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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有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澹澹
他笑笑,明朗英俊,坦荡荡道:“是,我在等二嫂。”见归晚敛容不解,他接着言语,“那日在寺庙,我属实唐突,一直想寻个机会正式与你道歉。”
“不必了,那日便说清,世子也是为祖母担忧,这事不怨你。我也无碍。”
说是无碍,其实归晚的手腕被他捏得痛了两日才好,所以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可眼下已经是一家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总归不应太僵。
“谢过二嫂……”
这“二嫂”江珩总觉得叫得别口,他掩饰地摸了摸眉梢,抱歉讪笑道:“新婚那日,迎亲后本该贺喜的,不曾想流民涌入京边,我临时被派去控制,昨晚才回。不过放心,新婚贺礼必然不会少,定要给兄嫂补上。”
“世子爷客气了。”归晚笑笑,然忽而反应出什么,登时皱眉问道:“流民?哪来的流民?”
闻言,江珩脸色凝了下来。余归晚的身世他多少也听说了些,于是道:“两浙路叛乱,大都是被战火殃及的百姓。”
“可有从杭州来的?”归晚追问。
被她盯得紧迫,江珩容色沉定下来,道:“自然是有,杭州已破城月余了。”
月余,足够从杭州走到汴京了——
凌乱的记忆中,归晚记得原身和弟弟嘱咐最多便是:定要回到汴京,找到外祖。
如果那孩子谨记姐姐的话,他一定会来汴京的,况且她们逃出来不久杭州便失守,他没有回头路。如果他真的来了,没准就在流民之中。
见她颦眉若有所思,江珩询问,得知她有个失散的弟弟很可能混在流民之中,他当即承诺帮她寻找。
“世子爷事务繁忙,不敢劳烦。”
“都是一家人,二嫂见外了。”江珩笑道,“况且我当下之务便是管制流民,找个人极方便。”
归晚感激施礼。“那便谢过世子爷了。”
江珩颌首回礼,二人便分别了。
江珩目送她离开。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游廊尽头,依旧未回过神来。
翩若轻云出岫,袅娜似弱风扶柳,这话说得便是她吧。这汴京女子他也没少见,可哪个都不及她姿色半分,恍然便不是人间该有……如此佳人,便是萍水之交,对她的请求他也没办法拒绝,更何况她是自己二嫂……
“二嫂”,江珩品味着这个词,再寻常不过了,怎从舌尖吐出偏就莫名地怪异呢。他收回目光,无奈笑了笑,也回去了。
……
本以为有了寻找弟弟的方向会安心下来,其实更加忐忑,因为有了期待,她害怕这条路是错的,若流民中没有弟弟,那这条线索又断了,她依旧要大海捞针。
归晚挂念弟弟,心不在焉,可林嬷嬷确实一门心思扑到她身上。
显然昨晚她和江珝又没成,这小祖宗都快急煞自己了。林嬷嬷心焦得坐立难安,就等着寻个机会再督促督促她。
可惜今儿是没机会了。最后一抹余晖从西天彻底消失,江珝伴着东边的深黛回来了。一进房门,眼见从稍间里迎出来的归晚,他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打,漫不经心扫了她两眼,直接去了净室。
依旧昨日一般,两刻钟他便回了。
归晚再次迎上去问道:“将军可用晚饭了?”
他低头看着她,眉间隐隐有丝疲惫。
“用了。”他淡然应了声,转头便朝稍间走去。
归晚忍不住瞟了他腰间一眼,想了想,把下人都遣了出去,也跟着他进了稍间,掩上了门。
她也没多问,见他一头便扎进床里,躺在那一动不动,她兀自去昨个放药匣的多宝阁上取下药,来到他面前。
阖目的他眉间疲惫感更深了,归晚猜测这多半与他伤有关。于是道了声“我给你换药吧。”
江珝睁眼,面沉似水地盯着她,良久又看看她手里的药,重喘一声,坐直了身子。
归晚灵巧地坐在床边,掀开他衣角帮他换药。刚瞧见那伤口,她小眉头便皱起来了。她一面用棉布清理,一面嗔怨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沐浴,不溃烂才怪,这伤口最怕水了。今儿这一沾水,昨个的药便白上了,就不能忍忍不洗吗……”这话说出来,她也意识到不对。眼下是三伏最闷的时候,一动便是一身的汗,她一个姑娘都忍不了,何况他新陈代谢旺盛的男人。“……就是要洗,也可以避开伤口,擦一擦就好了。”归晚嘟囔着,把话又转了回来。
她在这迂回担心,人家好似根本都没听到,无动于衷连个反应都没有。
关心他,真是自讨没趣,归晚小鼻尖轻哼了声。心里不满,可还是小心翼翼给他重新换了药。有了昨个的经验,今天显然顺利多了。绷好伤口,她便让他歇下。
归晚把药送回去,暗了灯火回来时,发现他还靠在床栏坐在那。
这是,在等自己?
方才还颇是不满的心,竟稍稍漾了一漾,好像没那么不开心了。她匆匆上了床,他也跟着躺下了,没有背对她。
归晚竟有点小激动,屏住呼吸,悄悄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竟看愣了——
怎么会有男人侧颜这般漂亮,轮廓精致得无以挑剔,好似精心算计过的一般。清冷的眉骨,峻峭的鼻峰,硬朗的下颌,包括颈间那个透着强烈男性气息的喉结……哪哪都完美得遥不可及。
归晚看着他,心里有些小触动。他等了自己不说,也没背对着她,是不是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也在逐渐接受自己?
她突然冒出了些企盼,悄悄朝他靠近,望着他幽幽唤了声:“将军……”
对方没应,她知道他没睡。她想了想,问道:“……明日归宁,你可随我一起回去?”
良久,江珝半睁眼眸,眼尾搭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沉声道:“明日要处理军务,去不成了。”
嗯?归晚差点没跳起来。归宁啊,那是夫妻首次回门,女婿到女家认门拜亲的日子,他居然不去。她问这问题也不过是找个话题套近乎而已,他居然说不去?他若是不去,人家要怎样看武阳侯府,怎么看她——
“真的去不了吗?”她又问了声,语气怏怏,目光期待,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可他依旧不声不语,又是以沉默回应。
归晚心沉。她怨,更恨的是有气而不能发。于是再不瞧他一眼,抱着被子贴墙去了!
身边人气都喘不匀了,江珝偏头,却只瞧见个柔弱的后背,圆润的小肩膀还在气鼓鼓地抖着。他平静看了她良久,直待她气息稳了,才淡淡转过头来,阖上了双眼……





表小姐有喜 14.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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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珝走的时候日头未出,他起床穿衣,动作很轻,不过归晚还是感觉到了。她想起身,可最近嗜睡,身子像被魇住一般动不了,恍惚间他似道了句“且让她睡吧”,便离开了。
待归晚彻底醒透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平日都是天亮才走,今儿这么早,看来他是真的没想和自己回武阳侯府啊。
他被赐婚而生怨,她能理解,可今儿毕竟是新婚回门的日子,他不去,话传到外面叫人做何想?这不仅是不把新娘和女家放在眼中,甚至连皇帝也一块怨了……
他不去,归晚只能自己回去。
临行前,她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知道孙儿一早便走了,歉意地拉着归晚宽慰道:“许他真的忙,不若六日再回吧,那日他若再犯浑,我押着他去。”
今日不想去,便是六日、九日他也一样不会去的。
归晚恬然笑笑:“祖母不必忧心,往后认亲的日子多得是,不急这一时。我今儿回去也只是瞧瞧外祖母和长辈们,自己可以。”
孙媳不介意,江老夫人不能不往心里去,她让管家多备些礼来,定要让孙媳回门回得风光。
谢过老夫人,归晚便带着林嬷嬷和茯苓出门了。蒋嬷嬷送她到仪门外,再次劝道:“二公子一早嘱咐,路程远,让您别急,务必用过晌午饭再去。”
好不容易盼到回门了,她恨不能立刻见到外祖母,岂还等得到晌午。再说用不用晌午饭有何区别,毕竟城东到城西,早去也可早回——虽说她一点都不愿意回——
“我怕是要晚些时候回,将军若回来早了,记得和他言语一声。”
……
外孙女今儿归宁,杜氏一早便去了前院客堂,一众儿孙也都齐整地跟来了,等候归晚和这位新女婿江珝。
大房倒还稳,二爷祁孝廉是尤为兴奋。虽说闹了个乌龙,女儿未能嫁入沂国公府,可总归娶的还是自己的外甥女。俗话说,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还是一家人,往后借势,便全仗着他们了。
见夫君翘首期盼那样,梁氏翻了他好几眼。赐婚这口气堵在心口尚未平,若非为了受罚的女儿,她才懒得出来……
自打祁浅那日表白薛青旂被杜氏逮住后,便被杜氏关了起来。屡教不改,姑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为了惩戒,杜氏震怒之下打算将她送到城郊家庙中,未寻夫家前不许踏出家庙一步。
祁家宗祠早已挪入般若寺,如今家庙空下来,除了两个尼姑只有护院婆子。家庙地处偏僻不说,冬冷夏热,环境之劣简直不是人住的。梁氏哪肯闺女受这苦,于是百般哀求,万般保证,杜氏才稍稍松口,改关在了侯府后院的小祠堂。这也是为何梁氏如此隐忍的原因,她不敢再得罪老太太了。
巳时末,归晚终于到了。何氏赶紧遣儿子去迎,二爷也要去,被梁氏一把拉住。巴结得连个长幼次序都不分了,她狠剜了他一眼。
不多时,归晚便在表兄祁琅的陪伴下入了客堂。
她今日穿了件桃色宽袖罗衫,柔顺的青丝垂垂绾起,簪着一对赤金镶珠玉兰花坠金钗,每每一动,那珍珠便如摇曳在黑绸中,风情极致。她装扮虽素雅,却富贵难掩,连梁氏都识出那对色泽极润的珍珠是出自南洋,乃朝中贡品,非有钱便能得的。
啧啧,沂国公府果然不一般。再瞧这气派,不要说随从,便是礼品就从二门排到了客堂门口。
沂国公府如此用心,杜氏欣慰,祁孝儒夫妇也露出了喜色,唯是梁氏心里洒了醋坛,好个酸……
“归晚给祖母请安,给舅父舅母请安。”归晚盈盈而揖,嫣然的小脸如桃似李。不过三日未见,怎瞧着嫁了人后的她越发地清媚了。
杜氏忙去拉外孙女,然祁孝儒却探着脖子问了句:“表姑爷呢?”
大伙这才注意,可不是只见新妇一人。
归晚垂目笑笑,对祖母解释道:“将军方从两浙归来,军务繁忙,抽不开身。”
“忙?忙也得分个时候啊。”梁氏突然哼了句,“这才新婚三日,今儿可是回门的日子,连个面都不露算怎个事啊,可把武阳侯府放在眼里了?”
就说余归晚不可能嫁得那么顺,方才还妒火中烧的梁氏心里敞亮了些。嘴上说丢颜面,其实她巴不得如此,余归晚越难看,她越痛快。
她眼神不屑地扫着归晚,又道,“我看忙是托辞,别是你做了什么不受待见的事让人家怨恨……难不成是你的事被发现了?他们知道你……”
“行了!”老太太怒喝,瞪了梁氏一眼。“大喜的日子偏就叫你搅合了,云麾将军乃大梁北门之寄,困于军务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北方不宁,江南未定,哪哪都要指着他,若是连这点事都要计较,那我武阳侯府也太没肚量,不知申明通义了吧。”
杜氏堵得梁氏哑口无言。可梁氏嘴上不敢说,心里暗暗嘀咕:什么申明通义,还不是给她宝贝外孙女找借口罢了。
如此重要的日子,即便忙也该露个脸,如此太折人颜面。祁孝儒夫妇没说什么,但脸色也不及方才明亮了,祁孝廉感觉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冷水,提不起兴致来。
老太太不以为然,只要见到外孙女便好,她拉着归晚问道:“与祖母说说,江珝待你如何?你可吃苦了?”
“他对我还好,祖母不必担心。国公夫人待我更亲,不差自家孙儿半分。”
“果真?”何氏不禁问了声。
“真的。”归晚笃定道,见祖母也是满眼的疑虑,便把当初和江老夫人偶遇的事讲了来。
杜氏闻言,稍稍安心了些,叹道:“这也是缘分啊。”
何氏也点头附和,然一旁的梁氏暗哼。什么缘分,不过是找借口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怎就会有那么巧的事。就算是真的,瞧沂国公府迎亲时候的怠慢,她才不信就因为这事,他们会高看余归晚一眼,不然何故归宁这么重要的日子,江珝连个面都不露!
归晚陪杜氏聊天,心里实在放不下亲人,于是向大舅父打听起父亲和弟弟的下落来。祁孝儒脸色忧忡,沉重道:“整个杭州城都搜遍了,也不见你父亲,不是他逃了出去,便是被东越残余叛贼胁迫。至于骁尧,我还在遣人找,你莫要心急。”
如何不心急啊。整个杭州城都找不到父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归晚心里那个揣测此刻越发地肯定,许父亲真的被江珝藏起来了。她想告诉舅父,可又怕会惹了江珝连累父亲,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下去了,唯是道:“舅父多派人关注流民吧,我总觉得骁尧会同他们一起逃亡汴京。”
祁孝儒应声,安慰了外甥女几句。
盼着的人没来,祁孝廉只觉得留下也没意义,寻了个借口要离开;而祁孝儒政务本就繁忙,见过归晚后也要回府衙了;何氏忙着去后院准备午膳,梁氏自觉没趣也跟着去了。除了老太太和归晚,只留下一个祁琅,尴尬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方才还热闹的正堂,一时冷清极了。回门如此,让人好不心凉。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归晚的手,以示安慰,转头对着孙儿道:“你也先去吧,我带晚儿走走。”
祁琅看了表妹一眼,应声去了。
杜氏带着外孙女回了东院,一入正房,她立刻拉起孙女的手,迫切问道:“出门前祖母嘱咐你的事,可都顺利?”
归晚知她所指,想了想,莞尔道:“都顺利。”
“你没骗我?”杜氏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看归晚有点紧张了,她笑着哄道:“我怎会骗您呢,不信您问林嬷嬷。”
杜氏看向林嬷嬷,嬷嬷垂目点了点头,面色不大轻松。她如何轻松,一早出门表小姐便嘱咐她,为不让老夫人忧心,她们必须瞒着她和江珝的事。这世上只有杜氏真心疼归晚,她不想外祖母再为自己操劳。
林嬷嬷虽然点了头,然杜氏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若果真如外孙女所言,江珝对她好,二人一切顺利,怎么可能连回门的日子他都不肯陪她一起。其实梁氏说得对,别看她方才大义凛然给江珝正名,其实她不过就是为安抚外孙女找借口罢了。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孙女婿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现。
要知道江珝娶归晚,不过是因为不满而赌气罢了,由此也看得出他有多抵触这桩婚事。
可想而知,归晚在夫家的生活未必好过。
越想越是心疼,杜氏长叹了口气坐在了罗汉床上。瞧着愁郁的祖母,归晚赶紧上前安慰,然还没开口,便听门外小丫鬟突然唤声:“老夫人!表小姐!表姑爷来了,在前堂候着呢!”




表小姐有喜 15.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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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搀扶祖母,一入正堂便瞧见了东侧客位上稳坐的江珝。他面无表情,冷得跟座雕像似的,使得一进门便有若落入冰窖,好不压抑。
除了刚刚返回的祁孝儒,其他人也刚刚赶来,乍一瞧见江珝都愣了。
且不要说闺中妇人,便是同朝为官的祁孝廉也不过就是远远见过他而已,毕竟文武之别,且江珝常年不在京。
都知道云麾将军骁勇善战,南蛮北虏威风丧胆,所以印象里他必然是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然怎就落下了“煞神”的称呼。然今儿一看,真的是开眼了。都说薛青旂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站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更重要的是,他天生带着北方人的硬朗,英气逼人,眉心自蕴三分睥睨,似天神降凡,让人默然生畏。
连杜氏也惊住了。没想到江珝会如此气宇非凡,说是在北虏铁蹄下长大,却气质矜贵,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傲纵,真怕外孙女压不住啊。
大伙纷纷入正堂,江珝起身,对杜氏微微颌首,旁人未看一眼,视线对向了杜氏身后的归晚。声音清泠泠地问了句:“我不是叫你等我吗?”
归晚也对视他。天地良心,昨晚她问的时候他明明说的是不去,他何时说过要自己等他了。脑筋一转,她忽而想到临出门蒋嬷嬷的话,难不成那便是要自己等他的意思?这也太隐晦了吧。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反驳不得,强笑道:“我以为你今儿要忙,回不来了。”
江珝确实忙,所以他才天不亮便走了,只为早些结束。
他没说什么,淡定地看着她掺扶老太太入座,随即面向杜氏,揖礼道:“仓促回京,今日确实忙不开误了时辰,请侯夫人见谅。”
“云麾将军客气了。”杜氏含笑应,请他入坐。
江珝没坐,适逢小丫鬟来上茶,他顺势端起茶盅,奉到了老太太面前。
“既然我已娶了归晚,礼数自然不能差,孙婿给您奉茶,外祖母请。”
江珝举止恭敬,未有半分失礼之处,只是这语气极是平淡,淡得疏离的。
以他对武阳侯府的态度,今日能主动来给长辈敬茶,已实属不易。便是他不来,侯府背后再抱怨也不敢多说一句,眼下他们岂有不知足的。尤其是祁孝廉,见他给老太太敬茶后赶紧遣小丫鬟又端了两杯,送到江珝面前。可怎料人家连看都未看,冷清清地坐了下来。
这是根本就没想拜他们这些长辈的意思啊。
祁孝廉好不窘,只得让小丫鬟把茶放在了身边的小几上,只当是上了茶水,以掩尴尬。
梁氏瞧着他那狼狈样,心里又怨又气,怨夫君自找没趣,丢了人;气江珝这般傲慢,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想来便不是个好相处的。不过怨归怨,大抵心里还有种吃不到葡萄的酸意吧。若这是自己的女婿,便是他不睬自己,瞧着心里也舒坦。
江珝不言语,目光依旧落在老太太旁边的归晚身上,看得归晚心里直发毛。两人相处几天,加一块他也没今儿这一会儿看自己看得多,她没明白什么意思,杜氏懂了,悄悄推了推孙女。
归晚这才反应过来,不大情愿地走到他身边。她一过来,江珝便起身,对着老夫人淡定道:“今日归宁,既已拜过,便不扰府上,我们先回了。”
这才到便要走啊?!众人惊诧,何氏则下意识留客:“眼看到晌午了,用过午膳再走也不迟啊。”
江珝面色淡淡,平静道:“公务繁忙,不便久留。”说罢,看向了身旁的归晚。归晚明白他这眼神的意思,不容拒绝。
可他毕竟才到啊,就便忙也不该差这一时。她明白他此行是为给彼此留颜面,那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必敷衍得如此刻意吧。况且她也不过留了半个时辰,还没和外祖母亲近够呢。
归晚也仰头盯着他,四目相对,带了怨气似的她道:“我不想走!”
江珝眉心皱起,那种逼人的威严愈重,瞧得大伙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归晚也看出他是不高兴了,可目光依旧不躲,眨着坚定的眼睛望着他。
新婚后两次对视,都是在昏暗中,这还是江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了这双眼睛。长睫下,那双眼清澈得不可思议,眸光潋滟,灵动若星……不只是星,而是整个烂漫星河都藏在了她的眼中,久久凝视而不能自拔,让人想要溺在这片静谧的星空中……
这么会有这么美的眼睛。江珝愣了一瞬,随即眉头蹙得更深了。
“算了,公务紧要,随姑爷回去吧。想回来以后总还有机会的。”杜氏不愿见两人僵持,紧张劝道。
闻言,归晚那双眼登时如蒙了一层烟雨黯淡下来,她怏怏垂头,方要应声,却闻头顶上人蓦地道了句:“用过午膳再走吧。”
他同意了?
归晚兴奋得猛然抬头,激动地与他对视,眼中星光闪烁,瞧得他目光匆匆躲开了。
饭桌上,一家人极是热情,可江珝还是冷冰冰的。归晚理解他的不满和怨愤,因为右相和父亲迁怒武阳侯府,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任祁孝廉如何殷勤劝酒相敬,他一概置之不理,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
他不理,架不住二舅父逢迎,赞了一通江珝用兵如神胸有韬略的话,转而问道:“听闻外甥女婿要北伐了?”
江珝闻言一顿,余光瞥了眼身边的妻子,见她握着筷子的手也不动了,轻声对她道:“吃菜。”
归晚回神,忙夹起了碗里的虾仁送到嘴边。
这是不想搭理自己啊!祁孝廉抿了抿唇,他哪肯放弃,也不管一旁暗示他作罢的兄长,又谄笑问了句:“出军批银都得过兵部,我这问问好歹心里也有个底啊。”
祁孝廉还在等着他回答,江珝却沉默良久,见归晚把碗里的虾仁吃掉了,他放下酒杯,不疾不徐地捡起筷子又夹了一只放在她碗里,眼神淡然示意:吃吧。
归晚望着虾仁愣住,受宠若惊地望着他,见他自若得瞧不出一丝破绽,她低头,满腹狐疑却还是默默地把那虾仁吃了。末了,还了他一个应景的笑。
见她乖巧状,江珝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这……这在秀恩爱吗?夫妻俩旁若无人,祁孝廉再次被晾,气得脸都绿了,探着身子便要争辩,却闻江珝开口了,语气淡漠道:
“祁大人,出了府衙,不谈公事。”
这话一出,彻底把祁孝廉的嘴堵上了,他讪讪坐了回去,脸色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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