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沉金(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凌星尘
“还早呢。”崔野不紧不慢地说,“还得开半小时。老实坐着你的。”
韩韵绮依旧笔挺着腰看向那片突兀到刺眼的白。
崔野维持着均匀的车速,自言自语一般问:“难民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吧?这一片白棚子,应该弄个投影仪,每天晚上放放露天电影,能赚不少。”
韩韵绮对他满脑子是钱的市侩气充满鄙夷,硬憋住了不予置评。
半小时后,越野车驶入了帐篷中间辟出来的一条道路,两侧帐篷门口都蹲着不少正在玩耍的小孩。小孩们看见车辆过来,便纷纷涌过来敲车窗,摊开小小的手掌讨东西,生生地把车逼停下来。
崔野警告韩韵绮:“不要开窗啊。不然走不了了。”
韩韵绮鼻子里“嗯”了一下。
车子在小孩群里艰难突进,绕着帐篷间的小路缓慢地转了两叁个弯,韩韵绮终于看到了一面红十字旗。
崔野刚刚将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直奔红十字旗后方的帐篷而去。
帐篷敞着门,里面大约有几十平方,是她这一整天都没看到过的干净整齐,两侧有几张空病床,还有零星几样仪器,明明只是不锈钢的材质,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不过是在这漫天黄沙中呆了大半天,韩韵绮便觉得文明世界里看惯的一切是多么可爱了。
最远那头有一张长桌,桌边坐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面前排了一列黑突突、脏兮兮的小孩,正在轮流上前,抬头吞下男人手中的药丸。
韩韵绮看了一天黄沙的干涩双眼在看到这个白色身影的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那人戴着银边眼镜,侧颜挺拔俊秀,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耐心地夹一颗药丸送进面前一个孩子嘴里,轻轻抬手阖上他下巴,示意孩子把药丸吞下,然后揉揉孩子的头发,和蔼地笑笑放他离开,又招手唤下一个孩子上前。
(猜到这文会冷,但也没猜到会这么冷……叹气……哎……)
(说好五十珠加更的,现在五十珠都没到……还是加吧,谁让今天是愉快的周五呢?)
幻海沉金(NP) 5.赶我走?
韩韵绮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他细心喂了四五个孩子药丸。
大约是药丸耗尽了,他起身去背后的药柜中又取了一盒来。
转身回来时,韩韵绮已经在他面前,蹲在地上仰起头来,调皮地学着孩子们的神情,用晶亮的双眸盯着他看。
他震惊到完全僵住了,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握着药盒的手却猛然用力,手腕都在微微发抖。
两人对视了长长的十几秒,男人才放下手中药盒,试探着伸手出去,动作生涩地揉了揉韩韵绮的头发。
她头发短得扎手,他连摸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声音微颤地说:“阿韵,你头发短了好多。”
韩韵绮握住他手,点着头浅笑说:“还好,还认得我,没被我吓傻。庄景涵同学,你晒黑了。”
庄景涵又垂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轻声问:“你怎么来的?怎么拿到签证的?”
韩韵绮一脸邀功的样子:“我找了学校的教授,让他帮忙找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朋友,以拍摄采访的名义,特批让我来迦利亚,给了特别通行证,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庄景涵先点头,然后就无奈地摇头:“你不该来这里。”
韩韵绮仰起脸来,用指尖推推他鼻梁上的眼镜,歪头笑着问:“可我就是来了,你要赶我走吗?”
庄景涵拿她没办法,跟着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用力将她抱住。
两个人同时闭眼,同时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叹出去。
刚抱了没几秒,韩韵绮便感觉周围的气氛怪怪的。
几个小朋友就站在她身后,像是第一次见人拥抱似的,用好奇而警惕的神情看着她和庄景涵。
孩子们都剃着光头,只穿着一条短裤,裸着上身光着脚,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发亮,长得都差不多,甚至连男孩女孩都分不清。
被一群陌生小孩直勾勾盯着的场景太过诡异,韩韵绮讪讪地站起来。
崔野恰好此时在外面粗声大气地喊:“韩小姐!你的行李不要啦!”
韩韵绮嫌他粗鄙,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快步往营帐外走。
庄景涵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营帐,客气地站在车旁同崔野道谢:“是你送阿韵来的?一路辛苦。”
崔野毫不掩饰地上下扫了几眼庄景涵,混不吝地笑笑:“不辛苦,又不是的。”
他目光投向韩韵绮的行李箱,韩韵绮识趣地打开箱子,重重将“车”依次扔出来。
崔野绝不纠缠,了车便上车发动,把越野车开到不远处的难民营中间,一个潇洒的甩尾,把车停在路当中,卷起一阵烟尘。
接着他从后备箱里搬出一个小推车,把自己带来的那箱“违禁品”打开,一样样地往小车上铺。
红十字会的医疗营帐是方圆几百米内最大最干净的一个帐篷,位置也在最中间,前后左右围着好几排同样制式的帐篷,只是要小得多,也破得多,是住难民的。
许多帐篷前都拉着晾衣绳,晾着破旧到看不出颜色的长袍,帐篷顶上大多竖着形状奇特的木雕神像,门外还砌着小土灶,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沙尘,灰突突的,布置得也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难民营里安静得过分,除了刚才跟车乞讨那几个小孩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人,宛如一滩沉寂的死水。
崔野把临时的小摊摆好以后就叉腰开始了叫卖。
难民营这滩死水随着他的叫卖声渐渐活泛了起来。
不断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清情形再出来走到他的小摊前。
出来买东西的都是当地的妇女,穿着厚厚几层长袍,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只露着脸,把崔野团团围住,小声地谨慎交流。
崔野带来的东西虽然都不贵,但巴瓦难民几乎没有现金,只能拿一些零碎东西跟他换,什么骆驼骨手镯,长相奇怪的植物,甚至还有兽皮之类的,总之都不太值钱的样子。
崔野来者不拒,扫两眼交换物就爽气地进行交易,同时他还拿出张照片给当地的妇女看,似乎在打听什么。
离得太远,韩韵绮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从神态上大致分辨出崔野应该是要找人。
“崔野明明是中国人,在这儿找什么人?”韩韵绮好奇地问。
庄景涵当然没有答案,韩韵绮没等他接腔,又自己回答道:“一定是在迦利亚找了个女朋友,结果女朋友跟人跑了,他还装尾生抱柱,在这儿立深情人设呢。”
韩韵绮捂嘴偷偷笑起来,庄景涵紧了紧抱着她的腰,义正词严道:“别乱编排人家。”
“假正经。”韩韵绮笑他。
帐篷里还有几个小朋友等着喂药,庄景涵陪韩韵绮看了一会儿崔野摆摊,就先回去了。
地面上的黄沙混着石块,是典型的戈壁滩地貌,坑坑洼洼的,反射出灼人的热量,韩韵绮站了一会儿也觉得热,转身回到医疗营帐里。
虽然营帐里没有空调和任何降温设备,但光是一层厚实的帐篷帆布就已经隔绝了不少热量,地面是垫高的,铺着干净凉爽的塑料地板,比外面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韩韵绮就在医疗营帐里转了一圈,摸了摸不锈钢的医疗柜、厚实的帆布帐篷、甚至把玩了一下庄景涵桌上的钢笔,五脏六腑才归了位,问又在给孩子们喂药丸的庄景涵:“你在给他们吃什么?”
营帐里的孩子都听不懂中文,庄景涵也不怕他们听见,不紧不慢地回答:“就是普通的糖丸。我们来了这里以后,一直在推广预防脊髓灰质炎的糖丸,但……这里的巴瓦人不相信现代医学,觉得给婴儿吃药丸会害死他们,于是我们只好用真糖做了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糖丸,先给大孩子们吃一点,巴瓦人确定没有危险,我们才能给真正的适龄儿童吃疫苗糖丸,今天这是最后一批大孩子了,过两个月没问题,就可以给婴儿们吃真药了。”
韩韵绮不禁皱眉,“脊髓灰质炎?不就是小儿麻痹症?这病不是灭绝了好多年了吗?”
庄景涵笑笑,“这里还有。”
他抽空指了指营帐另一端的后门,“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韩韵绮半信半疑地推开薄薄的塑料板门,只见门外的戈壁地上垒了一个石头灶台,一个黝黑健壮的巴瓦族妇女正在平底锅上烙饼。
看见韩韵绮,她立刻露出一个极大的微笑,冲韩韵绮连连点头。
这是韩韵绮到迦利亚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会笑的当地人。
(追我文的小可爱应该都知道,不管冷不冷,不管有没有人看,我都是个稳定更新、不弃坑、不烂尾、不被读者评论带跑的乖作者。)
(不过乖不等于珠多就是了,我懂的,哭唧唧。)
幻海沉金(NP) 6.女朋友。
“你认识我?”韩韵绮好奇问。
妇女用简单的英语回答她:“你,庄医生,照片。”
原来是在庄景涵那里见过韩韵绮的照片。
妇女指指自己,自我介绍,“采姆。”
这两个字的发音简单,韩韵绮马上就学会了,也学着采姆的样子指指自己,“韩。”
韵绮两个字的发音有点困难,她就只说了自己的姓。
采姆上前一步,学了一声“韩”,在长袍上蹭干净手,两手抓起韩韵绮的左手,弯腰用额头触了触韩韵绮的手背,行了个礼。
韩韵绮慌忙鞠躬还礼,这才看见采姆脚边地上坐着个小男孩。
男孩面露微怯,小心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韩韵绮这个肤色长相都极为陌生的女人。
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瘦小,脑袋支棱着,肩膀窄窄的,整个人像个头重脚轻的棒棒糖。
他没穿上衣,下身穿着过于肥大的一条短裤,两条细如牙签的腿从裤腿中伸出来,一看就病态得极不正常。
难怪庄景涵要说“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韩韵绮从未见过残疾的孩子,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考虑到采姆的心情,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采姆指指地上的孩子,对韩韵绮又说了两个音节,应该是这孩子的名字。
这两个音节就是当地土语典型的发音,唇齿摩擦得厉害,韩韵绮一时觉得拗口,采姆便善解人意地指了指天上,说“star”。
原来孩子的名字是“星星”的意思,倒是很美。
韩韵绮低头对小男孩笑笑,叫他“star”。
男孩能听懂自己的英文名字,马上便对韩韵绮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的笑跟采姆很像,淳朴而直接。
在这死气沉沉的难民营很难得。
韩韵绮转身小跑回营帐里,从自己箱子里翻出一盒铁盒装的润喉糖来,走回星星身边蹲下,把糖盒盖子打开来了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拿。
天气太热,原本硬硬的糖果都半融化了,黏在一起。星星试探着抠了一下没有抠动,便不敢再抠了,抬眼怯怯地看着韩韵绮。
韩韵绮掰下来一粒糖递过去,星星小心翼翼地接了,放进嘴里。
糖是带枇杷膏的,甜里藏着微苦,星星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咂摸了两下,还是犹豫着对韩韵绮笑了。
韩韵绮索性把一整盒糖都递给他,按了按他的脑袋说:“都给你,慢慢吃。”
星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是因为了一盒糖害羞,还是因为被韩韵绮碰了害羞。
巴瓦族人皮肤黑,五官长得颇为大开大合,都是大眼睛高鼻梁,有种野性的异域美,而巴瓦族的孩子们眼睛里则有种与世隔绝的单纯,韩韵绮忍不住又笑了笑,伸手再度按了按星星的脑袋。
不远处站着一群小孩,应该就是刚才跟崔野车那几个,眼神古怪地看着星星吃糖,韩韵绮冲他们招手,想让他们过来,结果他们却一瞬间就四下散开着跑了。
旁边的采姆见她给星星吃糖,便向她连连鞠躬,嘴里说了一大串话,神情充满了感激,转身从自己一直忙活的灶头取了块饼给韩韵绮。
这种饼韩韵绮来之前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叫石子饼,是把薄薄的小麦面饼摊在一滩滚烫的小石子上烤熟的,饼上有一个个石子凹进去的小坑。
韩韵绮正好也饿了,道了谢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整张饼又脆又香,韩韵绮没几口就啃完了,对采姆竖起大拇指。
采姆受宠若惊地又连连鞠躬,讨好卑微的表情颇令人心酸。
回到医疗营帐里以后,庄景涵已经送走了所有孩子,递给韩韵绮一瓶水,低声问:“看到了?”
韩韵绮点点头,“那个叫星星的男孩子。”
庄景涵坐下来轻声说:“巴瓦人觉得,所有残缺的人,都是被魔鬼选中了。身体残缺,就意味着灵魂被魔鬼抽走了。而像星星那样,肢体还在,却不能动的,就更糟糕了,他们觉得那是被魔鬼附身了。”
韩韵绮皱眉问,“你没跟他们说这只是一种疾病吗?”
庄景涵摇头,“洗脑不是我们的职责,我能做的,只是让这种被‘魔鬼选中的人’更少一些而已。巴瓦人和迦利人打了叁十年内战,直接死在战场上的人固然有几十万,但还有几十万巴瓦人,是因为残疾而自杀的。”
韩韵绮再度震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迷信的思维?难怪巴瓦人明明人口是迦利人的十倍,最后反而会被迦利人统治。”
赢的是迦利人,这个国家现在才会叫迦利亚,如果巴瓦人赢了,说不准就该叫巴瓦利亚了。
庄景涵拍拍她的头,就像她刚才在外面拍星星的头那样,“你以为迦利亚的内战只是简单的两个种族之间互相残杀吗?”
“那还有什么?”韩韵绮有些不高兴地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拍开。
庄景涵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联合国的维和部队为什么早就撤了?为什么现在驻扎在这里的,只有m国军队?你托人去教科文组织办手续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吗?”
为了来这儿,韩韵绮辗转托了一大圈关系,至于最后是什么人帮她搞定的手续,已经绕得说不清楚了,她只知道人托人,花了她不少钱通路子。
还好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卖什么关子?不说拉倒。”韩韵绮佯装生气,走到自己箱子边上,把箱子放倒了打开,“我要换件衣服,身上这件全是汗。”
庄景涵看见她28寸行李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就笑了。
到沙漠里来,她带的还是满箱子的奢侈品大牌。
“笑什么。”韩韵绮翻他白眼,“我这带的都是长裤、长袖,很方便运动的。我也没有其他衣服啊。”
庄景涵点头附和,“嗯,还好没有带高跟鞋来。”
韩韵绮不理他,翻出一条连衣裙来,动作飞快地脱了身上的长裙,顺手就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丢。
庄景涵问她:“你打算每天扔一身衣服?”
韩韵绮点头,“对啊,难道在沙漠里还洗衣服啊?”
庄景涵不知道夸她好还是笑她好,只得无奈地说:“快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领物资,再晚天就黑了。”
韩韵绮撇撇嘴,飞快地把裙子套上。
庄景涵把营帐里拾了一下,就带韩韵绮去几百米开外的m国军队驻地取物资。
这里通信条件有限,庄景涵来了叁个多月,只跟韩韵绮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说这里挺好,吃的管够,水也管够,韩韵绮一度以为他是报喜不报忧,但亲自来了以后,倒发现庄景涵在这一点上确实所言非虚。
联合国各种机构的总部也都在m国军队驻地里,m国军队每天有一辆运水车,从两百公里外的城市运来大量生活用水,至于饮用水,则都是大瓶装的纯净水,每周运达一批。吃的也种类繁多,各种冷冻披萨、蔬菜、肉类,简直称得上丰富多。
军营的条件自然比医疗营帐更好,除了各种通讯军事设备以外,日常的冷风扇、冰箱、皮沙发、咖啡机样样齐全。
迦利亚太平了好几年,难民营日常也没什么骚动,联合国的官员们和军人们无所事事,组了个德州扑克俱乐部,庄景涵带着韩韵绮到的时候,几个人就在营帐里打德州。
牌桌上人手一杯威士忌,还有人在抽雪茄,见到韩韵绮就对庄景涵笑:“这是你女朋友?”
韩韵绮不作声,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看向庄景涵。
(因为存稿攒出来了一些,所以暂时可以日更了。虽然珠珠很不景气,但其实这是我码得最顺的一篇文,也是自己一直以来想写的东西,所以不管有人没人,也都会认真地好好写完它。)
幻海沉金(NP) 7.她终于来了(ωоо1⒏ υiр)
庄景涵没有做答,只是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微笑着向大家介绍韩韵绮,“这是教科文组织的特派摄影师。”
问话的是个上尉,叫greg,见状就跟韩韵绮开玩笑:“这里本来有叁个无国界医生,另外两个都跑了,只剩下庄医生一个,原来一直是在等你。”
其实韩韵绮这个“摄影师”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她是学欧洲艺术史的,因为家里有钱,大学毕业后也没找正式工作,就在几个画廊打打零工。平时她倒是挺爱拍照的,只不过拍的都是吃喝玩乐,展览走秀,穿搭旅行,拍完了放到社交媒体上,不知不觉还攒了不少粉丝,算是有一点点小名气。
greg并没有细问韩韵绮的身份,迦利亚这些年来过无数机构组织代表,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不带走一粒沙尘,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趁着greg给她登记的时间,韩韵绮问:“你们这儿能上网吗?”
greg马上抬头警惕地问:“你要上网做什么?”
“我是摄影师,拍了照片自然要传到网上啊。”
greg考虑了一下,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这里只有上尉以上军衔的有上网账号。”
韩韵绮问:“那我可以借你的账号吗?”
greg用看犯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她找他要的是核武器密码。
庄景涵打圆场对韩韵绮说:“到这里就别惦记着上网了,一阵子不上也没关系。”
他又跟greg解释:“她只是习惯了,没有网络会跟很多人失去联系。”
greg点点头,“你们那里有卫星电话,可以跟家人联系。”
韩韵绮小声用中文问庄景涵:“为什么连网都不让用啊?”
庄景涵摇摇头,让她别问。
韩韵绮只好无奈地闭嘴了。
说是领物资,其实只是来报备一下,回头自然有人把配额的水和食物送到医疗队那边。
不过是在营帐里办了些手续,耽搁了二十来分钟,再走出来时,天却已经黑了。
昏黄的天转眼间变成了深黛色,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绵延开来,在暗沉中失去了形状,唯有极远处的沙丘高低起伏,勾勒出海浪一般的形状。
明明是两种相差极大的地貌,此时却有了几分相似。
都是那样的深不可测,都是那样的神秘幽静。
太阳落山后气温迅速降低,往回走的路上韩韵绮不得不贴紧了庄景涵,把高挑的身材硬逼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早知道少带点儿衣服了,在这里拍再多照都没法传上网……”
她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上网的事情,庄景涵就好脾气地听她碎碎念。
韩韵绮知道这事是没法改变了,只好委屈地认命了。
庄景涵在难民营的人气很高,来回路上碰到的每一个巴瓦女人都要对他弯腰行礼,露出真挚的笑容,再用毫不掩饰的惊讶目光打量两眼贴在他身边的韩韵绮。
庄景涵用他一贯斯文的笑跟每个人打招呼,又跟韩韵绮解释说:“我不过给了他们几次治拉肚子的药,他们就觉得我是神仙了。”
回来路上两个人在路边碰见了一个萨满,满头戴着古里古怪的饰品,正在对着一头骆驼念着经文。
骆驼的主人虔诚地跪在萨满脚下,头贴着地,跟着萨满一起祈祷。
庄景涵介绍说,这里没有给动物看病的人,就只能靠萨满了。在庄景涵他们来之前,人的病也是归萨满看的。
难民营所有帐篷前都在煮着同一种东西当晚饭:灰突突的燕麦粥。燕麦是联合国统一派发的,粥里没有任何配料,显然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而回到医疗营帐,采姆已经给庄景涵和韩韵绮张罗了很多东西做晚饭。
除了石子饼以外,还有联合国配给的牛肉饼炸薯条,和冻干蔬菜煮的汤。
韩韵绮想叫采姆和星星跟他们一块儿吃,但采姆连连推辞,一边鞠躬一边往外退,庄景涵也对韩韵绮使了使眼色,让她不要勉强。
夜里的沙漠气温骤降,两个人吃完饭没多久就把两张行军床拼起来,脱光了挤在一起。
“小庄同学。”韩韵绮一本正经地盯着庄景涵拷问,“下午在军营里,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女朋友呀?”
庄景涵沉默了两秒,才垂着头小声回答:“我怕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韩韵绮失笑。
当初庄景涵要跟着红十字会来迦利亚的时候,韩韵绮确实跟他吵过一架——不是不让他来,而是想让他带她一起来。
庄景涵当然不同意,觉得迦利亚的环境不是韩韵绮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受得住的,两个人谈判了许久,最后不欢而散,庄景涵独自上路,到了迦利亚通讯不便,两个人也没机会把龃龉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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