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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她话音刚落,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就破空而来,骤然抵在了她的颈前。常缨却是全然不放在眼中,很是轻蔑地笑着,手腕一转,就将韩元琨的剑斩作两半,接着飞身跃起,人影不见。
空空庭院之中,韩元琨默然良久,半蹲着将那断剑拾起。
断剑在手,令他恍惚间,忆起那一支断钗来。
若是当年,她没有从他手中夺走那支染血的断钗,或许,他已经命丧寿春,化作黄土一,而她倒是不会变,她还是会这般风光,腰金衣紫,身显名扬。
韩小犬只觉得恨。他恨自己生在这个朝代,生在这样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度!
若是他投身在了金国,他和徐三的身份,必然能颠倒过来。他便能将徐三养在后宅,每日让徐三独守闺中,苦苦地等着他,盼着他从外尽早归来。徐三还会拼了命地想怀上他的孩子,为他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男人枕着双臂,仰面卧于榻上,从家门破败,火烬灰冷,想到了受魏氏欺辱,苟延残喘,又从周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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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数番打压,想到了徐三和其余男人的暧昧纠葛。他想着想着,又怒又恨,恍惚之间,那帐顶的缠绵鸳鸯,仿佛变作妖孽猛兽,顷刻间低俯而下,朝着他漆黑的眼眸袭来。
韩小犬猛地闭上双眼。
他紧抿着唇,噤然不语,许久过后,渐渐冷静了几分。
最让他恨的是甚么?是他自己没有出息。
周文棠能从一个爹娘双亡的孤儿,逐步站到一个王朝的权力巅峰。唐玉藻也不过是个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下的贱奴,如今却能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而他呢?他在西南险地,出生入死,半点儿好处没落着,还沾惹了一身的腥气。
虽攒了些钱,但以后未必还会有。虽已是平籍,但保书还握在周文棠的手中。他还有甚么可给徐三的?不过是一副皮相,一身力气,还有那多出来的几两硬肉。可是徐三不缺这些,她是当朝高官,她想要什么男人都有。
浓重的不安袭上了韩小犬的心头。他很是烦躁地翻了个身,倚在玉枕上,徐三遗留的香气在他鼻间萦绕不去。
他想徐三赶紧回来,可是他又厌恶这样的自己等着她回来的自己。
宫城之中,偏殿之内,徐三却是不知常缨的挑拨,亦不知韩小犬的心思。她伏跪于地,额头死死抵着砖面,眉心处一片深红,只等着珠帘后的官家出言。
而官家沉默良久,蓦地一叹,略显嘶哑地道:“过来罢。”
徐三心上骤然一松。她听着官家的意思,知道她对自己的疑心已消,不再怀疑她指使宋祁,给官家设下这阴毒狠绝的局。
她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分开玉钩珠帘,接着伏跪于榻侧,微微仰头,给官家轻轻捶打起了腿来。官家细细盯着她,面色不由缓和了几分,口中则沉沉说道:
“今日杏林宴上,原本会有天竺的奇人献艺。那人乃是薛鸾心找来的,说此人有吹蛇之绝技,笛声一起,蛇便随声而舞。哪知开宴之时,蛇忽地没了影儿。等再一瞧见,就是在朕的案下了。”
难怪。难怪官家会疑心此事乃是宋祁设局。毕竟若是追究下去,倒霉的是薛鸾,而得利的,自然就是宋祁。若非他当年寻来独花兰,今日官家只怕就要因这蛇毒撒手西去了,这件功劳,自然要归到他头上去。
徐三心里虽也没底儿,但她稍稍一想,却仍是为宋祁说话,低低说道:“若真是三王设局,这局未也浅显了些。”
官家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有些无奈地笑道:“也罢。真是祁儿干的倒也无妨。朕这个位子,寻常人做不得,必须知荣知辱,知善知恶,知仁义,也知狠愎,才能成千古明君,百世流芳。”
妇人忽地抬袖,将伏跪在侧的徐三扯了起来。她紧紧抓着徐三的腕子,指间凉意,渗骨而来,“三丫头,他荣辱也知了,恶也知了,狠愎也入了心了,只是这善,还有这仁义,他依样画葫芦,还是学的不像。你得教他。你不够恶,不够狠,这就像两个泥人儿,和在一块儿,才有血有肉,能跑会走。”
徐三心上一震。
她知道,官家已然认定了,认定此事,就是宋祁设的局。但是宋祁到底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她非但不怪他,甚至还感到些许欣慰。她觉得宋祁长进了,像是刚刚学会独自捕猎的小兽,獠牙上虽沾染了鲜血,却也自己满足了饱腹之欲。
薛鸾算甚么东西?一不姓宋,二不是官家的血脉。
官家暂且不会治她,她要留着薛鸾,给宋祁练手。
徐三眼睑低垂,嘴角勉强含笑,轻轻应了一声。官家见她应下,心上稍安,掩袖低咳了两声,接着略显沙哑地说道:
“朕已让贾文燕拟旨去了。祁儿的独花兰,救了朕性命,这是大功,必须要赏。早先就想给他封王,如今下旨,想来也不会再有异议。朕不止要给他封王,还要连带着,将你封成从二品的少傅。开封府衙的官务,你推给尤氏和罗砚一些,这段时日,你勤来宫里,教导祁儿。如今也就你还能治得了他了。”
所谓少傅,即是皇子的老师。徐三一听,知道官家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跟宋祁捆绑到一块儿。她要让徐三再无退路,别无他选,只能一心辅佐宋祁登基。
先前郑素鸣问起来的时候,徐三还能说自己哪头儿都不帮,但是如今,她做了宋祁的少傅,她便再不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谎了。
到底是升官,徐三还是带了几分笑,佯作高兴,忙不迭地叩首谢恩。可是转身出了偏殿之后,菱花窗阁投下重重阴影,她负袖而立,官袍覆于黑暗之中,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思虑半晌之后,她面色微沉,眉头微蹙,由宫人引着去了宋祁的寝宫。
时值六月,照理来说,该是最热的时候,可不知为何,今日竟是天垂云重,槐柳阴阴。徐三一踏进宋祁的住处,更觉得密不见光,阴寒阵阵。
她在屏风外稍候片时,便见几个内侍从里头低头走了出来,袖间带着浓重药气,熏人得很。徐三眉头一皱,心中惊疑不定,接着便听得宋祁的声音从屏风那侧低低传出,唤她入内。
徐三穿着紫绮官袍,足蹬黑靴,沉着脸绕过屏风,一抬眼就见宋祁斜倚榻上,手中闲闲捧着书卷,上身只随意搭了件外裳,结实胸膛袒露而出,论起那肌肉块儿,虽比不上韩小犬,却也实在惹眼。
徐三皱着眉,移开眼来,缓声说道:“怎么不穿戴齐整?”
宋祁仿佛才发觉似的,抬手系上薄带,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道:“前几日找了人教我练剑,那人敷衍我,被我瞧了出来,我就使计逼他对我下狠手。怎知刀剑无眼,我又功力不如人,背后生生挨了一剑。方才上的药,不能穿得太多,捂得太厚,还请少傅莫要怪责。”
徐三一听少傅二字,发现宋祁倒是消息灵通,她前脚才从官家那儿出来,他后脚就得着了信儿,也不知买通了多少宫人。可他是怎么买通的?何时买通的?她向来当他是个孩子,对于他的作为,倒是从不曾上心,也难怪周文棠总是暗中提点。
她眼睑低垂,立在素屏风前,开门见山,低低说道:“蛇毒之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宋祁不语,半晌过后,方才淡淡笑道:“莫非在少傅心中,我就是个弑杀亲母的混账?”
他这话乃是反问,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的主意,他却避而不答。徐三作为讼师,看过太多人辩解的把戏,反问,往往是心虚的表明。
徐三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她望着榻上少年,只见他眉眼俊美,雍容大方,小时候还有些像韩小犬,如今倒是长开了,他就是他,谁也不似。
好好的一个孩子,何时突然变成了这样?难道真是她那几句言语,激起他对权力的欲望,令他猛火着釜,涌沸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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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皱眉不语,宋祁倒很是淡然,他将书卷在掌中摊开,很是自然地询问起了徐三学问上的事来。徐三稍一犹疑,到底还是打算在其位谋其事,稍稍俯身,细心给他讲解起来。
怎知徐三讲完之后,宋祁忽地抬起头来,轻声在她耳侧说道:“不是我做的。三娘,信我。”
徐三心头一紧。她睫羽微颤,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
宋祁却只是含笑看着她,眼中既没有急于自证清白的慌乱,也没有徐三以为的阴鸷与狠毒,反倒是光风霁月,一派坦然。徐三清楚,要么他就是真的清白,要么,他就是演戏演的太像,连自己都完全说服。
徐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他的话,只回袖子,轻声交待了几句为学之事,算是给他布置了些作业,这就推说有事,辞别而去。
这一个半上午,徐三身心俱疲,明明是个阴天,官袍背后却竟被汗水浸湿。衣裳粘在身上很是难受,她回了府衙,先对罗砚和秦娇娥交待了些事,这便趁着午歇的工夫,回了后宅,打算换身衣裳。
韩小犬远远就听出了她的步声,立时便从炕席上翻身而起。可是他急急走了两步,就又强迫自己止住身形,逼着自己不去门前迎她。可他的这番心思,徐三倒是不曾在意,她一进屋中,抿了口茶,就叫韩小犬帮她将另一身官袍找出来。
韩元琨一听她的吩咐,微微眯眼,蓦地忆起了常缨之语。难道在她眼中,自己就和伺候她更衣的唐小郎一般无二吗?
他默不作声,捧了官袍过来。徐三满腹心思,也顾不上想他今日为何如此寡言,只抬手扯起官袍,绕到屏风后侧,轻轻解着衣带,打算开始更衣。哪知便是此时,韩小犬也跟了过来,站在她身后,一把将她的细腰扣紧,浓厚的雄性气息更是猛然袭来。
徐三一惊,下意识往前躲了一下,韩元琨看在眼中,眸色微冷,一边细细抚着她的腰,一边低下头去,轻轻蹭着她的鬓角。徐三微微侧首,故意推他道:“去去去。我还没用午膳呢,身上没劲儿,你就别来闹了。”
韩元琨却是不依,跟条大狗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凑。徐三向来嘴硬心软,便半推半就,由他压到了屏风上,哪知韩元琨大手一探,却发觉徐三竟是来了月事,连带着他的手也沾上了猩红点点。
徐三一看,又是无奈,又有几分窘迫。当然,也有几分高兴。毕竟来了月事,就说明她又成功避孕了一个月。
她抿了抿唇,回身推他,口中笑道:“这可不是我不依,是老天爷不想让你遂愿。你啊,歇歇心思,跟我一同用膳罢。我瞧你这样子,该也还没吃呢。”
韩小犬刚才正埋怨上天呢,眼下徐三一提老天爷三字,更惹得他火冒三丈。男人微微眯眼,又倾身向前,抵着她额前,沉声说道:“我难受的很。好三娘,用这儿帮哥哥一回。”他说着,略显粗糙的指尖,狠狠摩挲了两下徐三的唇。
徐三却是一下子沉了脸,但她倒是未曾发作,只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小子,少蹬鼻子上脸,赶紧跟我一块儿用膳去,别想这有的没的了。”
韩小犬顿了一顿,却是不领情,骤然冷笑道:“我蹬鼻子上脸?你告诉我,你真没给别人这般侍弄过?卖花郎也没被你这样待过?那金国商人,还有求娶你的金国太子,他们有没有这等艳福?唐玉藻呢?对了,还有中贵人,他虽是个阉人,但你若是想舔……”
韩小犬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左脸猛然一痛,却是被徐三打了个耳光。那耳光打得极狠,当真是不留丝毫情面。
男人死死咬牙,紧抿薄唇,可眼眶处却是微微泛红。徐三原本还火冒三丈,怒意上涌,可此时瞧见他红了眼眶,这才发觉他心里多半是藏了事。
她赶忙伸手,轻轻抚着韩小犬的左脸,很是有些心疼,皱眉说道:“傻小子,你又听哪个长舌妇胡说了?他们胡言乱语,调嘴弄舌,难道你也要跟着学?”
第176章鸳鸯惊起不无愁(四)
鸳鸯惊起不无愁(四)
韩小犬口不择言,说甚么她给周文棠用口舌侍弄,自是惹得徐三急火攻心,对他大为失望,当即就甩了他一个耳光。可打过之后,她轻轻抚着韩小犬的面颊,心中又有些不忍,稍一犹疑,低低说道:
“晁四郎,我认。金国那商人,我也认。但是其余的,都和我没有半点儿牵扯。你这般想我,我心里也难受。我没有给他们那样弄过,从来没有给任何人那样弄过。”
没有任何牵扯?早些年间,她也对罗昀说过,说她和自己没有任何牵扯!可还不是说变就变?
到底是个小骗子,说的话做不得准的。
韩小犬的心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他眼睑低垂,死气沉沉地道:“连我也不能例外?”
徐三微微皱眉道:“你今日怎么回事?非要揪着这个不放了?”
韩小犬默然半晌,有些颓然地一笑,凝视着她道:“是了。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你也不会对我有甚么厚待。我若死了,就跟卖花郎一样,迟早要被你忘了,在地底下看着你跟别的郎君厮混。我若活着,就跟那金国商人一样,还是要被你忘了,连名字都不想提起来了。”
她就好像那春日里的纸鸢一般,薄情如纸竹为心,辜负丝丝用意深。她的线在何方,就连他也看不透。然而今日种种,总算让他明白过来了他绝不是那放纸鸢的有缘人。
韩小犬意冷心灰,又怒又恨,却又束手无策,心头无力。而徐三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好似被他用凛凛长剑直穿入腹,心间隐隐作痛,对韩小犬甚是失望。
她缓缓抬起下巴,紧抿着唇,双拳紧攥。
她不想辩驳,也不愿辩驳。她的枕边人都不信她,就算说的再多,又抵得上甚么用处?官场上有句话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情场上也是一样的道理。韩小犬既然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也不必再强留他了。
但她还想再等等。再等等。等他回心转意,等他向自己低头认错。
可面前的男人确实低着头,扯了下唇角,惨然一笑,接着看也不看徐三一眼,拂袖而去,夺门而出。徐三立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觉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此后数夜,徐三每日忙于官务,直到夜半三更方才回房。她倚在榻上,辗转反侧,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连带着心里也空落落的,总是睡不安稳。
从前韩小犬在时,那男人浑身肌肉,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就能占去大半张炕席。徐三那时候总是故意怨他,说他将自己挤的只剩巴掌大的地儿,每每此时,韩小犬就会抿唇一笑,长臂一,将她困在自己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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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成心再去挤她,用那结实的胸膛几乎将她憋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倒是没人挤她了,可徐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隔着薄薄的碧纱帐,望着那半窗斜月,心里总是忍不住想,韩小犬没有回他的旧住处,也不知是去了何方,今夜的他,又会跟谁睡在一块儿?
几日过后,恰逢休沐,徐三去了卢莼的住处,吃了她亲手做的莼菜银鱼羹,又和她说了些官场之事。晌午过后,她并未久待,出了卢莼的小院,稍稍一思,就去了周文棠的院子。
近几个月以来,每逢休沐,周文棠几乎都会出宫,回竹林小轩暂住一日。徐三事先并未打过招呼,但周文棠那院子里的人,早就跟徐三熟的不能再熟,眼见着她过来,赶忙含笑迎她入内。
徐三缓缓步入小轩,就瞧见周文棠背对着她,一袭白衣,盘腿坐于檐下。几只雀儿倒是不怕他,在他身边一蹦一蹦的,时不时低头啄上两下,叽叽喳喳,俏皮可爱。
徐三凝住身形,再一细看,就见男人与鸟,恰好被那圆形的门框给框了起来,好似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平静而又温馨。徐三看着,心上不由和缓许多,她抿唇一叹,静静上前,屈膝在周文棠身侧坐了下来。
哪知她一过来,那几只雀鸟仿佛受了惊,立时扑棱着小翅膀四散飞去。其中一只匆匆飞落枝头,惹得几片翠叶缓缓飘下,无声坠地。
徐三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笑道:“瞧,连鸟都嫌弃我。”
周文棠勾起唇角,淡淡说道:“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徐三稍稍一想,也不知为何,没有首先提起韩小犬之事。她只低低说道:“宋祁说,官家被蛇咬伤之事,不是他下的手。可我不信他,也看不穿他。思来想去,还是想来跟中贵人问个究竟。”
周文棠眯起眼来,缓缓说道:“其实官家所中之毒,并非蛇毒。你该也记得才对,独花兰除了可以治疗蛇伤,还可以治愈疮毒。”
徐三一惊,抬眼说道:“那官家可曾知晓此事?”
周文棠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官家不知。”
徐三紧紧盯着周文棠,心中匆匆思虑起来。官家中的不是蛇毒,而是另有人给她下了疮毒。如此一来,倒说得通了。
中原地带,少有毒蛇出没,即便是宋祁,也摸不准那蛇毒能有多毒,是会让官家元气大伤,还是会让官家就此崩殂。他虽然狠,但还不敢贸然下这不可估量的狠手,更何况官家若是薨逝,对宋祁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因此宋祁就暗中使人寻来了疮毒,借着薛鸾的蛇,让人误以为官家昏厥,乃是因为被蛇咬伤。如此一来,他不仅确保了独花兰能救活官家,连带着还成功栽赃了薛鸾。
说不定,就连薛鸾找来吹蛇人献艺,也是宋祁暗中使计,诱敌深入陷阱。
徐三起初还当他涉世未深,才设下了这般浅显的局,不曾想这阴谋背后,宋祁也是使了不少心思,步步为营,处处筹谋,哪里还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徐三两世为人,在害人上头,都没有他这么深沉的心机。
徐三眉头紧皱,越是深思,越觉得可怕。
若是这一场祸事,真是宋祁的连环计,那么,他是如何寻来疮毒的?如何给官家下毒的?如何将吹蛇人送到薛鸾面前的?还有那些宫人,他又是如何买的?
这孩子明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可如今的他,却让徐三觉得如此陌生。
她攥紧衣角,忍不住向着周文棠问道:“你为何不跟官家戳穿宋祁?”
周文棠扯了下唇角,淡淡说道:“宋祁所为,乃是官家乐见之事,更何况他这一回,做的百密而无一疏。若非他早些时候,派人偷了我一株兰花,只怕连我也不会往他身上多想。”
宋祁盗花,自然是为了提前试验药效。他要让官家中毒,要让官家的身子大不如前,但是也绝不能让官家就此丧命。若是周文棠心思缜密,早先便已料到他会下手,派人盯上了他,只怕时到今日,徐三还要被蒙在鼓中。
可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连官家都不想跟宋祁计较,徐三还有甚么立场去指责宋祁?再说,她早已没有了退路,矮子堆里,只宋祁一个将军可拔。
她能做的,只有如官家所说,教会宋祁什么是善,什么是仁义。只可惜古人有言,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扳直宋祁,哪里有那么容易?
徐三眼睑低垂,思绪万千,只觉得前路茫茫,竟有些看不到尽头。而周文棠斜瞥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沉沉笑道:“徐少傅多久不曾练剑了?”
徐三一怔,抬起头来。她有些羞愧,咬牙解释道:“我实在太忙,天还没亮就要上朝,半夜三更都未必能歇下,每日满打满算,也就睡三个时辰,每逢休沐,还要去应酬,去赴宴,哪儿来的工夫练剑?”
周文棠意味深长,沉沉说道:“近几个月,你可得好好练练了。”
徐三心头生疑,抬眼看他。周文棠却已经起身,不多时便拿了把剑过来,远远朝着徐三扔了过来。徐□□应倒是快,立时伸手,牢牢将剑柄抓住。
周文棠神色淡漠,威压十足,不待徐三起身,手上寒光一闪,就朝着她直直刺了过来。徐三一惊,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宋祁和韩小犬,赶忙闪身避过剑锋,接着腾身一转,将长剑抽出长鞘,略显吃力地挡住周文棠的攻势。
学武练剑,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勤字。一日懈怠,剑上就会露出破绽。徐三几年不曾和周文棠比剑,早些年间,在周文棠放水的情况下,倒还能占得上风,然而今时今日,周文棠的剑道比从前愈加深,而徐三却是比从前还不如,没过上十几招,就颓然败下阵来。
她仰面倒地,死咬牙关,瞪向上方的周文棠,而男人手中的长剑,却穿过她散开的青丝,深深扎入了地上的木板。
他低低俯首,有些玩味地看着徐三,声线低沉,呼吸温热:“乖阿囡,近些日子,府衙官务,能放则放。阿爹教过你的剑道,也该拾起来了。金国快要出事了,你这偎红倚翠的小日子,也该要过到头了。”
金国之事,能拖上近乎两年,已经让徐三十分满意了。只是周文棠所提及的偎红倚翠这四个字,入得徐三耳中,立时就让她想起了韩小犬之事了。
她稍一犹疑,也不急着起身,仰头看着他,轻声说道:“中贵人,你可知道韩元琨的下落?他那日跟我闹了脾气,竟是一去不复返了。我倒不是想将他哄回来,只是怕他在外头出事。那小子倔得很,我怕他想不开。”
周文棠闻言,默然半晌,倏然直起身形。他将扎入地上的剑拔出,利落于鞘中,接着背过身去,含笑讥讽道:“你在开封府养的那些探子,若是连韩元琨都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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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养了也是白养,我劝你还不如早早转手卖了身契,说不定还能赚上几两银子,也算是没白这工夫。”
周文棠之言,倒是直戳徐三的痛处。徐三从牙婆手中买来的那些人,身份低微,成才率实在不高,几百号人里,就出了一个徐玑,剩下的大多不堪一用,就是安插到了各个地方,也集不来像样的情报。组建一个高效运转的情报机构,远没有徐三想的那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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