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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与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津渡
“好。”
聂诚吹着头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他一个人生活惯了,没有汇报行踪的意识,这时才想起来问。
姜准摇头说:“不用,我爸妈出差了,家里就我自己。他俩是大夫,平时就以医院为家。”
聂诚起了吹风机,在他旁边躺下,“大夫这么忙?”
“嗯。”
聂诚侧身关了台灯,拉开了点窗帘,把路灯的光让进来。
“我爸是警察,以前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聂诚说。
姜准问:“他遇到了意外?”
“嗯,执行任务的时候。”
“那时你多大?”
“八岁。”
姜准试探着问:“那你妈妈呢?”
“她去年得病走的。她和我爸感情特别好,所以又疼又恨。后来她和一个工程师结婚了,朝九晚五的那种,她担心怕了。”聂诚说。
姜准不知该怎么接,聂诚也不介意,他难得讲自己的事,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这么一段,也陷入了沉默。
“你……没跟你妈他们一起住?”
“刚开始是住一起,初中时我住校,周末回去呆两天。我妈死后,我就自己住这,偶尔去爷爷家,逢年过节去看我妹妹。忘说了,我还有个妹妹叫郭英,同母异父,一直跟着她爸,才三岁,回来我给你看照片。”
说起郭英,聂诚脸上又有了笑容。
第12章chapter12
关于兄弟姐妹的话题,姜准很久没有听到了,这在姜家是会让所有人沉默的禁忌。
他曾经也有一个哥哥,那时他还太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他不太了解聂诚提起妹妹的那种语气,为了不显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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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就把“嗯”换成了“好”。
后来,姜准才发现不光聂诚对妹妹的感受,聂诚的很多感受轻描淡写地说,他就轻描淡写地听,听到了耳朵里,心中却没有共情。
实在是聂诚十几岁的人生里就经历了许多人半辈子的事。
“我能问你个事吗?”聂诚说。
“问。”
“你名字里的准,有什么含义吗?”聂诚说。
姜准沉默了。
聂诚等了会儿,自省可能不自觉踩了雷,就又把话题接了回来:“我原以为名字就是个好的寓意,后来听爷爷讲过我爸的事才知道很多名字背后都有故事。他老人家做学问,研究了一辈子儒学,就给我爸起了个‘仁’字,希望能子承父业都做学者。没想到我爸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从小只想当警察。爷爷就说他不是仁义礼智信的‘仁’,是脑仁的‘仁’,天天烦得他头疼。”
姜准听得发笑,在夜色里静静露出一排白牙,声音却依旧利落短促:“那你为什么叫聂诚?”
“到了孙辈这老人家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从美好品德里给我挑了一个。”聂诚笑着说。
姜准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把手臂枕在后脑,说:“我这名字应该没什么寓意,我想了半天也没记得他们提过。我爸妈都是外科大夫,嘴上说随便我以后做什么,三四岁就教我人体结构。听说他们考虑过‘姜稳’这个名字,所以我推断是因为外科手术要求‘稳准狠’。”
聂诚惊讶得转过头,“真的?”
“我猜的。”
“你原先叫‘姜稳’?”
“没有,他们排除了。”姜准嫌弃地皱起眉,飞快地否定。
“我家原先也考虑过这个字。”聂诚说。
姜准顿了顿,侧过身问:“真的?”
聂诚认真地点点头,“美好品德之一。”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忽然都笑了起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很快凉了下来,姜准看了眼手表,立刻缩回被子,说:“十点半了,睡觉。”
他们各自裹成筒,背对背睡着了。
凌晨四点多雪才停,外面积了半掌厚的一层,天倒是晴朗,阳光照得地上晶晶亮。
朝东的窗户一早就亮,阳光从窗帘缝隙泻入,映得墙壁白得发光。
姜准睡得很沉,舒服得每一寸脑沟都意识到休息好了。
他睁开眼一点都不困,看下时间,才八点钟。
周末的八点钟比沙漠绿洲还可贵。
聂诚已经起了,被子早凉了。姜准边感叹他夕阳红般的作息,边起身。
他换好衣服,去外面打探情况。
餐桌上摆着两套煎饼果子,聂诚正在热牛奶,见他出来有些惊讶:“这么快?”又说:”圣诞快乐。“
“早。我不过洋节。”姜准说,顿了顿又补上句,“圣诞快乐。”
他凑过去看,小锅里的牛奶冒着热气,很快就结了薄薄一层奶皮。
“我去洗漱,一块儿吃。”他说。
“好,我再热一袋。漱口杯和牙刷准备好了,放外面的就是。”聂诚说。
姜准洗漱完后,拉开镜柜,把洗面奶和牙膏放里,想了想又把漱口杯和牙刷也拾进去,就在聂诚那一套的旁边。
姜准莫名感觉自己似乎要变常客。
往常的日子独立又孤寂,难得有同龄人作伴他们都很珍惜。聂诚没赶他,姜准就自动自觉拿出作业打算找地方写。
姜准这才想起落在音乐教室的作业本还是没拿回来,好在周一上午第二节课就是音乐课,再补也来得及。
两人去了书房,把茶具搬到柜子上,在茶几上写。茶几低,弯着腰很难受,两人不时抬头扭动脖子,谁也没说要换地方。
书房朝南,阳光充足而温暖,照得后背暖烘烘。外面越冷,越觉得在这舒服。
中午聂诚爷爷给他打电话,让他晚上过去吃,聂诚应了,邀请姜准一起去,姜准没答应。两人在门口吃了碗小面,就准备各奔东西。
姜准执意请客,从钱包里抽出张崭新的一百块就往前递。
新币又平又薄,锋利的边缘在他手指上划出个深长口子,他没察觉,一不小心就布了聂诚的后尘。
两人走到店外,他朝聂诚抬手告别,这才发现那只手红红白白,手指上的口子顺着指侧流,手心手背全是半干的血迹。
“划手了?”聂诚赶忙掏纸巾。
“嗯,不要紧,就是一道……”话未说完,他眼前全黑了,脚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姜准?姜准!”聂诚扶住他,焦急道。
姜准晕血,只晕自己的血。
那是多少年的梦魇,他看着自己满脸是血,脑浆流了一地。
聂诚架起他转身回家,他虽然没姜准高,力量却不差,半托半抱直到把他扔到床上。
他面色惨白,心跳很快,手足厥冷,意识尚未回归。聂诚猜到他是晕血,准备好温开水等他醒来,情况再不好就叫120。
二十分钟后,姜准掀开了眼皮,天花板打着转闯进视网膜。
他呃唔两声又沉沉睡去,很快发起高烧,白俊的脸上泛起潮红。
聂诚给爷爷家打电话说下午不去了,给姜准脱下外衣,裹好被子,找出了退烧药,扶他起来连哄带骗灌下去了一片。
他开始发汗,汗水打湿了额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睡睡醒醒,恐慌消耗了他太多力。他感觉到聂诚一直陪在他旁边不时摸摸他的额头,他几次动动嘴唇想说没事,想让他去休息,不知道发没发出声音。
姜准对人的好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求回报也绝不拖累自己。
他有至交好友,有事一个电话,城市另一端也立刻赶来。不管是义不容辞,还是年少好事,都是真心实意的交情。
但他从没见过聂诚这种人,他对别人的好似乎不算成本,不计代价。
易位而处,他也会将同学背到家中端水送饭,却和聂诚这种温言细语地耐心关怀有着天壤之别。
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散乱的思绪毫无逻辑地游荡穿插,他忽然想起胡小菲说的话他跟你关系最好,他很信任你。
床边模糊的身影勾起了他心底抑制不住的依赖,自小到大的坚强独立在昏热下从美好品德发酵成了苦涩的武器,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没有什么,渴望什么。
他一觉睡到了周日早晨,睁开眼看到聂诚裹着毯子趴在床边,歪着头浅眠。
他一动,他就醒了。
“难受吗?”他抬手摸摸姜准的额头。
温热的掌心抵在前额,姜准不自觉微微侧头前倾,让二者贴得更加紧密,如同一只被驯化的鹿,克制又温顺。
聂诚犹自未觉,开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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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退热了。”
“谢谢。”
谢谢你。姜准垂下眼睑,嘴边有了笑容。
只烧了一晚他就彻底恢复了,裹着浴袍去洗漱,熟门熟路地拿出昨天起来的漱口杯和牙刷,他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聂诚做了面汤,很香很清淡。姜准昨晚睡得很好,中途没有醒,他半夜起来看了两次,其余时间睡得也不错。
青春无敌,两人仗着年轻,全没将这些当成事。
吃过早饭,聂诚才试探着问:“你周五那天没晕血?”
姜准说:“我不晕别人的血。我以后要当外科大夫。”
聂诚问:“只晕自己的血?是心理原因吗?”
姜准沉默。
聂诚解释道:“是这样,我爸爸以前是警察,我妈是军医。他们都跟我说过单位有专门的心理科,因为他们在执行任务中经常回到极度的危险,对心理承受能力是极大挑战。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我觉得你的情况有点像,可以考虑去医院看看。这并不丢人。”
毫无八卦之心的关怀反而勾起了姜准的倾诉欲,他斟酌着用词,沉吟半晌,没头没尾地开口却直入主题:
“我曾经有一个哥哥,双胞胎哥哥。”
姜准的哥哥叫姜淮,比他早出生十五分钟,名字里就多了一个点。
但稳准狠这个起名方式也不是靠不住,他估计爸妈是先想到这个准字,才在兄长的名字上加了一笔。
三岁以前兄弟俩的照片多得数不过来,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完全相同,姜准看照片时都分出谁是谁。
但他家强调长幼有序,哪怕早出生半分钟那也是长,十五分钟把两人的生命变得天差地别。
老大就得有哥哥的样子,要懂得让着弟弟。一样东西,他可以没有,弟弟要有。
姜淮自小被这种观念洗脑,丝毫不觉得委屈,能让时让,摆起大哥谱来也劲头十足。
若是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单看哪个都很好,可放到一起比较,夸奖的话就不一样了。姜淮得到的是“有哥哥味儿”,姜准则是“乖巧听话”。
姜准以前常思考,兄弟关系改变的他们本身,还是人们的看法。
后来,困扰他的问题不攻自破。
六岁那年,姜淮死了。
第13章chapter13
那年姜准和姜淮快要上学了,父母下班后带他们去新开的购物中心。
姜准晕车,到地方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往下栽。
姜淮闹着要买书包,姜父就带他先去挑样子,姜母耐心等着小儿子吐完又缓了半天,才牵着他的手进门。
文具用品店在四楼,姜淮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母亲和弟弟进来,他跑到围栏边上朝他们挥手,姜母看到了,朝他摆摆手,但姜准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在哪。
姜淮有些着急,他趁着姜父不注意爬上旁边只比他矮一点盆栽花盆,手撑着围栏探出头朝姜准挥手。
悲剧就在一瞬间发生。
支撑着他的围栏正好是两片挡板的连接处,其中一侧没有固定好,姜淮一撑那半边围栏松了,一圈防护顿时出了一个豁口。
姜淮突然失去支撑,整个身体侧着往前跌,人就从豁口的地方直直摔了下来。
姜准在姜母的指点下好容易找到文具店的位置,目光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下一秒,姜淮啪一声摔到他面前,不动了。
姜母的笑容还在脸上,尚未眼前发生的事产生认识。
最先开始哭喊的是姜父,他站在四楼冲着下面喊姜淮的名字,简直也想从那个地方跳下来。
姜母尖声惊叫,她甩开姜准的手扑上去,除了恸哭没有任何办法。
姜准那时太小,还不懂人生的巨大变故也许就发生在一两秒之间。
他木然地站到妈妈身旁,看到姜淮挥手时的笑容变成了茫然的惊恐,望着屋顶死不瞑目。
头骨碎裂,地上很快蔓延了一片红白,洇湿了他今天穿的新衣。
那件新衣姜准也穿着,他低头看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很长时间都梦到死的那个是他。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姜淮,那一刻强烈的刺激让他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线。
这件事发生后姜家人起了所有兄弟俩的照片,周围人三缄其口,没人再提过姜家的另一个孩子。
总也不提,时间久了,他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兄弟。
他平静地向聂诚说,如果不是需要对另一个人表述才努力回忆让事情变得完整,再过几年他会更加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但是越忘记,晕血的症状越会深深刻在他心中。
聂诚安静地听,没有插一句话,姜准开始长久地沉默,他才意识到事情到此结束,开始想该说些什么。
姜准是个骄傲的人,大概不喜欢看到类似于同情和悲悯的表情。他把悲惨的事情平平淡淡地讲完,若听的人也平平淡淡地回应,未有些冷酷。
像是“你哥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之类劝慰、安慰多少有些自说自话。
聂诚左思右想,秉着不妄议他人的原则,憋了半晌决定用行动帮他翻篇向前看,他说:“这已经满足ptsd发病的基本条件了,我还是建议你去就医。”
姜准低着头,生怕等来一句不痛不痒的“我很抱歉”,但此时聂诚这句变相的“我觉得你有病”直接让他顶着一脑袋问号抬起头。
这人怎么回事?
姜准瞪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说:“好,我会考虑。”
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反而让聂诚紧张得脸发红,腼腆地说:“对不起,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道歉的是我,让你听这些烦心事。”姜准说。
“不不,是我先问的。”聂诚说。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望着对方笑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起姜淮的事,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姜准吃过午饭就回家了,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电话铃正好响起,他连鞋都来不及换,三步并两步跨到电话旁,深呼吸两秒,调整到以往的声调拿起电话说:“喂?”
电话那边的姜准爸爸照例嘘寒问暖一番,然后说临时加了场会诊,周一下午回去。
姜准节奏稳定的“嗯”了几声,放下电话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长出一口气。
晚饭照例叫外卖,边吃边听电视,洗澡外面也开着,屋里还热闹些。
这两天和聂诚在一起不觉得什么,今天回来就觉得屋里一点儿人气儿没有。没有对比,没有落差,就算再习惯,还是会轻易地被勾出软弱的一面。
快十一点,姜准关了电视,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他家跟聂诚家一样是金角东南北三面都有窗户,墙壁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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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冷冽的冬风,但是这片暖气不足,屋里的空气渗着冷。
窗外偶尔划过的远光灯让夜晚更显安静,心情却比下午时放松很多。晚上就该是这个样子,他不觉得寂寞,安心享受着一天里最后的时光,手臂不惧寒冷地枕在脑后,习惯性地回忆起这一天的事。
他想起聂诚这个人来,他没有太多情绪和表情,在班里日常存在感低,该出手拿成绩时又绝对高调,平日没人跟他玩,谁需要帮忙就找他。至于最后一点,倒不是因为他热心泛滥,实在是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十分强大,而且为人好得过于一视同仁。
和这类人当朋友很容易被坑,姜准一向是拒绝的。
可聂诚似乎并不是这类人的典型,他很有原则,也懂深浅,某种意义上和姜准“能帮就帮一把”的处事原则没什么不同。
就比如上次帮胡小菲那件事,姜准觉得自己处理得很痛快很潇洒,落到聂诚身上,他就觉得这个人好正直,皱起眉来太隐忍。
明明是同样的做法,聂诚甚至先他一步鼓起勇气,他怎么总是小看他?
忽然想起他家书柜里那一溜儿暴力运动奖杯,姜准赶紧自省,打住,这样的思想很危险,搞不会被打。
逻辑性理智又告诉他,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忘了昨天谁衣不解带照顾你了。
此时已经神清气爽的姜准竭力摒弃自己的软弱和依赖,将聂诚的反差归结于这个人实在太低调。
他的话很少,半年加起来还不如这两天说的多。
姜准仔细想了想,也是周五临睡前聊天时他才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
起初是他问的,后来说到名字的事他才主动说的。
他对这个很感兴趣?
名字不过是用来叫的,难道他用来算命吗?
姜准一旦开始琢磨就不轻易放弃,他记忆力强,把昨晚的对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恍然大悟。
谈到他妹妹的时候,他的兴趣不是很大,聂诚立刻换了个话题,也许他觉得喋喋不休说自己的事情不太礼貌,不排除有意识的把关注点转到他身上。
名字本是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但是姜准沉默了,那时他并非想起姜淮来,他只是在思考。聂诚可能误会了,怕他尴尬,又把话题接了过去。
不光那时,他晚饭吃完得早,聂诚告诉他能听歌,外面雪大他尴尬地犹豫,聂诚立刻再次邀请,他嫌睡得早,聂诚就问他看不看电视……
他慢慢想来,发觉这个人细心得可怕。
通常认为情商高就是会说话会哄人,并不尽然。情商更偏向于自控力和自我调节能力,对己的作用强于对人。
姜准能把生活、学习、社交轻轻松松处理好且受人喜爱,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做到的事他现在就做得还不错,所以他自认为是个理论意义上情商高的人。
他看得更清楚,比同龄人早熟,和周围“幼儿园大班”的同学们相处愉快,从没想过这么早就碰到了同类。
了解了聂诚的经历,他才觉得自己飘在空中太久。
他太小看聂矮子了,早在被聂诚踹下第一名的宝座时就该给对方足够的尊重。
姜准很懊悔,也很羞愧。
聂诚的洞察力到社会上比什么知识都有用,他几乎是站在正与邪的中心线上,往前一步成为智者,退后一步变得谄媚。
耳边忽然响起他那句耿直生硬的“我还是建议你去就医”。
姜准又有点迷茫,这人一方面洞察力强得可怕,一方面不世故满心纯良……
他突然明白了,他不该把他当做普通人来分类。聂诚要么城府极深,有意识的用善良和付出来换取等价关系,要么他的体贴纯是依靠善良和洞察力,不走心,“刚毅木讷近仁”那种。
两个极端,这种人他接触得太少了,迄今为止仅这一位。
这么聪明的人,会反而凡事把自己放到若有若无的位置上?
姜准这个理性利己主义者没法客观地看待他,他只能反观自己。
手臂在外面放得冰凉,缩回被子,心里觉得更凉。
周一早自习前,他路过聂诚的座位,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聂诚同样回应他,两人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今天曾天宇没来,没人烦他,他盯着两排前聂诚的半边背影出神。
青天白日下的思绪不像黑夜里那么漫无边际,现实真切了很多,他觉得前天晚上想得太多了。
那颗有些紧张和兴奋的心平静了下来,探究和专注的目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随意,第一节下课他像往常一样戴起耳机跟在队伍后面往音乐教室走。
他们在门口跺脚等着,音乐课代表去传达室拿钥匙又跑着回来,额前的刘海儿一翘一翘,冻得两颊发红。
她用钥匙开门,发现门没锁,心中有点疑惑,拧开门照例去开灯,手还没触到开关,眼睛就扫到地上一层红色冰晶。

女生惊恐的尖叫乍然响起,围着要进音乐教室的几个往里面一探头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中段的同学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往外跑。
姜准立在最后心中一紧,逆着人群往前蹿。
第14章chapter14
身后仿佛有洪水猛兽,前排的人喊叫着往回跑,中间的不明所以试探着后退伸长了脖子向前看。
姜准扶起一个绊倒在地的女生,问:“怎么回事?”
“死、死人。”女生嘴唇哆嗦着指向音乐教室。
姜准没有丝毫犹豫,心中不愿承认的社会责任感推着他大步往前走。
他不爱凑热闹,也不怕尸体,心跳快得厉害,就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他拨开人群,在音乐教室门口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向里看。
最先看到的是一地冻结的血液,脆晶般的裂纹反射着阳光,殷红变成了诡异的深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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