或许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吧。
说完一段,李嫂话锋一转:“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你婆婆去年过年前打了一副金饰”
“记得,不过过年的时候,既没见她戴,也没见她拿出来。”陈文兰说。
“你傻啊,那样式一看就是年轻媳妇戴的。我当时以为她是给你准备的,不想前几天我见你那已经出嫁的小姑子戴上了,这后娘的心真是偏得拉都拉不回来了。”
“那些东西我根本不在乎,不过是她这事做得伤人心。”陈文兰气愤道。
“谁说不是呢,这女儿都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了,还把刘家的钱财往外搬。”
该回去做饭了,李嫂起身回家。陈文兰炒菜的时候就开始摔摔打打,陈文竹尽量躲着不出现在她眼前。
刘成义进了家门,陈文兰冲他发脾气,“每次我说你娘不行,你还和我争。‘她不错,对你挺好的。’你瞧瞧她做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忙着把家里的钱拿去贴。倒是我这做儿媳妇的,一分也捞不着。”
刘成义也不回嘴,只跟在陈文兰身后陪着小心。
吃晚饭的时候陈文兰对陈文竹说:“我八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母亲在灶台做饭了,遇到父母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得自己一个人做饭,那时候个子低,还得垫个凳子。你现在都十多岁了,还什么都不会做。”
陈文竹在心里想着自己现在九岁,明年正月才十岁,却没敢说出来。
陈文兰又说:“你是有福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弟弟妹妹的衣服都是我洗,如今你只需要洗你自己的衣服就行了。”
停得片刻吃了口菜又说:“你从来都不想想,我们一天在外面有多辛苦,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还要赶回来侍候你,给你做饭吃。”
谈话停下后,桌子上异常安静,陈文竹低着头只是咽着碗里的白米饭,刘成义边吃边给陈文兰夹菜。
当夜,陈文竹深深地做了反思,姐姐出嫁时她七岁,当时只学会了简单用针线。娘自姐姐走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每天只是教教自己识字,自己不忍给母亲添麻烦,只是一个人将学过的东西反复练。
记得姐姐十三岁时便能帮着娘刺绣换钱,轮到自己是没这样的本事。识得几个字又换不来钱,何况她拿笔写出的字也羞于见人。
陈文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挣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多干点活。陈文兰早说过他俩的衣服不许陈文竹碰,挑水洗碗打扫房屋是已经做惯了的,不如以后自己把炒菜也做了,这样他们回到家就可以吃饭,姐姐心情也会好点。
第二天上午陈文竹在家算好时辰,在姐姐姐夫进家门前将饭菜炒好。毕竟打小常见母亲教陈文兰,后来陈文兰出嫁后,她又跟着打下手,虽然没有亲自做过,但见得多了做起来也像模像样。
尝了尝菜,嗯,盐味刚好。
陈文兰进了堂屋,一见桌上摆着的饭菜便拉下脸也不说话,刘成义看起来倒很高兴。坐到桌子前,看着饭菜说:“快吃吧,看着还不错。”
第二十五章
陈文兰拿起筷子后没有动,陈文竹坠坠不安地等着她品尝。
刘成义先吃了一口笑着说:“炒得还行,你也快尝尝。”
陈文竹心下一松,却见陈文兰将手中筷子往地上一摔道:“你没吃过好东西是吧就这样的东西也能叫还行还有你。”
说着转向陈文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在外面挣点钱容易吗累死累活一天挣不了几个钱。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还要糟蹋我家的粮食。我求你,你安份点、听点话,你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刘成义站起来说:“我去给你重炒个菜,不吃可不行。”见陈文兰瞟他一眼并不言语,转身去了灶房。
陈文竹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看看你这鬼样子,还有脸哭。从小到大,一说你就哭。你知道家里人有多烦你,连你二哥他们提起你来都恨得要死。你就是成心想气死我,你给我滚出去,从我家滚出去。”
在家里时母亲气急了也是温柔地和她们讲道理,父亲脾气暴戾但是对陈文竹却从来没有高声呵斥过。陈文竹原本吃住在大姐家就觉得羞愧,听到陈文兰喊她滚出去以后异常委屈,含着泪茫然地咽了一口白饭。
陈文兰顿时怒不可赦,一把夺过她的碗扔到桌上,“吃,你就知道吃,我气成这样你还能吃得下,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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