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沉金(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凌星尘
幻海沉金(NP) 20.丧歌。
崔野反应神速,立刻关上了车灯,熄了火,静静等在黑暗里。
好在那辆车离他们还很远,很快又转了方向,往地势低洼的方向开去。
那边处在两片巨大沙丘之间,是一块类似山谷的地方。
“那是辆大卡车?”韩韵绮问崔野,“大晚上地要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崔野不耐烦地打火上路。
回到营地里,庄景涵已经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帐篷里休息了,采姆一直等着韩韵绮,见她回来了,便把一直温着的晚饭端了上来。
韩韵绮一个人吃着饭,听见帐篷外传来采姆小声啜泣的声音。
她放下刀叉,走过去将帐篷门帘掀开一条小缝,低头问躲在角落里的采姆:“发生什么事了?”
采姆慌忙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没事。”
她站起身来把韩韵绮推回帐篷里,催促她赶紧去吃饭。
韩韵绮犹豫着回去把饭吃完,然后趁着采姆打扫帐篷的时间,悄悄走到外面的石头灶台边上,找到坐在地上一个人玩耍的星星,小声问:“你妈妈怎么了?”
星星会说一些英语,怯怯地告诉她:“哥哥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星星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韩韵绮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样子,星星又说:“会回来的。早上。”
韩韵绮马上想到刚才回来时看到的那辆大卡车。
“你知道他们把你哥哥带走做什么了吗?”她尽量放慢语速问。
星星再度摇头,拧着小眉毛,严肃地说了一个字。
“bad(坏)。”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采姆很快出来了,韩韵绮装作在跟星星玩,笑闹了一阵,才回到庄景涵的帐篷里。
庄景涵正在看书,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头都没抬地说:“回来啦。”
韩韵绮原本想问他知不知道那辆卡车的事情,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
庄景涵即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她的。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醒,凌晨去wadi取水的驼铃声一响,她就悄然坐了起来。
庄景涵呼吸匀长,应该睡得很沉,韩韵绮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下床,走到了帐篷外面。
黑暗里,本该熟睡中的庄景涵坐起身来,神智清明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又再度躺了回去。
那辆卡车去的方向跟wadi刚好相反,韩韵绮没被任何人看见,打着手电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居高临下地看到了那片沙丘之间的谷底。
卡车就停在那儿,车顶上竖着四盏巨大的白光灯,把沙地照得如同白昼。
灯下是十来个枪靶,远处站着一排巴瓦族的男人,每人端着一把冲锋枪,正对着枪靶射击。
他们身后则有两个m国军官来回踱步,大声地高喊:“继续!”
这排男人射尽了枪里的子弹,便无声地退后,另一排男人马上替补跟上,从背上解下枪来,对着靶子突突突突地射击。
韩韵绮从未想过子弹破空的声音这样响,像一连串惊雷,炸得人耳鸣,连绵不绝地回荡在山谷之间,将周围一片黑暗的死寂衬托得分外恐怖。
韩韵绮不自觉地趴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一动都不敢动,只有心脏随之疯狂地颤抖。
这里是巴瓦人军事训练的秘密基地,她知道自己并不安全。
两波射击训练的间隙时间里,她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去,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匆忙间慌不择路,她突然觉得脚下一软,随即整个人就猛然陷进了一片空茫之中。
她掉进了流沙里!
韩韵绮下意识地两手乱抓,希望能够到什么救命的稻草,但挣扎显然让她下坠的趋势更快了,原本只到大腿的流沙迅速地没到了她腰上。
不能再动了。
韩韵绮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
她知道,如果不想让这流沙把自己完全吞没,一根骨头都不留下的话,就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这里。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下沉,摊开的手心里什么也抓不住,流沙安静而恐怖地沿着她腰线上升。
耳畔的冲锋枪连发子弹声再度响起,仿佛在给她奏响无情的丧歌。
她的心跳起初极其猛烈,接着却骤然停止下来,五脏六腑都化为一片虚空。
幻海沉金(NP) 21.负责。
流沙没到胸口时,韩韵绮听见身后有人骂了一句“傻逼”。
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那个人转眼间绕到了她身前,站得远远的,用手里的电筒照了她两下,又骂了她一句:“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傻逼?”
崔野高大的身影被电筒照得仿佛一个巨人,韩韵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崔野把手电筒咬在齿间,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脏话继续骂她,一边动作飞快地脱下裤子。
他抓着一条裤腿,嗖地一下把另一条裤腿甩给韩韵绮。
韩韵绮伸手去够那条裤腿,但还差了十来公分,她不但没够到,反而整个人都往下滑了一下。
她再也忍不住了,惊恐地叫了一声。
“闭嘴!”崔野低声地呵斥她,“你要把那帮子m国佬引来吗?”
他低头扫了一眼脚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半步,拎起裤子再度向她甩去。
韩韵绮这下够到了裤脚的边边,用力地攥在手里。
崔野用力地拽着另一半裤子,竭力把她往上拉。
他力气很大,但是怕她抓不紧裤子,只敢缓慢地一点点往后拽。
等好不容易把她半个人拉上了沙面,崔野便失去了耐心,一边愤然地甩开裤子,一边大义凛然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后脖领,像提溜小猫一样,一把便把她拽了上来。
流沙骤然下陷,崔野反应极快,抱着她就往旁边滚。
两个人很快滚远了,流沙飞快地把崔野扔在地上的裤子整个吞没,一点痕迹也看不见。
韩韵绮已经吓得腿软了,怔怔地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自己刚才陷落的地方。
崔野没工夫陪她发愣,见她动弹不得,便打横把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沙坡下面走去,没一会儿就把她放进了车里。
他没开车灯,单凭着神奇的方向感,就往难民营的方向开去。
离开了山谷上方,再开得远了些,就听不见子弹的突突声了,周围恢复了一片静谧,天上的银河清晰可见,美得仿佛是一个童话世界。
韩韵绮渐渐回过神来,靠在车窗玻璃上开始小声啜泣。
崔野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斜眼看了看她说:“这时候知道吓哭了?半夜溜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印第安纳琼斯吧?了不起死了,还能一个人出来探险了。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哪儿哪儿都要插一脚?”
韩韵绮没有跟他争辩的力气,只是压低了抽泣的声音,眼泪淌个不停。
崔野看她哭得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烦得直皱眉头,最后从扶手箱里翻出一个易拉罐甩给她,没好气地说:“这可是我的珍藏啊,一直没舍得喝。”
是一听可乐。
韩韵绮哭着抱住可乐罐,也没舍得喝,只是把冰凉凉的铝罐贴在脸上。
崔野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骂她两句“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现在知道怕了”之类的。
她一点儿也没有反抗,没有还嘴。
一直到回到了难民营,她都没有想起来问崔野是怎么发现她溜出来,又为什么会跟过来救她的。
韩韵绮回去脱了落满沙尘的衣服,在帐篷外洗漱了一下,摸黑回到床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
庄景涵睡眼惺忪地伸手出来摸了摸她大腿,问:“怎么了?”
“没事。”她下意识地撒谎,“去上了个厕所。”
庄景涵完全没感觉到异常似的,嘟囔了一声:“快进来,冷。”
她听话地掀开毯子蜷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地抱紧他。
庄景涵把她搂紧,低头亲吻她的发际。
天亮了,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庄景涵先起床,刚从帐篷里走出去,便看见两个m国军官抱着手臂在门口等他。
庄景涵不慌不忙地走上去问:“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军官是上次见过韩韵绮的greg,探头看了眼帐篷说:“庄医生,你的女朋友每天跑来跑去的,在外面做什么?”
庄景涵淡定地回答:“她是摄影师,自然是去拍照片的。”
greg问:“可以把她拍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庄景涵不做反抗,回到帐篷里把韩韵绮的相机拿了出来,递给他们。
两个军官仔细地把照片都翻了一通,发现确实都是风景照,便把相机还给了庄景涵,greg指了指周围说:“不管这里发生什么,想必你女朋友都不会到处说吧?”
庄景涵低着头“嗯”了一声,又微笑道:“她的所有社交媒体,你们应该都有监控,她想说什么,恐怕都说不出去吧。”
greg也笑了,“那是自然。不过一个人是自己选择沉默,还是大声叫喊却被捂住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庄景涵眼色暗沉了一下。
“希望你管好她。”
“她是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成年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管不了。”庄景涵正色说,“同样的,她只是我的女朋友,并不是我的妻子,我也无需为她的行为负责。”
greg打量他两眼,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茄,作势要送给庄景涵,庄景涵客气地拒绝,他也不以为意,反倒亲热地搂住庄景涵的肩膀,把他往无人的荒地里带了两步,近乎耳语般问庄景涵:“听说总统邀请你们去吃饭?”
庄景涵马上警惕地说:“所有联合国派来的工作人员都有机会去见总统,我不是特例。”
“别紧张嘛,我们相信庄医生不会把一个小国的总统放在眼里。”greg拍拍他肩,“毕竟庄医生是入了m国籍的人,将来还有很多理想要在m国实现。对吗?”
他的弦外之意让庄景涵警觉起来,退开了一步问:“你们要做什么?”
greg含笑摇摇头:“庄医生你是联合国的人,我们怎么敢对你做什么?”
庄景涵愈发有种不好的预感,拧眉问:“那你们是……要我替你们做什么?”
幻海沉金(NP) 22.喜欢。
韩韵绮起得有点晚,也没心情吃早饭,只是远远地向男人那边的帐篷张望,只见一群男人照例又在进行晨练,排着队挥舞砍刀,去砍那个裹满了衣服的木头柱子。
其中就有鲁纳,他虽然年纪小,人也瘦,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狠劲,挥舞砍刀时满眼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戾气,就好像那根木桩是他的什么仇人,他必须一刀毙命。
这天过后,韩韵绮一连几天都没再跟崔野出去过。
每天夜里还是有卡车把一批批的巴瓦男人接出去训练,她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车辆引擎的声音。
但是她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无非是一个国家的两个民族在外部势力控制下打来打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国家跟她毫无瓜葛,她却差点儿死在这儿,到底图什么呢?
至于什么神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找不到,外公也不会怪她,毕竟外公肯定也不想让她死在异国他乡。
她决定放弃管闲事,也放弃找什么神殿。
几天后便到了要去迦鲁城的日子。
韩韵绮原本以为崔野只是希望她去迦鲁城的时候能帮他打听打听他妹妹的下落,但她没想到的是,崔野居然想跟他们一块儿去迦鲁城。
这事韩韵绮也做不了主,一直拖到了出发前一天,崔野只能自己去找了庄景涵。
崔野不知道为什么,看庄景涵总是不大顺眼,有求于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梗着脖子谈条件:“我知道那帮子m国人是要干什么,带我一块儿去,我就不把他们那些勾当捅出去。”
庄景涵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m国人,什么勾当,我不清楚……”
崔野冷笑一声:“别以为你这个无国界医生的名头能骗得了人。你是为谁打工的,护照上的国籍就写清楚了。”
庄景涵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把他拉到角落里,面不改色道:“要带你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老实点,帮我做件事。”
崔野为了去迦鲁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庄景涵要先跟崔野开车过去,让韩韵绮第二天搭乘总统派来的专机去跟他汇合。
从难民营到迦鲁城有近一千公里,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但开车则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
庄景涵跟韩韵绮解释说,他有东西带,需要崔野开车,因为不放心崔野一个人上路,所以要跟车一起。有了庄景涵的无国界医生身份,路上不会有人对他们带的东西有什么疑义。
韩韵绮打听他带的是什么东西,庄景涵只说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出发前庄景涵跟崔野一起,把整箱整箱的东西往车上搬。
韩韵绮扫了两眼箱子,只见每个箱子都封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挨个打开的话,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总之绝不像是药品和医疗器材。
庄景涵装好了车,来跟韩韵绮道别。
一个深深的吻之后,韩韵绮抓住庄景涵的衣领,仰着脸问他:“景涵,你还有叁个月就期满可以回国了,是不是?”
庄景涵点头笑笑,“怎么,急着想回去了?”
韩韵绮盯着他镜片后温情脉脉的双眼,认真点头:“这次去总统官邸开完眼界,我就先走,去纽约等你,好不好?”
庄景涵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头又啄了啄她的双唇,“真的吗?”
“真的呀。”韩韵绮歪歪脑袋看他,“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好。”他俯身抱紧她,又一次重复,“……当然好。”
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风险就会烟消云散,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了。
庄景涵跟崔野开车上路,两个人全程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中间停下来休息喝水时,庄景涵忽然问崔野:“你是不是喜欢阿韵?”
崔野一口馕咬在嘴里,惊得咳了两声,才虎着一张脸说:“有病吧你。”
庄景涵笑笑,低头也咬了一口馕,“我看过你给阿韵拍的照片。没有感情的人,拍不出那样美的照片,都是男人,我明白你的心思。”
崔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明白个屁,老子最多就是……看你女人盘正条顺。很久没开荤了,看看也不行吗?”
这样粗鄙的话,庄景涵也没有同他计较,只是摇摇头,似乎对他的迟钝深感无奈。
庄景涵吃了两口馕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抱着手臂合眼小憩。
强烈的阳光射进来,他也只是偏了偏头,把脸躲到阴凉的地方,大半个身体还是在太阳下晒着。
崔野瞪了他一会儿,一个人小声嘟囔道:“谁会喜欢那个又蠢又笨的傻妞?”
但他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晚奇怪的举动。
不过是透过车窗看见了一抹手电筒的光,他便惊醒了,看见韩韵绮鬼鬼祟祟地一个人溜出营地。
他原本不想管的,但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悄然开车跟了出去。
他甚至都没动脑子,就知道韩韵绮是要去卡车去的方向。
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有种大无畏的救世主心态,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尽量横插一脚进去。
果然不错,韩韵绮没有被m国军队射杀在秘密的训练基地,却差点自己陷进流沙死了。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蠢的女人吗?
崔野觉得肯定没有了。
但她的确是他这几年以来见到的最好看的女人。
他好像被自己的肤浅恶心到了似的,嫌弃地把最后一口没吃下去的馕直接扔了。
庄景涵不在营地里的两天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原本每天都有一两个病人来找他的,不是割破了手,就是发了烧,要不就是小孩子吃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所有巴瓦人似乎都随着他的离开而健康了起来,韩韵绮一个人在帐篷里呆着无所事事,就把近期拍的照片心挑选了一番,从相机里转移到手机里,准备到了总统官邸就找网络发出去。
她对自己拍的景色颇为满意,觉得深得《阿拉伯的劳伦斯》的髓,碧蓝的天,金黄的沙,对比强烈极了,一看就有故事。
崔野给她拍的照片也不错,这一阵子在沙漠里风吹日晒,她的脸是又红又皴没法看了,但崔野拍的大多是她的背影,一个小小的人形,婀娜多姿极了。
她尽量让自己沉浸在迦利仅有的美好里,不愿意去想那夜的枪声和流沙,虽然她经常在梦中觉得自己无限下坠,最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庄景涵和崔野走的第二天午后,一辆黑色suv来接韩韵绮。
或许是因为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派摄影师这个唬人的身份,来接她的人对她分外恭敬。
专机就停在离难民营几十公里外的军用机场,踏上专机的那一瞬间,韩韵绮就觉得自己是一条离水许久的鱼,猛然间又活了过来。
飞机是不大的私人客机,机舱里是韩韵绮熟悉的高级胡桃木内饰、真皮沙发、以及开得很足的冷气和冰香槟。
韩韵绮倒进沙发里,端起香槟一饮而尽。
幻海沉金(NP) 23.珠联璧合。
地面上的难民营帐篷随着飞机的拔高而变成了一堆白色的小点,曾经觉得无边无际的沙漠也渐渐缩小成一块不大的画布。
飞机往西进发,底下的风景渐渐添了其他颜色。
起初是零星散落的绿色和褐色,大概是山地和灌木,飞了一个多小时后,开始出现了茂密的树林和河流。
韩韵绮从未发现绿色是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颜色,它挥洒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就像是上帝给出明明白白的旨意:这里可以有生命。
她把脸贴在飞机舷窗上,如痴如醉地盯着底下的绿色看。
看见绿色没有多久,飞机就开始缓缓下降。
迦利亚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国土是被绿色覆盖的,剩下的,都是毫无生气的沙漠与戈壁,所有的城市也都是围绕着这不多的绿色展开的。
迦鲁城入城的关卡戒备森严,大街小巷随时可以看到荷枪实弹的巡逻警察,整个城市里的建筑大多都是这十年来在各国的赞助下新建的,簇簇新,玻璃窗都在强烈的日光下折射出七的投影。
虽然跟韩韵绮从小生活惯了的国际化大都市不能比,但迦鲁城比难民营还是至少先进了上千年。
她先被送到城里唯一的一间五星级酒店,换衣服洗澡。
酒店房间不大,但雪白笔挺的床单实在是太过文明,也太过诱人。
韩韵绮开了浴缸的水龙头,还没等水积起来,就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跳了进去。
她整个人躺下来,让薄薄的一层水没过她的脸。
这阵子在难民营虽然也有水洗漱,但仅限于非常寒酸小心地擦擦洗洗,哪有这样“奢侈”的机会。
韩韵绮甚至不想爬起来,去他的总统,去他的晚宴,世界上没有比水更奇妙的东西了。
但她不得不去,因为她答应了崔野,要去帮他打听妹妹的下落。
崔野只能进迦鲁城区,却进不了总统官邸,只好拜托韩韵绮去总统官邸时,帮他找里面的佣人或是工作人员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他妹妹。
一个亚裔女子在迦利亚应当很扎眼,达官贵人的圈子想来也不大,说不准还真能有崔野妹妹的消息。
崔野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个忙她非帮不可。
韩韵绮洗完澡化好了妆,一开门就看见庄景涵穿着一身正装在房间门口等她。
这样熟悉的场景恍如隔世,韩韵绮呆滞了两秒,才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说:“脸太干了,粉底都上不上去。”
庄景涵弯腰,极为绅士地吻了下她耳际,轻声说:“你很美。”
两个人挽着手往走廊尽头的电梯间走,宛如一对珠联璧合的新郎新娘。
总统的官邸就在酒店隔壁不远处,但还是有一辆全副武装的suv来接他们俩。
韩韵绮看见车窗外有一个迦利族的少年,打扮时髦,踩着滑板吹着口哨,而他身后则是一个貌似仆人的巴瓦人,弓腰驼背,背着一个巨大的塑料箱,箱里装满了橙子。
这两个人应当不是一起的,只是碰巧同框而已。
一个橙子从巴瓦人的箱子里滚了下来,刚好卡在少年的滑板轮下,害得少年趔趄了一下,巴瓦人吓得匆忙跪到地上,把手伸到滑板下面去够那个橙子,嘴里嘟囔着,连连道歉。
少年面无表情,只是拎起滑板,径直往巴瓦人的头上砸去。
韩韵绮在车里一声惊呼,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巴瓦人很快头破血流,鲜血从他的额头滚下,直接洇湿了他的右眼。
少年似乎满意了,弯腰用巴瓦人的长袍擦干滑板上的血迹,就扬长而去。
而巴瓦人也毫无异议,将地上那个橙子捡了起来放回去,用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鲜血,便起身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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