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手抄卷
作者:豆姑梁
简介孤女姜梗挖爹爹留下的地下银时,挖出了一本谈小妖说鬼神的《手抄卷》。载有满嘴谎话的玉兔、犯花癣的桃花妖、思银的狐狸精、报错恩的怪柳精、骨头易走作的莲藕精……墨水犹新,字迹稚稚,纸色苍黄,故事多变,姜梗看得津津有味,忽想起自己不曾读过一日书,一丁不识,可为何,能懂书中的故事?疑惑之际,有书生拍肩问道“小娘子为何如此入迷一本无字书?”姜梗心中怦然“无字书邪?”故事一《梨花瘦时我正肥》常胜将军萧次君,江阴人,美而擅武,龄二十五,娶一新妇。恭喜许久,却常常久旷情事,一日澡肌漱齿后,求欢新妇“珠珠,能缱绻否?”新妇李随珠,为讹兽之徒,啃着胡萝卜,含糊回道“萧常胜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萧次君不解“什么意思?”李随珠纤手遥指天边“滚。”“好嘞。”萧次君抱被携枕离去。短篇故事集。全*网*首*发rourou.o [oo.vp]
【古言】手抄卷 前言手抄卷与姜小娘子
姜梗今日又救了一个人,十旬之内,她救了不下十个人,有因土地松软滑塌摔地,有因天太热而暍暑昏倒,也有的是因与家中的爱人发生口角,口角占不上上风,不胜伤面,于是拿着一条白绫上山来自缢的。
理由千奇百怪,她救人救得手都软了,还得磨口皮相劝那些想不开的人。
村里的人都说她上辈子定是个行医人,否则怎么成日都能救到人。
姜梗阴哂,不以为然。
为医者,身份低搭,任人宰杀。
男夫为医犹若此,况女子乎?那更是被人嗤之以鼻。
哦,不对,也许她上辈子是男子,这辈子热突突脱生为粉裙小娘子了。
她早失严君,好在爹爹为铃医时一直省吃俭用,说是为了给她做嫁妆留了些银子,就埋在地底下。
当铃医的日子很苦,医好了患者,得到的不过是一顿饭食钱。甚至有的人觉得铃医晦气,因为铃医拿着一个小破铃行医,看起来像招鬼魂一样。
爹爹以往总盼她速速适人,但委世前一刻,思想转篷了,两眼圆瞪,说道:“此世莫许字也,持此银子,独自逍遥快活,若许字,也莫要许赵姓男子。上一世我的姑娘真的太苦了,这辈子跟着爹爹也是苦……”
咽气之前,爹爹嘴巴嗫嚅,难辨所言,姜梗哭得颤声颤气,把耳凑近一听,只听得后半句。
他说:“但也不能太逍遥快活,把银子都花光了……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爹爹脸一撇,喉头一锁,气息一闭,两眼一阖,在她懵然不知的情况下悄然委世。
姜梗衔泪,为爹爹了棺,寻了块风水宝地立了石碑。又遵着遗书上所写,从院子的陬处挖出一袋沉甸甸的黄白物。
这么多黄白物啊。她咽了一口唾沫,够她吃吃喝喝一辈子。
于是一夜之间,她变成了一介富媪。
姜梗一直以为家中清苦,随爹爹吃圪渣蔫食,一口腥也难沾,饿了也不挂嘴边儿,直往肚里咽气,凄凄惨惨的长成一副寡瘦的模样,敢情这些年都白委屈了。
姜梗挖银子的时候还挖到了一本《手抄卷》,她翻开来看,序言这般写:
姜家有小女,取名为姩姩。
迎时天降星,月窝如粉团,百晬抓凤钗。
姜家有小女,乳名为小孩。
小孩骨珊珊,红颜如渥丹,不独姿色美,一朝为月妃。
才然龆龀岁,一脚跌鱼泺,壮热而不退,醒时语支吾,大夫殚技莫能疗,自尔傻着声。
严君甚心疼,直道碧翁翁不仁,既赐女于吾,为何夺其真?愿以指佞草,换回女天真。
碧翁翁不应,严君衔泪将女置于林。
林中有仙人,手持《手抄卷》,为女讲述怪事。
一晃七八年,病情微和胜。
严君闻此耗,暮春接女来团聚,不知是何由,贼人皆来掳。
十六含苞时,粉白而黛绿,肌白而骨媚,有幸嫁于王。红烛新房下,墙隅现蟏蛸,十九暗结珠,不期胞宫损,一生难字乳。
回看井边千年梅,竟然已半萎,再看榻中人,肌肤黯,骨髓软,腰带减削过半,花信长眠通替棺。
棺内无别物,唯置此《手抄卷》。
姜梗低声念出姜姩姩的名字,心里一惊,自言自语:“难不成你在扬州里吗?”
姜姩姩是姜相公的小娘子,是个痴傻的小娘子,十六岁嫁给王爷赵宗熙。
听闻姜小娘子是饮酖毒而死的,人一死,赵宗熙就成了官家。
官家喜怒不恒,神罔罔,给姜小娘子封了后位,又命人造一口通替棺装其尸灵,置内殿。
何谓通替棺,便是和柜子一样,可以随时拉开棺屉亲睹尸灵。
一日下朝,官家如往常拉开棺屉觑容颜,里头空空如也,不见了尸灵,大怒非常,遽罪宫人,顿时宫中流红有血。
此后多日,官家废政事,劳兵力又亲寻尸灵,多日未寻有一掐踪迹,倦而无力,张贴公告,命民间人士寻尸灵,若能寻到,赏钱百万,寻得白骨也可以。
就这么一直寻着,寻到官家登天那日,姜小娘子的尸灵一直未重回宫中。
官家临终对大臣道:“定要寻到她,与我合葬。”
公告还在,赏钱亦有,如今仍有不少人在寻姜小娘子的尸灵。
人言官家痴情如此,苦守半世寂寞,着实令人感动,又人言姜小娘子寓世时,定活泼如兔,衔哂而活,也算没白来这世间一遭。
可姜梗听爹爹说过,姜小娘子为王妃的那几年吃尽了苦头,王爷不爱她,负她,恨她,大家都说她是饮酖毒而死的。其实不然,她是被王爷活生生逼死的。
姜梗还记得爹爹说过一句话:“姜小娘子芙蓉脸儿本非甲,怎遭得住王爷二搏颊,落得个耳丫子沉,眼暗蒙,泪落才知红烛误终身。”
姜梗吹去《手抄卷》上的泥土,心事重重,将它与黄白物一起带回家。
食过晚饭,家里寂静无比,姜梗一想爹爹已去,眼里下泪,她点起油灯,徐徐看起里头的故事转移注意力。
第一个故事的开头写有一行字:自姜小孩听讫此故事,叁不时闹脾气,要吾飞去广寒宫,抓玉兔。
【古言】手抄卷 【梨花瘦时我正肥】讹兽夜中擒玉兔
西伯昌嫡长子伯邑考在朝歌做个质的时候,被狐狸苏妲己剁成了肉酱,并做成了肉丸子赐给西伯昌食用。
西伯昌盯着那香喷喷的丸子,瞬间了然于中,明知道这是伯邑考的肉做成的却还是面不改色一颗一颗吃进肚子里,边吃眼泪也往肚里流。
吃完了肉丸子,纣王方才让西伯昌离宫回封地。
西伯昌强忍恶心,一直走到兔儿冢,最后才把吃进肚子里的肉丸子全部吐了出来。
西伯昌吐的不是酸腐酸水,而是一只只吃喜的兔子,整整六只,叁只牡兔,叁只牝兔。
兔子从西伯昌嘴里出来,落地就一蹦一蹦地跑开了,西伯侯人老举动迟钝,屈脊迈腿却是一只也没抓到,眼睁睁看兔儿各奔东西。
这些兔子有去田里偷萝卜吃的,有去山里当流氓兔的,还有的命运好,被下凡巡视人间的黄巾力士抓到广寒宫,去给嫦娥当捣药的玉兔。
被抓去当捣药玉兔的兔子是一只洁白如玉的牝兔,十分能吃苦,两只毛茸茸的小脚贴地,拿起一根石杵捣起药来可以叁日不辍,喉里还咕咕地叫。
如此勤奋工作却不求富贵不求仙职,只求每日能有鲜拔的胡萝卜吃,胡萝卜还要那沾着露珠儿的。
嫦娥仙子看她可爱万分,翻开古籍,从古籍里给她选了一个名字——随珠。
有多可爱,我来与你打个模样:
茸耳漏粉光,眼眸藏星辰,珍珠鼻儿嵌脸中,碎玉小牙唇里长,短尾蜷成熟团儿,满身白白似迭雪,远看似棉絮,近看若那小梨花。
与嫦娥是茶托子人情的神仙看见随珠,忍不住问嫦娥:“好仙子此兔卖否?我出五个指头之价。”
这时候一向温和待人的嫦娥会大掉态度,讪起脸,拿出半世威风,笋一般的指头往遥远的西边一指,道:“淹水的老鼠,不要脸皮,滚。”
……
嫦娥每日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叫随珠:“珠珠在否。”
随珠闻声而至,把嘴鼻凑到嫦娥脚边、手边嘤嘤叫唤几声,讨根胡萝卜:“娥娥仙子,珠珠要胡萝卜。”
就这么过了一两百年,李随珠吃得好睡得好终,可随性所欲化成人身,躺地打筋斗便成原身。
成后的随珠会说人言,于是捣药的时候叁不时就喊:“捣药不良会,珠珠捣药不良会。”
西南荒的讹兽闻此事,夜间挈上些礼物拜访广寒宫,与嫦娥说上几句好话,连哄带骗,以薄礼换走了随珠。
嫦娥后知后觉被骗,扑地而泣,懊悔不已。
小宫娥前来宽慰:“这讹兽能骗走相柳之齿,还能骗走西王母娘娘叁颗凤卵,仙子被骗走一只兔子,损失极小也。”
话虽如此,嫦娥仙子还是哭,问:“珠珠只会捣药,她抓走珠珠作甚。”
小宫娥们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谁瞪到了一旁正在凋落的梨花,惊呼回道:“梨花瘦时兔正肥,讹兽……莫不是贪那一口可口肥美的兔肉,珠珠可是仙子拿仙露水,仙萝卜,一点点喂大的,那肉,好比神仙肉了。”
嫦娥唤一声珠珠,突然脑袋晕眩,倒在原地。醒后踏肩哭哭啼啼叁日,也未能把随珠哭回广寒宫。
正是:
讹兽夜中擒玉兔,嫦娥悲痛兔不归。
话说随珠被讹兽带走之后,与讹兽是师徒相称。
讹兽不曾亏待随珠,随珠不需捣药,不需工作,也能吃上新鲜的胡萝卜,但她时常怀念在广寒宫的日子。
讹兽挈她云游四海,不对,应当说是招摇撞骗,今日骗神鸟之蛋,明日骗神兽之崽,只骗非泛的人或神妖,但骗来只觉好玩,拔闷儿。
“师父好厉害。”骗技高超,随珠好生崇拜,不一兵一卒,单凭口舌,就能骗走一堆宝物。
讹兽却叹气道:“为师在骗界这里,是毫无败绩,怎么着也是个常胜骗子了。可与珠珠相见之前,却失手于一个凡人身上。”
随珠凝神等待下文。
讹兽复叹长气,望着随珠道:“此人姓萧名次君,江阴人,乃常胜将军萧落之子,不过十七岁,便能随萧落上阵杀敌,他腰上悬有一口宝剑,此剑乃远古兵主蚩尤之剑,能斩妖斩仙,斩敌自不在话下,可是为师殚技也偏不走这口宝剑。”
讹兽言次落泪。随珠努臂给讹兽一个拥抱:“师父莫难过。”
讹兽回抱随珠:“可是为师真的想要这口宝剑,呜呜呜,这口宝剑是为师永生的污点,是心结,呜呜呜。”
随珠迭声说知道,拍拍讹兽的薄背:“那珠珠去帮您骗来这口宝剑。宝剑骗来以后,师父可以让珠珠回广寒宫吗?”
【古言】手抄卷 【梨花瘦时我正肥】将军归来府里乱
北狄发难犯边,边界迭遭兵燹,民不聊生,万岁爷派当今的常胜将军萧次君出兵击敌。
萧次君乃江苏江阴人,人称萧常胜、常胜公子、常胜郎。
萧次君负此重任,韬晦前往边界,北狄来势汹汹,眼见萧次君斯斯文文的模样,嘴角一扬,夸口明日举兵屠城。
萧次君闻之,按剑而起,在军帐里雷霆大发,说:“大言不惭,竟敢在江阴人面前跳脚,活腻也,我要将这群狗东西,打得满地找牙。”
传言江阴人拳忒勇,武力过当,能以一敌十,这不是无根传言。
不多说废话,萧次君整兵出击,抽出腰上的那口宝剑上阵冲杀,宝剑耀出重迭亮眼的剑光,交战几个来回,半年后,北狄鼻青脸肿,捂着脸颊,果真被打得满地找牙。
萧次君神态严峻看败兵逃遁,冷笑不已,分一彪士兵抚慰边界百姓,自己不多勾留一刻,当夜启程回京城。
战胜的小耗不胫而走,早有探马禀报万岁爷,萧将军打胜战就如探囊取物,万岁爷高兴非常,待萧次君抵京,宫中连设叁日宴款待。
宴讫,萧次君不愿彰明较着,翻身上马,悄悄动脚回江阴。
四个马蹄翻盏叁昼叁夜,于第四日午时,萧次君风尘仆仆回到江阴,一进将军府,只见府中狼藉一片,地上全是泥坑,原本种在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皆不翼而飞。
小奚奴和奴哥见到他回来,都不得空行上一礼,道句“将军您回来了”,脚下匆匆去做手头上的事,挖坑的挖坑,除草的除草。
萧次君耳鸣如蝉,眼花缭乱,避着泥坑走,拉住一个叫福禄的小奚奴,问:“这……将军府被抄了?”
福禄管地上呸几声低声道不吉利,而后换上笑颜:“将军您别说这种话,是夫人,前几日来了兴致,说咱将军府冷冷清清,没点喜色,所以下令整顿一下将军府,要有红色绿色,这样让将军府看起来既喜庆又美观。”
“所以呢?”萧次君数着地上的泥坑,目力所见,有叁十叁个,“挖坑做甚?”
福禄从怀里拿出一包胡萝卜的种子,“夫人要我们在将军府里种满胡萝卜,夫人说胡萝卜头顶绿叶,肉儿橙红,又红又绿多喜庆。”
“可胡萝卜和番薯一样啊,肉儿都埋在土里,到时候只能看见一片绿……再说在这府里,胡萝卜种出来,味道也不大可口。”
萧次君幼年跟爹爹去驻守边郡时,爹爹常大兴种麦,分兵屯田。种麦屯田,一来还能开垦荒芜,二来这边郡与城都相隔窎远,转输困难,千里迢迢运来几吨粮食,几日便告罄,年岁不丰之际,国储有亏,那不如屯田以济军粮,积粟足食,不需百姓竭己来之不易的脂膏去养士兵,还能练兵。
萧次君每日习完武,就信步田里看士兵耕种,见多了,渐渐略懂农功。
府上的地硗薄不沃饶,又不依山近河的,种出来的胡萝卜哪能好吃,萧次君还想说几句,福禄斗胆岔断他的话,面有难色,食指放在唇上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将军小点声,前些时候,管叔说了这番话劝夫人莫要胡闹。夫人殊总不听,于是两相口角,夫人虽嬴了这回口角,但管叔道了一句萧家不幸,竟娶咫见妇。夫人听见了,淹头搭脑,难过了许久,难过到胡萝卜都不吃了……半夜还自言自语,说要重回广寒宫里捣药,嘶,难过到极点才会说胡话吧。其实夫人就是想吃胡萝卜吧,吃自己种的。”
萧次君晓信前后,若有所思到寝房里换上常服,打扮清爽了,才去寻他的夫人李随珠。
李随珠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在梨花树下久站不动。旁边一位头上梳着花苞,名儿叫啾啾的奴哥苦劝:“夫人,您不要砍树煞性子啊,容易受伤,您觉着这颗树碍眼,啾啾来帮你砍,可好。”
李随珠突然往后把斧头一扔,抱住树干潸然泪下:“我记得,广寒宫里亦有一棵梨花树,梨花树啊梨花树,你可还记得那只牙一痒就啃树皮磨牙的珠珠吗?你我一树一兔,竟有叁百年未见了。”
斧头擦过萧次君的额角,还好脖儿闪得快,要不头颈就当场分离,血流满地,他打个手势让啾啾退下,步履贴地无声,走到李随珠身后,信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梨花,斜插她鬓边上调情绰趣:“珠珠,我回来了。”
鬓边插花,发丝里飞出一缕甜香,萧次君抱着随珠温存,一时不觉有两肘撞上腹,他腹部一痛,倒退一武。
李随珠下手忒狠,用那捣药的劲儿,肘作石杵似的往肉里捅,萧次君捂住受撞的两个地方喘气,没好气说:“亏得我把盔甲换下了,否则你骨头必碎开。”
李随珠脸上挂着粉泪转过身来,觑身后人腰里无宝剑,手插腰妆大,说:“回来做什么?碍眼。”
【古言】手抄卷 【梨花瘦时我正肥】开口借剑切萝卜
将军凯旋,当夜饔人备上十道菜肴,有胡萝卜闷肉瓜子木耳、酱醋桔皮丝腌萝卜、香菇肉丸胡萝卜汤……样样都有胡萝卜,做法不同,味道口感差别极大,萧次君不挑口,盘里装什么吃什么,牙口又好,他吃了一个盘见底,并不提李随珠挖坑种胡萝卜这种走大折儿的事情。
晚饭用过,天儿好爽,月儿越往西移,风儿越冷,消食之后萧次君去湢室洗身,回来后看见早已洗好身的随珠,肩披一宝蓝色披纱,隐约透出里头的月白色绸里衣,婷婷袅袅,脚尖齐齐,站在壁前发呆。
宝剑横放在寝房的壁牙上,随珠眼睛不转,盯着那口宝剑移其咫步。
这把宝剑里外都喂眼,米色鲛鱼皮刀鞘,金龙吞口,火焰状红剑柄,挂一个金丝剑穗,她左右手的手指相互剜挑指甲上的朱丹,说:“萧常胜,这把宝剑能否……”
“借你切胡萝卜?”萧次君接话,从壁牙上拿下宝剑,出鞘,“这把剑,砍过人头,断过四肢,切过肠子,吃过人血的剑,珠珠确定要拿它切胡萝卜?”
成婚以来,随珠多次索要宝剑切胡萝卜,萧次君每回都应下,但每回应下,万岁爷就招他进京商量要事,或者哪儿发生暴动要他带兵去制暴,他只索匆匆挈上宝剑离开江苏,切胡萝卜一事儿,搁到现在也没能切成。
“是啊,我不嫌弃?”李随珠二指摸上剑身,要不是师父对她说过“欲得一物,要以偷为耻,以骗为荣”这句话,她早就偷着宝剑走了,哪还会在这儿挖尽心思骗剑。
“为何一定要用它来切胡萝卜?”剑出鞘只出了一半,萧次君怕随珠伤到自己,“哐啷”一声剑入鞘,把剑与鞘都交给随珠。
李随珠抱着沉甸甸的宝剑,爱如珍宝似的,低头亲一口剑柄,说:“这把剑劚玉如泥,砍骨头就和切瓜削菜一样利索,切那无骨的胡萝卜,定能将萝卜肉切成纸一样薄,羽毛一样轻。”
萧次君眼睛眯起,暗问为何那一吻不是亲在自己脸上,成婚快两年了,李随珠还没主动送上过一次香唇,他二指插进随珠胁下,搔其痒痒肉,趁她嘿嘿发笑,力气分散,夺走宝剑,说:“要切也行。但珠珠,你看今日月色如此好,是不是该……”
李随珠换脸如变天一样快,脸苦苦的,萧次君又说:“半年了……而且你我上回做这事儿,只做了一半。”做了一半,物件在里头正酣,万岁爷八百里加急的信送来了,北狄犯边,他只能弃下帐中美人,刻不容缓,披甲穿盔,当夕就道。
言次,萧次君搂上李随珠,单手撩开垂在芙蓉暖帐里的水晶帘,双双躺在绣花被褥上。
萧次君的手伸进李随珠裙里,摸柔软的双乳,探那藏着春色的腿心。李随珠渐渐入仙境,四梢酥软,若无骨摊在榻上,很快衣裳褪去,与萧次君白肉相见。
萧次君捋一捋胯中的物件儿,在缝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摩擦,缝上的春水惹在圆头上,圆头变得油亮。
李随珠浑身瘙痒,放出一派高兴把萧次君一楼,说:“那明日,要把剑借给我切胡萝卜。”
旷了快半年,萧次君急色,额角坟青筋,迭声回:“切切切,珠珠拿去磨牙都成。”
言次照准花穴要刺,就在这时,门外来人,口齿不清禀报:“将军,江苏山贼又又又来扰民了,今次还掳走了几个小孩。”
“操。”圆头与穴口亲密相贴,他绷紧的皮肉都感受到里头的柔软了,只要一步,就能到里头去,拨点抽插,享受绝妙的吮吸感。
哪知来个不要脸皮的山贼,岔断他的良辰,萧次君怒气匆匆下了床,穿好衣服,离开时两片唇在帐中人的香腮上,左右各咂个戳儿:“嗯……等我回来。”
说罢,掖了掖李随珠身上的被褥,撇了刀鞘,挈上宝剑离去。
【古言】手抄卷 【梨花瘦时我正肥】江阴兔儿啮将军
江阴人勇,贼猛,兔儿也极凶。
在昏惨惨的山里,萧次君救出几个被掳走的小孩,回程途中一时大意,脚踝被山贼养的一只流氓兔,亲切地啮了一口。萧次君不胜疼痛,当山贼头头的刀往身上迫速一撩时,他不迭枭开,顷刻之间,胸口上和左胁下,活生生挨上了刀子。
兔之门牙半指长许,直把萧次君的脚啮出两个小肉洞。叁处伤口,鲜血齐流难止,兔子咬完萧次君,转头把他身旁的几位小兵也给咬了。
萧次君杀气腾腾,仗剑两脚走出府,才过一昼,下梢头是一丝两气横着被抬回府的,跟去的清爽英俊小兵,也是鼻青脸肿回来。
鏖战归来也没那么惨。
李随珠早早起身,带着奴哥啾啾,拖一张毛毯在梨花树下,双手于胸前合十打坐,昨日床上的事情当成脑后帐不再回想,刻下自己跟自己打赌,赌萧次君今日回不回来,今日回来她就多吃一根胡萝卜,不回来就多吃两根,反正自己不亏。
赌约才定下,小奚奴福禄连滚带爬,来她面前禀报:“夫人夫人,咱家将军被山贼的兔儿给阴了。”
李随珠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萧次君被两个小兵抬进了寝房,他们所走过的路,都留下了一团小、一团大的鲜血,有的栗子一样大,有的拳头一样大。
李随珠是兔儿,习惯四肢碰地而跳,见萧次君气息渺渺,着了忙,大掉行动,腿子往后一蹬,双手往前一身,在地上蹦跳,她还懂得避开血团蹦跳。
为人形蹦跳无有兔儿的轻巧,倒像是一只刚从水里出来的青蛙。啾啾见状惊掉下巴,连忙掖她起身,说:“夫人您快起来,将军筋骨坚强莫需要担心,但您这样,将军醒来会心疼的。”
李随珠拒绝啾啾的搀扶,自己起身,拍去膝上多余的灰尘,解释:“我只是忘了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