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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有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澹澹
江珝和归晚给老夫人奉茶,正式拜过后,几位长辈给新娘送了见面礼,聊了会儿才散的。
归晚跟着江珝回去,出了二门便瞧见候立的苏氏。见了江珝,她婉笑点头,江珝沉默片刻,朝她去了。归晚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三人同行,归晚察觉这不是回檀湲院的路,他这是要去见梅氏?不是说二人不和吗,梅氏如此慢待他,连他大婚都要煞风景,他还要去拜这位嫡母?这可出乎人意料啊。
江珝和苏慕君走在前面,熟路默契,二人言谈间,归晚在身后竟恍然瞧出一种登对的既视感,感慨之余不由得脚步慢了下来。江珝忽而意识到什么,顿了一顿,悠然缓行。
他突然慢下来,苏慕君也有所察觉,她看看身边漫不经心的江珝,又回首望了眼追上来的归晚,脸色黯了一瞬,随即恬静道:“晌午还要礼佛,别让母亲等急了。”
江珝颌首轻应,可脚下依旧没快半分……
到了睦西院,苏慕君请二人入正房便去请梅氏了。归晚安静地坐在江珝身边,心里莫名紧张。这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即便不是丑媳,这天下姑娘也没个不怕见公婆的。梅氏本就不待见江珝,何况是他的媳妇?秉着这个时代的恭顺孝贤,想想日后少不了受气,若是有个体谅的夫君倒还好,可身边这位……归晚默默瞧了他一眼,威凛冷清得跟座雕像似的,她心再次凉凉了……
气息幽幽,身边人好似叹了声,江珝目光轻转落向归晚放在腿上的双手,柔嫩的小手紧紧捏在一起,连丝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让他莫名想起了昨夜里她那张惊惧的小脸。苍白如雪,一双宛若星辰的大眼睛闪着无辜的泪光……
“一会儿母亲到了,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必往心里去,守好你本分就是。”他淡淡道了句。
归晚勉强挤出个笑,应道:“谢将军提点。”
江珝微怔。方才当着众人面,她唤得可是“夫君”。他下意识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侯了两刻钟的功夫,苏慕君回来了,只她一人。
“久等二弟和弟媳不到,母亲便去佛堂礼佛了,这会儿玄笠师傅正讲经,怕是断不得,只得委屈二人稍后些时辰了。”
梅氏常年礼佛,于是便从庵里请了位师傅来,供在睦西院的小佛堂,每日给梅氏讲经。这些江珝都是清楚的,他点头应下。
苏氏莞尔,笑语嫣然。“晌午母亲便能结束了,小厨房已经开了火,两位在这用饭吧。”
用饭?归晚可没想过拜礼中还有这么一项,她偏头看了眼江珝。
余光里他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沉默须臾道:“不劳烦大嫂了。”
苏慕君一愣。往日不管江珝出征多久,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到睦西院给梅氏请安,留下吃过饭再走,这是他替兄长江璟做的,且五年无一例外。她方才还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他喜欢的菜,这会儿功夫,他却不留了……苏慕君下意识睨向他身边的余归晚,眸色一沉,似笑非笑地应了声“好”,便出去了。
她一走,归晚松了口气。
其实她有点饿,毕竟带着副孕身,又折腾了一早,再说陪婆婆吃饭也是应该的。但谨慎起见,这顿饭还是压一压得好,眼下她踏入公府一天不到,江珝的脾气还没有摸清何况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而且她深切明白一个“恨屋及乌”的道理,今儿这饭就算她殷勤出花来,以梅氏待江珝的态度,她也不会多睬自己一眼的,说不定自己还会成为她难堪江珝的幌子。
反正她还挺得住,赶紧奉了茶回檀湲院喘口气吧……
归晚盘算的是很好,可她怎都没料到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待梅氏听过了经,她偏去歇晌了;可算熬到她醒来了,她又在房里打坐修禅定……等苏慕君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
江珝问道:“母亲可好了。”
苏氏歉意摇头。
江珝凝神静默,整个人像只绷紧的弦,归晚真怕他下一刻会突然断开,可他低醇的声音却道了句:“请大嫂告之母亲,我改日再来。”说罢,起身便朝门外走。
归晚还没反应过来,已到了正房门外的他蓦然回首,望着她道:“还不走?”
“嗯,走!”归晚木然应声,迈开已经快坐麻的腿跟了上去……
江珝脸色沉了一路,压抑得归晚觉得这天都阴了,没敢多言一句。到了檀湲院,他忽而转身,连个招呼都没打大步朝南去了。归晚赶紧唤了一声:“将军!”
他驻足回首,归晚小声问:“你去哪?”想想这话她好像不该问,忙又补了句。“你可回来用晚饭?”
他看着她,目光幽邃,墨瞳深不见底,须臾,平静地道了句“不必等我”,便带着侍卫走了……
就算他想让她等,她也等不了了。归晚饿得心直发慌,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赶紧吩咐蒋嬷嬷备饭。
用过晚饭,归晚缓过来时,已是暮色四合,天色渐暗。
直到入夜,江珝还没回来,林嬷嬷打着洗漱的理由随表小姐进了净室。
归晚泡在水里,想着今日的事,发觉江珝好似并非传言那般。梅氏这般待他,他还坚持去请安;让他等,他便果真等了两个时辰,还连点脾气都没有。而且瞧得出,这一家人都不大待见梅氏和苏氏,可偏江珝就对二人恭敬……
“江珝真的与梅氏不和?”归晚喃喃出声。
林嬷嬷听到,眉头拧了个结,给她擦身子的手停了下来,急切道:“小祖宗,你还有功夫惦记人家,赶紧想想咱自己的事吧!”
归晚思绪被扯了回来,她当然知道嬷嬷说的是什么。
就怕洞房不成,林嬷嬷昨个主动提出守夜,表小姐和二公子这一夜如何过的,她比谁都清楚。她怨道:
“昨晚上千叮咛万嘱咐,怎还是没成啊!”
“是他要走的,我又拦不住。”归晚反驳。
“您不给他添堵,他能走吗?”
给他添堵?自己不过是问问父亲而已,就算他恨父亲,也不必瞒着自己啊。况且即便没这事,这洞房也成不了……
“他好似就没想过要碰我……”
归晚嘟囔了句,却把林妈妈惊住了。不想碰?怎么可能!她家表小姐绝色倾城,便是女人也要怜惜三分,如此佳人在侧,他江珝不动心?
林嬷嬷突然想到坊间传言,云麾将军二十有三,不娶不纳,只因他不近女色。难不成这是真的?她越想越愁,迟疑半晌,还是压低音声道:“这房里的事也不只靠男人一个,女人该做的也得做啊。”
归晚愣了,惊愕地看着林妈妈。什么叫女人该做的?难不成要自己去引诱他?
这话林妈妈也不想说。好端端的小姐,遭遇劫难便罢了,偏还要忍受这些,她又何尝不心疼她呢。可她毕竟带着身子,日子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到时候苦头可就不止这些了。
见归晚坐到另一侧躲开了,林妈妈硬着头皮再劝,然才开口便听门外小丫鬟唤道:“二公子,您回来了!”





表小姐有喜 12.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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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珝还是不太习惯生活中多了个人,比如现在,他想去净室却被她占着,他却只能在外面等。
其实他也不必等的,两人既为夫妻,何来那么多顾忌。中原确有夫妻礼仪之说,不过于江珝而言都是些迂腐无妄之谈,夫妻之间相敬应是发乎于情,而非礼制约束。他不进去,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摆正她妻子的角色。
他承认娶她确实怀有目的,未娶之前,他一点都不可怜她,甚至是怨恨,因为正是武阳侯府和薛冕联合,才给他设下这个赐婚的圈套,他无从选择,只能将计就计娶了她——谁叫她是武阳侯府的表小姐,薛冕的准儿媳,更是余怀章的女儿——
杭州失守,余怀章变节的可能性极大,以他人之命谋求苟存,如此罪孽,岂容他享安世之理!想到杭州城门上,被叛军悬挂的秦龄头颅,苍凉中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股悲怆冲涌于胸,他真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对他的女儿,凭什么要善待!
可是——
江珝脑海中又出现新婚夜,掀开盖头时她的模样。绝丽倾世,容色惊人,可同样她也柔弱得像劲风中的花,无助颤抖,只消轻轻一掐,她便会香消玉殒……征战沙场多年,再强悍凶猛的敌人江珝都面对过,未曾惧怕,从不留情。可把这样一个小姑娘当做劲敌,真是太可笑了……
江珝心中烦躁,推开稍间门便往外走,刚好和从净室回来的归晚撞上。她匆忙唤了声“将军,你回来了。”
他看都未看她一眼,冷着脸朝外走。她急了,下意识后退拦了一步问道:“将军,你还要出去?”
被她挡住,他这才正眼看她。小姑娘双颊殷红,一双清眸漾着涟漪,身上带着水汽和丝丝淡香,恍若晨雾中娇艳的芙蓉,明媚了一池春水。
她好像很怕他走,从昨晚开始便问了很多次,生怕他会把她丢下。其实她心里是不安的,他不是看不出她的彷徨无措,她只是在用表面上的镇定掩饰而已。
江珝急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淡淡道:“我去净室。”说罢,绕过她拐进东稍间了。
他去沐浴,归晚自然不敢懈怠,安静地在房中侯着。
江珝去得很快,两刻钟便回来了。
他在军中待惯了,不喜人伺候,身边也只有个名为官正的小厮。今儿这小厮不知被遣哪去了,江珝全程一人,这会儿回来,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后背寝衣黏在了脊梁骨上。
归晚去迎他,他余光扫了她一眼便径直上床了。归晚微怔,林嬷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带着下人掩门退出了。
归晚暗了灯,见床帷里他倚栏而坐,她猜他应是在给自己让路,于是匆忙上了床。她才爬到床里,他一个翻身躺下来,侧卧背对她。
瞧着他的背影,归晚沮丧。还说什么引诱,他瞧都不愿瞧自己一眼,若主动贴上去,怕动心未有,嫌恶倒增三分。
归晚扯了扯被子打算躺下,然薄薄的锦被一边被他压住了。她试着轻轻拽了拽,没拽动,他一张后背跟座山似的压得紧紧的。
又不敢吵醒他,她叹了口气,干脆也不盖了直接躺下。可脑袋方一沾枕头便恍然意识到什么,蹭地坐了起来看向他。贴在脊梁骨的衣衫还未干,素白中透出他肌肤的颜色,可下面贴近腰处的颜色便不对了,深得发黑,她小心凑近瞧瞧,那分明是幽光下的朱红——是血?
“将军,你受伤了?”归晚惊愕问。
江珝没反应。半晌翻了个身,把伤口压在了下面。
许是翻动时疼了,他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归晚跪坐在他身边,道:“你那还在流血呢!”
“无碍。”他清冷地道了句。
“这样不行的……”
“睡觉!”江珝阖眼道。
归晚盯着面前人沉了口气。虽说他这人脾气不好,不待见她,而她对他无甚好感,可眼下二人是夫妻,他若出事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她只是关心他而已,何必非要拒人千里之外呢。
“将军,我知道你反感我们之间的婚事,也知道你对我父亲的有怨。不管我父亲的事是否属实,但我们已经成亲了,是夫妻。对你而言,许你不承认,不愿把我当做妻子,但我不能不把你当做夫君,我是真心不愿你出任何问题……”
连关心他都要抵触,真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会如何。想到自己的命运,归晚莫名有点委屈,又道:“是将军你要娶的我,我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但既然嫁了,我也没怨过,嫁夫随夫,我再没退路可言,我的命运已经和将军你绑在一起了。我不期盼能与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也希望能够好好生活,做一个妻子该做的。可将军你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把我拒于千里……”
“行了。”江珝突然打断她,归晚愣住。
他张开紧阖的双眼,偏头望着她,目光泠泠,良久道了声:“你会敷药吗?”
……
简单地处理伤口归晚还是会的,可看见江珝这伤,她懵了。右腰间不过半指长的伤口,四周溃烂的皮肤竟有她拳头大小,暗红发紫。不过暗红之下已有新肉长出,他这是旧伤,应是在恢复时又把新愈的伤口撕开,没及时处理才会流这么多血。
归晚曾听蒋嬷嬷提过,他马不停蹄地从杭州赶回京城,必是那个时候没护好伤口。她小心翼翼地处理,因着伤口触目惊心,她握着银镊的手有点抖,她掩饰道:“这是如何伤的?”
江珝撩着衣服没回头,淡漠道:“箭伤。”
箭伤会这么重?便是发炎溃烂也不该是黑紫色的。归晚想了想,又问:“可是在杭州伤的?”
“是。”他直言不讳。
归晚心咯噔一下,莫名有了个不好的念头。“这伤可与我父亲有关。”
江珝呼吸屏了一瞬,没再应声。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归晚知晓答案了。她轻叹了声,把药涂在清理后的伤口上,便用布带绕他的腰……
归晚此刻才发现江珝身材有多好,掩在宽松寝衣下的腰线优美而充满力量,即便只是背对她也想象得出他紧实的腹肌……归晚突然愣住,像滴入水中的朱砂,脸瞬间染成了绯红。她犹豫片刻,才握着绷带伸胳膊环住他的腰。
江珝一低头便瞧见那嫩白如玉的小手,她两只手交换绷带两端,不小心指尖点到了他的皮肤,冰凉凉的,连触感都如玉一般。他登时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去夺她手里的布带,可手刚抬起来,又缓缓落了下去,屏息任她一圈又一圈地给自己缠好了绷带……
“好了。”归晚打了个结,轻声道。
此刻,江珝身子紧绷得连大气不敢喘,生怕被人戳破一般,立刻躺了下去,背对着她。
归晚蹙了蹙眉。还以为他让自己给他上药,是被她感化,打算和她言和了呢。她甚至都想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进一步靠近他,完成祖母交代她的事。可惜他一个后背就把这些都否定了。
她气不过地哼了哼,却闻他冷不丁地道了句:“我受伤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祖母。”
归晚偏头看了一眼他后脑勺,语气不大好了。“嗯!”了一声,也翻了个身,背对他躺下了……
深夜沉沉,天虽凉了些,可还是闷得很。归晚睡得不踏实,不停地翻身,三更梆子响起时,江珝回头,正对上了她酣睡的小脸——
借着幽光,他目光在她脸上描绘。她真的很好看,长睫低垂,乖巧地覆在下眼睑处,投下隽秀的剪影,映得雪肤有种恬淡的安宁;她小嘴轻抿,颜色并没有那么红,却粉嘟嘟地诱人,宛若新生。
如此美姝,便是瞧着也是种享受,但凡是个男人见了,若说心里一丝悸动都没有那是假的。江珝甚至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想要去触摸她精致的睫毛。可念头一转,思及那个为她痴迷的黎庞昭,江珝突然又想到了那个词:红颜祸水!
他不忍再看,一个转身翻下床,披了件外衫出门了……
檀湲院小书房里,三更而至的侍卫禹佐在黑暗中静候,听到一阵沉稳熟悉的脚步声,他迎了上去。
银光漫漫,江珝伴着朗月寒星而入,整个人清凛得似从天宫降凡。禹佐悄然关上了他身后的门,燃起一只仿古青铜灯台。
江珝望着那幽幽灯火,沉声问道:“还是没寻到?”
禹佐摇头。“没有。当初叛军追至江宁,常护卫亲眼见她落入秦淮河,之后我也带人沿河寻找,都未曾寻到。如今已过月余,仍是一丝消息没有,只怕……她已不在这世上了。”
闻言,江珝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他不甘心。
江珝向来克己慎独,任侠狂傲也不过是在沙场上,然杭州那夜却成为他二十三年来最荒唐的一夜。二十三年,江珝不知悔字,然这一次他真的悔了。
他试图挽救,可老天偏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好似知他生来坦荡,偏要给他添一份无法弥补的罪行——
江珝下意识摸摸腰间,又问:“她可还有家人?”
“当初救下时便只她一人,不知沿途她可曾与常护卫提过。”禹佐凝眉,“只是常护卫因叛军围捕,伤势过重仍在昏迷中,情况凶多吉少。”
关键人物昏迷,线索又断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江珝指尖捻了捻高几上那座白玉笔架的一角,忽而问道:“余怀章如何了?”
“命暂时保住了,恢复还需要段日子。”
“不需要待到恢复!”江珝冷道,“只要意识稍有清明,立即询问杭州失守原委!”
“是。”
“等等……”江珝拦住了正要离开的禹佐,他灭了灯火,黑暗中只看得见他挺拔的轮廓,他顿了须臾,沉声道:“定要保他性命……”




表小姐有喜 13.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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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归晚一睁眼没看见江珝,却瞧见了侯在床边愁眉苦脸的林嬷嬷。房里蒋嬷嬷和小丫鬟们都在,瞧她欲言又止,脸上都快拧出苦水来,猜也猜到她想的什么,无非是昨晚的事。
归晚询问江珝,蒋嬷嬷道二公子一早便去府衙处理军务了。
闻言,归晚沉思良久。
新婚第二日便忙公务,任谁心里也不会舒服,这两日二公子是如何对待少夫人的,蒋嬷嬷都看在眼中,于是开解道:“公子是三品将军,南征北战,忙于军务也是难免,少夫人多体谅。”
归晚回神,恬然笑道:“为人妻,应该的。”
难得她通情达理。蒋嬷嬷赶紧唤小婢为夫人梳洗,一会儿还得去东院给老夫人请安呢。
其实归晚并不是不高兴,她只是想知道他所忙的军务,会不会和父亲有关。
从江珝的话中,她明白父亲还活着,可所有人都没有他的消息,如是能不能说,是江珝把他藏起来了?这个揣测让归晚感到不安,要知道江珝一心认为是父亲开的城门,怨恨这么深,只怕会对父亲不利……
去东院的路上归晚心事重重,已经回京半个月了,不但父亲没有一丝消息,连弟弟的踪迹也未寻到。记忆中两人是在杭州被流民冲散的,他十二岁了,说是个孩子,但也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归晚只盼着他能在战火中护好自己……
归晚到东院时大伙都来了,除了奉茶那日的几位长辈,她还瞧见了二房的大小姐江楚瑜,三房的二小姐江妍婳和四少爷江琼。
她不经意四下寻望,梅氏没来,江珝不在,她竟成了大房唯一一个代表。
给老夫人请过安,归晚和小姑小叔们招呼。除了九岁的江琼瞧着这个仙女似的嫂嫂喜滋滋的,两位小姐表情没多大波澜,匆匆一笑,过得去便算了。
江老夫人慈笑朝归晚摆手,招她过来。“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你三弟江珩,咱府上的泼猴……”
“祖母,您又背着我说坏话!”门外朗朗醇厚的笑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有点熟,归晚下意识望去,只见一英姿挺拔的男子甩开袍裾迈入正堂。男子也一样望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她,二人对视,都愣住了——
这正是江老夫人拜佛那日,误会自己的男子。
原来他是沂国公府的世子爷啊!可不是吗,能唤老夫人祖母的,除了江珝和四少爷江琼,不就剩他了。归晚恍然,匆匆错开视线,垂目莞尔。
她是缓过来了,可江珩还没缓过来——
打那日误会后,江珩打听过她,一来为了道歉,二来也为能再见她一眼。如今见到了,可怎也没想到会在这见面……
“新媳妇果然是美啊,瞧我们世子,眼都直了。”三夫人宋氏佻声笑道。听她这么揶揄儿子,云氏不大乐意了,却也不敢反驳,暗地翻了她一眼。
新媳妇?江珩惊诧,瞧着对面姑娘一身绯色的新妇装扮,还有身边的蒋嬷嬷,他瞬间明白了——她便是二哥娶的妻子?
不说是要娶武阳侯府的小姐吗?
江珩不敢相信,她居然成为了自己的嫂嫂,而且还是他亲自替兄长迎入沂国公府大门的……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江珩心底乱窜,说不清因为什么,莫名地别扭。
别人不知他为何惊愕,老夫人当然知道,于是含笑道:“还不和你嫂嫂见礼。”
听祖母提醒,江珩这才回神,勾唇笑笑,唤声:“二嫂。”
归晚也福身揖礼,声音轻柔道:“世子爷。”
该见的都见过了,老夫人吩咐传饭,一众留在东院用早饭。饭桌上安静,归晚被安置在老夫人身边,第一次与众人同食,她吃得不多,老太太也不过只喝了碗燕窝粥便再不吃其它了。
想起初次相遇江老夫人晕倒,估计和她早上只喝粥也有关。粥消化得快,糖分骤增骤减很容易低血糖。她不好解释这些,便兀自给老夫人夹了块果馅椒盐酥饼。
“祖母,多吃些,对您身子好。”
众目之下,老夫人先是一怔,随即笑笑咬了一口。她这一口落下,儿孙们愕然,要知道老太太可是一向不吃椒盐的东西。
云氏和宋氏对望了一眼,彼此会意:如此殷勤讨好,这侄媳妇也是个心思深的。
唯是江珩看着这位嫂嫂挑了挑唇,目光深了几许……
用过早饭大伙都散了,归晚建议老夫人改善饮食晚走片刻,临行前蒋嬷嬷又被老夫人留下,她只得带着林嬷嬷回檀湲院。
途径东院和后院相接的游廊时,归晚遇到了江珩,他正默立在游廊角门处。
“……二嫂。”江珩犹豫地唤了声。
归晚福身。“世子爷,您可是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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