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易推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海东青
昏暗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烛光微弱地颤抖着。
小宝对沈清岺毫无防备,喝了他给的茶水之后便昏睡了过去。沈清岺将她抱到一边的小榻上,给她细细盖好被子。
沈清岺回到桌前,看她熟睡的眉眼,轻叹一声。踌躇了一会,终究是拿了几张纸出来,提笔却不知该如何下笔。一连揉了两三张,方才写得流畅起来,只一会便写完了这五年中的事情,只薄薄的三张纸。
沈清岺起身去翻找小宝之前抱过来的衣物,从找出她贴身带着的荷包。上面绣的是只燕子。沈清岺有只一样的,是去年他生辰时小宝送给他的,只不过他的那只绣工更细些。她的这些小心思啊……沈清岺手指顺着那纹路轻轻抚摸,心中酸涩。
荷包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他那天给她治过敏的小药瓶。沈清岺将那三张纸叠好放进荷包里,再将荷包挂在她腰间,使劲扯了扯,确认挂紧了才给她重新盖好被子。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的眉眼,将一缕微乱的发丝轻轻拨到她耳后,又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直到腿都蹲麻了,沈清岺方才直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哨,吹出三声短促的哨音,如同鸟鸣。不一会就见柳逸之从后面翻窗进来。
“之前福聚客栈的那些人解决了吗?”
“早解决了,确实是周宏天的人。”
沈清岺点点头,将装着虎符的小盒给他,又从榻上抱起小宝,小心翼翼地交给柳逸之。
“你将她也带走。等她醒了,让她记得看荷包里放的东西。”
沈清岺一边说着,一边又从一旁拿了件披风给小宝裹上。
柳逸之蹙眉。“师兄,你这又是何苦……”
沈清岺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不能让她和我一起冒险。”
也是,否则五年前,小宝也不会被师兄送出长安。
沈清岺不紧不慢地取了一边的信号弹,借蜡烛的火将信子引燃,丢出窗外。尖锐的爆鸣声过后,一道亮光直冲云霄,到最高点炸开,照亮了半片天空。院中立刻响起嘈杂的人声,不一会便有举着火把的士兵向这小院包围。
“路上注意着点,莫让她受凉了。”
沈清岺最后看了小宝一眼。
“师兄……我相信你。”
沈清岺笑了笑,“快走吧。不过几个地头蛇罢了。”
若是他这次能活着回去,若是小宝知道那些后还愿意和他……这假设太温暖,他不敢细想。
沈清岺转了身,脊背挺得笔直,眸中温柔不再,只剩一片清明,神情中透露着杀伐果断的威严,孤身一人决绝地走向那满院的刀光剑影,走向那火光筑成的包围圈中,直至身影被火光吞噬。
师父他易推倒 你……替为师去看看
小宝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十四岁,师父送她离开长安城的时候。
沈清岺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牵着一匹高大健壮的白马。
“师父。”
小宝舍不得他。可她知道此事已定,大概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沈清岺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远处是等着他们的柳逸之。
“遇到江湖上的事找柳师叔,和朝堂有关联的来找为师,记住了么?”
小宝轻轻点头,还是没忍住,仰头问他。
“师父,外面真的那般好么?”
残阳如血,照得长安城城门格外恢宏庄重。世人皆说长安繁华,如梦似幻,这世上,会有比长安城更好的地方吗?否则,师父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长安。
沈清岺微微垂眸,看着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宝,轻轻摇了摇头。
“为师生于长安,长于长安,未曾见过外面世界的样子。”
“那师父为何不与小宝同去?”
沈清岺沉默了一会,指了指从城墙上掠过的飞鸟,小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鸟儿在城门上空盘旋了两圈,便头也不回地飞向了远方。
“小宝就像这只鸟儿,自由自在,勇敢坚强。小宝不是一直想做个闯荡江湖侠客吗,长安城外有很多世外高人,和他们过招,你能学到很多。江湖上也有很多奇闻异事,比你爱看的那些话本子还要有趣。这大千世界,长安只是小小的一个角落。”
“为师……没有小宝的本事,只会些朝堂的事务,虽读过几卷诗书,却未曾见过书中长烟落日的大漠,苍茫无际的草原,你……去替为师看一看,看看是否真的有书中写得那样美。”
小宝看着那鸟儿飞走,身姿矫健有力,却显得那样孤独。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清岺揉了揉她的脑袋。
“等你看尽了奇伟壮丽的风景,若还想回长安城来,无论什么时候,为师都欢迎。”
小宝点了点头。
“快些去吧,再晚天就黑了。”
小宝翻身上马,身姿挺拔矫健。扯着缰绳调转马头,看着沈清岺认真道。
“师父莫要着急,小宝一定快些回来,不让师父久等。”
沈清岺眉眼染了些许的笑意,夕阳洒下来,在他眼底铺上一层细碎的光。
“好。”
小宝醒来的时候已是在福聚客栈,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呆愣地看着床帐。
记忆逐渐回笼,师父给她的那杯茶有问题,她对师父没什么防备,等感觉到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下就昏睡过去。师父不会害她,这么做必定是因迫不得已,他之前又说此行凶险。自己醒来又是在这里,师父的意图不言而喻。
她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发涨的脑袋,起身出了房间。福聚客栈今日人不多,她在三楼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喝茶的柳逸之,提气轻轻在栏杆上一撑,便直接三楼跃下。懒得理会食客惊讶的目光,小宝直接走到柳逸之面前坐下。
小宝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翻版的沈清岺,柳逸之瞧着就心虚,轻轻咳了一声。
“醒了?”
小宝懒得和他废话。
“我睡了几天?”
“……三天。”
怕她冲动,师父这药下得可真足。小宝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垂眸思索着,和沈清岺一模一样的动作。
“师父他说什么了吗?”
“师兄在你荷包里放了东西。”
小宝摸了摸荷包,点点头,起身欲离开,却又停下转头。
“师父他……”
师父能这样做,便不会让她能问出什么,明知是徒劳,她还是开了口,说了一半却问不下去。
她能问什么呢。师父好不好么?她都被下药送到了这里,师父好不好,还用问么?
喉头一哽,她急急转身。
柳逸之知道她现在心中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她心思通透,其中关节自能想通,问他也不过是想有个安慰。
“师兄他做事从来都心思缜密,并非莽撞之人,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小宝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但心头到底好受了些,不复方才的惶惶然。
“嗯,我信师父。”
师父他易推倒 帝心
沈清岺的师祖是开国元老,随先祖打下这天地后便辞了官,只些有天赋的弟子。
先祖是一代明君,其后代的皇帝也皆是励图治。师祖是贤臣,其弟子也是人中龙凤。
可到了先皇这,情况不大一样了。
沈清岺的师父是先皇的夫子,从太子一直教到他登基。可先皇与之前那些皇帝不太一样。
先皇做太子的时候,便常常往宫外跑,无论被怎样惩戒,都熄灭不了他那样的心思。后来又是可着劲地败坏自己的名声,能被言官弹劾的事几乎做了个遍。但无论他如何作天作地,如何被弹劾诟病,他那父皇都不曾将他废黜。
登基以后,先皇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他不曾再往宫外跑过,一次也没有。仪态也不复往日的不羁,一举一动皆是帝王威仪,听着那些言官滔滔不绝也不曾发怒。可先皇行事却令人捉摸不透,朝中元老几乎没有几个能留下全尸。与沈清岺同在朝中为官的师兄们也不是被抄家就是被贬黜。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先皇没过几年便生了一场大病,被压抑已久的世家蠢蠢欲动。沈清岺在先皇处颇受重用,在如此关头,被推出去做了靶子。
宫闱重重,正值壮年的皇帝却形容枯槁,随意坐在案前,见到沈清岺丝毫不觉意外。
“沈卿怨朕么?”
沈清岺的师父未曾想到自己教大的皇子成了这样暴虐的君王,心中郁结难消,一病不起,未过多久便驾鹤西去了。
沈清岺垂头,“微臣不敢。”
不是不怨,只是不敢,帝王心知肚明。
“沈卿可知,为何你的那些师兄都被贬官或流放,唯有你还能稳立于朝堂之上吗?”
“微臣不知。”
沈清岺摸不清他的意思。
“你很像一个人,朕的父皇。”
沈清岺听得心里一惊,这话没法接,只能僵直了身子站着。皇帝没管他的反应,只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朕的祖父,退位后几乎不曾出过城郊的行宫。朕只见过他两面。一个人行走于空荡荡的宫殿中。他对我说,皇帝,不过是这天下的机括罢了。父皇在位的时候,宵衣旰食几乎未有一日停歇。夫子教朕帝王之策,朕看到的,皆是将朕钉在那皇位上的长钉。”
“十六岁那年,朕喜欢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那一望无际的天,仿佛下一秒就能变成鸟儿飞起来。朕在宫外遇见了一个女子,可她不愿和我回宫,朕常常出宫去找她。可这长安城会吃人的,没过多久,她便死了。”
“有那些世家,那些言官,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朕做的事一不合他们心意,便要折腾一番,明里暗里威胁朕?母后去了之后,父皇便再不曾展过笑颜,他自己愿做机括,被钉在皇位上直至血肉耗尽,却不肯放我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空洞,声音疲惫,像是已经在宫中死去的孤魂野鬼。
“陛下未曾伤害百姓。”
这位帝王将自己的怒气发泄在朝堂上,将权贵折腾得苦不堪言,却从不劳民伤财。惩治贪官,兴修水利,他一样都未曾落下。这也是他父皇无论如何也不废掉他太子之位的原因,他有爱民之心,他那两个弟弟没有。
听沈清岺这么说,帝王轻嗤一声。
“朕生在皇家,没得选罢了。难道让他们将皇家的脸丢尽么?”
师父他易推倒 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沈清岺在官场的同门大多都辞官了,只有沈清岺始终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上呆着,哪怕再失望也未曾动摇为国为民之心。
先皇没看走眼,沈清岺是天生的机括。
那次见面以后,没过多久先皇便驾崩了。临终前一道遗旨,将沈清岺定成了唯一的辅政大臣,辅佐那只有四岁新皇。
沈清岺原本是翩翩白衣少年郎,骨子里有天不服地不服的傲气。小宝时能见到他与同僚高谈阔论,一身正气眉目张扬,相信着是非分明,惩恶扬善。即便是先帝的喜怒不定,同门离开官场,世家虎视眈眈,也未曾让他失去心中热忱。
帝王终究是怨着这深宫,还有他那狠心的父皇。他给了沈清岺实现抱负的基石,但也让他再无法做那端方君子,朗月清风。
沈清岺年纪轻轻就做了辅政大臣,新皇连坐龙椅都得人扶着才能上去,世家怎么能甘心。传闻是沈清岺进妖言蛊惑先皇,才得了那样的圣旨。原本就势单力薄的沈清岺愈发举步维艰。
为了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沈清岺曾甘为世家手中刀剑,颠倒是非黑白,用尽一切心机手段。眼见他将那些不安分的势力一个个扳倒,让从前将他当刀使的世家变得分崩离析。至前年宫变,大将军以雷霆之势率铁骑踏平叛军,翻身下马跪拜那抓着沈清岺衣袖的新皇时,众人才惊觉,曾经清秀的少年郎变成心思深不可测的丞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权利顶峰的人。
薄薄的三张纸上,语气平淡地写着这些事情。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小宝静静看完,对这那字迹发愣,直到有水滴在纸上,将那字迹晕开,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怪不得她觉得师父不一样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如何能一样呢。
纸上的字是她与师父通信时的字体,端方雅正的小楷。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师父写信。与武功上天赋异禀不同,小宝对舞文弄墨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沈清岺好大劲才教会她写字,自然不能再有过多要求。信中的字写得乱七八糟的,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师父却总是会认真看完,再用那漂亮的小楷一一回应她信中所说,还会说些别的。如长安桃花盛开时,信中便会夹一朵艳丽的桃花,暗香浮动,仿佛身处桃花林。又或是长安来了西域的使臣,带了中原没有的玩意,师父便将那东西几笔勾勒出来,写那东西的奇特之处。每一次的语气都那样温柔,仿佛春风拂面,使她丝毫都未察觉师父如何在那泥沼之中隐忍挣扎。
每一次她想要回长安时,师父就会告诉她新的去处,甚至还会说些俏皮的话,说他现在位高权重,她若是回去,想来联姻的人恐怕要踏坏门槛,有他头疼的。
她看见茫茫沙漠里一座孤城,城中一片死寂。如血的残阳下,师父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门前,浑身染血,神色平静而坚定,只是眼里没有了曾经的光芒。曾经的白衣少年郎,被掩埋在茫茫大漠中,化为枯骨。
一匹高头大马载着她,向远离城池的方向跑去,她无论如何使劲都勒不住那马头。她拼命转头看向师父,师父朝着她轻轻地笑,眼底有细碎的光,嘴唇微微翕动。
他说的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小宝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瑟缩着将身体蜷起来,终于忍不住心中悲恸,捂着脸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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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失声痛哭qaq
师父说的这话,两章之内真香警告
师父他易推倒 燕归巢
计划没出什么纰漏,沈清岺被关了五天,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最终生擒了周宏天和那两个亲王,押解回京交至大理寺问罪,其实还是由沈清岺处置。
离开江南的时候,沈清岺去了福聚客栈,但已经是人去楼空。
从江南回到长安,又到忙完这些,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还是没有小宝的消息。
他在宫中有专门办事的地方,自从五年前送走小宝以后,沈清岺便搬到了官舍住,只一间小小的院子。他平时几乎日日呆在宫中,休沐也不例外,官员求见也是在宫中见。官舍离宫中很近,朝廷专门设给官员住的地方。但一般有些地位的官员都有自己的宅院,沈清岺左右皆是些最末等的小官。但他不怎么在意,这于他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暮色四合,沈清岺呆在小小的官舍里,桌上是一副画。画上是江南烟雨朦胧。不似一般描绘江南美景的画卷,上面总会有撑伞的女子,温婉的眉目教人融在那柔情中。沈清岺的画中,一人身着白袍站在亭中,眉眼雌雄莫辨,提着一杆银枪,神色恣意张扬。
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小宝的。小宝不知道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便干脆和他的一块过。往年这个时候,小宝的信总会早几日便到了,带着点小礼物,提醒他不要忘了吃长寿面。
可他现在连小宝在哪都不知道。
他已经这般枯坐了整整一日。天色渐暗,他点起一盏灯,灯油快要耗尽了,光格外昏暗。
他知道小宝喜欢的是从前若清风明月一般的谦谦君子。他也曾教小宝做人要明辨是非,一身正气。可他现在已经不复当年了。
他有的是手段和心计,这些年下来,他早已经学会了用手段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小宝那般恋慕他,他自有千百种法子将她困在他身边,无论是身还是心。
可那是他的小姑娘。
他当年说要她替他看看,她便真的走遍大江南北,脚步不曾停留,若不是为了见他,她也不会在江南驻留。她每到一处,便认认真真地给他描述当地的风光和奇闻异事。小宝读书不多,写出来的话简单直白,虽然辨认起来确实力气,但沈清岺每每读着,都好像小宝就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讲一般,他甚至能想出小宝说每句话时的神情。在暗无天日的勾心斗角中,她的信就仿佛严冬角落里的一抹绿芽,教他的心不至于彻底荒芜。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算计他的小宝。所以他将他手上沾的血腥,心中蒙上的龌龊,尽数告诉了小宝。他早就做好了小宝知道后离开的准备,就算小宝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这样,她也不应该一生困在这长安城里。
但沈清岺忍不住。他忍不住去想,万一呢?万一小宝真的能回来呢?他命人去将原来的府邸彻底打扫了一番,小宝若是回来,随时可以搬回去。他给她画了这幅画做生辰礼物,她若是回来,立刻就能给她看,然后看她欢喜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他在东市买了食材,她若是回来,随手便可以在小厨房里做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可现在天快黑了,她还未曾回来。甚至连封信都没有。
若是她今天还不回来……那他便继续等。也许是她在路上有别的急事耽误了时辰。就算她不愿回长安,也总该给个信来。他说过他会随时等着她的。
沈清岺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可还是压不住那心里涩到发苦的滋味。
从前只拿她当徒弟也便罢了,可她让他动了情,让他辗转反侧悸动不已,让他心心念念思之如狂,让他渴望着两情相悦的滋味。
苦,真的太苦了。
沈清岺这般枯坐着,忽然就听见门前街上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位兄台留步,请问沈大人是住在这一间吗?”
沈清岺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起身走到门后,却不敢打开门,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哎,好,谢谢您啊。”
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然后在门前停下。只隔了一层木板,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沈清岺屏息等待着。
小宝迟疑了一会,方才试探着敲门。她才敲了一下,那简陋的木门便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
“师父!”
沈清岺尽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在身后。
“小宝?你怎么回来了?”
“我将外面都看遍啦,自然要回来了啊。师父不是说随时欢迎我么?”
沈清岺心头一哽,慢慢点了点头。
“师父怎么搬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真教小宝好找。”
她原本今天下午就到了,结果师父住的这块地方她之前不熟,找了许久方才找到。
还有句话她没说,官舍的窗很小,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看起来那样孤独,让她心头酸涩得要命。
师父他易推倒 他最珍贵的宝
小宝这些年在外面,弄了不少宝贝,有各个地方的名家字画,各种书籍的孤本,皆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这些东西太贵重,不好送回长安,便存在千机阁各处的分支里,只等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再拜托千机阁的人送过来。小宝一路上接应送东西的人,便耽误了些许日子,原本半个多月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月才到。
东西挺多,有些东西还挺大,装了整整三辆马车。沈清岺瞧见了,便问小宝是什么。小宝却没说话,只转身从自己坐的马车里抱出来三个小箱子,到屋里摆在桌上,又一个一个打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金子和银票。
沈清岺被她这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是何意?”
小宝抬起头来,扯出一个笑脸,可那神色分明是快哭出来的样子。
小宝这些年在外面,沈清岺常常给她些面额不小的银票。小宝跟了沈清岺之后没短过银钱,师父给她她便了。可现在她回来,看师父住这样狭小的地方,穿的也普通,灯油都快耗尽了也舍不得买。小宝也不太清楚丞相的俸禄有多少,但必定是不少的。以小宝的视角来看,师父分明是为了给她银子变卖了宅院,日日省吃俭用,才落得这地步。可见她花钱有多大手大脚。一时间又心疼又愧疚。
“师父,这些都是小宝一路上做任务挣的。都怪小宝不懂事,不知节俭,害得师父变卖宅院落到如此境地。小宝以前不知,竟拿师父给的银钱去买不必要的东西,早知道师父这般度日,小宝一定会早些将攒的这些银钱给师父的……”
小宝还想接着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沈清岺已经是越听脸越黑,实在忍不住在她额上弹了一下。
“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住在此处只是因着里宫里近,方便些罢了。我也没有变卖宅院,你要是想,今晚就能搬回去。”
“啊?”这下轮到小宝发愣了。
沈清岺又好气又好笑。
“那些马车没法在这处停,让他们送去那边宅院。”
小宝连忙去安排了那些车夫。反应过来自己想岔了,有些心虚。巴巴地跟着沈清岺进了屋里,沈清岺走一步她走一步, 若是给她安个尾巴,必定是要晃起来的。
这副模样,沈清岺哪里还能有一丝气。去多点了盏灯,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将人轻轻拉到桌案前。
小宝看见那画,十分惊喜,当即弯下身子细细打量。沈清岺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撑在桌上。两人这样的姿势有些许暧昧,小宝几乎是被沈清岺圈在怀里,但她忙着看那画,并没有发觉。小宝看那画,沈清岺却在看她,小巧的耳垂从碎发间露出来。沈清岺蓦然想起了那天捏她耳垂时的触感,软软的,带点凉意,仿佛一块小巧的玉石。纤细雪白的脖颈,乌黑柔顺的发,带着隐隐的花香。沈清岺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不知是想嗅那花香,还是碰那诱人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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