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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WingYing
黑蟒蓦然清醒,就看自己寝殿外头跪了几个衣仆人,那昭雀宫的侍儿上前来,斜睨了搀著黑蟒的两个妖一眼,倨傲地道:禀殿下,公子已经在殿中久候了。
那两个妖识趣放开,想这黑蟒的後宫住了不下百个主子,只是外人都以为黑蟒十年来专宠白雀,几次那後宫其余妖找白雀麻烦,黑蟒也不管是非对错,必然都先护著白雀,是以便给了那些後宫众妖一个错误概念,以为黑蟒爱白雀爱得不成。
黑蟒听白雀来此,心下微讶,也不能怪他这般,须知那只傻鸟从灵魂伊始就一幅清高模样,哪曾有过自动上门的时候。
黑蟒心里暗暗揣测著白雀葫芦里卖啥药,面上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自觉风流地扬一扬袖,挥退了那些下人,大步迈入殿中。
黑蟒喜好粗俗,最爱金黄之物,是以他这大殿亦修得金光闪闪,毫无半点雅致可言。
他走到殿中,就看他那顶金碧大床前头已经跪了一个白衣男子──白雀取回了翎羽剑,自然恢复了一身修为,终於褪去了过往那少年模样,露出真容来。
乖乖不得了,早有闻白雀公子真容盖世,他原来少年模样已经冠群芳,此下容颜一仰,断能美瞎了那一般妖的眼。
好在黑蟒定性够好,似早知白雀生得这副模样,竟不像那些曾见白雀真容的男人一般目露痴迷,反是走到他眼前,故作下流地勾勾公子下颌:你的奴儿赶走了孤的美人,那今夜由你陪孤,如何?
若照以往,白雀合该垂目侧头,一脸孤高,开口吐出几句酸话,好叫黑蟒佯装扫兴,遣他出去。
只是没想到白雀这回竟与以往不同,他依旧跪在地上,仰首凝视黑蟒片刻,只把黑蟒看得内心万马奔腾,暗忖这白雀这般眼眸含水瞅著自己是为哪般。
白雀朱唇微启,他声线亦变,只比过去更为婉转动人:“这些时日,瑶光闭门自省,愈觉往日年少轻狂,甚为愚昧,自以为聪明绝顶,竟连殿下的一番好意都看不清。”
“想这十年来,殿下实在为瑶光设想颇多,便是明知是瑶光过错,亦是处处容忍……”白雀轻声婉述,十年光景历历在目。
想他刚来之时便大病一场,又刚以自身修为铸剑,浑浑噩噩差点就要命丧黄泉,亏得黑蟒用尽灵丹妙药,竟还割了手腕赐他血气方救了他一命,当时他於病榻上每每睁眼便能看到一袂黑袍,还曾听黑蟒气急败坏地嚷嚷说,若救不回他就要所有妖奴陪葬云云。
不止这个,他初来乍到,不知後宫规矩,黑蟒自有了他便冷了後宫美人,那些怪自连番上门。可怜白雀修为尽失,只能乖乖落人欺负,黑蟒知後,竟为他罚了後宫众妖,此後便让他搬到了昭雀宫去,在四周布下阵法,不让那些怪扰他清梦。
其他还有很多,白雀年年生辰,想他过去是雀族王子,每年生辰自有百鸟来贺,黑蟒似怕他伤怀,每年俱为他大肆操办。不仅如此,黑蟒知他喜好弦乐,更飞上寒山取来万年楠木为他铸琴,那一丝一弦皆注入了黑蟒心血,万般心意仿佛都融入了音律之中。
自那日白雀看清了齐啸飞的真实面目,总算是斩断情根,对此人再无半分留恋。只是他毕竟用情至深,不得要伤怀一时,几次望月拨琴,忽然想起此琴乃黑蟒所赠,又想起那日黑蟒为他怒目而啸,又因他求饶放过了齐啸飞,想这!阙山山主最是肆意妄为,竟可为了自己次次退让。
这一想,竟再也不住心思,想他往日里没少厌恶黑蟒,只觉黑蟒处处羞辱於他,可如今仔细回味,黑蟒素来便是这样,嘴里无半点好的,却都是句句实话。俗话说忠言逆耳,当时他被齐啸飞蒙蔽得紧,自半点也看不上黑蟒,仔细想想,黑蟒所言所做无不为了他好……
只看白雀不知想著什麽,看著自己的目光越发温柔似水,黑蟒被他那柔光吓得暗退一步。
你莫跪著,起来吧!
黑蟒侧侧身子,心中苦思著该如何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去。白雀闻声起来,也不知他跪了多久,脚下一麻,往前一倾,黑蟒眼明手快,把他抱住。他二人目光相交,黑蟒竟有几分尴尬,扶好他後就退开一步,也不再去看白雀。
白雀看黑蟒扶了自己却又推开,竟隐隐生出几分落寞来……他来不及去追究这落寞是由何而来,捏了一句口诀,手里便多了那那只楠木琴。
且容瑶光为殿下献曲。
接著上席,奏琴的奏琴,跳舞的跳舞,黑蟒手里捏著酒觞,几次与白雀目光相对,俱都佯装邪笑避开。
白雀使出浑身解数,琴声悠扬,竟真正传遍九天,只看窗外百花齐放,桃花瓣落,一白衣公子抚琴而鸣,确为当世难得美景。
黑蟒看著也似随著琴声跌宕痴迷,就连白雀一曲终了都不自知,捏著酒觞兀自发愣,仿佛也醉在了那漫天音色之中。
只是他们不知,黑蟒此时乃是正竭力沈思,深刻反省,难道是那日他逼得太紧,用力过猛,叫这只傻鸟被刺激的脑子犯抽了麽……
俗话说物极必反,想来必是如此了!
黑蟒解了疑惑,抬头正欲与白雀秉烛夜谈,勉强当一回知心夥伴,不想那殿中妖奴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那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
白雀素是孤高,便是与齐啸飞情到浓时亦放不下架子,然他今夜乃是夹著报恩之心来此,方才奏琴之时又细数了黑蟒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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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好处,便更打定主意,趁著余兴未过,壮著胆子走向黑蟒,不过一下就解开了那一身轻薄白袍。
布帛哗啦啦地落地,白雀面红如血,竟媚若桃花。
“瑶光……欲自荐枕席,求殿下施恩。”
却看黑蟒手中酒觞陡然叫他捏碎,劈啪一声,似万雷轰顶。
第三章
承上启下,前头说到白雀公子瑶光愿以身伺主,恩偿黑蟒对其的一片真情。
这出发点原是好的,若这个故事之中,黑蟒对白雀所做一切皆是出於情之一字的话,那麽故事的结局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可是──
可是什麽?这……
事情的发展看样子远没我等想象得这麽顺遂,只看白雀解了外袍,身上徒留一件素白里衣,在黑蟒後宫里混的都挺上道,不管天有多冷,那衣服穿得能多少是多少,就算不少,也好脱得很,里面嘛,最好的话,一般是啥也别穿。然而白雀毕竟端著惯了,自动送上门的事儿过去从没做过,色诱这麽高水平的业务自然也干得颇不熟练。
不过他那件里衣挑得乃是薄纱云绣,若隐若现不说,刚好能将那曼妙身躯的线条自然衬托而出,若在往日,这等美人送到黑蟒眼前,那绝对是饿蛇扑鸟、吃干抹净、连骨头也要化了……
看,黑蟒站起来了。
白雀将头垂得更低,十指关节扭得发白,也不知是怕还是慌。
总归是下了决心,白雀断无後悔的道理。
就在白雀公子满心慷慨就义并且隐隐夹带著连他都未察觉的几分旖旎之时,黑蟒做出了一件极其不符合其为人的举措。
他将自己的那件黑色裘衣脱下,轻轻覆在白雀单薄却不羸弱的身子上,并且别过身去,以难以言明的孤傲背影对著白雀,面向清冷圆月道:你下去吧。
殿下……
黑蟒拂袖,不欲再言。
白雀怔怔凝视黑蟒的背影,这一刻,没有谁知道这个刚刚经历了失恋的白雀心中生出了何等复杂的万般千绪,这麽多这麽强烈的情感在这一瞬间交杂在一起,竟比当初齐啸飞从妖道手中因缘际会救下他时的一幕更叫白雀觉得深刻。他忽然明白,黑蟒也是骄傲的,而他这形如报恩的姿态,正正是对黑蟒的情意最大的侮辱。
白雀微微摇晃地站了起来,这个素来骄傲的没边儿的雀族王子第一次生出了想去挽留一个人的心思,只是黑蟒的身影已经跟这苍茫月色融为一处,面对如此的伤怀与落寞,白雀竟舍不得再去打搅他。
是以,他扭身而去。只是,在离去之前,又回头看了眼黑蟒。
这一眼,白雀终於记住了黑蟒,深深地记住了他。
然而,亦无人知晓,白雀前脚一走,後头那本该望月而叹、悲伤春秋的黑蟒当下侧身一倒,扶住了柱子,抬手速速擦著脸上的冷汗,扇著袖子,宛如逃过一劫地长舒了一气……
但是──又一个但是!
黑蟒显然错估了情势,当他赫然发现的时候,原本拟定好的剧本就跟脱缰的野马,朝向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方向死不回头地狂驰而去──
从那一夜起,白雀公子不知缘故,频频出现在黑蟒的视野范围之中。
在大殿上饮酒作乐看著狐姬载歌载舞,白雀便会抱琴而出自请弹奏;带著几个宠妾游湖戏水,另一艘竹叶船上就有一个白衣出尘男子坐於甲板上铮铮鸣弦;在亭中与美貌妖奴画梅调笑,亦会同白雀不期而遇──便是在春宵夜临的时刻,黑蟒的寝宫不远就会传来悠悠琴声……
於是,黑蟒的神经,终於也有了纤弱到听到琴声都会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时候。
黑蟒不傻,他严肃缜密地思量再三,琢磨了七七四十九个夜晚,自觉实在不堪白雀的连番骚扰,必要寻机与他秉烛长谈,故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夜黑风高的夜晚,在一个静谧无人的角落约出了白雀。
月下凉亭,四面临湖,夜空只有孤云明月。
黑蟒下了软轿,便见亭中一人负手而立。那人一身雪华长衣,青丝及腰,手持一柄古扇,在黑蟒脚踩实地之时便抬面而来,美眸顾盼,就是月华亦要为之失色。黑蟒这种看惯美人的,也跟著被这美态弄得眼前一晃,只能说白雀确确有一股倾人国的姿色,这姿容黑蟒数千年前也看了不下百回,只是看来断无习惯的可能了。
殿下。
看来白雀今夜花了不少心思打扮,他素日里著装清雅得很,头上至多只挽一个玉簪,今夜倒比平日还要多些花样,只是黑蟒却不知,别说是点心思,自他命人递帖邀白雀亭中赏月,白雀的心就再无平静过。
黑蟒应了白雀一声,看桌上摆了致点心两壶美酒,心中窃喜,没琴,甚好!
既然是以赏月的名头,黑蟒也不好直奔主题,就同白雀一齐在月下对了几句诗,吟了几首词,风花雪月话从古今了一番──别看黑蟒日日作乐不务正业,到底是活了万年的老蛇一条,这种附庸风雅的事儿在过去为与美人一亲芳泽也没少做过,这业务干得熟练熟练的。
眼看著渐入佳境,黑蟒想著该是时候了,正欲去跟白雀谈谈鸟生的时候,白雀却转身看他,因那眼神之中包含的某种情愫太浓烈露骨,黑蟒竟被看得全身定住不动。
白雀目光潋潋,道:“有一首诗愿与殿下共品茗,望殿下不予嫌弃。”
说是诗,白雀却望月而唱──这是雀鸟一族的习性,族中男子若是看上了谁,欲与之比翼双飞,便要展喉而歌。
只听那婉转歌声悠悠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注)
一首凤求凰让白雀唱的千肠百转,怕是连天下最顽固的顽石也要被他给唱活了去。这首诗也不算新鲜,然确实雀鸟族中颇有盛名的求偶诗,除非是认定的命中之人,否则一般轻易不会唱予谁听。
白雀唱罢,似也有几分羞涩,他背过身去,只露出了通红的耳根。
静谧颇久,白雀握紧骨扇,婉婉述说衷肠──原来他自从那日便对黑蟒生出了隐隐情意,这些时日又与黑蟒相处,深觉过往对其误会太深。他几次有意献身,黑蟒皆不忍碰他,白雀恍觉黑蟒乃是当时难得的正人君子,又对他如此珍爱,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黑蟒的情意云云……
白雀不懂,他越说,後头那呆站的黑蟒脸色就更苍白一分,简直是花容失色、惶恐至极!
白雀仍在凄婉而述,黑蟒却无声後退,终於,他掐准了时机,非常窝囊地──逃了。
且不说白雀在发现黑蟒不见踪影之後作何感想,黑蟒化作巨蛇迅速回宫,那些妖奴只觉一阵飓风袭来,只隐约感觉到黑气闪过,心中怪奇,莫不是上界又派人来了,不然殿下何故爬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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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急?
无人知道黑蟒在今夜遇到了什麽,在内殿的侍从道,黑蟒一幅受了惊吓的模样,回去之後便不住唉声叹气,苦思自恼,却不知到底在愁些什麽。
总之,共有十日,黑蟒拒不见人,後宫无数美人登门来问,就连那最最清高的白雀公子亦来过一回。
当时侍从将他阻在门外,白雀似乎也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见黑蟒不愿见他,水眸凄清地凝望内殿的方向,失声轻道:替我传话给殿下,告诉他……我可以等。
这句话黑蟒听了是作何想,旁人就不得而知了,然而看他食不下咽的模样,瞧著也不是啥好事儿。
黑蟒闭关十日,总算是想通了,他一踏出寝宫,就跟犯了百年难得的急色似的,招了後宫美人在大殿饮酒作乐,连续三日都能闻得那些淫声浪语。
黑蟒已经许久不曾招幸其他美人,此番大肆宣淫,自然导致後宫漫天的流言蜚语,想黑蟒几乎把美人睡了一遍,就是不幸白雀,难道黑蟒终於对白雀腻味了麽?
传言越说越离谱,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有人道白雀几次色诱黑蟒,都叫黑蟒赶了出去,此事说得绘声绘色,又看昭雀宫里一片凋零,往日黑蟒的赏赐和照拂仿佛都跟著少了,白雀失宠的事儿几乎从传言演变成了事实。
昭雀宫中,白衣男子坐於窗边,抱琴不言。只看他掌心消瘦,两眼无光,短短的时日,便折腾得瘦了几圈。侍儿过来,看餐盘上的食物不曾动过,又见男子容姿憔悴,不由心酸落泪:公子,您吃点吧,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白雀不动,宛如木偶一般凝看远方。
前些时日,那颗被捂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也不知是谁人授意,那些後宫美人日日来他这里,炫耀著山主如何宠幸他们,全然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可这些都伤不了白雀,真正叫他神殇的是那个邪魅的男子,白雀阖目轻叹,眼角颤颤落下一泪……
他真的看不懂他,真的不懂。
既然不懂,何不去当面问他……!
白雀黯然神伤数时,最後终於带著誓死同归的决心,前去求见山主。
没想到白雀并未受到什麽为难,妖奴便领他到黑蟒的寝宫里去。只是当白雀进去一看,却见到了更叫他心碎的画面。
黑蟒此刻正左拥右抱,袒露前胸,围在他身边的俱是不同的美人,他怀里那个生得娇媚可爱,正一身赤裸地贴在黑蟒身上,喘喘动人,只怕不久前方受了黑蟒宠爱。
那少年瞥见了白雀,吟吟笑道:瑶光哥哥既然来了,不一块儿来伺候殿下麽?
只看白雀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那孤傲身影与眼前这奢靡淫乱的画面实实在在格格不入。
黑蟒斜眼看了过来,与白雀目光相对,白雀心头一颤,却看黑蟒邪笑一声,抱著怀里少年啄了几下,慵懒地道:别管他,那木头……无趣的紧,哪有孤的媚儿这般讨孤喜爱,嗯?
白雀闻言,身子乍然一晃,竟差点儿站不住,亏得旁边妖奴手脚伶俐,赶紧将他给扶住。
下一刻,白雀捂住心口,竟吐出一口血!
啊!
一人惊叫,原来是黑蟒将怀中少年扔飞出去,咻的一下扑到前方。白雀却已经倒地昏去,白袖被鲜血染红一片。
黑蟒直拍著白雀的脸,一脸著急:喂!喂!你怎麽了!可别死了!喂──
那边妖奴看不下去,急道:殿下您别拍了,再拍人没事都要给您拍死了!
黑蟒赶紧手,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叫人扶起白雀,就地打坐,双手贴在白雀背上注入灵气。
黑蟒此番才知,白雀身子竟不知不觉坏到这般地步,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他当年为铸剑就偿了不少代价,这阵子又是大喜大悲,身子根本来不及养好,这下被黑蟒激得急火攻心,五脏六腑俱烧起了无明火,就要走火入魔。
黑蟒了好大力气才吊回了白雀的小命,他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外头,坐下来囫囵地喝了几口茶水,却听殿外传来一堆雀鸟叽叽喳喳的哭声,黑蟒深感无力地捏捏眉心……
白雀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还需要好生将养一些时日。
黑蟒经历了几场惊吓,这次总算是老实了,这数日来守在白雀床榻边,代确认他无恙了才命那些侍儿好生看顾。
白雀昏迷後睁眼,看到黑蟒,眼中眸光微闪。
黑蟒知不该再让这情势继续坏下去,便同白雀直言道:这些日子你安心修养,待你身子好一点了,就下山去吧。
说完也不再去看白雀的神色如何,黑蟒背过身,佯装望月兴叹:有些情,错过便再追不回了。请公子珍重。
接著,无情地踏月而去。
黑蟒这一走,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黑阙山,连美人都顾不上带几个,就携了几个妖奴去了民间。
民间自比黑阙山还要热闹,黑蟒每次去都乐不思蜀,这一次不止是为了避避风头,同时也为了压压惊,没想他这一去就去了好几年,全然将白雀的事儿抛在了脑後。
等到黑蟒再想起来,竟是从黑阙山那里传来了急令!
黑蟒赶紧乘著云兽归山,想他占据黑阙山数千年,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究竟是何方妖孽胆敢趁他不在时攻打黑阙山!
黑蟒由云兽背上下看,果真见黑阙山一片血色邪云笼罩,山中传出了妖兽悲鸣,须知黑蟒虽没心没肺,可却实实在在护短的紧,他知山中妖奴美人遇害,顿时震怒,也不顾当初不杀生的约誓,化作了一只吞天巨蛇,扑向敌营。
黑蟒毕竟有万年修为,又是承天血脉而生的恶兽,这凡间里寻常妖孽哪是他的对手,他只需张口一吞,那些乌合之众便做鸟兽散。
黑蟒来得及时,一个逃过一死的美人看到黑蟒回来,梨花带泪地扑过来,将事情全都告诉了黑蟒。
原来,引敌入山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白雀公子瑶光!
黑蟒大骇,只听美人哭说:那狠毒贱人下山後就傍上了血妖王,一来就杀了咱们院里的姐妹兄弟,亏得我钻到土里,才捡回了一命!
那美人原身乃是一只土龙,看情势不对就马上化出原型飞快逃出,这才幸於难。
黑蟒也顾不得安慰她,赶到了大殿中,打开殿门一看,恍惚觉得自己踏进了地府修罗场之中,铺天盖地的血色之中,一个红衣男子濯濯立於殿上,他五官美至极,与当年的清高孤冷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唯一不变的,估计就是他双手抱著的那只楠木琴,他看到黑蟒到此,嫣然而笑,踢开了脚边那血妖王的干尸,踩著染血的阶梯,一步一步向黑蟒走来。
黑蟒哪里看不出白雀已经化成吸血的妖魔,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番地步,一时之间竟也反应不来,容白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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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近身,最後近乎於他相贴一处。
黑蟒虽有万年修为,只是这点年纪在上界里也不过是比少年大一些的年岁,是以如今看起来,白雀的面目似乎还较他成熟几分。
“你总算来了。”白雀似呓语般喃喃:“瑶光还以为,殿下是没有心的。看样子,殿下对这些美人还是爱惜的,若然也不会不远千里地赶回来……”
黑蟒听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只觉满身不自在,他见白雀伸手过来,拧眉拂袖,道:“瑶光,你为何自甘堕落!”
白雀遭他打飞了手,目中水光一颤,黑蟒又觉好似看到了先前的白雀,忽然不知如何下手……
白雀听他此话,却似听到了荒唐笑话,两肩颤颤连声大笑,他厉声凄道:“黑蟒,你问我缘何堕落,怎不自问,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情!”
黑蟒被白雀这一句质问问得满腹疑惑,他眉毛暗暗一挑,现在唱得到底是那一出?
白雀将黑蟒眼中神色尽眼底,总算看明白,原来他当初说的话不假,黑蟒根本不识情爱!
当年他急火攻心,本这麽死去也就算了,黑蟒却又要心救他,守於病榻嘘寒问暖,让他始终断不去对黑蟒的情,更甚的是,即便黑蟒赶他离去,白雀亦发现自己再也忘不了黑蟒。
久思成灾,白雀终是踏上了不归路。
黑蟒不傻,他这下明白事情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讪讪起了黑雾,决定再再挽救一下这个烂摊子,掩不住心虚说:“瑶儿,那个,孤……孤其实是有苦衷的。”
苦衷?有何苦衷!
可惜黑蟒终於说了一回实话,苦主却不相信了。
铿锵的一声巨响,原来是白雀愤而碎琴!
那上好的楠木琴一下断成了两截,白雀身姿一转,竟抽出了那把翎羽剑,在黑蟒面前往自己的玉脖狠心抹去。
一片瑰丽血花在眼前绽放,黑蟒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不要”,白雀被带著满目的血色坠入了他的怀中。
白雀奄奄一息,耳边模糊听黑蟒急道:“你不许死!孤不许你死!听到没!”
他强撑著两眼,却看到黑蟒竟两目夹泪,似是伤心欲绝。
原来……你也是会哭的麽?
白雀凄然勾唇,能以死换来黑蟒的泪,也算是值了吧……
黑蟒眼睁睁地看著白雀在怀中断了气,全身透凉,当下也跟著大哭一场!
傻鸟你死了倒干净,孤这次又前功尽弃了哇──!!!
第四章
上界.天道罗浮殿。
殿中一群小吏正在忙里忙外,展开的卷帘扔得到处都是,几十个上仙正忙碌地展卷拿起湖笔勾勾划划,想这上界之中,最最讨不了好的工作单位,合该就是天道命神执掌的罗浮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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