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徐三佯作不计前嫌,摸着他头,含笑说道:“你啊,如今是一国之主,可不能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我知你的性子,不会当真,可旁人若是瞧见了,不知要怎么嚼舌根儿呢。”
她顿了顿,又笑道:“行了,孩子的事儿,你日后有了自己孩子,再跟天下人澄清便是,我不跟你小子计较。这些日子,你仍是我的君,我亦是你的臣,我虽有孕,但身子还撑得住,等到实在撑不住了,再歇上三两个月,绝不耽误你的江山社稷。祁儿,这样可合你心意?”
宋祁见她谅解,反倒愧疚起来,想着三姐如此待自己,多年辅佐自己,自己便是想要她,也不该在她有孕时出手为难。她若真是因此出了事,他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宋祁愧疚难当,一回宫中,便又对徐三赏赐许多,以作弥补。而他走后,徐三却是汗流浃背,后怕不已,暗道当时若是失言,激起宋祁怒气,只怕她这得来不易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只是如今这孩子被宋祁冒认,徐三生怕消息传了出去,惹得周文棠起疑,连忙起身写信,解释由来,又唤来梅岭,急急送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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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几日过后,她得一封回信,但用拼音写道:
“我的孩子,我如何能不认?我的女人,我如何能不信?阿囡多虑也,安胎养身为上。终日无事,唯思妻女矣。”
徐三见此,抿唇轻笑,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安下心来。
两月过后,建始元年,八月初时,宋祁调遣大军,南下讨伐声势渐盛的光朱乱匪。军中主将,乃是洪忠,而这大军之中,还有一微末将领,很不起眼,正是当年代替徐三,将朱芎草传遍金国的昆仑奴。
当年金国沦陷,昆仑身为金军将领,沦为战俘,幸有徐三打点,令昆仑于罪罚,改换平籍。徐三本以为昆仑得了平籍,过些小日子,该也过得不错,可这女人对于男人早已是恨之入骨,只道是光朱未灭,何以家为,没过多久,便又参军入伍。
九月初时,大宋连战皆捷,徐三看战报之时,才发觉昆仑又上了战场,忍不住在心中隐有担忧。果不其然,即如她所担忧的那般,昆仑将朱芎草,也用在了西南战场,这攻无不克的秘密武器,便是大宋连连取胜的个中关键。
也是在这个月,便连太医局中,都有了徐三买通的细作。徐三由此得了消息,知道宋祁几乎每夜都宠幸宫人,可一年多以来,却无一人有孕。徐三闻此,暗生心思。
转眼到了十月,光朱虽有其余邻国暗中相助,可在朱芎草的猛烈攻势下,到底是接连败退,溃不成军。宋祁见大势已定,信心满怀,便决意亲征,给光朱最后一击,以期一震声威,大得民心。
此时的徐三已怀孕六月有余,腹部已稍显突出,平常处理官务,倒是并无异状。这日里天色阴沉,小雪霏霏,她披着猩红斗篷,拂去肩上落雪,才一步入金殿之中,便见宋祁身着盔甲,正在亲手试剑,案上呈列数把长剑,每一柄皆是寒光凛凛,锐意难藏。
宋祁见她过来,搁下长剑,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喜色,对着她挑眉笑道:“三姐,你今日不必再催朕了。朕方才得了消息,朕是有孩子的人了,不是你的孩子,是朕的骨肉。”
他稍稍一顿,又垂眸道:“明日朕便要南下亲征,思来想去,决意下旨,还三姐一个清白,便说是被朝中那些老妇,几番催促,情急之下,方才生此玩笑之心。三姐,你可高兴?”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别扭,好似心不甘,情不愿,可又不得不如此行事。徐三闻言,自是高兴,宋祁见她高兴,自己也不由弯唇,凝视着她,轻声道:
“你高兴就好。三姐高兴了,就给朕守好京都府,待朕归来,给三姐的孩子,赐一对金耳、一把麒麟锁,再来一身金缕玉衣,你看如何?”
徐三笑道:“便是不高兴,臣也会守好京都府。至于这些金的银的,倒也不必了,麒麟锁、金缕衣,半岁大的孩子,如何能受得住?臣只盼着她,高高兴兴的,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徐三淡淡笑着,望向宋祁,心中却有一丝微妙难言。宋祁但以为,他临幸了那宫人,使那宫人有孕,殊不知那宫人所怀,并非是他亲生骨肉,甚至他当年亲手所杀,多半也并非是他的孩子。
依那太医局的细作所言,多位御医,都曾为官家诊脉,口中虽说并无大碍,心里头却都跟明镜似的官家这辈子,只怕是注定绝嗣了。人都说这帝王不应天命,方才会绝嗣无子,若是御医明言了,岂不是在说官家有违天命?
徐三思及此处,眼睑低垂,正欲禀报政事,却忽地感觉腰上一紧,竟是被宋祁从后方抱住,后背亦被那盔甲硌得生痛。
徐三一惊,正欲挣脱,却听得宋祁轻声说道:“三姐,别怕。朕明日就要离京,就让朕抱你一会儿,又有何妨?”
他忽地声音转低,仿佛呢喃一般,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不必怕,该是我怕了。这一回,没有你在,我怕我回不来了。若是出了甚么事,也没谁会似三姐那般,拿命来护住我了。”
她怔忡无言,只想问问他我拿命护住你了,可你呢?
你骗了我,瞒了我,不信我所言,逆我意而为。
徐三睫羽微颤,一言未发,宋祁见她如此,只当她再不推拒,心上隐隐发热,暗道待到自己日后归来,三姐也已生女,他到那时再出手,只要他待她好些,待她的孩子好些,她必会半推半就,从此雌伏了。
他这般想着,殊不知,明日一去,便是永诀。
十一月底,宋祁清剿光朱,将西南失地全部复,而徐三则留守京中,一边待产,一边与蒋平钏共理朝政。她看着檐下落雪,兀自在心里想道,待到来月,宋祁便也能回京了,她能歇上三两个月,正好也避一避朝中风雨。
世事难料。十二月初,宋祁距离京都,不过只隔了三五州府,离周文棠所在的皇陵倒是不远。
而就在离他更近的大军之中,有个异族女人,名唤昆仑。她虽已用那朱芎草,除去了大金,剿灭了光朱,但她对男子恨之入骨,如何会满足于此,便决心潜入御侧,利用朱芎草,再对一国之主出手。
她坚信,男人,绝对是险恶的、奸诈的、不可信的,如今没了大金和光朱从旁牵制,这山大王独揽大权,天下无敌,更不知会做出何事了!
依她之见,还是应当早早对他下药,让这男人转了性子,了心思,生个女儿,再老老实实,将权柄交予女儿。如此一来,这女尊王朝,日后才能傲然独立,延绵千年。
若是今朝错过,她再想近宋祁的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是夜,雪满群山,宋祁身披貂裘,足蹬黑靴,才一回了帐中,便令人烧起炭盆取暖,自己则斜倚榻上,闲闲翻着奏章。待到翻至徐三送来的章折时,他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多读了半晌,唇角也随之轻扬。
不一会儿,宫人通传,说是医女前来为陛下上药。宋祁此次亲征,虽是大胜,可多少还是受了些皮肉伤,非得夜夜抹药不可,因而听得通传,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心,直接唤了医女入内。
他却是不知,此名医女,已由昆仑使计顶替。她手中所捧的瓷瓶伤药,早已混入了朱芎草籽,便连她案上所托的药茶,茶壶之中,都充入了十数枝朱芎草,将那紫砂茶壶,塞得满满当当,几欲溢出。
茶香袅袅,熏炉浮烟。宋祁皱眉读着奏折,赤露着半边臂膀,任由昆仑在侧,为他涂抹膏药。待到涂抹罢了,昆仑奉来药茶,宋祁也未曾多心,目光依旧凝在奏章上头,右手捧起杯盏,当即仰头饮尽。
便连昆仑都未曾料到,一切竟是如此顺遂。
她心慌不已,不敢多待,将头死死压低,匆匆了茶具与药瓶。待她转身离去之时,急不择途,差点儿步入火盆之中,守在一旁的宫人见了,掩口惊呼,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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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将她拉住,惹得宋祁都眉头紧蹙,朝着此处,看了过来。
他稍稍一瞥,见那医女身形粗壮,陡然生出疑心,立时搁了奏章,高声怒道:“将她拦下!”
昆仑闻言,心知身份败露,当即将掌中茶具,朝着身旁宫人投了过去。顷刻之间,茶汤四溅,宫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昆仑便已掀帐而逃,愈去愈远。
只可惜,这昆仑奴身手虽好,偏遇上了大雪封山,无处可躲。她于雪中疾奔,不过才一炷香的工夫,便被追兵捉住,押回营中。
纵是被捉住了,昆仑奴仍是心存侥幸,暗道那朱芎草的效力,一两日可瞧不出来,与□□更是全不沾边,便是将她捉住,她也能搪塞过去。
可她哪里想得到,常言说得好,是药三分毒。那朱芎草乃是草药,她放得量更比平常多了不少,三分毒变作七八分,如此一来,竟让宋祁得了肾风之急症,便是现代所说的急性肾衰竭。
宋祁起初还是无碍,可当日夜里,便腰痛难止,胸闷气急,更还连连作呕,意识模糊。军中虽有御医驻守,可却皆是束手无策,只得送信至开封府中,让太医局赶紧调派人手。
十二月初,大雪茫茫。
徐三虽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却仍是冒着风雪,驾车离京,赶往宋祁所在之地。可此时的宋祁,却已是西山日薄,命不久矣。
徐三日夜赶路,终在两日过后,抵达营中。车马一停,她抬手掀起车帘,放眼望去,便见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
雪是白的,马是白的,人的面色是白的,便连那飘荡着的灵幡,也是白的。她风尘仆仆而来,终是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只见到了这满眼的白,白得虚无,白得凄绝。
徐三轻抚孕腹,望着漫天大雪,终是无言。
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当年她一念之间,自金元祯手中,救下昆仑奴,不过是一时善举罢了,竟在冥冥之中,使金国覆灭、宋祁早亡,亦使这王朝的历史,波澜汹涌,风云开阖。
宋祁逝后,因生前并未嫁娶,短折早亡,谥号为“殇”,称之“殇帝”。殇帝与生母仁宗,同葬巩义皇陵。至于昆仑,则因弑君之罪,身受磔刑,千刀万剐,体无余脔。而直接导致宋祁病逝的朱芎草,则成了违禁之药,坊间百姓,若是持有,则会被罚以重金。
建始元年,十二月末,宋祁宫中,唯一有孕的宫人,不慎小产。宋祁在位一年有余,终是无嗣。
同月,柴荆回京,以官家生前御物为信,又有诸多宫人从旁作证,终是将帝姬重又迎回宫中,按着官家生前所愿,改名唤作续业,小名倒是仍唤作莺儿。帝姬之父柴荆,号穆太后,虽无权干政,但也统领着六宫事宜。
帝姬年才一岁,虽登基为帝,如何能够处理政务?因徐三有阿保之功,便由太后封作辅政大臣,并在徐三的建议之下,又更改官制,组建内阁。决策权牢牢把持于徐三之手,议政权则归内阁所有,至于行政权,则归为三司六部。
徐三虽独掌决策大权,却也并非专/制。她再修律法,给予大理寺、御史台等监察机构,以更高、更广的权力,虽未能越于徐三之上,却也令其不能恣无忌惮,逆天而为。
隔年正月,年号改为“开平”。
开平元年,正月十五,徐三生下一女。因正值国丧,街衢闾巷,并无半分上元灯夕的盛况,但在徐府后院,众人仍是面带喜色,互相分食着姑娘果儿,笑语喧然,亲亲热热,只等着一会儿能瞧瞧小主子,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而在厢房之中,山水屏风其后,徐三倚在周文棠怀中,身边环着裴秀、梅岭等人,含笑望向婢子手中的婴孩。那小娘子不哭也不闹,一双水灵灵的眼儿,正如她亲娘一般清亮,好似水湛月明,星昴光灵。
徐三目含爱怜,看了会儿自己的女儿,又抬起眼来,朝着裴秀招了招手。裴秀一怔,竟有几分忐忑,缓缓走到帐前,正胡思乱想之时,便见徐三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分外温柔,含笑说道:
“我啊,已经有了个儿子了,如今添了个女儿,也凑成了个好字。小郎君跟了我的姓,姓了徐,那我这小丫头,不如就姓周罢。”
她此言一出,周文棠微微蹙眉,立时朝她看去。徐三却是仰头,笑着看向他,知道就连他也不曾料到,自己竟会有如此打算。
当年曹姑有言,官家之后,接连三任君主,都是姓宋。而她让女儿姓周,一来,是想打破这所谓姓氏,对于传宗接代的虚无意义,二来,则是因为她为人母后,竟和当年的柴绍一样,不想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日后也淌入这肮脏血腥的,漫漫无边的,权欲之河。
“阿囡,你当真想好了?日后绝不悔改?”
他眼含宠溺,拢着她的发,轻声低语。
徐三一笑,点头道:“我想好了。我女儿姓周,大名呢,唤作‘长乐’,一生长乐。至于小名,我也偏不让你来起,还是让咱们秀儿来起罢。”
周文棠勾唇,眯眼睨向裴秀。
裴秀被他这么一盯,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偎在榻侧,抬头笑道:“今日乃是上元灯节,挨家挨户,都得吃浮元子。依秀儿之见,小妹的小名,不如就唤作浮元子罢?叫着倒也顺口。”
所谓浮元子,即是后世的汤圆,在这宋朝的称呼。
徐三点了下女儿的鼻尖,笑道:“好,依着秀儿哥哥的意思,就唤你浮元子了。”
她哄逗了会儿裴秀及长乐,渐觉困乏,梅岭见状,连忙抱着长乐退下,又将裴秀领回房中。厢房之中,便只余下夫妻二人,同倚在绣榻之上,腿挨着腿,肩并着肩。
徐三睡眼惺忪,斜靠在周文棠肩上,忽地听得男人低低唤道:“阿囡。”
徐三闭紧双目,搂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闷闷地唔了一声。
周文棠眼睑低垂,轻声道:“你说,再过五十年,这京都府内,又会如何?”
徐三一笑,仍不睁眼,只轻声说道:“你啊,怎么想的这么远?五十年后,你我在不在人世,都说不好了。我想葬回寿春,就那块‘龙蟠之穴,万年吉’,我瞧着就不错。你没得挑了,只能跟我葬到一块儿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长乐也长大了,变老了,就如今夜所言,一生长乐,无忧无虑。你我二人,只怕这辈子,都被困在这京都府中了。但长乐不会,她长大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云山海月都抛却,跳出尘笼上九天。”
“至于秀儿,他性子沉,只怕和我是一个命数。我只盼着他,别走我这些弯路。而他会不会走,全都要看中贵人如何教他了。你日日教他,可不能跟我似的,教出了个山大王,一梦误一生。”
她言及此处,忽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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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将周文棠挽得更紧了些,压低声音,沉沉说道:
“三年之后,我会将朝局稳住,再认宋裕为母,改徐姓为宋姓。莺儿是个痴儿,柴荆亦无恋权之心,最多六年之后,我已是天下之主。最多十五年后,徐玑在北边,该也已参透了金元祯的秘密了。”
“若是这秘密参透了,新的时代,或许便也不远了。告别了农耕文明,告别了冷兵器为王的时代,不同性别之见的体力差异、生理差异,或许,就不会再由这些改不了的差异,来决定社会地位的差异了。”
“制度改革,如你当年所言,绝不能一蹴而就。在以后的这些年里,我一旦当权,就会试着,慢慢放开籍贯、教育和法律上的限制。纵然有时代的局限在上,我也会尽我最大努力,追求一个最大限度的平等。”
“五十年后,京都府中,会有抛头露面的男儿,四处行商叫卖,就像玉藻那般,还会有不爱舞刀弄剑,就喜欢吟诗唱曲、风花雪月的小娘子,就像岳小青那样。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合乎律法,合乎道德,喜欢甚么,便作甚么,旁人若是敢指手画脚,便要被人嘲弄鄙夷。”
周文棠翻过身来,轻捏着她的耳垂,分外认真,听着她这番妄语。徐三眨了眨眼,紧盯着他,又轻轻问道:“你说,我今夜所言,五十年后,可会成真?”
周文棠勾唇,分外温柔,低低说道:“便是天下人都不信你,为夫也会信你。我的小兔儿要做的事,向来没有做不成的。”
在他面前,她总能放下心来,做一个不甚稳重的孩子,说些痴言妄语,也是无妨。她前生求之不得的,今生也曾可望不可即的,如今都在他的怀中寻来,也算是心得意满。
周文棠吻了下她耳鬓,却是忽地凝住,附在她耳畔,嗓音微哑,低低笑道:“阿囡生女之后,可比从前丰满许多,白白软软,真成了只兔儿了。”
徐三闻言,立时羞恼,周文棠却是骤地出手,抓住她两只腕子,故意眯眼斥她道:“乖阿囡,不许闹了,该好好歇下了。你再歇三五日,又要上朝去了,今日不歇,更待何日?”
两人的岁数加起来,都有快七十岁了,偏还折腾半宿,方才歇下。因徐三刚刚生女,周文棠倒也没做些甚么,不过是如小儿女一般,戏弄调笑了好一会儿罢了。
残烛渐灭,半梦半醒之间,徐三倚在他结实的肩上,忍不住想道:其实,她今夜的豪言壮语,五十年之后会否成真,她自己也是难以断定。只是那又如何呢?人的一生,本就是在追寻中不断度过。
若是五十年后,它成真了,这是好事,她夙愿达成。它便是成不了真,也已化作了她一生的支撑,而且,只要她的所作所为,是在无限接近那个幻梦,那么后世之人,再欲追梦,便也能容易许多了。
她合眼入梦,只觉神定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2万多字……作者的强迫症真的是没救了,八章的量,就是要都写在一章里!!!
更美满的结局,还有更恶的趣味,都在番外见~
第249章番外:理想国(一)
番外:理想国(一)
公元前390年,柏拉图认为,混合政体,才是最好且最稳定的政体。它融合了君主政体及贵族政体的稳定与秩序,亦有民主政体和共和政体的平等与自由。而在公元1000年左右,这一理念,在遥远的东方,某个曾被封建且畸形的制度统治的国家,初现雏形。
如此演化一千多年之后,虽说也曾有过王朝兴替、政权嬗代,其间亦曾有家天下的封建思想企图复辟,亦曾有极端的男权或女权妄图复兴,但这一思想,却终是不曾湮灭。
到了2068年,早已是人人平等,天下大同。生活在这一社会的公民,称呼自己的国家为“理想国”。
崔媛,即是这所谓大同社会中的一分子。她今年26岁,生活在中产阶级聚集的漫步者之城(cityofwanderers),疲于应付工作,疲于向政府缴纳房租,疲于使用vr设备,进行全景模拟式在线相亲。
认识崔媛的人,大多对她评价尚可。他们认为她虽然才能平庸、貌不出众,也没有显赫的家世,抑或是优雅不凡的谈吐,但毫无疑问,她易于相处,乖巧且勤奋,看起来相当无害。
然而这些人却不知道,在崔媛的心中,始终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仇恨。只不过,由于se系统的存在,她并不敢表露出来。
se系统,英文全称是skyeyes,中文则称之为天眼系统。为了维持一个美好的、和谐的社会氛围,每个公民自出生起,都会被植入天眼芯片,这一芯片会监测他的各项身体指标。
一旦某个公民出现了极端躁狂、愤怒、仇恨等症状,政府有义务为其提供的社会救助。当然,出于平等自由的理念,该公民可以选择拒绝救助只不过,他会失去一系列的社会权利,比如说,他能从事的工作就会受限。
天眼系统的建立,初衷自然是美好的,犯罪率和自杀率也因此而大大降低。但相应地,却也使像崔媛这样的人更为痛苦和压抑她们不能表露出躁郁症状,因为她们不能失去她们的工作,所以只能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强逼着自己去做一个正能量的、对社会无害的人。
不过,根据法律规定,当公民的活动范围是在自己家中时,出于对隐私权的考虑,天眼系统将会暂时失效。这一举措备受争议,支持者认为这保障了公民权益,有利于身心健康,然而反对者则凭数据说话近年来,发生在私人住宅内的命案数量,几乎是逐年攀升。
崔媛当然是这一法律的坚定支持者。唯有当她回到她的公租房中时,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可以歇斯底里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这天,她回到家中,边使用自动烹饪设备做饭,边开始大声咒骂着自己的男上级和男同事。她认为这些男人,因为同样的性别而在职场抱团,阻拦了自己的升职,一味否认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可恶可恨。
骂完了该死的男人们,她又开始咒骂天眼系统,以及建设该系统的当权者们。在崔媛看来,这样的举措,无疑是在粉饰太平。
崔媛的嘴非常之脏,而她的同租室友,金艾达,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在政府的公租房申请系统中,申请者可以描述对于同租室友的要求,譬如说性别、性格,甚至是年入、身体状况等等,只要条件允许,公租房部门都会予以满足。
崔媛想要一个宽容、温和,并无不良生活习惯的同性室友,而金艾达,恰恰符合她的要求。
金艾达漂亮,高挑,是汉族华人与拉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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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亚人的混血。数千年来,自由的思想风气,也促进了多民族之间的融合,像金艾达这样的混血,在理想国中并不少见。
金艾达作为混血,非常有语言天赋,通熟四五种语言。29岁的她,曾当过几年翻译,然而随着近些年来,翻译类人工智能的不同提升与普及,很不幸地,金艾达失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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