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之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路易·罗莎
幸而时机得当,宾达尔此时没有入睡,卧室大开着房门,然而他也只是呆呆地坐在书桌边上。
桌上摆着书册,似乎是赫洛姆亲自誊抄的《万教大典》——赫洛姆亲自书写的关于神明、宗教和神术的书籍。
艾妮卡站在宾达尔的对面,心脏扑通扑通地跃动着。她略略蹲下身,这样宾达尔那呆滞双眼便直视着自己。
她蓦地感到一阵羞涩。
如果他真的将眼光长久地投向自己,那艾妮卡一定会感到非常幸福。
半晌没有动静的宾达尔回过神后便是一阵唉声叹气。
他合上书册,熄灭蜡烛,缓缓起身,凭借窗外的星光踽踽走向门边关上房门,而后回到床边,坐下,躺下,拉上厚厚的被褥盖住自己。
他望着窗外恬静的风光,两只眼瞪得大大的,并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大开的窗户实际上有一层魔法结界,这样可以让宾达尔和苏玫在卧室中看到外头,外头的人既看不见里面,也没法爬窗而入。
艾妮卡跟随着他,走到床边,蹲下来,痴痴地望着他,心中只有接连不断生出的心疼。
窗外有一些小虫子的鸣叫,并不吵闹,反是令人非常舒适。
宾达尔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间,眼睑便渐渐覆上。
这些天他已经睡了很多很多觉,不断地跃入梦乡,也不过是让自己不必去思考什么。
在梦里,他会不断地梦见同一片大湖,同一片星空。
有时他还会勉强看见巡夜女神夜翎的羽翼,有时这双巨大的翅膀会落下黑羽,飘飘然地落下。
他若是接住一片黑羽,便可以感觉到上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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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 索赫斯的悼念
房内,宾达尔挣扎着睁开了眼,窗外的星光依然灿烂,虫鸣依然动听,被褥很温暖,夏夜很恬静。
他就这样睁大着眼,一直到了天亮都没有再睡着。
说困倦也困倦,说不困倦也不困倦。毕竟这些天他整天卧床,只有偶尔会起身活动活动。
早晨,他忽然听见殿外传来粗鲁的大喊声。
“让我把那小子揪出来!”
“索赫斯大人!虽然您是总督又是陛下的大舅子……但是按规矩您不能随便闯入……”这大概是殿外侍卫的回应声音。
“啊!那怎么行!王后没了,国王整天呼呼大睡!这王国还要不要了!!”
连宾达尔都可以听得出来索赫斯非常恼怒。
这位大舅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发雷霆了。
没过多久宾达尔便听见房门砰地打开,索赫斯走了进来,几个侍卫拉都拉不住。
“喂!我那死去妹妹的老公,你还在这睡大头觉!”
索赫斯走到床边,一把将厚重的被褥掀开,扔到床脚边。
“哼,我就知道你已经醒了。你俩女儿都已经去上课学习了,你就整天只会窝在房里,成何体统!”
见宾达尔背对房门、向着窗外,索赫斯特地绕了过来,庞大的身躯蹲下来,气鼓鼓地盯着他,怒目圆瞪。
宾达尔吓了一跳。“索赫斯,你……”
索赫斯忽然笑了起来,“还好陛下您还是有反应的,我都怕您变成呆子了!”
索赫斯站起身来,拉着宾达尔的手,迫使后者起了床。他叫来侍者,让侍者服侍陛下更衣。
“我没赶得上悼念仪式,只好跟妻儿过来给妹妹扫墓了。您得带着我们去。”
在索赫斯的“胁迫”之下,宾达尔强打精神,总算在悼念仪式之后,再一次出了门。
索赫斯叫来塔萨秋亲自护卫,带着宾达尔上了篷车,让自己的妻儿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跟随,随后车队招摇过市。
“您可别忘了,您的王冠是洛凡人民给您戴上的。”索赫斯望着洛凡城中依然熙熙攘攘的街道说道。
“我明白。”
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城外南郊的英雄墓园,下了车。
索赫斯将妻子与儿子拉来,“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十一年前,我们‘青年军’就以这里为秘密基地吗,呵呵呵呵……”
杜妮娅端庄地点点头,维萨公子也跟着点点头。
“好了,陛下,让我们去跟咱死去的妹妹说说话吧。”
宾达尔虽答应了他,脸上却依然阴沉。
苏玫的墓在墓园中相当华丽,灵柩仍然摆在地上而没有下葬,宾达尔这是特地让索赫斯见苏玫最后一面。
到了灵柩之前,索赫斯见到了苏玫的容颜,身躯被布铺上。刚刚还表现得相当豪爽的他一下变得沉默了,阴霾聚拢在他的脸上。
半天时间,索赫斯才挤出一个词来:“妹……”
杜妮娅带着小维萨伫立在灵柩边上,默默致哀。
索赫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妹妹,新年庆典的时候还说好了明年冬至还要相聚,明年你还要到利夏尔去赏花……”
他吸了吸鼻子,宾达尔见到他的眼眶忽然就堆满了热泪。
“没想到……唉!我原本就是个粗人,来这之前,想了千言万语想对你说。真见了你,你还是那么美丽,就算死了,气质还是那么好……你永远能做正确的事情,一定是巡夜女神觉得你太强大了……你可是比我还厉害的家伙!”
热泪已经流满了索赫斯的脸。“我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接下来,出乎宾达尔所料,索赫斯嚎啕大哭起来。
小维萨受了感染,也跟着他父亲一同大哭。杜妮娅只好帮儿子抹抹眼泪。
宾达尔默默地站在一旁,他望着苏玫时,已经流不出泪了。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想要把她的面容永远记在心中。
也不知道索赫斯鬼哭狼嚎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索赫斯甚至觉得抑郁的心通畅了。
“最后……还是祝福你在夜空界获得安息和永乐。”索赫斯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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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章 已经无法回头
艾妮卡告别了莎克希尔送别的队伍,去往邪兽防线的东线与南线对付泛滥的邪兽。
莎克希尔知道,东、南两线受到的威胁至今不如先前西线那么大,否则她们也不能在洛凡悠哉地为苏玫善后。
回到城中,她决定前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有书,也许能帮她解答疑惑。
她觉得自己猜出了更多的线索。
没用多久她便从东城门走到了东城区巡夜神殿,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按照赫洛姆给她的指引,利用魔法找到了“侧门”,进去之后便是神殿的后院。
她摸到了库房侧面的开关,而后爬进地下室的通道。
通明的地下大厅始终能给予她一种特别的迷幻感,她每次进入这里,都感觉自己走进了巡夜女神亲手营造的幻境之中。
她听到了有人正在谈话,走下通道之后,发现赫洛姆的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莎克希尔大人,您也来了。”
“原来是您,托瑞大人。”莎克希尔和托瑞互相行了礼。
“莎克希尔大人也来了,那正好……”赫洛姆起身迎接莎克希尔,拉了张椅子请她入座。
听赫洛姆的语气,莎克希尔感觉对方知道一些什么。
她决定开门见山。
“所以,赫洛姆大人,这一年来邪兽异常泛滥的原因,您有头绪吗”
“按您的推测呢”赫洛姆笑着,没有直接回答。“托瑞大人也是感觉到这事的蹊跷才来找我的,正好我们可以就这个问题交流交流。”
莎克希尔望了望赫洛姆,又望了望托瑞,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猜测:“连结着巡夜女神的信仰以及旧日之神信仰的人,她便是原因,对吗”
托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赫洛姆依然保持微笑,“您的说法很是大胆。”
他走到书架边上,将自己写作的书籍搬到桌上。
“我将所有的启示与现实中得到的信息联系起来,发现了一些能帮助我们理解真相的线索。”
边说着,赫洛姆边翻开了书。
莎克希尔看见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各自分在不同的方块内,这些方块之间又被赫洛姆用不同的线连接在一起,有的线带着箭头,想必是在表达因果关系。
“我在奥黎找寻巡夜信仰的遗留之时,女神给了我直接的指引,那是一种无法表述出来的心绪,但是每当我接触到有关的内容之时,我的心就会以一种特别的悸动提醒我。”
赫洛姆指了指书页,开始做出讲解。
“第一个内容。十年前洛凡城爆发起义时,起义军无法攻下星花王宫,当晚有多名神秘魔法师帮助宾达尔陛下与驻守王宫的光明御法展开战斗,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取得了胜利。
“第二个内容。若我们不以邪教为‘邪’,只把他们视作光明信仰那样的虚妄宗教,我们可以发现它们在嘉连平原各处都与当地的宗教产生过激烈的冲突。
“这里是我所记录下的二十年来的冲突——从二十年前邪教徒熄灭祆火直接挑战烈涯城‘神火之眼’开始,接下来几乎每一年都有地方爆发宗教冲突,这是威波利城的‘邪术清洗运动’,这是漫月城的‘光辉行动’,这是亚拉文城的‘邪月歌颂会事件’,连北方草原雪民内部都出现了‘黑雪事件’……”
赫洛姆停顿下来,似乎是想等待来客的看法。
托瑞依然面不改色,“您是想说,唯有洛凡王国没有爆发过这类事件”
莎克希尔倒是感到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这种归纳导致的结论正是艾妮卡透露过一点的“启示的答案”。
赫洛姆对托瑞表达了意见感到很是满意,但他仍然没有给出评价,而是继续说着:
“第三个内容,你们也许跟绍伊琴并不熟悉,他是起义以前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我跟他有过一些直接的接触。当年起义领袖洛嘉被处死,绍伊琴独自逃亡,实际上出自于他的懦弱。
“但我知道他对新生的洛凡王国充满敬意。他成为白狐头村邪教的领袖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势力,却不像光明党那样处处为难陛下的施政。与第二个内容联系在一起,这不是很蹊跷的事情吗
“人世间的一切事情,神明都看在眼里,神明会指引人类走上祂们所期望的道路。从古至今,无论是在洛凡,还是在夏拉,抑或是南嘉连、东湾、高廷,都是如此。”
莎克希尔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难道人类就不能自己决定命运吗”
赫洛姆和托瑞都颇为惊诧地望向她。
赫洛姆摇摇头,叹息着,“在悬殊的力量差异面前,人类的决心一无是处。”
“说实话……”托瑞也开口附和,“我常年做情报工作,看见过太多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实际上他们都在被或明或暗的势力牵着鼻子走,即使是极具权威的国王也没有例外。”
赫洛姆将书册快速翻到了另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涂画着各式魔法术式。
作为魔法师的莎克希尔来了兴趣,双眼盯着这一页不放。
“术式分布在空间当中,画在平面书籍上是相当不贴切的。”
第一〇三章 审判之剑
黑羽。
这些日子,宾达尔不断地梦见黑羽。
在梦境当中,他感到自己真切地活着,女神不时地会向他传递一些云里雾里的内容。
她说:“梦并非虚幻。”
她说:“你的爱,应当奉于我,奉于生者,奉于世界。”
她说:“然他者之言使你产生误判。”
她说:“敌我不分,将致覆灭。”
尽管她说“梦并非虚幻”,她的声音却虚幻渺远,宛如来自整片时空,而不是宾达尔眼前浮于天上的黑翼少女。
他依然看不清她的身躯,遑论她的真容。
他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进入这个梦境了,每次进入,这个梦似乎都会多出许多细节,比如湖畔的沙石,鸦雀的鸣叫,扑面的潮气,还有自己的肉身。
他坐在湖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听着湖水晃当晃当地轻轻撞击湖岸,这样的声音总能使他心安。
“我会用我的爱与我的智慧竭力地侍奉您,我的女神。”
他低下头,如同一位向王者行礼的臣子。
在这个世界,洛凡之王的头衔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他看不清女神的脸,他却觉得她浅浅地笑了。
很美,就像璀璨的星空上闪烁的点点繁星,温暖而明亮。
他甚至觉得在这个世界,他才是活着的,他依然精力充沛,思维敏捷;而他醒来的时候只能望见卧室纯白的天花板或是一成不变的内饰,浑身疲惫,呆滞如童,那个世界大概才是梦境吧。
所以到底哪边是梦呢……
艾妮卡离开了洛凡数个月的时间。
当艾妮卡从前线回到洛凡时,已经是秋雨连绵的时节。
在东线和南线安置的魔力种子其威力远不如西线,导师说森林中的动物数量和种类总要远多于别处,有用的力量应投入在有效的地方。
摧毁种子的过程仍是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内心的徘徊。若不是强烈的决心驱使着她,或许她甚至会败于外表人畜无害的魔力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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