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斜阳映酒
小护士总算松了一口气,动作熟练的推了半支药就拔了针,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东西出去了。临走还特地瞄了谢情一眼,生怕被她又追上来似的,替两人把病房门关上了。
谢情根本没看那个小护士,反而盯着程拙砚的面容,若有所思地问:“你不是第一次给他下这个药了吧?开始多久了?怎么下的?口服?针剂你应该还做不到…肯定是在回国之前,对不对?”
她每猜一句,夏希怡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谁告诉你的?许丞发现了?他知道多少?”
谢情没答,反而说道:“许丞不知道?难怪…”
夏希怡脸色又难看了叁分,“有话直说,少给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谢情并没有直接回答。
她的目光在夏希怡和程拙砚之间流连,仿佛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你们夫妻的事情,我一向置身事外,只求自保,所以我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现在说的,都是推测。”
“你说。”夏希怡的神情有些复杂,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外面有人守着,没人会进来。”
“他这趟回国,我觉得他情绪上没有以前稳定,做事情也比以前激进许多,以至于今天一早我去见他,他激动之下把枪都拿了出来…”
夏希怡一听见她和程拙砚的事情,心里头就不舒服,示威一般握住了程拙砚的手,却没有打断谢情的话。
谢情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莫名的感慨,“我一开始以为是不是德国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他发现我和男朋友感情很好,而他一向争强好胜,所以才会这样。可刚才看见那支药,才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最普通的戒断反应。难怪他情绪不稳,睡不好觉…嗯,我还见过好几次他手指在发抖。所以我基于这些,猜测是回国前已经小剂量的使用了一段时间。你刚才说许丞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俩回国的时候都没有带这个药。大半个月,足以出现这些反应了。你用了多久?他现在记性怎么样?”
“谢医生,”夏希怡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喊她,“我倒小瞧你了,想不到你除了会打架,竟然也有脑子。”
何处是归途 药
谢情的心跳的很快,有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
夏希怡的声音冷冷地,“既然你猜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没错,小剂量,就是你刚才跟护士说的,2毫克,用了好几个月了。不过,谢情,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又敢动枪,又敢跟着我用药。我以为你只会跟男人跑呢。”
谢情懒得理会她话里的讽刺,整个人脱力了似的靠在沙发里头,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我这不是胆子大了,我这是有出息了。&
她垂着眼睫,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他总说我没出息。说了我这么久,我也该有出息一回了。&
夏希怡眼尾扫了她一眼,抚摸着程拙砚的手顿了一顿,又听见她说:&
他还总说,我这人脾气虽然不好,心地却又太好,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我一退再退,他却越逼越紧,我不知道还能退到哪里去。倒是你,你爱他爱的要死,居然舍得药他?&
&
这个药效是真不错,&
夏希怡并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望向仪器的指示灯,&
是从什么开始的呢?可能是事情很棘手吧,他有一阵子变得挺暴躁的。不过他这个人么,你也知道,要面子得很。暴躁起来也就是那样,面子上不大看得出来,可是林管家说他经常睡不好,我就很担心。&
&
所以你就给他吃这个药?不对症吧?&
谢情皱起眉,不敢苟同,&
你咨询过周医生么?&
&
哼,就知道个周医生。&
夏希怡嗤笑了一声,&
周医生一门心思只给他卖命,我才不耐烦跟他打交道。谢情,我们这样的家庭,有的是人手。你跟了他这么久,这都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谢情,又加了一句:“你这样的女人,脾气不好,又不关心他,还上不得台面。他到底看上你什么?”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叁的贬低自己,谢情就有些不高兴了,回敬了一句:“这么久不见了,你这一聊天就跑题的性格,倒是一点儿没变。”
夏希怡脸色一黑,就要发作,又听谢情说:&
你说的很对,我就是懒得知道他的事情,才会这样倒霉。我要是早点儿知道了,就不会被他逼着回来了。&
可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就真的会想要知道程拙砚的一切么?
他的过往,他的秘密,他的一切不为人知的安排……
不,她不会想的,她从未打算过融入他的生活,因为那不属于她。
她也许曾经迷茫过,可是自从她遇见了贺远唐,她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欺诈,没有秘密,简单而市井,平淡而无趣。
她想要深夜的一碗热粥,想要漆黑的电影院里的拥抱,想要各自偏安一隅,偶尔抬头相视一笑的时刻。
她在这一刻无比的想念贺远唐,想念她和他那间小小的公寓。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她必须弄清楚,到底在程拙砚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像你说的,有人为你所用,那一般医生听说失眠焦虑,也不会轻易就开这个药啊?”她试探着问,“你到底找的是什么人?”
“我的事情你少管!有效就行了!”夏希怡瞪了她一眼,“反正有一阵子他爱吃宵夜,我就让女佣在他宵夜里头偷偷放一点点。他不光睡得好了些,精神也好了,连脾气都温和了许多。”
“脾气温和?那是药物作用,让他的大脑没有那么活跃,不是温和,是反应滞后。只不过他以前太聪明,脑子太好,你们才不觉得是他反应慢了。”谢情说。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那个样子!”
谢情看着她狰狞的脸色,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给她讲药物作用于大脑的机理,还是讲药物对于大脑的长期损害。
还是这样愚蠢又任性啊。
一定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可是她不想管,谁知道背后的水有多深。
于是她只问:“那你今天突然跑来给他下这么大剂量,是要做什么?你喜欢他脾气好,一下子弄死了,可就彻底没脾气了。”
说到这个,夏希怡就放开了程拙砚的手,神情纠结而哀伤,“我爸的疗养院昨天叫我们去开家庭会议了,他不会好起来了。他们给我看了个什么大脑的图,因为中风,有好些地方都黑了,医生说黑的地方不会恢复了。他要一直那个样子,傻乎乎地坐在轮椅上发呆了。你知道我爸是个多意气风发的人吗?你知道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头有多难过吗?”
“所以你打算让他也这样?”谢情指了指程拙砚。
跟曾经带了一车人跑来别墅找她麻烦那一回,可真是如出一辙。她想,看着变精明了,原来还是一点儿长进没有。
程拙砚机关算尽,最后被本家逼着娶了这么个女人,算不算因果报应?
夏希怡被谢情问到了根子上,愣了一愣,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哥哥,还有我妈都骂我,说都是我害得爸爸这个样子。可是我能怎么办啊?我就是喜欢他!我也把他弄成一样,然后我照顾他下半辈子,还不行吗?”
谢情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叁分同情,叁分悲凉,还有叁分焦躁。
也有一瞬间的后悔。
也许刚才闭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程拙砚心脏衰竭死在医院里,也许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夏希怡捂着脸,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谢情,你刚才减了药,会怎么样?”
“怎么样?最普遍的情况就先是昏睡,醒过来了也许会表现得很平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但是如果继续用药,记忆力会慢慢减退,记得以前的事情,却不太记得最近的事情,再长期下去,也许会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哦,对了,最要紧的事情,”谢情看了一眼夏希怡的腹部,“你有孩子没有?”
“你什么意思?“
“这个药最大的副作用是性欲减退。“谢情的语调非常平静,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人,“你整天我们这种家庭怎么怎么样,你们这种家庭,没孩子不行吧?”
她以为夏希怡会先停药,或是想办法换药,没想到她居然扯着嘴角,露出细微又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你别管,说到要孩子这件事情,我比你有办法得多。”
谢情无言以对,心底涌起一阵诡异的寒意。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她想,这些人都疯了。
“夏希怡,我想走。你也不想看见我,对不对?许丞他们不让我走,你肯定有办法。”
“也不是不行,”夏希怡想了想,斜了她一眼,“帮我做成一件事情,我亲自送你上飞机,保证他再也不去找你。”
“你说。”
……
程拙砚仍在沉沉地昏睡,神色安稳,胸口有规律的起伏,往日里沉郁锋利的气势消失殆尽。
黄昏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光线从窗口照进来,将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勾勒得格外温柔。
他丝毫不知道这两个被他改变了生命的女人,正坐在他身边,仔细的讨论他的命运。
何处是归途 夜话
其实谢情跟夏希怡并没有谈太久,算起来,跟她平时见一次病人的时间也差不多。她和她背后的人有很复杂的计划,需要她帮忙的只是一些简单的事情。
可是有一种无法抵挡的疲惫从心里涌出来,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以至于她回到家的时候,连晚饭都吃不下。
时隔这么久,湖畔别墅里的佣人居然都没有换,还是原来的那一批。
他们似乎都晓得谢情和程拙砚的纠葛,因此并没有一个人故作关心地跑来问她程拙砚怎么样了。
这样最好。
谢情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窝在靠窗的贵妃椅上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是夜色中空旷而幽深的巨大花园,不远处能看见流水淙淙的喷泉,欧式的青铜路灯在树荫间发出橘色的微光,四下里万籁俱静。
短短才几天啊,她想,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而她离开的这几年,又到底发生了多少变故。海德堡的一切像是一座表面华丽的宫殿,里头错综复杂地掩盖了无数腐坏的秘密。
她低下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荒诞不经地梦境。
突然,有一阵嗡嗡地声响,打破了一室死寂。
谢情抬起头,想起来是她的手机,她早上给季杭打电话来着。
现在国内都几点了?她算了算,爬起来去翻她随手扔在角落里的包。
屏幕上是她不认得的号码。
“喂?”她说,声音在静谧夜色里回荡,听着有些陌生。
“你在哪儿?”那人说。
谢情只听到这一句话,眼睛就忍不住的泛酸,喉咙里也像是哽着什么酸涩的硬块,让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是贺远唐。
她从没有存过他的号码,因为他们几乎不打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强自压抑的急切,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她反问,深吸了一口气,徒劳地想要压下翻涌的情感。
“我在家,你呢?你为什么不在?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你好些东西都收拾走了?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可随即又暗哑了下去,“…你是不是跟他走了?”
“…是…”谢情握着电话,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怕他担心,又急切地说:“可是我会回去。”
“嗯。”贺远唐与谢情一样望着窗外,不假思索的回答,“要是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他坐在客厅的大飘窗上,脑袋搭在玻璃上,低头看外头零星的行人。
本来他们是打算在陵溪住一晚再走的,可是他等不及,他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归心似箭过。于是他和季杭两个连夜往松州赶。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有哪里不对了。
玄关衣架上,她的大衣不在。
厨房里居然一尘不染。
她总爱晚上喝茶,茶杯却懒得洗,总是丢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他的心控制不住低往下沉,每走一步,都艰难得很。
然后他看见柜子上那盒糖不见了,看见书架上那本梁思成的书也不见了。
他又往卧室里头走,他送她的小夜灯也不见了。
他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他哥莫名其妙地叫他去平县救场开始,才是这场阴谋的序幕。
不是那个奇怪的舞会,也不是那天他找上门来的闹剧。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有一种一厢情愿地不甘心。
也许她只是为了躲开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呢?她也曾说过有个什么协会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叁天的培训。又或者她去了白楠哪里住几天呢?
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无法冷静的时刻,脑子里有无数荒谬的理由,而他居然为了逃避真实的答案,而笃信那些荒谬得不堪一击的借口。
可是他依旧相信她。
相信她不会离开他。
于是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按下早就背熟的号码,听见她亲口告诉他,那个无法逃避的唯一的真相。
至少她说她会回来。
那就够了。
他松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他问,“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觉得我像是一个走错了剧本的角色,这里的人都疯了,全都疯了。”谢情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又说了一遍:“全都疯了。”
“你呢?”贺远唐问,“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有一丝掩盖不住的落寞,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很想跟你说,别怕,有我呢。可惜我好像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谢情低着头,眼角虽然有一滴泪滑下来,却忍不住笑起来:“是呀,你为什么不能从天而降,把这里的疯子一个个都弄死,然后带我走呢?要你有什么用?”
“杀人不是犯法吗?”贺远唐的唇角也牵起一丝笑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是好人。”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觉得心里沉沉地,连气都喘不上来,可是一旦开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荒谬对白,沉郁的气氛就像是漫天阴云被撕开一个口子,露出一线金色的日光来。
“喂,国内几点了?”谢情问,“你也不睡?”
“凌晨四点。本来怕你着急,赶着回来见你,谁知道你不在。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睡得着?”
“对不起。我本以为不会再回去了,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你。”
“那现在呢?是又很快可以回来了?”
“嗯。他老婆要弄傻他,叫我帮忙。”
“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以为你只管把傻的人治好呢,原来也有反向操作的吗?”
谢情被他的话逗笑了,心头阴霾渐散,“他这个老婆,是个活在泡泡里的公主,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吧。他们要趁他大脑反应滞后的情况下签几个东西,程度不好把握。既要他糊涂得签下不该签的文件,又要他正常得看起来很像是能够做出正确而精准的判读。就像我刚才说的,疯狂的剧本。”
“唉,那看来以后我要好好守男德才行,我可不想傻。”贺远唐心里替她难过,却又不敢让她知道,随口开个玩笑。听见她笑了,才接着问:“你会不会很难过?要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头?”
“嗯,很难过。”谢情垂下眼睛,“一开始还很冲动,听说你出了事情,真的恨不得他死…”
“可惜杀人犯法,而你跟我一样,是个好人。”贺远唐说:“谢情,不是你的错,你别难过。”
他的声音,总是有种沉稳的,叫她安定的力量。
她的思绪在这一刻有一瞬间的漂移,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她对他讲起往事。
他也是这样,温柔而平静地在她耳边说:&
遇见他,不是你的错。&
心头涌起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酸涩得叫她难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带着泪笑骂了一句:&
什么谢情,叫姐姐。&
可这一回贺远唐却没有陪她不正经,反倒郑重地说:&
你不是我姐姐,我不要姐姐。谢情,我要的是你,是那个有着许多面貌的你,不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一样爱你。&
谢情握着手机,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闭上眼睛,鼻腔中带着奇异的酸楚,炙热的泪顺着冰凉的脸颊滚落,顺着脖颈,一直烫到内心深处去。
贺远唐陪着她沉默,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偶尔的抽气声,愈加郑重其事、缓慢而坚决地说:&
谢情,我爱你,我等着你回来。&
何处是归途 初夏
贺远唐说错了一点。
他怎么会没有用呢?
那一席夜话,将谢情从这场充斥了仇恨与阴谋的漩涡中拉了出来,使她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被疯狂吞噬。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拯救,而是陪伴。
无条件的,单纯的陪伴。
相信她,尊重她。
这一点,程拙砚永远也不会懂。
在谢情的干涉之下,程拙砚终究还是好端端的出院了。
许丞本来想带上她一块儿去接人,可是出乎意料地,谢情和程拙砚都拒绝了。
谢情是因为单纯地不想去。
程拙砚则是因为觉得自己病容不雅,不愿意让谢情看见。
谢情一枪崩碎了他的肩胛骨,照理说很应该再在医院里养一两周。可是他性格坚毅,药效过去,醒过来没几天,就不由分说地要求出院。
他独自搬回了大宅修养,打算等养好了才去见她。无论他们之间有过如何不堪的过往,他却始终想在她面前,保留完美的姿态,虽然他也知道,再无这样的可能。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谢情再一次看见程拙砚,整个春天都已经过去了。
她其实断断续续从许丞太太那里听过一些他的消息,比如他非要养好了才肯见她,又比如他中间因为太拼命,又大病过一次。
她也能从盯着自己的人手那里,猜出来他的境况,事情怕是一点一点的失控了。他对她的束缚随着时间松懈了一些,也听说周医生因为儿子考上了英国的大学,要离开一段时间;她甚至有好一阵子没看见过noah了,许丞说,他本就是斯图加特的本家派来的,近来又把他调回去了。
大厦将倾,谁都说不清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又或者命运早就写好了每一个人的未来将往何处去。
时隔好几个月,又一次见面,程拙砚并没有亲自开车,而是带了司机来,接了她一同往莱茵河畔去。
他在那里,有一座私家的花园,离他的那座码头不远,两人走得离河岸近了,甚至还能看见那艘漆着s.w.s的船。
他看起来依旧挺拔俊朗,因为天气渐热起来了,把西装留在车上,只穿着马甲和衬衫,又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
&
小情,真是许久不见了。&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握着谢情的手不肯松开,&
我等这一刻,等得心焦得很。&
谢情低下头:&
你想见我,说一声,有得是人送我去见你,何必等。&
&
不,你不明白。&
程拙砚略显得清瘦的面容浮起温柔笑意,&
我曾经也想过一出院就接了你去,好借着伤处,叫你心疼我几分。可是我实在又想与你从头来过,自然还是应当体体面面的来见你。&
谢情不置可否,&
你总有你的剧本,我跟着你演罢了,连送你进医院的那一枪,也是你的剧本吧?&
&
你那天对我说你明白的,那你就该知道不是。&
&
真的不是?你觉得我曾经差点死在你手上,所以想要也来一回,我们就扯平了,是不是?&
谢情叹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一颗巨大的梧桐,阳光将一树青绿的叶片映得通透,&
你想摆脱对我的一点愧疚,想还了我这一回,就能填平我们之间的鸿沟。&
&
你这么一说,看来又是我一厢情愿了。小情,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聪明?&
他苦笑着,还是换了话题,&
难得天气这样好,倒叫人觉得活着,也并不是全无意趣。&
他的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浅淡一些,像是漂亮的琉璃珠子。谢情看着他的眼眸,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那药物的其中一个副作用,是会引起情绪抑郁,何况他早就有过自毁的念头。
&
一厢情愿也好,填不平的鸿沟也罢。这一次,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又说,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的短期记忆力也开始受影响了。从他们下车,一路慢慢走到这里,他这样突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已经是第二次。
谢情苦笑,&
你把我看得这么紧,我想离开你都难吧?&
&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留下来。&
程拙砚说,&
就当是我自私吧,我做不到看着你走。&
他们在春日的河岸漫步,四下无人,只有一阵阵温暖的风,吹落一地或粉或白的玫瑰花瓣。玫瑰园似乎打理得不算太精心,半人高的花树下,颇有些杂草和淡黄的野花,还有些雪白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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