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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不是末将等忧虑。”王德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把汗,他是怕了萌儿宣抚两面三刀说地不算数作数地又不说的风格。别看吕祉捉拿郦琼的时候没有动武,也不曾滥用私刑,算是保存了一点体面,可听说郦琼进了大理寺后受尽酷刑,那主审的言官可没按宣抚的保证秉公执法。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王德即使跟郦琼矛盾再大,也不忧虑自己的后路。他又一转念这话无论如何不能直说,硬咽下哽在喉咙里的言语,大声道:“恭祝宣抚一路顺风。末将等一定依照宣抚吩咐,每日里好生操练。盼着宣抚回来的时候,让尊驾大吃一惊,士别二十天刮目相看。”
王德粗鲁不文的话把吕祉的亲卫逗得笑了。吕祉看看时候不早,不再多言,再次拱手向众将回个揖礼,一紧玄色披风抽绳,在一众亲随护卫下扬长而去。他这次进京身肩多命。第一自然是了结郦琼一案。郦琼被逮已有二十余日,案情却一直没有进展。没有物证不说,连口供也被郦琼来回来去翻了数次。主审官是张浚亲自举荐的心腹刘子羽,他虽然经验丰富却一时没有更好的对策。案子久悬不决,不要说审讯之人颜面无存,就是张浚也好生恼怒,最后只好急招吕祉进京商量后手。其二则是左相赵鼎派遣的祈请使被金人打发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不太乐观,金人不但没有允诺归还太上皇帝梓棺,而且似有再启战端之意。在南宋初期的特殊形势下,和战大计不是庙堂几人便能决定的,不大会诸将相商。三则涉及淮西一军的人事安排。眼看郦琼是回不来了,左护军又缺一员大将,吕祉得跟右相敲定接替的人选。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偏生随便哪一件都还轻易不得措手。吕祉从没想到郦琼这个叛逆也是一块滚刀肉,供状屡翻往大处说,最终损伤的是朝廷颜面,再被好事之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更会让天下武人寒心。而金人打算在盛夏之际出兵南征,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吕祉本以为金人会遵从历史进程,废掉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刘豫政权。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赢得一年时间从容整军。现在形势的发展却如脱缰野马,左护军这只千疮百孔的队伍很可能立即承受狂风暴雨的洗礼。于是尽快确定接替郦琼的人选就成了当务之急,毕竟把郦琼的部下交给王德只是权宜之计。
左护军缺一个都统制呀,吕祉深叹了一口气。他招手叫来岳云问道:“岳机宜,你说什么人接替郦琼合适?”
“嘿,这好办,宣抚就把后护军的张太尉宪要过来,最好让他带着前军一起来淮西。宣抚,不是末将吹嘘,张太尉那只前军在后护军中数一数二,士卒骁勇武器良,不比背嵬一军差!我爹一向喜欢让前军打头阵的,就连随州那样易守难攻的堡垒,也是被张太尉拿下来的。”
吕祉被气乐了:“你干脆说让你爹过来算了。”按岳云的建议,岳飞再好的性子再公忠体国,眼见着朝廷掏空后护军,也非勃然大怒不可。
“那可不成,”岳云咧嘴一笑,“我爹过来,他官职差遣都比宣相高,可不成我爹领导宣相了?还是让张太尉来淮西吧。”
吕祉知道岳云是张宪带大的,和张宪向来亲厚,倒也不以为忤。
胡闳休在一旁搭腔道:“大衙内,我看你是生怕岳宣抚过来你那尊臀要遭殃吧。自从离开鄂司,你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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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到机会胡闹了,宣相正经问话,你也只在这里玩笑。张太尉是岳宣抚倚靠为左膀右臂的将领,你也敢提移军的建议。嘿嘿,就是岳宣抚允了左相和右相也不能允。”
“胡太尉,你有何建议?”吕祉问道。
“我看诸将的意思,是巴不得宣抚就从军中选人呢!左护军中,乔太尉(乔仲福)张太尉(张景)这十几年,积攒下不少的苦劳,刘节度(刘光世)一直没有酬报,反而让王太尉(王德)、郦琼两人压在他们上面作威作福。这两人早就心里不平,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是盼着能更进一步。就是靳赛只怕也等着宣抚酬他告首的大功。”
吕祉心知胡闳休说地俱是实情,乔仲福张景二人的确委屈表示过类似的意思。只一件,这两人谋略才干都不过中人之资,他若任命其一管军,是真放心不下。吕祉不由沉吟不语。
岳云适时地打破了几人间的沉默,“胡家哥哥,宣相其实早有主意了,不过有意考问一下咱们。我呢说个笑话让宣抚开心一笑,你却一本正经责备我着实地没有道理。”
吕祉拿马鞭虚抽了一下,挽了个漂亮的鞭花,问道:“岳机宜,你看出什么来了?说说我属意哪个人?说不准,当心我的马鞭。”
岳云恰骑马经过一棵垂柳,顺手揪下一片柳叶捏在手里,笑道:“左护军缺的是一员都统制,必得熟悉军事能征惯战的。一二庸才何足道哉。”
这句话正说中吕祉心事。淮西一军当金兵与伪齐南侵的锋锐,是重中之重的所在。若是一味地调停军中关系,不掣住了自家的手脚。“说下去。”
“能做都统制的人,说少也不少,有稳健的比如刘太尉刘信叔(刘),有勇锐的比如川陕的吴太尉唐卿(吴麟),特别忠心的比如殿前司的杨殿帅(杨存忠),至于那些笨的老的没能耐的,左护军又不是容所,宣抚肯定不会要不提也罢。这些人都是一时之选,全看宣抚怎么抉择。”岳云顿了一下,又道,“可反过来讲,能做左护军都统制的人说多也不多,末将适才所说的大部分人都不能动,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已经是最好的位置了。唉,宣抚相公,你要从中选个合适的人,还真是千难万难。”
岳云所列举的几个人,恰都是吕祉考虑过的人选,利弊诚如岳云所言。至于特别无能的那几个,大概指得是张俊军中的田师中等人,专会挑拨是非欺压良善,岳云不便明言而已。吕祉不禁笑道:“再难也得做,不然怎么复中原?”这自然是首肯了岳云的建议。
岳云偏过头看一眼吕祉,忽然道:“要不,宣抚再耐心地等上几年,让我做你的都统制,领兵复大好河山。”少年不待吕祉回复,自顾把摘下的柳叶卷起放到唇边吹动,尖利的笛音远远地传开去。那声音高亢洪亮如苍鹰展翅腾空飞掠天际。吕祉听得心旌摇动。
吕祉进到平江府后,在驿馆安顿下,先去拜访了丈人。自从吴氏搬到庐州后,丈人家也从临安搬到了平江府,暂居行在。这次吴氏肯回到吕祉身边,丈人功劳甚大,吕祉不带了许多特产报答。只庐州产的绿壳腌咸蛋便有几百枚之多,其余鱼、肉及日用之物数不胜数。丈人乐得合不拢嘴,连赞女婿孝顺。
看望完丈人后,吕祉方去拜见了张浚。张浚跟他略说了几句朝中形势,便让吕祉第二天去大理寺,与刘子羽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随州,啊,我不是故意写随州的
第72章五年平金(2)
大理寺又称棘寺,律称其治天下狱,乃是审讯要犯的所在。平日设大理寺卿一员,寺正一员,评事若干。刘子羽是临安府留守,本来无权审问郦琼一案。但张浚以为原来任命的大理寺丞乃是赵鼎提拔的私人,跟自己隔阂颇深,无法以臂使指般让其听命。所以他跟官家讨了个人情,以案情骇人听闻非得朝廷重臣审讯为由,把刘子羽调回平江府,硬安插为主审。
按官场惯例,刘子羽不过暂摄大理寺卿,无论是官职还是差遣都低于吕祉,断没有吕祉拜谒的道理。但去年官家新颁布的诏令,重申了禁谒之制,严禁大理寺各级官员拜谒恩主,即使是休沐之日,也必须老实待在衙门内院。刘子羽有审讯郦琼的职责在身,更要回避以示公正。吕祉这次是以对证的名义进入棘寺的。
虽然大理寺紧挨六部,吕祉曾在六部办公多时,却从未进入过这个略显神秘的所在。此次他踏入庭院,才发现南渡之后一切草创,大理寺也不例外。其正堂不大,正堂之东有屋三十间,作为官吏办公、休息、架阁文字(储存档案)之用。正堂之西是一个不大的牢狱,其间关的都是高官,普通犯人无缘于此。牢狱南北则各是两块小空地,通向供吏胥出入的侧门。而正堂之南的小厅,就是吕祉现在暂坐之处,帘幕低垂,四周无人,想是寺内官员迫于右相张浚的淫威尽数回避了。
刘子羽独自从正堂疾步迎出:“安老多年不见,你倒没有半点变化,还是当初遨游四海的那个狂浪书生。我却是风霜相侵两鬓已斑,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垂垂老翁。要不是张相公提前知会,要不是你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倘若在御街上乍然相见,我可委实不敢相认呀。”
两人多年之前曾在张浚幕□□事,但却是吕祉寄生于这副皮囊的前尘,他脑海中也只有模糊的印象,倒是早听闻刘子羽秉赋刚毅。此时,吕祉见到一个姿容颇为丰满的胖大文官离老远便率先向他作揖,还是不禁颇为惊异。吕祉执住刘子羽的双手唤道:
“彦修,谬赞谬赞,岁月不饶人呀。你仔细看,这张脸上早添了不少的皱纹,连眼袋也深了,那个少年传胪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你这不是老,是成熟。不只有文人的风雅,军营里淬炼过的人,身上多了杀伐之气。眼神也比以前要犀利,透着果决勇毅,像是个说一句话就能决定上千人生死的大将。哎,这些年我的肉是越长越多,以前的明悍勇却都消散没了。”刘子羽时年不过四十,他从少年起便追随父亲襄赞军务。父亲死后又被张浚延揽入幕,富平之战后曾长期扼守汉中等地,何等地英姿勃发。现在他却只能坐困愁城一任年华老去。这一番话说得抚今追昔心伤际遇,又多少透露出羞愧之意,委婉地为临危袖手拒绝统兵淮西之事向吕祉致歉。
吕祉也不感慨,亏得自己化解了淮西兵变,才有命站在这里听刘子羽言不由衷地称颂。若是像历史上那样被杀于三塔,还指不定这位会做出何等不屑的一副嘴脸。所以欲成就事业之人,首先不能做亏心事,再者不能在温柔乡中消磨意志,刘子羽即为明鉴。人一胖未就懒散了,懒散了就会更胖,难以为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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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大的目标赴汤蹈火而不顾。“彦修,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们都要向前看。你现下从临安调回了朝堂,我则在淮西军中,大好的事业正等着我们一起携手去做。今后有你忙的,看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现在怕也忙得四脚朝天了吧?彦修,说说叫我来要对证的事情。”吕祉宅心仁厚,并没有一句责备的话,直接切入正题。
“安老,你还是这么性急。”刘子羽笑着亲奉上一杯香茗,“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不如从命了。我跟你实话实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郦琼这样的人。他可真是一颗铜豌豆,蒸不熟煮不烂,着实地让人头疼。”
吕祉心中哂笑,刘子羽没见过郦琼难道没见过曲端吗?嘴上却道:“哦?到底怎么回事情?不是据闻已经招了吗,又出了什么麻烦?”
“他翻供!”刘子羽脸上横肉颤了一下,恨恨解释道,“本来大理寺审讯大案,有两种定罪的方式,一是凭借犯人口供,简单方便也是最常见的,安老虽然没应过法科的试,但在刑部多年想必也清楚得很。第二种乃是凭借众证,即所谓三人为众,即使人犯铁口钢牙不肯招,有三个人证的供述也能定了他的罪。可我们一般不愿用这种形式,一来麻烦,三木之下管你铁齿钢牙,还不是予求予夺,寻什么证人!二来这样定罪,后来容易被翻案。”
吕祉略一思索,已经明白其间关键。“然则郦琼一案,据告首状所言,只有靳赛这一个人证,所以彦修必须获得郦琼的口供才能定罪,是也不是?”
刘子羽重重敲一下桌案:“关键就在于此。而且大理寺辖下大案不同于刑部审的那些小案,随意处置就好。这里受审的犯人都是些曾经位高权重的,他们招了口供后,还并不能就此结案,要再命另外一批人前来会审。会审的时候,如果人犯依旧供认不讳,才可以定案判刑。如果人犯翻案,则只能发回大理寺再审。郦琼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的伎俩,在我堂上一问即招,再审的时候却必定翻供,言必称无辜必称冤枉,搞得我左右不是,为难得紧。”
“哦?郦琼一问即招吗?”
刘子羽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补充道:“当然,对这样十恶不赦的叛逆,我难用些刑罚。不过,那些刑罚可都是典上载着的,并非法外酷刑。”
吕祉颇为奇怪,不清楚刘子羽这回审案怎么如此谨慎小心。想当初他诱杀范琼、建言诛杀曲端,可从来不曾心慈手软过。他只好隐晦道:“这个……我兄略施手段,骄兵悍将俯首帖耳,何须束手束脚?”
刘子羽咳嗽一声,苦着脸一拱手,却不说话。
吕祉一惊,“难道是上意?”
“吁。安老,官家要做个慎刑的明君,一定要我处置得滴水不漏。”
历史上,赵构处理岳飞一案可是不曾想过会被称颂为明君还是被骂做昏君,这回可奇怪得紧。吕祉皱眉道:“那就慢慢磨勘。”
“我倒也想。可官家又只给了三十天的期限,过期结案我们都要罚铜降官。哎,真是愁死我了。”刘子羽终于道出了实情。
吕祉先还以为官家转了性子,听刘子羽如此一说才明白官家依旧是诿过臣子的套路,既要杀了人手上又不愿沾血。他反而安下心,笑道:“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左护军,我这个宣抚使也有责任。来行在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尾,终于理清楚了一个眉目。彦修,你让我见一回郦琼吧。”
刘子羽一直在等吕祉这句话,闻言笑道:“安老,牢狱肮脏,此回着实委屈你了。”
自有人将东面的狱门开启,刘子羽陪伴吕祉进入牢房区。由于牢房内光线昏暗,吕祉适应了许久,才看清格局。原来,牢房被两条不宽的走廊分成四行,各以木栅南北相对,牢房的三面则以土墙隔断。吕祉数了数,大约有四十间的样子。南、北走廊的两端,东、西各有一大间罗列着各色刑具,显然是供私刑拷打犯人之用。吕祉被胥吏带至东间大屋,停下脚步。
未入屋前,吕祉远远就闻见一股扑鼻的臭气,却不知味道从何而来。直到进屋之后才惊觉臭味竟然源自郦琼身上。不过二十几日的功夫,郦琼身上便被打出了数不清的伤痕,浑身上下或青紫或血污,竟寻不到一块好肉。此时虽已立夏,但天气并不十分炎热,本来少有蚊蝇。此时却有成群的苍蝇围绕郦琼上下盘旋,时而还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郦琼身负二十五斤(宋斤)的重枷,兀自手脚钳一件也不曾落下。如此重负,寻常人带上盏茶时分已经气喘不已,郦琼又遭酷刑,显然更是体力不支,只跪在地上用长枷撑住地面,好节省些力气,也懒得管那些飞舞的苍蝇。
此刻,郦琼模糊听得脚步声响,也不抬头看人,只懒洋洋开口道:“刘相公,你要我招什么我便招什么,不要再打了。”
刘子羽怒道:“你在我这里招了,再去贵人面前翻供吗!”
“刘相公你放心,小的再也不敢翻供了。”
“真的?”
郦琼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刘子羽扯着吕祉袖子道:“安老,你看看,这贼配军每天就是如此消遣我。”
吕祉叹了一声,郦琼如此惨状,也算恶有恶报。然而两人毕竟多少有些同僚之情。他向胥吏要了把扇子,走到郦琼身前轻轻扇着,问道:“郦琼,你何以反复翻供,可是心中有恨?都说给我听吧。”
郦琼听得声音有异,抬头见是吕祉,竟然挣扎着站起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历史上岳飞就是以众证定罪。
这里描写郦琼受的刑罚,嗯嗯,还是比岳飞受刑轻多了。
第73章五年平金(3)
一旁看押的胥吏见状慌忙围拢到吕祉身边保护,另外有狱卒抡动铁棍击中郦琼膝弯,郦琼发出一声黯哑的嘶喊,踉跄跌倒在地。
吕祉叹道:“人犯身负重枷,又屡熬大刑,人被打成这个样子,这一会儿的功夫是能跑了还是能伤了我?你们这样如临大敌一般地戒备,直是叫这厮看轻了。”
吕祉虽然没有训斥刘子羽,这些胥吏却是刘子羽安排布置下的。刘子羽面上挂不住,讪讪道:“安老,底下人不会办事,你不要跟他们动怒,还是询问郦琼要紧。”
匍匐于地的郦琼忽然发出了凄厉的笑声,断续犹如夜枭。“做贼心虚,做贼心虚呀!你们这班萌儿有一个算一个,平日里衣装革履道貌岸然,会扭扭捏捏地吟几首歪诗作几个烂对,再彼此吹捧唱和一番,干些明着是夸同窗实则是夸自己的不要脸勾当。有时喝醉了酒,想起家国之耻就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大话;想不起来就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每天只是美滋滋消磨时光,却没半个有一点担当。那句古话怎么说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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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对泣,就是骂你们的怂包样呢!哈哈,依我看知道对泣的还算是有良心的,大多数人就只会醉生梦死!只会醉生梦死也不怕,有俺们替你们开疆拓土。偏汝等之中别有一班人,自己没有屁大的本事,心里却肮脏得很,对武人当道的时局又嫉妒又害怕。嫉妒所谓不识义理的武夫们立下的泼天功劳,害怕武夫们把你们这些摇笔杆的文人给比下去,于是就天天在官家面前谣诼,教唆官家跟防贼一般地防着武将做大。兀那刘子羽,你说我说得对也不对。你这厮当初残害曲端,老子现而今虎落平阳不如一只病猫,也不指望在你手里讨到什么好处去,就先骂你一顿解气。等老子到了森罗殿前,阎王爷跟前还要再着实地参上你一本,叫你个人面兽心的豺狼不得好死……”
刘子羽被郦琼一顿批头盖脸地臭骂,已是气得脸色发白,他先还顾忌吕祉颜面不曾打断郦琼的狂言,此时不由怒道:“掌嘴,给我把这逆贼的嘴打烂了。”他本来就胖,暴怒之下气息不匀,喘声如同风箱呼哧不已。
这样随意的处置无疑不能被称作依法用刑的典范,但吕祉也并未再行劝阻,而是亲自拎起一根铁棍走到郦琼身边。这一来那些奉命行刑的胥吏不踌躇,都把目光投向刘子羽。
“吕兄,下贱差役何劳吕兄亲自动手?”刘子羽也莫名其妙,不知吕祉是哪根筋搭错了,堂堂宣抚使朝廷重臣,感情是要亲自表演杖责吗?
郦琼见吕祉走了过来,不禁了戾骂,身躯一缩做出个熬刑的姿势。
吕祉挥起铁棒在空中停留片刻后突然落下,棒子却没落到郦琼身上。吕祉将铁棒支在郦琼枷下,让郦琼可以跪坐着直起身子,多少减轻了他的痛苦。
郦琼诧异地抬起头,吕祉和颜悦色地问道:“都骂完了吗?自家未曾想到,郦太尉心中所恨竟是文武殊途。失敬失敬。”
郦琼一怔,“姓吕的,你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招折磨爷爷来了?”
吕祉半俯下身子,视郦琼如同死人一般,目光中满是怜惜,“郦太尉命运已定,又何须下官再加折磨。”
郦琼自入狱以来,强撑住一口不甘之气,是以才屡次反复。此时他听吕祉道破自己命运,也不禁悲从中来,茫然道:“是那昏君想要我的性命吗?”
官家确有杀鸡儆猴之心,所以才要做成铁案,得像当初杀曲端一般不明不白,却让天下人戳官家的脊梁骨。但这些吕祉不好跟郦琼说,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负手而立。
刘子羽看似有门路撬开郦琼的钢牙,兴奋地凑上来呵斥道:“郦琼,你可知适才所说已经犯了弥天大罪,你不只意图反叛,还胆敢指斥乘舆(骂皇帝),这里的人可都听见了。”他说着右手画了一个大圈,将一应人等尽数包括在内。
刘子羽想到终于可以塞责,不由激动了些,那手臂无巧不巧正伸到郦琼面前。本来闭目养神的郦琼忽然张嘴吐出一口黄中带绿还夹了血丝的浓痰。这痰夹着风声正落到刘子羽保养得当的手上,把刘子羽恶心地干呕一声。
“姓刘的,我敬吕宣抚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他和我本势不两立,我若真反必然杀他,他棋高一着先让我做了阶下之囚,老子自认倒霉愿赌服输。你不过是个投张浚进谗言的小人,也配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刘子羽本想着人打郦琼一顿,但吃他拿自己与吕祉一番比较,反不好意思动手了,只得自嘲道:“安老,你看这个反贼,在淮西的时候想着杀你,这会儿反倒和你攀上交情了。”
“郦琼,适才所言是你的真心话吗?”吕祉问道。
“吕宣抚,”郦琼屡遭大刑,上堂来几句对话过后已然体力不支,身子不觉伏得愈低,喘息着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既然左右活不成,不如趁着没死,手上还有个不成砝码的砝码,跟你谈谈条件。”说到此处,郦琼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他休息片刻,续道,“当着宣抚的面,我也不隐瞒。我确实动过叛逆之心,但想了想又按下了这心思,打算再观望些时候,却被宣抚先先下手为强,把我五花大绑械送至棘寺。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就是岳云说过的军中事不能以常理推断。吕祉听郦琼坦陈,心下也是一宽,“天道轮回,当初某屡次劝你心存忠义,你只是不听。此时纵使悔之无极,也唯有徒呼奈何了。”
郦琼咧嘴,露出残存的一颗门牙:“宣抚说错了,自家并不后悔。谁叫自己跟个娘们似的当断不断,活该受这些苦!要硬说悔,也是悔当初不学孔彦舟,早反早了。平江的那个官家望之不似人主,为他拼命的都没有好下场。”
刘子羽听了,顾不上算郦琼骂他的旧账,兴奋地忙把这几句指斥一一记在了供状上。吕祉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那句望之不似人主,着实戳到了他心窝里。他是这世上最清楚官家为人的,知道赵构喜怒无常刻薄寡恩胸无大志不图恢复,然而现下他也只能做个泥瓦匠,替官家拆了东墙补西墙。
郦琼前一刻还在强笑,后一刻变成了咬牙切齿:“可我恨。宣抚你不用怕,我恨的不是你,我恨淮西那帮宵小同僚。我知道,这帮人一个个都指望着我死了,能爬到我的位子上作威作福。尤其是靳赛,亏他还是我的儿女亲家,我信他任他,他却出卖我。我所以拖延时日强忍一死,就是不想让这帮贱人快意。宣抚,我求你不要让他们得逞,从左护军以外选个人接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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