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孤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边的月
郦琼话音刚落,站在他身边的一员高大将领首先应道:“郦统制真是足智多谋,靳赛佩服。”
吕祉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怪道将来此人祸乱淮西,果然是个棘手的角色。以武人的标准衡量,他算得上文辞驯雅,条理清晰,适才一番话既暗合了主将与同僚的心意,又给足了自己面子,何况有理有据让自己也无从发作。只是可恨郦琼智术尽数用于谋身,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他问道:“但不知郦太尉看中了哪处可堪设伏。”
“霍丘,此为刘豫南侵必经之路,北接大别山,东临六安,湖泊纵横丘陵起伏,我若先行据此咽喉之地,可保无虞。”
“太尉可知此地距庐州路程几何?”
“三百五十里,骑兵四日可到。王太尉所统多为骑兵,若先行出击譬如下棋做眼,是大妙的招数。”
“官家严诏,尔等怎敢欺瞒,行军只三百五十里,又如何复中原?”吕祉厉声道。
“天使不要动怒。”刘光世把嘴附到吕祉耳边,“实说与天使,某一军可堪披挂的不足半数,委实不能再进军一步了。”
吕祉恨不得动手抽刘光世一记响亮的耳光。可堪披挂不足半数,亏他还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转进千里。北伐若想有所作为,淮西一军的主将不得不换。他明知刘光世若按郦琼的方案进兵,官家绝不会怪罪,还是冷笑着回复道:“是宣抚要救取自己的性命,进军与否宣抚拿捏即可,某只如实报与都督行府罢了。”
刘光世闻言哭求道:“吕尚书无论如何也要成全自家。”
“求人不如求己。”吕祉一字一顿道。
不过吕祉在一年之后终于成全了刘光世今日的请求,只是最终的方式全然出乎这个公子哥的意料之外,让他回想起今日的对话不由追悔莫及。
作者有话要说:
韩世忠曾经想招揽王德,王德不愿意,韩世忠派手下将领追杀王德,王德反杀了老韩手下人。是以王德对吕祉有了好感。本章除西线战事外,东线都依据史实。另外,在历史上张宪的确做过敌前转向的机动。小将在宋代等同于末将。岳飞说王德与郦琼地位相等且为人粗豪,不是称职的统帅。他在淮西事件中,也确实未能安抚郦琼等人。所以王德和吕祉的见面场景,依此设计。时服是皇帝赐给大臣的时令服装,此人上阵也不穿戎装,扮儒将又没文采,只会让侍儿捉笔,23333。不过捉笔的书法作品还真看得过去:)
郦琼与一般武将不同,出身州学生。
第16章淮西(5)
在吕祉传令严禁刘光世后退一步的同时,隔天负责督办刘光世一军粮秣的转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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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子也兼程赶到了庐州,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足够全军一月之需的储粮以及额外颁发的现钞。刘光世这回再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后撤,总算勉为其难地散粮饷之后,命郦琼王德率领锐自安丰出兵趋霍邱。刚刚到达预定地点,他们就遭遇了贼将崔皋、贾泽率领的上万人马,双方兵力相差无几。果然如郦琼所料,在湖泊与丘陵交错的地带作战,伪齐的骑兵并不能发挥冲击优势,宋军接连在霍邱、正阳、前羊市等地取得了胜利。而杨沂中一军则在藕塘大败刘猊,或许并非巧合,此战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将领是曾经短暂隶属岳飞的吴锡。宋军这几次防御作战虽然颇可圈点,但继续展开追击却力有未逮,刘光世、杨沂中遇到了些小挫折后,随即敛兵自保分地,再也不肯尝试进取中原。
吕祉见淮西战事基本平息,自己督军的责任已经完成,也在十一月初回到了平江府。张浚也已经先一步从都督行府镇江回到行在。他还没有见到右相,就从同僚张宗元那里听到了一堆闲话,说是左相与右相如今简直势同水火。
张宗元,字渊道,早年张浚督师川陕之时,就在宣抚使司中担任主管机宜文字的职务,是亲信中的亲信。加之他为人温和,善于调护争执,一直颇为张浚所信任。今日他忽然这么说,吕祉晓得是出了大事,连忙问道:“渊道何出此言?”
张宗元皱着眉头叹道,“还不是为了战守二策。安老你在淮西,这次作战的经过是再清楚不过的,伪齐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所以张都督请官家大会诸将,乘胜取河南擒刘豫,并请罢刘光世。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策略。官家听后也颇为动心,让跟左相仔细商议。可左相将这两条一一回绝了,他说伪齐虽然是纸老虎,后面跟着的可是金人这只真老虎。至于罢刘光世,更是使不得,西军重世家,罢了他却哪里找个世家子来统帅这只队伍呢?最后左相还总结了八个箴言,送给张都督。”
吕祉情知战场实情并没有这么乐观,还是对张都督敢想敢干的蛮子劲头颇为折服。他前世那个时空倒也有这么一位人物,不过其下场非常糟糕,甚至堪称惨烈。他捻着漂亮的胡子,笑着问道:“哪八个字?”
“且宜自守,不可以进。这不可以进,可不只包括进兵,连幸建康也包括了。左相真是权势熏天,连官家也管!”老好人张宗元一脸气恼,觉得把赵鼎描绘成一个权臣还不足以泄愤,又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却捶疼了自己的手。
吕祉没想到除去了秦桧,赵鼎张浚两人的矛盾却发展到了势同水火。不过这次因为岳飞一军后撤时间的推迟与淮西战事的提早结束,赵鼎并未犯下大错。看来这两人还会继续在朝堂上尽职尽责地论战下去。他想了想,觉得无计可施,总不能再搞一次暗杀,何况赵鼎为人不坏,名声也好。他只好附和道:“嘿,真想不到左相这么持重,不过倒也没有大的过错。”
“所以这回都督只让陈公辅弹劾了折彦质,说他几乎耽误了大事。”
吕祉忽然记起来史书上李光也是一个喜欢持重的人,曾经盛赞刘光世、张俊用兵谨慎,随口道:“折彦质若是出了政府,左相莫非打算引荐李泰发?(李光字泰发)”
“安老神算,自家看左相正有此意思,莫非他事先跟你透露了风声?你脚踩两只船,可是要小心了。”张宗元似笑非笑。
吕祉连连摇头:“渊道你就不要消遣我了。”
“行吧,老实人,不耽搁你时候了。”张宗元拍拍吕祉肩膀,“都督等得你急了。”
“什么急事?”
“我真不知道。”
吕祉只好一头雾水地进入张浚的阁子(单人办公室),首先向张浚回复了督师情况。张浚听后慰劳良久,却没有细谈朝堂大事。吕祉估计张宗元适才那番话尽皆出自张浚授意,张浚以右相之尊不好亲自出面攻讦同僚罢了,然而他言外之意则是要吕祉做好投身党争的准备。吕祉此时真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安老,这次辛苦你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再辛苦你一遭。”张浚终于说道。
吕祉悚然,让他论左相的过失容易,但抓同僚的隐私或者夸大事实入人于罪,他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岳飞这次出兵回来后,已经上了三四回的奏折,说是得了严重的眼病,不能处理军务。官家已经派下御医。我想着,你既然回来了,以前又去过岳飞军中,不如也跟着过去看望一下。”张浚歉然道,“只是这次不能和尊夫人团圆了,你不会怪我吧?”
张浚口中的看望其实就是体察实情的意思,吕祉闻言连道,“愿意,愿意。”
吕祉耽搁了几日,等着官家钦点的眼科医官皇甫知常采办药材。他动身之时,朝中以左右二相为首的两派之间正式拉开攻讦的大幕。陈公辅弹劾折彦质之外,又借淮西论功行赏的名义,讽刺刘光世几误大事岂能无罪?锋芒直接指向其庇护者左相赵鼎。而倾向于赵鼎的资政殿学士叶梦得则在给官家讲解经筵的时候纵论古今,竭力证明轻改军政者必败大事。其余人等除了他以前的同事晏敦复(晏殊之后)这样的勋伐子弟,尽皆磨拳霍霍,只待合适的时机便向左相或者右相输忠投诚。这样的气氛宛若他前世的朝堂,阉党与东林势不两立。他不禁无比庆幸,亏得这趟差事他才能如笼鸟脱身,暂时远离朝廷纷争。
“辅亮,”吕祉唤着皇甫知常的字,问道,“此回遵命医治岳少保的目疾,你有几分把握?”
皇甫知常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大胖子,性格和善说话诙谐。这回从平江府赶往鄂州,为了节省时间按照吕祉的安排一行人走的是陆路。自从建炎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的风霜之苦。此时,他一边跺着车板抵御寒冷一边苦着脸道:“总归要见到岳少保,才好诊治。让我现在就打包票,那只能是欺瞒尚书不懂医术。”呵气在他嘴边随即凝结成白雾。
“是我着急了。”吕祉好脾气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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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馆多年,人都说吕尚书少年得志为人倨傲,然而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倒觉得尚书谦和得很,肯折节相交我们这些末九流。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尚书年纪一长自然变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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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皇甫知常不禁面露微笑,吕祉明明刚过而立,比自己还小上几岁,说他是长者委实昧良心。
吕祉猝然闻此颇为尴尬,原来连这些相识不久的人都能发现自己魂穿后的转变,他掩饰道:“什么末九流,黑虎医生(指王继先)多少高官也攀附不起呢。”
皇甫知常轻蔑地嗤了一声:“那个野路子。”
吕祉没有答言。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野路子,还是个想要凭借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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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力补天裂的野心家。如果说刺秦是他为这个时代完成的第一件大事,平息未来的淮西之变则是他想要奉献的第二件大礼。而朝堂局势的动荡让他必须加速计划的进行,而这需要岳飞的密切配合。岳飞也会像皇甫知常一样看待自己吗?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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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达鄂州后,吕祉在宣抚司衙门见到了权代管鄂州一军的首席幕僚薛弼与前军统制张宪以及老熟人黄纵,这才知道岳飞已经在家休息多日无法视事。薛弼当机立断,立即带领吕祉等人前往岳飞的私邸。
吕祉本以为自己会在病床上见到岳飞。毕竟他奏中曾说,连居室都要用重帘遮蔽阳光,否则双目便痛苦不堪,甚至疼到饮食不进的地步。没想到,岳飞竟然在岳云的陪伴下亲自迎出了私邸。
“是安老吗?”岳飞大声发问。冬日的黄昏中,他一袭干净整齐的紫色绵袍,身形挺拔,声音宏亮,如果不是双颊削双目紧闭,几乎与平日无异。
“少保,你该安心养病,爱护自己的身体,让你亲自迎接,我过意不去。”
岳飞勉力睁开双目,眼底赤红。即使此时光线微弱,他挺直的脊背还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显是痛楚已极。虽然随即他又迅速闭上双目,这情形还是让吕祉大吃一惊,疾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岳飞解释道:“听说安老带来了官家手诏,某自当出迎。”
张宪小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朝廷催命。”
吕祉听后苦笑一声,他打算替岳飞读官家手诏。岳飞却不管幕僚们与吕祉如何劝说,只是执意要亲自展看。争执半晌后,吕祉终于还是拗不过岳飞,不情不愿地将宸翰递给他。岳飞再次睁开双眼,凝目观看,热泪几乎同时流淌不止。
“近张浚奏,知卿病目,已差医官为卿医治。然戎务至繁,边报从长措置,亦卿平日之志也。“岳飞大概因为视物模糊,读地极慢,泪水迅速润湿了桑麻纸的一角。
读完之后,众人都沉默了,连向来活泼的岳云也嘟起了嘴。岳飞倒是笑着问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薛参谋、黄机宜、张太尉,”他一个个叫着属下的名字,“近来军中可还一切正常?”
几人依旧保持着难堪的沉默。
吕祉至此不能不说道:“少保,皇甫医官也来了,我们还是先治病,再谈军中大事吧。”
“安老,某这几年,几乎年年发病,不能为官家宣力,私心一直不胜痛愤。”
岳飞的音调极其平静,然而吕祉却从中听出了隐藏的不甘,恨自己因为眼病不能实现恢复大计。
“今天,既然蒙官家亲降手诏,教诲从长措置,某自当遵命回军。既然如此,则一切以国事为重,区区疗治,且待某处理完军务。”
吕祉觉得自己鼻窦酸涩,偷偷用袍袖擦拭了一下双目。
作者有话要说:
陈公辅同学的弹劾是史实,这人是难得的有见识的人物,知道淮西的胜利岳飞韩世忠功不可没,嗯嗯,后来的淮西之变他也起到了弥合岳飞和赵构关系的作用。岳飞的病情也依据史实。接旨过程是这样的,“臣遂拆开,认是宸翰,臣即时遥拜跪领,不觉感激涕泪。“涕泪未必是感激的,可能和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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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淮西(6)
岳飞一直坚持到幕僚们汇报完军中大事,方肯让皇甫知常为自己医治。
皇甫知常洗干净手,打开药箱掏出一把小镊子以及数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又命亲兵拿来一盏油灯,都在桌上摆放齐整了,才开始检查岳飞的病目。胖子是个喜欢唠叨的人,看了没一时,就忍不住数落起堂堂的宣抚使。
“岳少保,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您可不要见怪。……哎,不要摇晃脑袋,继续注视前方。”皇甫知常熟练地用手指翻开岳飞的眼皮,“咱们眼科从来讲究的是--眼通五脏,气贯五轮。别看宣抚的症状是双目红肿畏光,不过是表面现象,真要深究,五脏六腑都已经落了病。这可不是小事,轻则饮食不安无法睡眠,重则有性命之忧。宣抚如今的病已经从眼皮眼睑深入到眼膜,若是再耽搁些时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不是我所能预料的。可是即使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宣抚还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譬如刚才吧,都是些什么紧要的事情,我听着不过是王二出营去跟张三打了一架打破了头,或者是李四执勤的时候多喝了些酒放走了个百姓(时岳飞军封锁大江),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宣抚却听得津津有味,还要发布命令,等到都处理完了才肯让我看诊。像这样不听话的病人,换做平日,我是当即甩手就走的,任凭给我多少银两也别想再把我请回来。也就是官家严命,不但不能走还要替宣抚好生医治。若是治不好,只怕吕尚书便连大车也不给我坐了,只让我徒步走回平江去。”
皇甫知常说到这里,屋里的一众人等都忍不住笑了,尤其岳云笑得眉眼眯做一条缝,最是开心,“可不,就算天大的事情,有张太尉在,阿爹还怕不能处理妥当吗?”
岳飞尴尬地解释道:“话不是这样讲,但凡军务没有大小之分,若是有些许不公平的地方,恐怕会伤了士卒的心。何况天气转寒,分发保暖之物迫在眉睫,前方将士也尚在襄阳戍守,自家多日不曾坐衙(处理公务的意思),不能不问得细致些,并非是有意冒犯皇甫先生。”
皇甫知常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将三根手指搭在岳飞腕上诊脉。
吕祉其实非常理解岳飞对军营的眷恋之情,他前世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此时见到岳飞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关切地问道:“辅明兄,宣抚的眼病可严重吗?几副药可以痊愈?”
皇甫知常冲天打个嗨声,“痊愈我看是没有希望了。”
岳云闻听此言,第一个迈步上前,却被张宪一把拉住,让他安静听皇甫知常说完。
“不过,我可以尽力为病人缓解症状,以后就算再有反复,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痛苦。只是病人绝不能太过操劳。你们若是依了我,我再开方子治疗,若是不依,左右也治不好,我现在就拾行李走回平江去。”皇甫知常说这话时,敛去了笑容。胖子谈及专业,还是颇有几分气势。他将岳飞直接称呼为病人,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操生杀权的主宰。
参谋官薛弼第一个说道:“这件事不需要皇甫兄担心,我和张太尉黄机宜早就商量过,若是岳相公返回军中,只需主持大计即可,其他的琐碎事务宣抚司一众僚属自然会各尽其职。”
皇甫知常冲薛弼翻了个白眼:“哎,我看病人适才的表现,不像是个听话的。你们这里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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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立个军令状给我,大概是……”他沉吟片刻。一众人俱都盯着他,大有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心。岳飞怕光虽然闭着眼睛,也显得神情紧张。他忽然笑道,“是用不着的。我这就开药,给病人擦洗的时候必须洗手。”皇甫知常说着伏案书写医嘱,“尤其注意病人千万不能熬夜,休息比吃药更管用。”
吕祉长吁一口气,总算岳飞目疾没有大碍。初见之时,他恨不得以身代岳飞受病痛折磨。他开始愉快地与薛弼黄纵两人攀谈、
“军中事务繁杂,我见宣抚司幕僚人员尚不足淮西一军的半数,可还敷用吗?”
“淮西一军吗,”薛弼面露微笑,“俗语说,有人贵多,有人贵,刘宣抚是西军世家,跟岳相公治军上自然迥异。”
吕祉算是第一次领教了这位岳家军大管家的圆滑,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王敏求一脸难色地跑进内室。岳飞依旧闭着双目,但是凭借脚步的轻重,已经猜到来人,直接问道:“是有紧急军情吗?”
“宣抚……”王敏求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解释,求助地看向薛弼和张宪。
“是王太尉的急报吧?”岳飞音色如常,“可是伪齐进犯襄阳邓州等地?”
王敏求见无法隐瞒,只好道:“虏伪合兵三万五千人侵犯襄、邓、信阳军等处,王太尉(王贵)因前沿只中军与踏白两军,合计一万八千人,乞援军,请岳宣抚速降指挥。”
“你回复王太尉,一日后我亲领大军赴援。”
“岳相公,不可。”黄纵和吕祉几乎同时阻止道。皇甫知常把笔啪地一声扔到桌上,满面怒容。薛弼大概是考虑到吕祉督军的身份,反常地没有说话。
吕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干出阻止出兵的事情,他顿了顿,斟酌道:“张太尉素称骁勇,由他率军赴援也是上好的选择,宣抚还是以身体为重,留在鄂州主持大局吧。”
岳飞朗然一笑,“安老,你是知道我素来的志向的,何况官家的诏书写的明明白白,最不该劝我的就是你呀。”他又转问皇甫知常道:“我若是出兵,眼睛会瞎吗?”
皇甫知常虽然恼怒,还是实话实说:“再这样下去,大概过个三十年,就看不见东西了。”
“那就好。”岳飞摸索着站起身,岳云和张宪赶忙上前搀扶住他。“皇甫先生,你留在这里继续开方子,我先去趟宣抚司衙门。安老,恕我招待不周,不能相陪了。”
“岳相公,我和你一同去。”吕祉涩声道。他忽然明白,岳飞为什么能够轻易地感染身边每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治疗参考了宋代眼科学著作。银针是做白内障手术用的工具。军情除了时间上有些出入外,其余没有太大变化。
第18章淮西(7)
午后,彤云密布的天空终于纷纷扬扬地飘洒下雪花,西北方向刮来的朔风卷动飞雪扑入车帘。吕祉索性撩开幕布,涌动的冷意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他看着一队队打着绑腿的士兵,手执长戈踏着遍地琼花,沉默地超越过车畔。青山巍峨流水不改,而时光流转换了人间。重新走在这条通往蔡州的要路上,熟悉的陌生感让吕祉想起了许多本以为早就忘却的往事。
“学生打算在初十夜间分兵四路,趁月夜进袭敌营,出其不意,杀他个落花流水。高公以为如何?”
“只听说雪夜袭蔡州(指李指挥下奇袭蔡州城),没听说月夜袭敌营。何况敌众我寡,还是以持重为上策。”
“正因为敌众我寡,所以才用奇袭。”
“孤注一掷,书生之见。”
即便是今日他还记得,大轻蔑的眼神像刀一样将他的心刺得鲜血淋漓,可他却只能报以礼貌地沉默。此时面前再次幻化出那人白净肥胖的面容,他的嘴角不由略微扬起,像是回应讥讽,格外大声地说道:“这回雪夜下蔡州真是正当其时。”
“安老,你的话语中有怒意,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坐在吕祉身旁,双眼蒙着白布的岳飞好奇地问道。
“并非如此。”吕祉惊讶于岳飞的敏感,慌忙掩饰道,“我是想到明日即可抵达蔡州城下,与王太尉一军会师。这场大雪一定已经让伪齐的守城将领疏于防范,我军即可一鼓作气拿下此城,将蔡州建设成挺进中原的壁垒。刚刚就是想到这里,不胜欢欣鼓舞。”原来王贵在岳飞援军到来之前已经以劣势兵力击败来犯伪虏联军,并且追击出境直指伪齐重镇蔡州。岳飞正是倍道与王贵会师。
岳飞总算在众人的劝说下,同意行军之时暂不骑马,但单调无聊地路途让他好生气闷,不由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安老,不要怪罪我适才的唐突。我天生便喜欢听人说领兵打仗的事情,久而久之地琢磨出了一些门道。别人和我谈话,但凡涉及到兵略,就是有一个字咬得略微重了,我都能猜出他的心思呢。”岳飞爽朗地笑道,“比如安老刚才说的话,就隐隐有急躁的态度。我用兵,却是从来不以怒兴兵的,务必求谨慎二字。哎,为这较真的脾性也着实惹了些麻烦。”
吕祉见岳飞谈兴方浓,且他谈吐亲切并不以官高而倨傲,甚至愿意跟自己这个外人聊些私事,与韩世忠刘光世等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不禁心中感动,“愿闻其详。”
“近的就不说了,省得招惹是非,说个年轻时的故事吧。”岳飞冲着吕祉的方向微一扬头。虽然他蒙了眼睛,吕祉还是能感受出愉悦的笑意。
“当初我在宗留守(宗泽)麾下听令,特别喜欢野战,从来不按规矩布阵,虽然能够打胜仗,却着实惹得老人家忧心,总觉得我这样用兵是不走正路。我呢,就像刚才跟安老说的,早猜出宗留守的心思,却同样不认为有改正的必要。这样过了些日子,老人家终于忍不住,有一天把我叫到内室,告诫我如此打仗不是古法,然后拿出一份藏多年的阵图交给我,让我仔细研习。我当时高兴地紧,不是因为得到了阵图,倒是觉得找到了一个反驳老人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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