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这些年,韩宣抚别说是山东,连个淮阳军(作者,在苏北,连江苏都没走出去呢)都未曾打下来。今天,韩世忠把屡攻不克的原因归结于兵力少,吕祉就见官家的脸色沉了一沉。
吕祉暗叹了一声,官家第一讨厌臣子以得兵为念,第二讨厌提北伐虏人。韩世忠还偏把这些个忌讳犯全了。
“韩卿,你手下有兵多少,淮阳军金人的兵力又是多少?”
韩世忠神态略滞:“老臣有兵与虏人相当。然而兵法说了,十倍才能围敌。虏人占据地利,老臣的兵还是少了。”
韩世忠的兵力是个谜。赵构闻言大笑:“韩卿,朕记得你有兵六万,十倍而围,是还想让朕给你凑出五十万大军吗?何况,自杜充那厮将黄河河堤挖开之后,河水改道。卿从镇江北上,过得去黄泛区吗?”
官家毕竟是提兵二十万可以破金的名将之才。韩世忠虽然有所准备,还是被官家的兜头一棒砸得气闷:“张荣可以沿着运河自梁山泊到楚州,官军自然也能坐船北上。”
“张荣才多少人?韩卿可是五十万大军!不,六十万大军!”
“陛下,没有六十万,十万也可以。就让岳老弟领着他的后护军,老臣的亲家张伯英领着中护军去跟伪、虏大军厮杀,老臣偷偷去捡山东的便宜好了。”
十万恰巧是把刘光世军划拨淮东后,淮东能凑出来的账面军力数字。韩世忠这是在撒泼呢!吕祉则颇有些好奇,宣抚使张俊是不是也一口一个老弟的当面称呼岳飞。如果不是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比岳飞要小上两岁,他也挺想搂着岳飞肩膀叫声老弟的……
这边韩宣抚点名道姓让岳飞率军做掩护,官家、左相、右相一众人的目光自然都投射到这位最年少的宣抚使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老前辈的“爱护”。岳飞颇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笑容纯良而憨厚,没有一丝一毫的征伐气。然而他开口之后,所有人就都拾起了看戏的心思。
“韩相公所言不无道理。若是诚如韩相公所料,臣愿率领后护军为疑兵,相助韩相公成就陛下不世之大业。但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韩相公所料未必便是伪虏的打算。”
“岳飞,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慢慢说、仔细说,一定要说得清楚明白。”赵构原本就更中意岳飞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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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难格外照顾。
“臣揣测敌情,金人所以在河南立刘豫,而且把山东、关中等地交给刘豫治理,是想着用中国来攻中国。金人好获得休兵养马的时机。若是刘豫南侵取得些许进展,金人正好效法渔翁得利,祸心委实包藏不浅。”
这段分析其实与韩世忠开始所言相似。刘豫与金人实为一体,打刘豫就是在打金人。只是岳飞说得较为委婉,不似韩世忠的直白。吕祉听到这段开场白,立即意识到,虽然没有了寝阁召对,但岳少保那道著名的《乞出师札子》还是如约出现在了这个时空。
赵构点点头,示意岳飞继续说下去。
“臣想着,若要复中原,还是提兵直趋京东路,据河阳、陕府、潼关诸关方便。这样刘豫必然不敢再待在东京,而要逃往河北。如此则京畿、陕右诸州县可以尽数恢复。至于京东诸郡,就请陛下托付韩宣抚、张宣抚。”
官家是不考虑胜只考虑败的军事“天才”,此时首先考虑的自然也不是长驱直入。“岳飞,如果不能提兵挺进中原,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刘豫在汝、颍、陈、蔡各州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商於、虢略诸郡屯驻兵,臣无粮不能进兵。这样反而更好办,臣上次在蔡州就已经摸清了伪齐的路数。臣就做出敛兵自保的样子,刘豫急于讨主子的欢心,定然尾随追击。臣等刘豫追出来,就率诸将或战、或守、或设伏,绝没有不胜的道理。”
赵构想到上年末的牛蹄之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官家原就是因为这次大胜,才特别瞩目岳飞的,这时自然接续道:“如此一来,伪齐小入,则卿小胜,伪齐大入,则卿大胜。真是好算计。”
张浚对官家不住口地称赞岳飞本已不满,却见吕祉只是微笑,浑不曾理会官家的偏心。吕祉光明磊落,张浚可做不到大公无私,他起身想开口插话。
赵构正在兴头上,哪能给张浚这个机会。“岳飞,你继续说。”
“臣还有一策,如果伪齐并力侵犯淮西,或者分兵攻犯四川,臣则可趁机长驱捣其巢穴。伪齐没有不回救的道理。一来二去刘豫困于奔命,势必疲力竭。但只一样,这些策略,都得要速速施行才能到奇效,否则伪齐盘踞中原日久,豪杰归心,再想复未会困难重重。”
赵构听到此处,眼睛都发光了。“卿觉得要想复中原,需要几年时间?”
“两年复故地,五年平金。”吕祉终于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iceer74大大的地雷。
今天,要说一下历史上的淮西之变。这事,全赖赵构的出尔反尔。他如果不是在寝阁(睡觉的地方,引人遐思呀!)召见岳飞,又把淮西军交付岳飞,结果在中途回成命。岳飞也不会一怒上庐山。换其他大将,赵构敢这么做,看那些人不造反呢。
第56章千古英雄手(36)
岳飞惯性地背完了奏札中的结尾:“臣希望陛下多给臣一些时日,不要苛责臣复的日期,使逆贼无法预测臣进兵的方向,如此复中原指日可待。”
之后,岳飞方抬头注视吕祉,目光中掩饰不住地诧异。他实在难以相信,内殿奏对之际竟有人敢当着官家与首相的面,给出确定的平金日期。从白山黑水之间以万人起家的完颜部,数年内即饮马长江横扫中国的女真铁骑,会在短短五年内覆灭吗?岳飞喉结艰难地吞动一下,补充道:“至多二三年间,伪齐可平。”
岳飞的性子其实相当谨慎,为了哄官家开心便信口雌黄的事情他做不出,哪怕因此失去官家的青眼。
“计五年,金可平。”吕祉落地有声。
“不知吕尚书打算怎么平金?”岳飞性情温和,韩世忠可不是好相处的。韩宣抚一旁不屑问道。“陛下,臣还听说南洋有一种邪法,饲养蛊虫可以让仇人发疯。吕尚书的家乡就靠着海,莫非是学过这养蛊的法子,打算给金国的那帮子姓完颜的酋长们下蛊不成?可就算有这等妙法,也先得把蛊虫种到仇人身上,也不知道五年的时间够不够吕尚书完成这第一步!”说着,韩宣抚也不管旁人乐不乐,自己先哈哈大笑不止。
韩世忠在金殿之上忽然提到南疆的蛊虫,自然是讽刺吕祉胡言乱语,趁机报当初泼汤的一箭之仇。
张浚本是稳坐在赵鼎身边,不准备发表意见的。但吕祉突然抛出的“五年平金”,可不是当初都督府中三人商议的结果。右相关心则乱,脱口而出的一声“安老!”,淹没在韩世忠的大笑声中。
就连赵构也起身道:“吕卿,朕岂不愿五年平金,但如果操之过急,只怕非但平不了金,反而招惹得金人南下牧马,长驱直入打到行在。是朕本想做成一件美事,却成了危害江山社稷的不美之事,委实有失朕的本意。”
一众的质疑声中,吕祉气度倒是如前一般的从容,先迎着韩宣抚刀子样的目光,微笑道:“不知相公可曾读过《左传》?僖公十二年,齐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使隰朋平戎于晋。”
“毛锥子的玩意,某听不懂。”韩世忠被吕祉当面羞辱,一张脸愈发地黑了。
岳飞就在韩世忠侧后的位置,忙小声提醒道:“注里讲这里的平字是和的意思,就是齐桓公派遣管仲让戎人和周襄王讲和,派隰朋让戎人和晋国讲和。”岳飞说到这里,方明白平金的真实含义,不禁茫然看向吕祉。
吕祉与岳飞目光相碰,便知道岳飞把自己当作了与赵鼎、李光无异的主和派。他想要解释,却又限于这是金殿之上,只好扭头避开岳飞。
“岳宣抚说得不错。”吕祉声音清朗,仰望着官家,“陛下,适才岳宣抚也曾说过,不出二三年,中原可以恢复。虏人向来以辽东为根本,以中原为四肢。陛下试想,四肢既断,腹心焉能不震恐?腹心既然震恐,又焉能不归还太上皇帝梓棺与两宫天眷?梓棺与天眷既还,五年还愁不能平金吗?”
“至于陛下忧虑的金人南下牧马,有左右二相这样的伊尹之才辅佐,有韩、岳二宣抚这样的命世良将领兵。陛下的忧虑难道还成其为忧虑吗?”
真是谢天谢地谢岳飞,就算五年平不了金,也绝不会发生城下之战。若是换个没有岳飞的其他时空,吕祉可不敢打下这样的包票。
赵构先还踱着步,此时住了脚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吕祉适才的文字游戏暗合了官家的心意。赵构向来怕得就是与金决战,难得有一二个雄才大略的文官将和戎之策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他高兴之下,忘了左传里面平戎之后还要接续一个地名,只道:“吕卿所言条理清晰,南下牧马之说是朕忧虑过甚。若真能三年复中原,更是足可告慰列祖列宗,朕是中兴之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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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就是中兴之臣。到时候朕把李唐叫来,给诸卿图画凌烟。”
官家有意忽略了吕祉所言的五年平金。由此足见陛下的志向唯务保命,全没有做尧舜之君的理想。保命之外如果再能顺带复部分旧疆,于官家便是喜上加喜的事情了。
不过,李唐是官家最为宠信的宫廷画家。由李唐亲自执笔,也算是官家对臣子无上的恩宠了,自赵鼎以下难山呼谢恩。
赵构做个平身的手势:“朕的江山有赖诸卿辅佐。吕祉,你可还有献替之策,不妨逐一说来。”
“复中原须是三路出兵。西路吴宣抚从汉中北上经略关中,中路岳宣抚从荆襄西进取洛阳、向颖昌,东路韩宣抚从淮东渡江、河占京东之地,从淮西进发的一路则策应东路韩宣抚、汇合中路岳宣抚,剑指汴京。臣愿陛下居建康之中,调动数路兵马,以成不世之伟业。”
吕祉这是把宋军绍兴十年北伐的态势直接当作自己恢复中原的策略说了,不过强调的重点在于官家的调度之功,阐发了韩岳二人都不曾阐发的道理。赵构本就狭长的凤目一眯复又睁开,满是自得之色。
君臣几人又议论了一回足兵食、保馈饷的方略,彼此并没有太大的分歧。于是韩世忠、岳飞、吕祉三人先行告退,左、右二相留下与官家商议淮西一军的人选。
赵鼎先道:“吕祉为人轻锐,五年平金故意耸动听闻,这样的人不可以统率淮西的大兵。否则,必然酿成事端。”
赵鼎虽然在廷论之时一言不发,但对诸将自有判断。
张浚唇角微微抽动,挤出一个冷笑:“这样说赵相公中意岳鹏举吗?不错,岳鹏举治兵颇严,有古名将之风。然而,若将淮西大军付与岳飞,则是天下三分兵,岳飞有其半。唯陛下圣裁。”
“德远此言差矣。”赵鼎并不动怒,“陛下,臣的意思是,莫若依旧让刘光世做淮西宣抚使,吕祉为淮西宣抚判官,共掌淮西一军。”赵鼎既不想让岳飞掌重兵,也不想让淮西一军落入张浚都督府的手中,所以提出了这个折中的意见。
“刘光世无能之辈,此次淮西大火,军储尽焚,数万赤子流离,与刘光世脱不了干系。陛下仁厚不予制裁已经是亘古的恩德,首相仍要留刘光世掌兵不是不可,只是于情于理都要讲出个道理,以服天下人心。”
赵构在前日就已经见过刘光世,知道刘光世一心辞职,再无挽回的余地。这些日子,大将找他裁决调停争锋吃醋的事情少了,左右二相却屡起争执,让他甚是头疼。“刘光世的事情不必议了,朕自会优礼旧臣。二卿只说淮西一军的处置吧。”
淮西一军无论给哪个大将,都是天下三分兵,某人有其半的规模,违背了分而治之的祖宗家法。这倒让赵鼎犯了难。他默然片刻,横下心道:“不如就给殿前司。”殿前司乃是天子亲军,给殿前司便是给官家,宁可让杨沂中得兵,总好过都督府架空自己。
“杨沂中视郦琼、王德军中地位相等,让杨沂中统军,郦琼、王德怎么会服气?岂不生变?”张浚见赵鼎只以阻挠都督府得兵为计,与赵鼎仅存的那点情义也烟消云散了。
张浚话说得愈发不客气,赵鼎也不再做矜持状,讥笑道:“鼎早就知道,淮西一军非得张都督亲掌,方能复中原。”
赵构见左右二相越说越不像话,两人就跟逢年过节拿出来斗的乌眼鸡一般,恨不得动手打上一架,不禁失望异常。他沉下脸喝道:“二卿都是朕的心腹,须以国事为重,不得夹了私怨。”
这一喝提醒了赵鼎、张浚。两人同时道:“请陛下圣裁。”反正是各执一词争不出结果,不如给官家一个面子。
赵构固然喜欢岳飞的将才,但适才被张浚一提醒,想起防范武人的家法,这心思便淡了许多。杨沂中虽然是自己的亲信,但毕竟也是武人,赵构其实也并不放心。相形之下,赵构更喜欢吕祉的谦和退让以及深体朕心。何况,若是能任用吕祉,倒也不失为恢复大宋百余年以文治武传统的一条途径。
“淮西一军就委吕祉如何?”赵构含笑问道。
赵鼎张浚对视片刻,同声道:“陛下圣明。”话虽如此,但两人不死不解的仇怨实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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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的系统,看到被1639号候选者篡改后的历史,不禁目瞪口呆,打出了一个补充通告:
“1639号候选者,五年平金任务正式开始。注意,平金任务是否完成以系统判定为标准。”
唉,这1639号候选者可真不叫人,啊不,是系统省心,哪有专找系统漏洞的!还是1630号候选者勤劳,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连病假也不请一次的。真是,人心不古呀。
系统叹了口气,带着1639号候选者送的一万点伤害,休养生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一章,岳飞,我要你儿子。谢谢独孤先生的地雷。
说一下岳飞的“乞出师札子”。原文太长,可以自行百度。主要内容被我直接写到了小说中。我没有引用的内容中,比较有意思的一句话是“大辽有可立之形”,可见,宋朝人民对兄弟之邦大辽还是很怀念的。
这一章里面,吕祉只说了和金,没说在哪和金,都是和,在扬州和,在汴京和,在幽州和,在黄龙府和,可是大不一样。
张浚和赵鼎的对话,翻版的岳飞和张浚的争执。嗯,吵上这么一回,足够记仇一辈子了,哈哈。
第57章千古英雄手(37)
吕祉官卑,不能直接做淮西宣抚使,只能以副使挂衔行正使的职权。他接到意料之中的任命,立即去拜见张浚。
张浚刚在都堂坐班,一开门就见到满脸笑意的吕祉,头着实地有些大。这指定是吕祉找自己说领兵的第三个条件来了。他新跟赵鼎在御前互相攻讦,恶言恶语上达天听,此刻实不想再惹事端,于是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笑道:“安老新获朝命身膺重任,老夫倒还不曾道贺。安老这遭来的巧,老夫就着人在都堂花厅设宴,以作饯别。”张浚时年四十,已可以按宋代习俗自称老夫了。
吕祉见张浚一口一个老夫而不称“当职”,知道张都督不想谈论公事。然而两人早已谈好以三件“小事”为掌兵的条件,吕祉自不肯轻易放弃。
“下官新任宣抚副使,一桩桩的事情繁琐不堪头绪甚多,虽然发粮等事宜可委李忠等下吏,但这些人未必尽心尽力,难下官一一督责。下官此时来到都堂听命,实是有要事与相公商议。”吕祉并不与张浚多唇舌,直接道:“下官想请相公将岳少保背嵬军量拨五百人给下官以自卫,就由岳云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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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张浚“啊”地一声,手中天青釉的茶杯一倾,滚热的茶水险些泼洒到官袍之上。张浚震惊之下,直接叫道:“你此话当真?”
吕祉早熟虑多时。“朝廷调大将之兵有张俊等人的先例,岳少保的后护军乃是朝廷之军,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你知不知道岳云是岳飞的儿子?”张浚也是气急,脱口而出。若个福建子,要钱要粮要权还不够,还想要人,而且是明目张胆地要岳飞最看重的大儿子!直是与市井之徒无异。
“岳云将门虎子,哪个不晓?且依朝廷惯例,大将之子可为机宜文字,随侍大将身侧躬受教导。这也是朝廷为了储备人才的权宜之计。然而父子相承,日久之后难引得朝廷深忧。岳云年岁虽幼,出仕已三年有余,下官请就此将岳云调离其父身旁。”
吕祉句句大义凛然,直中要害,论起巧舌如簧原少有人能比过他。张浚却听得眉头皱到了一处。调岳云一事不在于情理不通,而在于此前根本没有人敢想、敢做!赵鼎不敢、张浚不敢,就连官家也只梦里想想罢了。
“安老,你为何一定要调岳云?你若是怕淮西诸将难调,需人护卫,某可即刻调殿前司的兵予你,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吕祉苦笑一声,这点他不是没有想过。“相公,淮西一军的情势下官也曾与相公备述周详。既不能将这一军赋予岳鹏举,便唯有借岳飞的儿子压服诸将。任何人若想有些不可说的举动,总要先思量下能不能过了岳云这一关。就算过了岳云这一关,万一岳云有不测,又能不能逃过鄂州一军的天罗地网。换做殿前司诸军,除非杨沂中或者刘亲至,否则哪个能威压诸将?相公若是不允下官这第三件事,”吕祉上前一步,肃立摘冠,“下官情愿挂冠而去替父母庐墓于福州。”
张浚明知道仓促之下,调不动杨、刘二人。但这兵权是他生生抢过来的,赵鼎甚至当着官家的面,进了“右相只以得兵为计”的谗言。到现在吕祉轻松一句“挂冠而去”,他先前的努力便要付之流水,是可忍孰不可忍。张浚怒道:“安老先考妣已登极乐三年有余,朝廷既然行起复之事,安老便当移孝作忠,休得再说庐墓之举。”
“如此,多谢相公成全下官调岳云的不情之请。”
张浚一怔,才想到自己既是否了吕祉辞官之议,自然是许了他要人的请求。吕祉看似老实,分明是早有算计。若是内殿奏对之前他直言这“第三件事”,自己恐怕还会忍痛换张宗元代表都督府。但此时木已成舟,再要换哪个也来不及了。
张浚瞪了吕祉片刻。吕祉只垂头默立,并不与张相公眼神交流,显是铁了心地坚持己见。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张浚无奈长叹一声,亲自起身替吕祉戴好幞头,“安老呀安老,你这个题目出得人好生难受,老夫看非得你这位传胪亲自破题才行。”
张浚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让吕祉自行说服岳飞。吕祉本就打算好要见岳飞,至此方笑道:“下官唐突之请,原不劳相公心。”
“哦?安老难道已经与岳飞有约?”
吕祉躬身低语:“饯别宴。”
张浚闻言,暗暗骂了一句,小狐狸。
饯别宴依旧设在岳飞下榻的驿馆。吕祉说是替岳少保饯行,但宴请的酒钱却是岳飞自掏腰包。一来吕祉是真没钱,他年来的俸禄都扔在太平州救济灾民了。二来岳飞是真好客,有心结交吕祉这员朝廷新贵,也好将来北伐之时淮西一军能够翼护鄂州大军的右翼。
虽然宴席上既没有歌姬舞乐,也没有名家酿造的好酒,比起刘光世的私宴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所幸肉菜管够,甚至可以说得上致。鸭舌签微辣咸香,是典型的东京口味。浓白的牡蛎汤也是解酒的佳品。但更重要的是,这次饮宴有岳云作陪。
岳飞、黄纵、吕祉、岳云诸人分食对坐,岳云恰巧坐在吕祉斜下首。吕祉多少有些心虚,时不时打量一下完全不知情的大衙内。
大衙内是沙场上的虎将,吃起饭来也是虎虎有生气。不只是羊腿之类的正菜片刻间就被岳云风卷残云般消灭得一干二净,就连镂金香药、雕花蜜饯这类的看盘也都逃不过岳云的魔爪。吃到高兴处,岳云还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舔了舔手指。
黄纵觉察到吕祉的目光,悄悄拽了下岳云的袖子。岳云正埋头跟烤鸡奋战,鸡腿流下的油蹭脏了暗绿的箭袖。他正吃得兴起,哪里肯理睬黄纵,身子略一斜,便躲到了一旁。
到上酸馅的时候,也即所谓的插食,岳飞实在看不过去儿子的吃相,有意咳了一声。
岳云这回可不敢怠慢,立即抬起头。难为他狼吞虎咽了这许久,牙齿还是亮晶晶的,笑着劝道:“吕相公,这道酸馅您可一定要尝上一尝。虽说只是素包子,却是照军中郝统制的秘方做出来的。当年平洞庭之后,郝统制宴请岳宣抚。岳宣抚说从来没尝过这样的美味,就把一桌子剩下的酸馅都打包带回家了。我那年连着吃了半个月的酸馅做午餐,别说,就这样竟然也没吃厌烦。由此可见,一道菜做得好不好,原不在材料贵重与否,而在于搭配是否得当。”
岳飞打包这事在当时虽然说不上惊世骇俗,但至少是率性而为。岳飞被儿子明褒暗贬地说了一长篇,但当着吕祉面前又不好发作,只淡淡扫了儿子一眼。岳云本还想接着说郝的食经,立即住了嘴,继续专心吃肉。
吕祉笑道:“大衙内说得不错。我原来以为,大衙内是将门虎子,平日所学必然是兵韬将略,没想到竟然是博才多艺,连厨事这样的小道都有所涉猎。”
“安老,你莫要再夸他,这孩子就是嘴馋,喜欢个吃罢了。再一个,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却是只吃不做的。不瞒安老,我家虽然有亲兵仆佣,但平日里我还是要他们几兄弟干些农活、帮着妻小操持家务,也好知道稼穑艰难。岳云是宁肯锄地也不愿下厨的。”
“圣人云,君子远庖厨。此是大衙内仁心爱物,有君子之风,岳宣抚不必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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