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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宋昙
“三姐,我知书识礼,能当家立业,你娶了我,我定会是你的贤内助。韩氏姿色虽在我之上,但三姐你若想在朝为官,就不可能纳他为夫。你总归是要成亲的,再没有谁,比我更合适。”
徐三叹了一声,无奈笑道:“到底是个孩子,说甚么我总归是要成亲的?我不成亲也是无妨,若是心里有人,何需在乎那一纸婚约?我言尽于此,还请薛公子谨慎思之。”
少年却并不失落,他眉眼弯弯,红唇皓齿,清秀而又可爱,含笑说道:“也请三娘谨慎思之。”
谨慎思之这四个字,他倒还了回来。
徐三心下一叹,将狸奴送走之后,回了后宅,就见韩小犬裹着被子,将自己蒙在那一团漆黑之中,斜倚榻上,显然是又生起了闷气来。徐三无奈至极,坐到榻边,拍了两下锦被,柔声哄他道:“娘子回来了,还不赶紧出来?”
韩小犬却是死活不肯出来,只闷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一路送出去,要送到薛府,再留宿一夜,顺便成其好事,然后才要回来呢!”
徐三见他不出来,强掀开被子,使劲儿挤了进去。二人紧紧相挨,一同裹在那黑漆漆的锦被中,徐三为了节省空间,干脆挤进了他那结实的胸膛里去。她轻咬一口他的硬肉,小声说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胡吃什么飞醋?”
韩小犬冷哼一声,故意翻了个身,嘟哝道:“你只顾着哄那小子,都没瞧见我的手也被砂瓶割伤了。还有,你知不知道……”他目光转冷,沉沉说道,“当初韩氏落败,满门破灭,背后就是薛家下的手!”
他还是看不清,这哪家富贵,哪家衰败,还不是都要看官家的主意?
徐三并未就此多言,唯恐再惹出他更多伤心事来。她只轻笑一声,强行将韩小犬的大手拉到唇边,轻轻舔了两下他指尖血珠。她这小舌微舔,轻吮缓捏,自是逗得韩小犬强忍不住,赶忙翻过身来,如饿犬扑食,急急索取起来。
一把之前没做完的事儿做完,韩小犬的这脾气和醋意,便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搂着徐三在怀,轻抚着她光滑而又雪白的后背,一时竟觉得甚是餍足,别无他求。
只可惜韶华过眼,好景难常,转眼到了七月中旬,芙蓉生翠水,桥边新雨霁,自漠北快马加鞭,递来京中的一封战报,将那镜花水月,黄粱美梦,一并打碎,化作空影。
夜半深时,徐三尚在前衙处理官务,就见梅岭急急走来,面色发白,对着徐三说道:“金国打过来了。那领兵之人,正是金国太子,金元祯。他在檄文中说,是他要求娶三娘,而宋国偏不放人,他怒火攻心,方才领兵南下。”
徐三闻言,攥紧手中毫笔,几乎要将那笔杆折断。
自从当年徐三将金元祯求娶之事捅到了金国朝中之后,金元祯在朝中受到百般刁难,万般攻讦,这太子的位子,做的并不稳当,也正是因此,徐三才能将这求娶之事一再拖后,足足拖了两年之久。
然而如今,金元祯使的倒是好手段。宋国还未明言拒绝,他就先倒打一耙,将脏水泼到了徐三身上。如此一来,他挥军南下,这满足了金人对他的期盼,而他同时也将矛头指向徐挽澜,使徐三在朝中成为了众矢之的,两相为难。
以后人们若是提起这场仗,都会说,若不是徐少傅不肯嫁,如何会搭进去那么多条人命?
梅岭才给徐三送过信后,就有宫人前来召徐三入宫,可怜韩小犬在后宅苦等许久,辗转反侧,却不知今夜已经等不到她回房。
徐三急急入宫之后,就见金殿之内,灯烛荧煌,火光通明,已有不少臣子集聚议事。那些朝臣见她过来,都是目光闪烁,噤声不语,若是往常,定是要过来行礼问安,奉承巴结的,然而今时今夜,一个个都变了模样。
徐三心下一沉。她知道,金元祯的一封檄文,将她几年来在官场上的努力,几乎瞧得崩碎无存。状元之位、文豪之名、高官厚爵、人情往来,在家国大义面前,全都不值一文。
徐三低着头,神色冷肃,那引路宫人小心翼翼,将她领到了偏殿外来。徐三垂袖而立,门扇还未推开,就闻见一股浓浓药气不住飘出。她稍一推门,便见珠帘之后,官家倚在榻上,掩口低咳不止,而宋祁坐于榻侧,手持银匙,正在亲自试药。
徐三忽地想道,其实金元祯不由分说,将“求娶不成”这顶大帽子扣了过来,对于她来说,倒是也有些好处。若是金元祯真的给出选择,官家保不准还真会把她送到漠北和亲。金元祯使了如此手腕,官家却是没有退路了,她要是再把徐三嫁过去,反倒有些对金国“俯首称臣”的意味了。
徐三低眉不语,缓步入内,跪到了官家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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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官家见她过来,咳了两声,有些虚弱,笑了一下,沉声说道:“虎项下金铃,何人解得?”
官家之言,却是一个典故,说的就是那“解铃还须系铃人”之语。谁惹的麻烦,就让谁去解决。
徐三一听,心下了然,立时叩首道:“臣愿自请前去边关,负羽从军,征伐金氏!不破金贼,不金国,誓不回朝!”
她稍稍一顿,又平声说道:“金人既然写了檄文,我泱泱大宋,如何能输了阵仗?当年臣初入宫中,就是靠着一篇檄文,得了圣人青眼。如今臣行将离宫,还请官家开恩,能将征讨金国之檄文,再交由臣下来写。”
官家略显疲惫,沉沉说道:“本就是你的本分,怎么,你还想交给别人?给你一个时辰,赶紧将那檄文凑出来。再过两日,你拾好了行囊,就奔赴檀州去罢,檀州知州崔钿,会在官府接应你。你的那弟妹,如今也在漠北驻军,你正好也能跟她汇合。这也是朕,在你师父生前,亲口答应过她的。”
罗昀一生,以兵法为傲,而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打过几场不咸不淡的小仗,也因此而常被周文棠讥讽,说她是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不堪大用。而如今,她的爱徒,终于要身赴沙场,实践她所传授的兵书军法了。
徐三重重磕了个头,不再多言,辞别官家之后,便另寻了一处空殿,坐于月下,点灯研墨,匆匆写起了征讨金国的檄文来。
几年之前,她初入京中,在官家面前露脸,得了官家肯定,就是靠着那一封征讨流匪的檄文。而如今,她重操旧笔,虽然写的还是檄文,心情却是大不一样了。
这封战书,她是为自己而写,为了前生死在病床上的江笛,也为了今生被逼到绝境的徐挽澜!
徐三心无旁骛,十分专注,半个时辰都不到,就挥笔而就,写了一封酣畅淋漓、文笔犀利的檄文来。这篇檄文,似乎将她全身的气力耗尽,她随手将毫笔搁至一旁,静静坐在窗下,转头望向沉沉夜色中的宫门九重。
就在此时,她忽地听得身边传来了些许动静。徐三惊起回首,就见周文棠立在案侧,神色淡漠,一袭紫绮官袍,也不知何时来的,又已经待了多久。
周内侍眼睑低垂,扫了一遍檄文,接着眉头微蹙,掀摆在徐三对面坐了下来,眼望着帘外月色,目光深邃无底,也不知是在思虑何事。
可他一近身,徐三自他身上,嗅得淡淡烟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周文棠先前跟她保证过,绝对不会碰那吕宋进贡的烟秆。他向来自制自持,徐三从不怀疑。然而今时今夜,他还是碰了那烟秆。难道,是因为他心里犯了愁事吗?
这样一个从容闲雅的神仙人物,竟然也会犯愁吗?
他是在为何事犯愁?难道是为了她吗?
徐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二人月下相对,久久沉默。半晌过后,周文棠才淡淡抬眼,解下腰间佩剑,将那铁英淬铸的冷锋宝剑,重重搁到了桌案上来,一把便将那檄文死死压住。
徐三凝视着那柄长剑。她知道,这柄剑,乃是龙泉宝剑,已经跟了周文棠二十余年,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在沙场,剑也在沙场,他在京中,剑也在京中,人与剑,相伴而行,从不曾分离。
徐三心上一紧,骤然抬眼。周文棠却是勾起唇角,眯眼看她,沉沉说道:“你那柄剑,杀不了人。我这一把,就是人血里淬成的。它能教你杀人。暂且先借你用,时候到了,我会亲自要回来。”
他没有说,等她回京,再把剑还到他手上。难道,在他心中,她有可能会回不来吗?
徐三抿了抿唇,十分珍重地将那宝剑握在手中。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你会来漠北吗?”
周文棠并不看她,只垂下眼来,淡淡说道:“暂且不会去。但我会派上几个身手好的,跟着你去漠北。你若是想要,就让他们跟着,不要也是无妨。”
徐三郑重谢过。周文棠默然许久,又放缓声音,对她说道:“每隔十日,给我写一封信,如何?”
徐三赶忙说道:“这是自然。每隔十日,我就会修书一封,让梅岭经由兔,送来你的手中。我会将这十日里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满朝上下,中贵人是我唯一相信之人,我绝不会欺你,瞒你。”
言及此处,她不由笑了,又轻声说道:“可中贵人也要记得回我才好。若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可不爱给你写了。”
周文棠勾唇一哂,点了点头。
徐三深深看他一眼,只觉得千情万绪,竟是无从说出。她叹了口气,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将周文棠的剑别在腰间,又谢他一回,这就起身辞别,将那檄文呈给官家看去了。
哪知她才一推门而出,就在门前迎面撞上了宋祁。那少年瞧着好似是刚刚过来,装得像模像样,可只有他心里知道,方才他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徐三一时心急,倒也没顾得上怀疑宋祁,只跟在宋祁身后,由他引着去了偏殿。而官家看了那檄文之后,自是十分满意,眉眼间都缓和了几分。
那妇人倚在榻上,瞥了眼珠帘外的宋祁,接着又深深看向徐三,沉默半晌过后,忽地召她近身,更还将宋祁及宫人一并屏退,显然是有甚么私己话儿要跟她说。
徐三小心上前,跪于榻侧,就听得官家沉声说道:“三丫头,朕信得过你,有一事要和你交待。当年太/祖开国,之所以能挡下金国铁蹄,光复旧京,乃是因为她有仙人相助,得了一样秘宝,名唤作朱芎。”
芎字,音同胸。
“朱芎?”徐三不明所以,心生疑惑。
官家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朱芎乃是一株仙草,长于匣中,生得娇弱,养在水中,不可广植。大宋开国六十余年来,它就一直藏在龙图阁内,由人看护灌养。此物代代相传,诸朝天子,都知道朱芎乃是制敌之宝,但是如何用朱芎制敌,却都是一概不知,大抵是失传无继了。”
失传无继?会不会是那将它传下来的人,故意不点明用法呢?
徐三微微蹙眉,缓缓说道:“依臣之见,既是草物,不是外服就是内用。”
官家却是摇了摇头,只沉沉说道:“外服内用,均不奏效。眼下还剩两日的工夫,你若有心,就去龙图阁瞧瞧,只是要小心些,莫要断送了那宝物。瞧不出来也无妨,既然制敌之法会失传无继,想来也不会太要紧。”
龙图阁,乃是集皇家典籍、宗册、宝瑞之地,历史上的宋朝皇宫也有此处。徐三暗暗念着这三个字,忽地忆了起来,当年与她同期的进士胡微,那个有些口齿不清的妇人,不就是在龙图阁掌管皇家典籍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更新上真的很给力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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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因为写到自己想了很久的情节了,写起来比较开心……
第179章山河旧影藏秋月(三)
山河旧影藏秋月(三)
胡微虽有才学,但她为人憨直,说话又口齿不清,在官场上自然不大混得开。这么多年过去,同期的徐挽澜已经成了科举主考,蒋平钏也已经升任尚书,就连那殿试名次还不如胡微的贾文燕,如今也在官家身边侍奉笔墨,代拟圣旨,远比看守龙图阁的胡微要风光不少。
但胡微却是不骄不躁。她当年科考之时,来回考了八次才考上探花,可见也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官家派她掌管典籍宝瑞,也称得上是知人善用,人尽其才了。
当年科考过后,徐三跟她见过几次,对她态度如常,多有照拂,甚至还耐心指导过她发声之法。两人虽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可以说是君子之交。徐三暗暗回想着与胡微的几番往来,只打算隔日进宫,务必要去龙图阁见胡微一回,顺便再看看官家所说的那朱芎草。
当夜里徐三回了官府后衙,才一进门,就见韩小犬守在桌边,见她回来,急急起身,一把拉住她手,皱眉对她问道:“宫里怎么样了?官家不会将你嫁到金国去罢?”
徐三淡然笑道:“还能怎么样?嫁倒是不用嫁,但我得去边关一趟。”
韩小犬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假思索,立刻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徐三默然半晌,缓缓笑着,轻声说道:“傻小子,你如何能去?你是男人,进不了军营。你啊,就好好待在这府衙后宅,我派人盯着这儿,没人敢闯进来,哪怕光朱也不敢动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替我照看我娘。阿母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非得有人跟着不可。有你在,我是放心的。”
韩小犬却是不肯,只沉声说道:“可你不在,我不放心。我必须要跟着你。”
他薄唇紧抿,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一把将徐三死死搂在怀中,对着她低低耳语道:“带上我。我会保护你,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回来。男子进不了军营,我就扮成女子。反正我非跟着你不可,你个小骗子,别想把我丢在京城。”
徐三听得此言,心间自是动容不已。
韩小犬舍不得她,她又如何舍得了他?但是从军打仗,绝非儿戏,她哪里放心让韩小犬跟着?
徐三态度坚定,死不松口,而韩小犬又急又怒,一把就将她扯到了帐中,欺身而上,分开她双腿,远比平日里强硬不少。徐三发丝缭乱,衣衫颠倒,恍惚间只听得韩小犬声音沙哑,故意低低问道:“难道这个,你也能舍得?那军营里全是女的,你真忍得了?”
徐三一边低吟,一边断断续续地笑道:“这又不是甚么稀罕物……漠北也不缺……再说了,我若想忍,肯定是忍得了的……”
韩小犬冷哼一声,知道她是存心要气自己,便故意狠狠一顶,低声说道:“怎么不稀罕了?老子这玩意儿千金难买,万里挑一,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周内侍想要就要不着。”
一听他提起周文棠,徐三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她干脆合上眼来,假装没听见韩小犬的胡言乱语,配合着他沉浸其中。一夜被翻红锦浪,虽不过是镜花水月,梦里蝴蝶,却也快活十分,自成天长地久。
隔日一早,徐三下朝之后,便去了宫城西侧的龙图阁内。官家早先便派人来跟胡微打过招呼,此刻她一入阁,便见胡微迎了过来,而那妇人一开口,更是让徐三有些惊异往常她说话之时,好似含了口水,怎么也说不清楚,然而如今她再开口,虽说语速较慢,但也跟正常人并无差别了。
只是徐三虽察觉到了变化,但她却并未直接点出,反倒是胡微率先开口,含笑说道:“我能有如此改进,还是要谢过徐少傅,给我出了那咬筷子的法子。我试了一年有余,勤练不怠,渐渐地就跟常人无异了。”
徐三一笑,抬起头来,将龙图阁内诸官表现扫了一通,发现诸人各司其职,井井有序,典籍珍宝不见一丝落灰,分门别类亦是另有门道。她看在眼中,含笑夸道:“有言道是上勤下顺,上司勤勉,下属才会顺从。我今日来此阁中,才算是知道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胡微被她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显然平常没怎么听过这奉承之语。她缓步而上,引着徐三进入暗室,接着将一方木匣小心捧出,徐三抬眼一望,便见那木匣之中盛着清水,水中飘着几株红草,都结着暗红色的草籽,瞧着好似一粒粒小红果一般,正是官家所说的朱芎草。
徐三微微蹙眉,默然不语,就听得胡微低声说道:“据闻官家初登大极之时,曾命人研机析理,想要将这宝物派上用处。可谁知人吃了之后,无论是拿水煮,拿火烤,拿油煎,都是甚么反应也无。捣成药汁,敷成膏药,也不见有甚么效果。官家派人试了两三年,一直无果,反倒将从前的十几株,折腾得只剩三两株,便就此搁置了,再不曾提起。”
整整试了两三年,都没有得出甚么有用的结论,徐三只有不足两日的时间,又如何能找到新的发现?
但徐三本就对此没抱多大期望,因此也并不觉得心灰意冷。她负手而立,淡淡说道:“这草是怎么养的?”
胡微赶忙回道:“不知娘子可曾见过水仙?这朱芎草的种植之法,倒跟水仙有些类似,都是养在水中,每隔两三日换一次水,不能见光,其余的倒是甚么也不用管。只是这朱芎草,生长极为缓慢,一两年才新发一株,一株才结七八个草籽。我们只是小心养着,也不知它能顶甚么用。”
生长极慢,会不会是因为它的栽种方法有误?比如似那水仙,可以水培,也可以土培。若是把朱芎换成土培,会不会有甚么改进?
只可惜若是要换,两日也是完全来不及的。
徐三盯着那朱芎看了一会儿,也瞧不出甚么门道,半晌过后,也泄了劲儿,无奈笑道:“罢了。起来罢。”
胡微看她一眼,稍稍犹疑,这就将那小匣的金锁扣了起来。她起小匣,想了想,却是欲言又止。而徐三向来眼尖,立时就察觉出胡微有话要说,她赶忙起步伐,含笑说道:“胡姐姐有话不妨直言。我这一去,未必还能回来,见一次少一次了,能多说些话总是好的。”
胡微听她此言,心上一叹,缓缓说道:“也不是甚么要紧事,我也不知道和朱芎有没有关系,或许有,或许是八竿子打不着,唯恐说出来耽搁了徐少傅的正事。”
她稍稍一顿,压低声音,皱眉说道:“这事儿我也没跟别人说起过。先前我常在龙图阁值夜,有那么几次,撞上了雨夜。说来也是稀奇,每逢雨夜,电闪雷鸣,我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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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那面朱红色的墙上,瞧见不知哪年的鬼影。”
“鬼影?”徐三一惊,稍一反应,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前生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灵异故事。据说是由于闪电带电,而宫墙带有磁性,二者一反应,宫墙就成了录像仪,会将墙前画面录下,此后每逢雨夜,都会再度播放当时的画面。
宋朝皇宫乃是开国之后,宋十三娘率人在开封建成的,并非前朝旧宫。这宫墙若是真录了影,那录的肯定是宋朝年间的旧人旧事。
徐三心上一紧,只听得胡微继续说道:“起初我吓得不行,也不敢跟人胡说,生怕闹到官家那儿,治我个渎乱宫闱的罪名。可后来我壮着胆子,偷偷瞧了几次,发觉每逢雨夜,那宫墙上演的似乎都是同一出戏。隐隐绰绰间,我就瞧见有个女人,拿着个甚么东西,然后割了一个男人的手臂……更仔细的,却是没瞧着了。毕竟我也要看管书阁,也不敢玩忽职守。”
徐三当机立断,沉声说道:“这两夜你可还当值?我和你一起守在阁中。”
胡微赶忙应道:“若是三娘想看,我定然作陪,不当值也要跟人换班。”她稍稍一顿,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这两夜下不下雨,可全都还说不准呢。”
徐三一笑,倒是无所谓地说道:“我能做的,只有等着,至于下不下雨,全要看天公作美。不下也是无妨,都是命中定数,毋需强求,更不必哀叹。”
胡微见她如此豁达,心中不由有些佩服,话不多说,赶忙着人安排了下去。当夜徐三与胡微守在阁中,胡微其间都打了会儿小盹儿,可徐三却是睁着眼睛,连个哈欠都不打,如此撑着,直至天明。
只可惜当夜瞧着仿佛要下雨了,燕子也低飞了,蝉也不叫了,可这一场雨,却是迟迟都不曾落下。徐三撑到天明之后,心下一叹,这便拾官袍,前去上朝。
她在龙图阁里待了一夜的事,官家并不晓得,但是周文棠却是了如指掌。等到第二夜时,因胡微家中出事,小女儿生了急病,徐三便独自一人,倚着红柱,坐在檐下,直勾勾地盯着宫墙,只等着大雨落下,而直到半夜三更时,雨还未来,周文棠却是来了。
徐三靠着柱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看,就见男人身着紫绮绣服,足蹬黑靴,缓步而来,手中还捧着一方食盒。徐三有些惊喜,想着明日晌午就要启程离京,不曾想今夜倒还能见他一回。
她抿唇一笑,便见周文棠掀摆坐到了石阶上,将那食盒也摆到了她的眼前。徐三挽起袖子,正要打开食盒,大快朵颐之时,周文棠忽地抬袖,将一根细细的不知什么东西凑到了她鼻子下方,倏然之间,就有一阵薄荷香气猛烈袭来。
徐三熬了两宿,只白日里抽空小憩了一会儿,原本还有几分困意,可一闻这味儿,立时就提神醒脑了。她捧着食盒,无奈笑道:“中贵人当真有心。”
周文棠勾唇,让她摊开手心,接着就将那薄荷香筒搁到了她手中来。徐三把玩着那做得极为巧的小香筒,就听得周文棠沉声说道:“临军对垒,从无昼夜之分。枕戈待旦,数夜无眠,都是常有的事。你将此物带在身上,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徐三一笑,轻声道谢,小心将那香筒好,接着就急不可待地将食盒打开,拾起玉箸,吃了起来。月下檐西,二人坐于凉阶之上,原本孤独的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周文棠一来,徐三就忍不住有些松懈了,连着闻了几次香筒,都挡不住那股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整整两日,她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眼瞧着天都快亮了,雨却还久等不来,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半梦半醒间,脑袋一歪,竟靠到了周文棠的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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