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秽异闻(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羽九
宁乔深想不及,又神力,不多时便昏睡过去,直到天色大亮才起。宁乔装束壹番出了房,没走几步路,便见有壹物直冲他面门而来。他伸手接住,手中物乃旧相识,是那绯色铜钱毽子。想到前些天壹直肿着的眼睛,他心里还是有些後怕的。
“方士,你没事吧”小鬟慌忙跑上前查看,壹副焦急不已的模样。
宁乔温温壹笑,安抚道:“我没事,这毽子是你的”
小鬟摇头道:“是娘子的。”说罢便接了过来。
不远处果真有壹人冷眼望向这边,海棠依旧壹身红衣,宁乔目光触及那身红衣顿了顿,又想起昨夜诸多事情。离魂实在伤神,他现如今还未真的休息好。
小鬟似是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忧心道:“方士可是身体有恙脸色这般差。”
宁乔揉了揉头道:“确是昨夜没有睡好,本来想出门醒醒神,谁曾想困意更浓。我还是回屋休憩片刻。”
小鬟立刻回曰:“方士注意身体为上。”待宁乔往回走,她才似乎想到了什麽壹般慌忙跑到宁乔跟前说道:“少家主壹早便受命出门,怕是又要起战事了,也不知什麽时候回来。”话音未落,秦府的管家就远远斥了壹声小鬟。那小鬟似乎知道自己出言不妥,红着脸低下头,跑开了。
秦府管家是个青年门客,听说既会文又会武,颇得秦将军赏识,平日壹直都在外院,宁乔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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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次见他。那管家所言与小鬟大抵相同,只是内院又派进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说是为了府中安全,可宁乔也知是在防着自己,他也不在意,吃了些早膳便回房睡了个回笼觉。
门“滋啦”壹声被拉开,壹阵强光让他不适得醒了过来,他捂了捂眼睛,缓了好壹会才坐了起来。他又看向屋外,惊讶不已,这入夏时节竟然下起了雪来,银装素裹,冰封万里。
壹小炉搭在门外的回廊间,咕噜噜冒着热气。红衣女子背对他坐着,饮着茶道:“蜀郡向来很少下雪,这次的雪难得壹见。方士乃高人,有何言”
宁乔听出了女子的声音,还未问原由,只觉得思绪乱如麻,竟不知该怎麽回答才好。
女子又言:“府中之人皆不可信,方士想要知道真相,甚难。”
“海棠”宁乔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如何在此处”
海棠微微侧了侧身,低头笑了,宛若雪色中的壹抹魅,将人看直了眼。
“不是你在想我吗你想我,我便出现了。”
“你身上的确疑点颇多。”
海棠又乐了,起身翩翩走到他身边坐定,将头靠在他胸前喃喃道:“方士真是嘴硬得很。”她离得他特别近,她喉间带伤,喃喃说话时的气音竟不觉得难听,反而像是撩人的钩子,直将人把魂勾出来。宁乔只觉得身子仿佛不是自己了的壹般,像是随着冰雪冻成了冰,心里却似火烧猫挠,躲不过也反抗不了。
“明明是你让我出现的,却壹副假正经的模样。”海棠略带娇嗔,又伸出手从他面颊上划过,那双手细腻微凉,在他颈边画圈,又缓缓从他领间深入。
第十四章回秦裘之姻
宁乔壹凛,伸手便是壹道符,怀中的人立刻被弹到壹旁,趁着他还未回神施咒,便化形逃离。宁乔看到那物真身,皱紧眉头,这是壹个灵魅,灵魅擅入人梦境,以人气为食。遇见灵魅者,不是沈睡不醒就是疯癫痴傻,大多数魅是无灵的,能孕育成灵者更少,可为何秦府会出现灵魅
宁乔坐在床上,只觉自己力反而不如睡前,出了壹身汗,更觉疲累。他起床开门,恰是正午,外头烈日高照,更是没有半片雪的意思。宁乔知道自己着了那灵魅的道,它既有害人之心,便不可留在这世上,得尽快寻到除之。这鬼魅之前从未听闻,秦将军的蛊毒也并非因其而生,怎会出现在此地看着床头燃尽的犀香,宁乔隐隐有了壹种猜测,他怀疑是昨夜犀香燃尽之时,这灵魅跟着他的神识壹起来到了阳间。是他失手,现下不知多少人要因此受累。想到此处,宁乔便很是内疚,午间送来的饭菜也没大动。
“方士只用这麽壹点吗府中的饭菜不合胃口”壹个声音出现在房内,只见海棠脱了木屐进了房,倒是壹副熟门熟路毫不客气的模样。海棠见宁乔盯着她看,不由笑道:“方士怎麽了不认得海棠了”
宁乔看着她走近,手放在身侧,紧贴符。待海棠走到她面前,他才松了壹口气,这次是真的海棠。
“你为何来此处”
海棠笑言:“想方士了,便来看看。”
宁乔壹时语塞。
海棠又闹他:“方士不想见我麽”
宁乔皱眉,他开始觉得宁子教他的东西定是留了壹手的,不然怎会看不出这也是个“妖物”。
宁乔无力与她周旋,便道:“娘子慎言。”
海棠努努嘴,昨日拿话调笑她的不是他自己麽,怎的现在装模作样起来,她不满得滴咕壹声:“假正经”
宁乔没听清,“嗯”得壹声向她询问。
海棠假意言道:“方士,我可是避开了那两座大山来寻你。你这个态度,可不好。”
宁乔知道新来的那俩仆妇是专门盯着海棠的,此番能避开倒也能耐。於是笑道:“端看你说的如何”
“方士上回不是让我帮忙打探裘氏和秦家的关系麽你也知我是半年前来的秦府,可裘氏在我之前便坠马而亡。我到这儿来,也无意探听这些,秦府的人也不会主动提及。”海棠绕了壹圈说罢,见宁乔只是认真听着,便有意咳了咳:“我这喉伤好得慢,说多了就不太好发声。”
宁乔看向她,替她倒上壹杯茶。“我这儿没有合用的茶器,这杯冷茶娘子慢用。”
海棠看他垂眉小意,便合了心意,不再与他磨着,直奔主题道:“裘氏是秦超壹名部下的独女,姓裘名婵,序和十六年生人,是壹位巾帼佳人。此佳人自小习武,也有舞艺,平日里爱着甲衣,常服喜朱色,性情也是直爽刚烈,爱憎分明。当年裘氏七岁时,裘父为秦将军挡过壹箭,临别之际将独女托付给秦老将军。”
宁乔点头道:“这我也有所耳闻。”
“提到秦裘之姻,明面上都说是美人配英雄,当年裘父就是以此托付的。”海棠说罢,叹了口气:“可细细问了才明白,这些了解事情始末的人谁又不知裘父只是托孤而为,裘婵自小是被秦老将军当做女儿抚养的。况且裘婵壹直钦慕秦克,二人青梅竹马,这些秦超的其他部将和府中的老人都是知晓的,还常做此打趣。”
海棠启唇,轻抿壹口茶润了润喉:“所谓的秦裘之姻,也就骗骗那些愚民罢了。”
第十五章回另谋出路
宁乔细细琢磨着海棠的话,秦裘之姻非世人所说那般光照人,秦超也并非大义君子,可裘婵既然心有所属,又如何会另嫁他人宁乔想到昨日离魂所见闻,心中升起了壹个大胆的猜测。
“娘子果然好能耐,不过壹天就能探出那麽多消息。”宁乔心中暗自生疑,昨日合府上下问毕,依旧无从下手,他无法判定海棠是否也牵扯其中,只得给个借口让她留心。当初他受秦克令询问那些下人侍卫,未能查出更多关於裘氏的东西,他也想过,许是秦克有意规避,可若是这样,海棠又是从何探出的消息
对於宁乔的怀疑,海棠倒是不生气,只笑道:“毕竟也来了半年了,府中可不单单只有那些不满我而在背後嚼舌根的,自然还是有我自己的亲信。”
“端看娘子言容举止,可不像是师从伎馆。”
海棠听了倒是很开怀:“宁方士,我就当这是夸赞了。”说罢,也不出言告辞,只起身而返:“出来多时,现下不回,那些婆子怕是要寻过来了。”
开门之际,海棠又回头道:“现下已经出了壹些传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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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秦老将军这般情况,是壹年前他死去爱妻的冤魂前来报复。”言罢,似是感叹道:“这天底下,有壹些事情,往往只有死才能换回真相。”
“你觉得裘婵是因这桩婚事而自杀她是被迫嫁给秦老将军的”
海棠摇摇头:“我不确定,只是若她真因为不愿意嫁给秦超而自行了结,那她更应该在成亲前便如此。”说罢便开门穿上木屐离去。
屋外有壹老妪等在树下,似是把风壹般来回看顾,见海棠出来便迎了上来。恰好就对上宁乔,见宁乔看过来那老妪远远得曲礼,宁乔笑着回礼。那老妪回身急急得跟上了海棠的步伐。
壹路行来,可妪欲言又止。海棠知其有疑,只是不便作答。回到自己的屋舍,可妪见周边无人,便着急得询问:“娘子可是属意宁方士”
海棠笑了:“可妪之前不是想让海棠另谋出路,怎地如今倒是不认同的模样”
可妪见海棠果有此意,心中着急,凑上前劝道:“如今少家主属意你,你若是跟了他人,他必不甘心。宁乔无权无势,如何护得了娘子。若要另谋出路,便不可寻门客之流。况且宁乔乃方士,他若带走你,必会被人诟病,日後谁还会重用他。娘子要想清楚,莫因皮相蒙了眼。”
海棠低眉不言。可妪看了更是着急,劝道:“秦将军此番若能得胜,成都王定当设宴。宴席之上必定官豪显贵,娘子姿容出众定会”
海棠看向可妪,目光奇异,将可妪看得惴惴不安,直至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可妪,现下秦老将军的光景你也是看到了,纵使治愈,他老弱之躯也伤不了我。如此府上人丁简单,还未有女主人,少将军也只有我壹个侍妾,待我也好。可妪你若壹心为我,必定是想让我安心留下。可你如此想让我离开秦少将,又是为何”
可妪垂头不言。
海棠见状,叹了口气。她相信可妪是为她好,可她也并不能全然相信可妪。
她何曾愿意以侍妾的身份待在秦克身边,原先她是想报了仇便悄声离去。可秦克却不放过她,似是担心她逃走壹般,明里暗里让人盯梢,夜间也是春宵不断,每回只将她阴宫灌得涨起方罢。事後他便会摸起她的肚子,海棠知道他想用孩子留住她。可是真的可笑,她如何会为他怀上孩子。
那厢两个形如“大山”般的婆子冒着汗哼赤哼赤得跑入房中,见海棠在屋内,先是惊讶,後面便舒了口气。她们今日同娘子去集市,谁曾想壹眨眼就跟丢了人,两人着急忙慌得找,险些哭出来。谁曾想娘子只是先壹步回来了,真是虚惊壹场。
海棠没有责怪她们,只让可妪吩咐人换身衣裳再来伺候。两婆子终是彻底放下心,这户人家的娘子不仅人貌美,性情也和善,只是是个哑巴,从未见她说过只言片语,也是可惜得很。不过做了秦少将军的宠妾,也算的是命好了。
第十六章回灵魅横行(二更)
宁乔担心的事情终於发生了。府上外院壹名侍卫壹夜之间便得了癔症,似中邪壹般喊叫着,见着人便会上前抓挠撕咬壹番,之後几乎每过壹夜便有壹人中邪。大部分是外院的侍卫,之後内院也有几人中了邪祟。周边百姓人心惶惶,都道将军府里有妖邪,连连害人。更有甚说是壹年前坠马而亡的裘氏不甘早死,回来找替死鬼了。
府中现下无男主人出来主持局面,管家只得亲自出面,他向来不信鬼怪之说,只是连日来发生的壹连串的事情过於诡异,他不得不依靠这位刚入府的宁方士,以求驱除鬼祟。
“这是灵魅,以情为食的灵魅。”宁乔看完那些中邪者,只心中叹气,又与管家解释道:“灵魅本不是阳间物,若要留在阳间,必要以人之气续命。此魅非妖非鬼,因情爱幻化。”宁乔心有戚,当日他误以为那物是鬼魅,是红衣女子的魂魄留在府间不愿离去,而犀角香遮掩住了鬼气。可待到那梦境时分,此魅身上却毫无鬼气,她执念是情,又幻化做人样欲与之交欢,怕是以人之情爱气为食的魅。此魅并非那女子魂魄,可那女子情爱能将无灵物孕育成情爱魅,又是何等执念。
管家问道:“中邪祟者可有救”
宁乔摇摇头:“若能抵制住诱惑,身心不动,便不会被此物所害。可若未能抵制住,情爱乃三魂之壹,失之与性命无忧,醒来便就是疯傻之态。”
管家叹息:“这些侍卫都曾是军中良士,意志最为坚定。若他们都无法抵抗那妖物,更不用说普通百姓了。”遂以大礼相求:“现下少将不在,吾斗胆恳请方士捉住那妖物,解救郡中百姓。”
不用他提,此祸因自己而起,宁乔自然不能置之度外。只可惜那妖物来去无踪迹,逃脱之术用得甚是巧妙,只等那妖物再壹次出手了。可谁都没想到,这壹次此物找的居然是海棠。以往灵魅下手的都是男子,又说是以情爱为食,谁都不曾想过它会去寻女子。
宁乔彼时正在府中设阵法,那灵魅不管去往何处,它根基於秦府,必要回来,若有异动,便可来壹招请君入瓮。设阵中,那厢可妪和管家急匆匆寻了过来,那老妪壹见他便下跪,拽着他的衣摆泣不成声,半子都听不清楚。宁乔看向管家,管家着急道:“娘子出事了,方才可妪同我说娘子昨夜睡到现在还未醒,怎麽唤都唤不醒,请了巫医都没有办法,烦请方士随我来看看。”
宁乔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还未听罢便拉着可妪疾奔向海棠的住所。园子门口站着两个大山般的婆子,见他来,刚想拦着,又想到娘子如今的情形,便只得退开了去。
宁乔拉开房门,见海棠着寝衣正睡室中,面色发白,神态却显得安详。宁乔也不顾避嫌,轻轻抓起她手,把了把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和颈项,随後才将被子拢好。他蹙着眉看向满脸期盼看着他的可妪,轻轻点点头,道:“确实是中了邪祟。只是不知为何那灵魅还在她体内未走。”
这些日子里外情况如何可妪都是知晓的,本是猜出大半,但又觉得那妖物寻得都是男子,自家娘子必不用担心,可谁想会出这种事情。现下猜测已定,她反倒心底安稳了些,终是落了个踏实。
管家匆匆而来,听闻此言便说道:“宁方士,你说过,这个妖物以惑害人,若是本人可抵制住,便不会被此物所害。”
“确实,但”宁乔看着他,并没有说下去。这样的灵魅连铮铮铁骨的将士都能受其惑,为其害,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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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壹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管家似是也想到这点,便有些泄气。随即苦恼大叹:“今日秦少将便要归来,秦府变得这番景象,我有何颜面”
第十七章回西府海棠
海棠睁开眼睛,却不知身在何处。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在梦里。入眼只有那壹棵明媚绽放的西府海棠。
那棵海棠树她觉得她应当是熟悉的,却又显得陌生异常。
“那时你还小,不记得是有的。许是因为你更记得此树枯木的模样吧”树下突然出现壹人,那人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树干却看向她。
海棠惊怔住了,她看着那人的面容,喃喃道:“阿娘”
那人面容慈爱温婉,却正是海棠记忆中华清公主的容貌。华清公主打量着她,对她笑道:“真没想到十二年的时间,阿满已经这般大了。”随即又对她招了招手:“阿满,过来。”
海棠看着她,恰迈出壹步,便又退了回来。海棠摇摇头,道:“我是海棠,不是阿满了。”
华清公主歪了歪头,看着她笑着,像是对着自家淘气的孩子壹般:“阿满说什麽傻话呢你是我的女儿阿满啊。”
“阿娘不怪我”
“天下哪有父母责怪自己孩子的”
此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海棠低头自嘲壹笑,忽而头问道:“那你可恨秦超贼人”
华清公主听闻却是壹楞。
“他如此待你,你可恨他”
“你若不恨他为何要连绵於此地”
壹连串的质问如炮仗般炸得华清公主神灵发溃,海棠尤不放过她,咬牙道:“你若恨他,为何不寻他报仇,而去伤及无辜。”
华清公主敛去了笑意,面色却是茫然无措的模样:“秦超是何人”
海棠皱眉看向她:“你连你为何留在此地的原由都不知晓麽”
华清公主有些委屈得看向她:“阿满,我壹个人,好害怕。”
海棠最是受不得这副模样,记忆中的阿娘常这般同她撒娇。她依赖着,怀念着,鼻子愈发酸涩起来,却依旧迈不出脚步,她有些泄气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我阿娘,我阿娘早就死了。”
“但是,在这里。我会永远活着。”华清公主真切得看着她,声音幽远,像是蛊惑又像是恳求:“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我永远都不会再抛下你。”
阿满醒了,她眨了眨眼,只觉得做了好长壹个梦,却完全不记得梦中何事。
谢家有女,姓谢名满。序和十年生,其母为华清公主,其父乃世家陈留谢家族人,出身已显高贵。此女姿容绝艳,不亚於其母,又聪颖机敏,更胜谢家同辈男儿。父母可亲恩爱,宗室宽和,其弟有才德,家中姊弟亲近,端是好命道。
谢满是被吵醒的,她素来不爱早起,却每每被小弟勤勉的早起“读书习武”而扰得不得安生。
谢满黑着脸,恨恨得推开房门。果真见那心思蔫坏的小儿,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摆着个书样瞎嚷嚷。见她开了门,还壹脸得意,真真是个坏痞子
谢满恨不得拿了木屐就砸过去,她这般想,也便这般做了。小弟壹看不好,便开始躲窜,木屐没有砸到人,滚到壹旁的花坛边。小弟壹脸骇色,又叫嚷道:“我要告诉玄哥哥,阿姊你会拿木屐扔人”小弟口中的“玄哥哥”是琅琊王家的王玄,两家早在两年前便定下亲事,只待谢满十六岁便可操办婚事。
谢满听闻此言,臊得满面通红。只拿起另壹只木屐扔了过去:“小儿浑说什麽”
小弟见此,慌忙抱头逃开,抱怨道:“谁让你不带我去诗会”
谢满壹听更气:“诗会上都是些女郎,你去做什麽”
小弟却只嘻笑着跑开,独留阿满壹人看着那壹双被扔得远远的木屐郁卒不已。若说阿满此生唯壹不幸,便是碰见了这般好与己作对的小弟,也不知是前头哪壹世的冤孽
第十八章回黄粱壹梦
有个蓑衣花匠经过,似是见到此境况,便放下手中的盆剪,将那木屐拾来。那花匠戴着蓑帽,低着头看不见面容。阿满不疑有他,直至那花匠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将木屐递於她,只跪在壹旁手捧着木屐,示意阿满。
阿满笑道:“翁叟不必,我自己便可。”
那花匠却不动,似是不见阿满动作,便大胆伸出手握住阿满脚踝。阿满壹时不查,摔倒在地上,她这才觉出这花匠怪异,她看着那只握住自己脚的手,修长细腻,怎是家中老叟皱纹满布的手她慌忙想踢开那人的手,那只手却力气颇大,她如此挣却不曾移动分毫。
她惊骇得忘记言语,只盯着他壹举壹动。那双手的主人却似只想给她穿屐,举止温柔熨帖,并未有其他动作,穿戴好便起身拿起壹旁的盆剪离去。
阿满坐在廊上,又疑又惧。园中风起,刮起那人蓑衣,蓑衣下竟是壹个貌美郎君,壹身陋装简衣,气质却极其清雅。阿满只觉得面熟,按道理此番容貌气度自己若见过定当不忘,可却根本不记得何处见过此人,此人究竟是何人又是何时到了公主府上当差的
阿满想到此处便觉得心慌,急忙追在那人身後,谁料刚出园子,迎面便撞上壹人。
华清公主被撞得险些摔在壹旁,见始作俑者是阿满,只得无奈道:“大姑娘了,怎麽还咋咋呼呼的”
“阿娘可曾见到刚出这园子的花匠”阿满环顾四周,那花匠早已没了踪影。
“花匠不曾见过。怎麽了”
阿满咬着唇思索着,只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
华清公主见她心不在焉,又看她披头散发,壹身素布便出来,只得拉着她回房,又着人将她梳洗打扮了壹番。她在壹旁看着,只觉自家女郎怎麽看怎麽欢喜,壹半是高兴壹半又是心伤。
华清公主拿出壹株鎏金罩簪替她挽上发髻,看着铜镜中的丽人,宽慰道:“我家阿满甚美。”
阿满害羞得低了低头,起脸时却见镜中的自己通红着眼,满面泪痕。她不可思议得摸了摸脸颊,湿的怎麽会是湿的。自己哭了
“我的孩子,怎麽突然就哭了。”华清公主爱怜得将女儿搂在自己怀中,细声宽慰:“我的阿满,就算你嫁去王家,也是谢氏阿满,更是我华清公主的孩子。离出嫁虽然只有七日了,阿娘该教你的都教了。往後的路靠你自己走,我只愿我的阿满平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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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
阿满将头靠在华清公主的腿上,泪水却止不住喷涌而出,吸着声喃喃道:“似是在做梦壹样。”
七日之後,王谢族氏联姻之喜成了洛阳城中百姓士人津津乐道的头等大事。当日只见那满城烟火,金玉琳琅,丝竹不绝,端显士族清皓华贵。
明明是喜事,阿满却只心慌,觉得自己像个木偶壹般茫茫然任人摆布,身边无壹人识得,让她感到又熟悉又陌生。到了夜间,她终是看见了壹个令自己心安的人,那便是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辈分上是她小姨,两人年纪却相仿,只差五岁。闺房之时,常厮混在壹处闲聊玩乐。
安平性子却没变,只顾着打趣她:“我的甥女儿,如今你嫁了玄儿,可也得喊我壹声婶子了。” 安平早已嫁於王敦,王敦和王玄虽是差了壹辈的同宗叔侄,两人却并非壹房,若要论个关系都得往前推五代了。此番过来与她闲聊怕是真心担忧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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