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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途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斜阳映酒
谢情弯下腰摘了一朵,用力一吹,看着雪白的小伞在暖洋洋的风里洋洋洒洒地飘往莱茵河上去。
& 喏,给你一个。& 谢情又摘了一朵大的递给程拙砚。
真是非常漂亮的一朵蒲公英,毛绒绒,圆滚滚的,在春日的暖阳下显得柔软又可爱。
程拙砚没有吹,只是出神地看了很久。
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连带着蒲公英的绒毛也跟着微微颤动。
& 蒲公英不是拿来看的,是拿来吹的,& 谢情说,& 你们这些有钱人啊,难道小时候连蒲公英都没玩过吗?&
他笑了笑,说:& 不让。&
& 这都不让?那今天让了。& 谢情拉起他的手,举在唇边,& 吹吧。&
程拙砚却依旧没吹,目光从蒲公英上转到谢情的脸庞。
她脸上泛着红,微微出了一点汗,兴致其实并不算高,可是看起来还算愉快。
就像往常一样,不论他带她去哪里,喜欢不喜欢,她总是尽量放开心怀感受一切。
对了,她说过,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很叫他羡慕。
& 小情,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他问。
谢情记不得。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她被他逼急了,一枪把他崩进医院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说了什么?
尽是些疯话吧?
程拙砚不以为意地微笑,& 你又不记得了,是不是?你总是不记得。到底是因为记性不好,还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谢情被他问得一愣,没说话,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看河上的游船。
& 我那时候说,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他语气这样平静,仿佛只是再说一句最最无关紧要的话。
谢情本来心里就有些抹不去的罪恶感,听了他的话,骤然回头看他。
程拙砚却又移开了目光,轻笑着,用力将那一朵蒲公英吹散了。





何处是归途 下坠
& 近来,时常觉得许多曾叫我耗尽心力的事情,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扔了那一小截嫩绿的蒲公英梗,拉着谢情,往河岸边的长椅上坐下,& 到底一开始那样竭尽全力的,是为了什么呢?&
& 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对我说过,要报复谁。& 此处阳光有些刺眼,谢情眯起眼睛,想起他在赌场发疯的那一夜,阴沉地对她说,要把他们都踩在污泥里。
事到如今,这一场漩涡里,席卷了所有人。jacob死了,karl残了,夏靖尧中了风,夏希怡...她也在爱与恨的挣扎中彻底的扭曲了。
她无来由地问他:& 你这算做成了么?&
& 成不成的,只能说是不死不休吧。& 他说,& 可是我累了,觉得没意思了。&
他握着谢情的手,贴在自己的眼睛上,像是也不堪刺目的阳光。
& 读书的时候,去英国参加过一次科学竞赛,要做一个很复杂的项目,花了我许多许多的功夫。那时候,我可比现在争强好胜得多,不眠不休了好些日子,可眼看就要完成的时候,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
& 然后呢?&
& 亲手把整个项目都毁了。毁去一切的时候,竟然有一种释然的狂喜。任性吧?&
& 要我说,与其说是任性,不如说是空虚吧。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荣誉与胜利,很多时候并不与我们所求的意义相重迭。&
& 似乎的确如此,以前我倒没想过。& 他捉住谢情的手,贴在薄唇上轻吻了一下,& 我所求的,或许是报复的快意,可如今却并不能从争斗中得到多少快感。&
谢情这一次没有躲避他的亲密,沉默了片刻,反问他:& 你真的知道你所求的是什么吗?&
程拙砚望着河对岸的公园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 也许,只是能吹散一株蒲公英。&
他闭上眼睛,靠在谢情的肩头,& 昨夜又熬了一夜,本该休息一阵,可是今日又实在想见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 你睡吧。& 她说,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望向河面上点点鳞光,& 我不走。&
& 嗯,不要走。&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膝头,没一会儿居然真的睡了,呼吸均匀沉缓,神情平静安详。
他前额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擦着她的脸,痒痒的,可是她也并没有动。
她整颗心像被沉重的铁块拉着,往不可知的深处急坠。
他不该会这样的。
她计算得小心,不过才这几个月,他不至于精神变得这样差,也不至于这样忧郁。
夏希怡和她后面的人做了什么?
当时在医院里头,是一时情急,夏希怡才选择相信自己。可是出了医院,她只怕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noah回了斯图加特,是不是说那边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呢?这一切是不是那一位的算计呢?
她一无所知,只觉得一切都在往不可知的方向坠落。
谢情抬起手,摸了摸肩头程拙砚苍白的脸。
他的世界在分崩离析,而他众叛亲离,连最引以为傲的精明和敏锐都逐渐失去了。
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俊美,温和,忧郁而破碎。
大约这就是夏希怡喜欢的样子吧,所以才会改了她的药量,又或者是索性换了药,而不去想接下来的他又会走向何处去,会不可控地跌入怎样的悬崖下面去。
无能为力。
这一天的天气实在很好,午后的阳光仿佛千万条淡金色的线,和煦的微风缓缓吹拂,夹杂着青草和玫瑰的香气,以及远处不知道哪里隐约传来的孩子的笑声。
河面在阳光中闪动着晶亮的微光,这一刻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戛然而止,成了一个超脱于时间与空间的定格。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并没有。谢情的表给了贺远唐,弄不清楚时间。
程拙砚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没有动,依旧装作在熟睡,靠在谢情的肩上。
可是呼吸的频率暴露了他的伪装,谢情转过脸:& 醒了?&
程拙砚笑,& 醒了。&
& 回去么?&
& 再坐一会儿吧,马上就该有人来叫我了。&
他说的没错,很快远处就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谢情转过头,看见一脸焦急的许丞正向这里跑过来。
程拙砚叹了口气,拉着谢情站起来,& 回去吧。&
司机单独送了谢情回去,程拙砚跟着许丞的车走了,临别的时候,她听见许丞刻意压低的声音,& noah反水了,本来以为他回去能帮我们拖一拖时间...&
& 我知道,回去说。&




何处是归途 雨夜
程拙砚跟着许丞上了车,前额无来由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痛。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他近来越来越能感觉到身体出了问题。最初他以为是为了去接谢情而在短时间内耗费了太多心力,加上睡眠总是不好才会这样。可是谢情回来了这么久,而且他的睡眠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怎么会反倒更容易疲惫?
况且,他竟然会忘事。
他的记性很好,事无巨细全部在脑子里头分门别类弄得一清二楚,从不需要记录,甚至还能提醒办事的人许多细节。
可是近来他居然需要把事情写下来了,甚至需要许丞提醒他许多事。
许久没有过的忧虑,让他心惊。
他不能失控,他必须早做打算。
幸而他早从刚发现这种变化的时候,就开始安排了。
程拙砚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仔细推敲方才与谢情见面的细节。她似乎知道些什么,然而又似乎对他的情况感到惊讶,那么就一定是别人做了什么。
& noah那边...& 许丞斟酌着开口,一时不知怎么讲才好。
程拙砚依旧闭着眼睛,口气听不出来焦急,& 我知道,我让他去的。我近来...&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睁开眼,& 不回大宅,去你那里。&
许丞一惊:& 怎么了?&
& 你那里稳妥些。你虽然刚勇,却也是个敏锐的人,我不信你没感觉。& 程拙砚看着窗外,沉声道:& 自从接了小情回来,许多事情都超出了控制。我一开始以为是karl,现在想来还有别人。我也曾以为是小情,可是她不是辣手的人,也从不插手我的事情,就算要下手也无人可用。至于noah...是我的安排,你不用慌。他一直想去斯图加特,我答应他做我退守的一步棋,我稳了,他就尽可以走。&
许丞声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慌,却又有带了些了然,& ...退守?&
& 该退守了。& 程拙砚无奈地笑了笑,& 力有不逮,只能退守。趁着现在还有几分能耐,需得仔细安排。我初来海德堡是什么样,此后只怕依旧是什么样了。&
许丞被他说得心头一酸,粗着嗓子说:& 那可不一样,刚来海德堡的时候,先生可没有我呢。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捞出来,这会儿我只怕跟越南帮那群嗑药嗑死的痨病鬼差不多。有我在,我看那个阴私货动不动得了我的地盘!&
程拙砚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 好好,别激动,知道你手段厉害。我估算着,大宅里头有些不对,今日先去你那里,以后还是渐渐把东西移到小情那处去。&
他出神地望向窗外,发了一会儿愣,才又说道:& 反正她总不管我的事,反倒最安全。&
*
初夏的天气常常阴晴不定。
这一天到了近黄昏的时候,天色已经被浓密的乌云遮挡得一片晦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可这一场行将低落的大雨却怎么都下不下来。
谢情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窗边。
整个别墅里,这算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这间卧室不大,可是有一面巨大落地窗,正对着花园,透过树影,能隐隐看见林间的小湖。落地窗边放了一张躺椅,椅背后头是一盏落地灯,旁边放了一张很小的矮几。
跟她在国内的公寓有几分相似。
她坐在昏黄的灯下,膝头摊着那本梁思成的建筑史,手上无意识的握着贺远唐做给她的那盏小夜灯把玩。
小灯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旋转,莹莹地照亮小小的一隅。
程拙砚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谢情听见开门的声响,并没有抬头,像是早知道是他。
毕竟整个别墅里,除了他,还有谁会说进来就进来呢?
& 怎么不开大灯?& 他问,随手拉松了领带,把西装脱了扔在床沿上,& 这样看书伤眼睛。&
& 不过是随手翻一翻。& 谢情合上书,转过头来,& 好一阵子不见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 自然是因为我想见你。& 程拙砚说着解了领带夹和袖扣扔在桌上,又挽起了袖子。
谢情看着他在昏暗的光里走近了,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
他以前极少有这样随意的时候,除非是要跟她上床,或者是忙到了深夜立刻要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才会这样解袖子。
但是她知道他绝不可能跟自己上床了。
因为药性。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一拉裤腿,挨着她身侧,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了。她认识了他这些年,从来没有一次见他坐在地上过。
程拙砚却自然得很,伸直了长腿,拉着她的手握着,脑袋搭在她腿上,& 我累了。&
谢情藏起心中的惊讶,尽量平静地说:& 累了去洗个澡睡吧。别坐地上。&
& 不想去,累。&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谢情摸了摸他的头发,试探性地说,& 以前倒很少见你有累的时候。&
& 是啊,近来却总觉得疲惫。&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侧脸上,& 小情,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情心中一凛。
& 哗啦——& 窗外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边的落地窗上头,噼里啪啦地乱响。
& 周医生去英国了,别的人我信不过,我只相信你。& 程拙砚的声音很平静,& 你说给我听。&
& 整个事情我并不清楚...& 谢情叹了口气,& 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部分。&
& 你说吧。& 程拙砚依旧闭着眼,靠在她腿上,神情看不出一点波动。与其说他是在求一个答案,不如说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求一个印证,& 是夏希怡,对不对?&
窗外的树林被暴雨砸得东倒西歪,在一片晦暗的天色里,衬出玻璃上两个人交谈的倒影。




何处是归途 祁红(二更)
这一夜的雨一直没有停。
最初是划破夜空的电闪雷鸣和倾盆暴雨,到后来渐渐止息了些,淅淅沥沥地织就无边的雨雾,将这间小小的卧室彻底隔绝在纷杂的世界之外。
谢情其实知道的并不比程拙砚多,叁言两语很快就说完了。
程拙砚却仿佛在心里头把无从解开的爱恨纠缠都过了一遍。
他望着窗外的雨雾,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谢情沉默地陪他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喝茶么?好像茶室里还有你喜欢的那种兰花祁红,我去泡一壶来吧。“
“不想喝茶,倒是想喝酒。“
“你现在这样,还是别喝酒了。我想喝茶,你可别舍不得你的好东西。“
程拙砚笑了一声,“我的东西,几时舍不得给你用过。你去就是了。”
谢情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出去了,空留程拙砚一个人,支起一条腿坐在地毯上看雨。
茶室里有许多古典茶具,风格各不相同,大多是用来待客的。只有一套墨蓝镶金的古董梅森瓷,是程拙砚常用的,除了她,并没有人会动。
谢情从玻璃柜里拿了这套瓷器出来,一边泡茶,一边想着,也许夏希怡知道这家里有许多只能他用的东西,作为女主人,才很容易就得手吧。
毕竟再怎么精明厉害的人,总要吃饭喝茶,况且他又常爱在夜里喝一杯烈酒。
防不胜防。
待她泡了茶回了卧室,程拙砚竟然又睡着了,就坐在她方才坐的地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膛随着呼吸平稳的起伏着。
落地灯给他苍白的脸铺上一层暖色,浓密的眼睫在灯光下形成一个疏朗的弧形阴影,松散的领口里露出日渐消瘦下去的脖颈和锁骨。
他的个子太高,腿也太长,这个普通的躺椅根本装不下他,所以他只能把腿搭在地上,显然睡得很不舒服。
谢情放下托盘,推了推他,“去床上睡吧,这里睡着难受。“
程拙砚被她推醒了,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了看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逐渐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重重呼了一口气, “我睡了很久?“
“没有,我刚泡了茶回来,还睡么?“
“算了,既已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程拙砚站起来,端起一杯茶,坐到另外一张丝绒椅上去,“你还坐这里吧。”
他握着茶杯,像是很嫌弃的模样,一口一口慢吞吞地抿着,良久才终于像是要做一个决断似的开口:“以你的了解,我能完全恢复么?”
“我不知道。”谢情端着茶杯,窝回她原来的地方,“夏希怡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望着程拙砚苦笑了一下:“你们两个,还真是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程拙砚显然不是很乐于听见她这样的评语,沉下了脸盯着她不说话。
谢情却并不怎么害怕他的冷脸,反倒回他一个浅笑:“你们两个,都不明白什么是爱。有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都只会选择用控制来代替爱。你对我是这样,她对你也是这样。“
“可是我给过你许多自由。你要去读书,要去工作,我都让你去了。“程拙砚盯着杯子里红得清亮的茶色,”我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
“那么你到底要的是什么?“谢情反问,”如果我真的死心塌地,抛却了自我,窝在家里等你回来宠幸,你还会爱我么?你要的,是爱情中灵魂的互相应和?还是单纯的‘驯服’?我这次回来,哪里都去不了,你觉得这样很好吗?让你感觉更爱我一些了?让你觉得更加满足了?“
程拙砚被她问住了,抬起头看她。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有答案,可是他说不明白。
“你和夏希怡一样,渴望的是‘驯服’和‘拥有’。“谢情放下茶杯,拿起被程拙砚扔在窗台上的小夜灯,”我渴望的,是自由,是与另外一个自由的人,在亲密关系里,重新建立彼此都舒适的相处模式。我不想控制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控制。“
程拙砚顺着她的动作看着那只小夜灯,“这是什么?“
“灯。“
“你为什么总拿着这个?“
“它会发光。“
程拙砚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我会怎么样?“
“看你想要怎么样。你要接受治疗么?好好的去找一个专业的医生,把用药史说清楚,做许多检测,然后配合治疗。心理学的专业很广,我不是脑神经类的,不敢妄下定论。“
“我没有时间。“事到如今,他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安排好一切。
“这种时候你要时间做什么?”谢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想这样一天天的混下去?你难道想有一天,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想自己是谁?程拙砚,你曾经是一只敏锐凶猛地豹,难道你愿意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一只温顺的猫?“
“原来会这样?多久会变成这样?“程拙砚问,想起了往事,“我曾经真的有一只猫,今日的一切,也许是我在还它,时间在惩罚我,让我终于有一天也变成它。”
他转头去看夜雨,神情有一丝怔忡,“会不会,变成会难看的模样?”
“你去看过夏靖尧么?也许会变成他那样,长久地坐在一棵树下发呆,做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当然他是血管埂塞引起的大脑大片坏死,你不太一样,应该生活上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行为举止越来越单纯…”
“像个痴呆儿么?”
“不至于,也许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吧。”
“可真是不体面啊。”程拙砚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成为一个成熟的绅士,有一天竟然又变成单纯的少年。”
谢情看着他在灯影里的苦笑,心里不由得一酸,劝他说:“哪里不体面了?你长得这样好,小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
“小情,你可真是傻。你忘了?我是混血儿。一个混血儿,是不会漂亮的。”程拙砚叹了口气,“也只有你这样真心实意地说我漂亮。”
“又要说我没出息?”
“不,我错了。你是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很幸运,能占有你生命中的一段时光。”程拙砚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我不想走。我能留下么?”
谢情也放下茶杯:“好吧。”




何处是归途 倦鸟(三更)
这一夜注定什么都不会发生。
程拙砚躺在谢情身侧,时睡时醒,脑子里有无数乱纷纷地念头。
她温热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然而他心跳得这样平稳,一丝情欲的冲动都没有。拥着她,像是拥着少年时那只窝在口袋里的小黑猫。
多么可悲。
时至今日再回头看去,一切竟然又都回到了原点。最初,他抓住了夏靖尧的机会重新在舒尔茨家占了一席之地,甚至超越了那个不可一世的jacob。然而到了这一天,他又退回了过去,争来的一切都渐渐失去了,而做成这一切的,竟然是最初那个布景一般没有存在感的夏希怡。
真是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而谢情,像是上天给他的奖赏,陪伴他走过这惊心动魄的一段。
他想起少年时读希腊神话,里头有一只喜欢音乐的海豚,在暴风雨里救了被水手推下海的乐手。那海豚送了他一程到西西里岛去,又因为热爱音乐,不愿与乐手分开,却不知道自己在陆地上是无法生存的,终于死去了。
事到如今,也许谢情就是那只海豚,在他为自己搏杀出一席之地的那些日子里,载了他一程。可是她注定是属于海洋的,跟他永久地在陆地上生活,也许真的会因此丧掉性命。毕竟,她真的差点死在他手上过。
他的确说不清楚什么是爱,他想要拥有她,也想要控制她,可是又的确是被她永不愿被束缚的模样吸引。从一开始露台上的见面,她就有这种奇妙的气质。看起来一切都是他的主导,可她总是有办法为自己保留出一片小小的空间。而她这样被他困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一日一日的沉郁。她已经因为他的任性和残酷枯萎过一次了,他真的要看着她在事情愈加失控的时候,再一次死去吗?他又有多少把握,这一次,真的能够保护她呢?
何况,真正的绅士,永不让爱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不要谢情看见他有一天,变成一只温顺的猫。
他要她永远记得自己曾经的模样,她曾经不小心窥视过的,他真正的模样。
这世上,总算有一个人,真正的,看见那个真实而不完美的自己,而没有投以厌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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